陳寶珠的再生緣

◎吳鈴嬌

怕見陽光的家庭

鄭明華說:「是寶珠成就了我!」

陳寶珠說:「是明華師姊成就了我!」

她們相互謙讓,互推成就在對方。不論成就在那方,她們兩個就是一個大成就的故事。

寶珠是無限的感激和感恩,她差一點就成了走不出大門的人,要不是鄭明華的愛心和耐心,今天她還可能躲在黑暗,不見陽光的人。甚至和她一般痛苦的兩個孩子,也一樣不敢出門見人。

明華也無限感慨,如果不是碰上寶珠,她恐怕很難體會「無緣大慈,同體大悲」的佛心。寶珠讓明華實踐了上人的悲願,一步一行地體會了「慈濟願行」的精神。

陳寶珠是台北三重人,帶著三個孩子再嫁的婚姻,並不幸福,平日她以擺攤營生,日子還過得去,只是和丈夫的感情不是很好,常發生口角,要不是為了三個孩子,她很埋怨這段婚姻。

沒想到,五年前一場爭吵後,她的丈夫拿著硫酸就往她身上撥來,兩個小兒女,聽到爸媽的吵架,出來一看,硫酸也波及到一對成長中的兒女。陳寶珠幾乎面容全毀,兩個孩子也都傷得不輕。唯一倖免的是當天不在家的大女兒。

這場家庭悲劇,讓寶珠一家飽受皮肉之痛,進出醫院不計其數,割皮補肉也彌補不了一家三口的心靈創傷。再高明的醫術,也挽回不了寶珠原來的容顏。

毀了容,也毀了家,丈夫進了牢,家當也幾乎花費殆盡,陳寶珠決定帶著孩子,遠離三重傷心地,離開一些驚訝、同情,也嫌避的眼光,投靠到她住在彰化的妹妹家。

寶珠帶著孩子,幾乎過著隱居的生活,母子三人不敢出門一步,惟恐「傷」到人,也「傷」到自己,日子在自卑自憐中度過。一切恍如都沒有明天。用關懷與愛解開心結

但是,天無絕人之路,寶珠掩閉的門扉,有人來叩門了!

在台中市經營服飾店的鄭明華,在民國七十三年,加入慈濟大家庭後,就決定跟著上人,把四大志業當做自己的事業做。明華成為慈濟委員後,也一樣調查貧戶,慰問貧苦無依的同胞,直到遇到寶珠,她覺得這是一次特別的個案,需要用心投入。

明華說:「看到她時,我有一股強烈的同情心,而且非常投緣,好像前世就認識一樣。」

鄭明華回憶當年去探訪寶珠一家時,雖然有心,但卻遭到排斥。寶珠一家人「躲」在彰化的鄉下,不僅大門不出,就是垃圾車來,也不敢把垃圾帶出去。尤其寶珠的女兒,拒絕陌生人,還怨恨母親連累一家的不幸。鄭明華深刻地瞭解寶珠母子,傷得太重,連心都傷痕累累!

明華三番兩次從台中到彰化去看他們,慢慢地開導他們,以佛法道理,把「因果」、「共業」的關係告訴他們,解開他們心中的「結」。並專程陪同他們母子三人回到慈濟醫院手術;面謁上人,接受上人教誨。

寶珠的怨恨可想而知,她原打算要告那狠心的丈夫。明華勸她,這一切都是「業」,也許是前世欠他的債,今世要這樣的還,如今,還了就不要再結怨,冤冤相報,何時了呢?

寶珠漸漸地接受了這種看法,她也跟著明華唸佛,盼望能得到心理的寧靜,但是,她還是無法接受別人異樣的眼光,要走出大門,對她是何等的困難。

鼓勵她堅強的走下去

明華告訴她,我們不要為別人而活,自在就好!

但是,要怎麼自在呢?

明華為寶珠買假髮、買衣服,她說,佛要金裝,人也要衣裝。先把自己打扮起來。明華希望寶珠先除去自卑的心理。打扮整齊就帶著寶珠出門、坐車。她們一齊坐車,一齊聊天,全然的不在乎別人的好奇,她們自由自在,別人自然也沒什麼好驚奇的。

明華陪著寶珠坐車,一次、兩次後,就只送她上車,放她自己單飛……一次、兩次,寶珠就一個人台中彰化地來來往往了。

躲了一兩年,寶珠終於走出來了。

她不在乎別人的眼光,一切都沒什麼好自卑的了,受傷就只一次,怎能讓自己再受傷呢?從此,寶珠不再做蒙面俠了,除了那些傷疤外,她要自己做正常人。只有她勇敢、堅強起來,才能

帶領兩個孩子在人生路上,繼續走下去!

路一定要走的,寶珠說,要不是為了那兩個也受傷的孩子,她早就自己了斷了;尤其,這場悲劇出自一段不美滿的婚姻,兩個未成年的孩子,很不諒解父母毀了他們的前途和一切夢想。

鄭明華不僅把寶珠從黑暗中帶出來,也耐心地輔導一對姊弟,她把做母親的痛苦,傳達給做子女的聽,讓他們諒解母親的痛,遠比他們還要深。這樣的悲劇,是共同的孽緣、惡業,一切都要歡喜接受。最近媽媽看來比較快樂

鄭明華不僅開導他們,也鼓勵他們能學得一技之長,將來好謀生。她也幫著兩個孩子鋪路。

如今,母子三人背負了一身的傷痕,卻能堅強地面對未來一切--寶珠又搬回了台北,母子四人租賃一間公寓相依為命,她也開始工作了,眼睛受傷後,視力大損,她依然勇敢地騎著摩托車上下班。小女兒和兒子也走出陰霾,進入夜間補校進修。

前些日子,寶珠在一家理容院煮飯,料理員工三餐,工作相當辛苦,最近,她以賣花為業,每天清晨就到花市批花,自己裝束、打包,就到證券公司,東區的商圈附近去賣花。

她的大女兒說:「最近媽媽看來比較快樂,不賣花時,她會去參加慈濟的聚會,媽媽看起來好多了。」

寶珠很感謝明華的用心,她說,要不是明華師姊的愛心、耐心,她不知道那一天才能走得出來。她說,明華的幫忙,是無微不至的,不僅在精神上給她們力量,在物質上也不斷接濟她們。尤其,為了一筆二十萬的醫藥費,馬偕醫院不惜要上公堂,控告寶珠積欠不還。鄭明華和先生特地北上為她處理,最後達成協議,讓寶珠每個月還二千元,直到還清……。

寶珠說,如果不是明華的協助,她不知道還要面對多少棘手的問題,而且,不只明華一人,她的一家人,包括先生和子女,都接納了他們。寶珠說,這種恩情,不知如何回報,明華成就了寶珠母子的再生。

但,明華卻謙讓地說,是寶珠成就了她。

愛心和耐心終於通過試煉

明華說,她對寶珠不只是一見投緣,而且,她要試試看自己的愛心和耐心,也真正實踐「無緣大慈,同體大悲」的精神。

明華說,以往為了探訪貧戶,她和委員師姊們去慰問貧困的同胞時,感覺都沒有像寶珠的個案,給她那麼大的衝擊。她不是個有耐心的人,但為了寶珠,她一次一次地為她開導、開路,讓寶珠重拾信心,面對社會,也重新踏出新生的一步。

鄭明華說,這一切得感謝寶珠成就了她,沒有寶珠的案例,她不知道自己是不是能按著上人的精神,完滿地實踐,而最令她開心的,還是寶珠勇敢地、很快地,走出來了。

不論是對明華,或對寶珠母子三人,路是新的,他們都有了全新的開始。



▲琉璃世界

把心打開,讓陽光灑進來

◎慈有

上人常說人多力大福就大,在這一次的複查貧戶過程中讓我深深的體會到這句話的涵意。

屎尿糞便堆中求生活

記得那天是四月四日的早上,靜妙師姊帶領李節子師姊、我母親楊吳寶繡及我一起去中和地區複查貧戶,當我們走到中途時,遇到一位會員向我們報說,在附近有一位可憐的男士已中風三年多,雙腳不能行動且無人照顧;但他的戶籍設在南部,不知慈濟能否幫忙?當時自認為可以支援,但不敢貿然決定,便請示資深委員靜妙師姊,師姊表示上人常說救人要緊,可不論戶籍,於是我們一行人便前往訪查這新個案。

到了目的地,那是一棟公寓的二樓,我們一進門,就聞到一股惡臭,房子四處都是一層厚厚的灰塵,廚房的牆壁、瓦斯爐四周都佈滿油垢,一台舊洗衣機裝滿髒水,顯然已經壞了,水才排不掉。

再進入案主陳先生的房間,只見他躺在一條已發臭骯髒成棕色的棉被裡,全身都是污垢,皮膚呈現斑點,可以推想已經很久沒有洗澡了;地板濕答答的一片,分不出是旁邊一瓶礦泉水翻倒的還是尿水?因為有一股尿臭味。床頭牆壁上有一團團糞便的痕跡,事後才了解,陳先生因雙腳不能走動,大小便都在床上處理,大便扔向窗口落在陽台,小便則就地解決。

當我們一行人站在床邊時,陳先生坐著和我們說話,頭低低的,滿臉的無助無奈,一時想到上人所說的暗角的眾生,大概就是如此。沒有人關心他,雖然外面太陽高照,但他的房間卻陰暗而潮濕,必須蜷伏在一條厚厚的一條棉被裡取暖,是否他的心已冷卻?想到此,眼淚不由得奪眶而出,他的親友鄰居怎麼忍心讓他落到這個地步呢?

靜妙師姊詳細詢問他的情形,原來他的母親曾照顧他二年,去年往生後,起居生活無人料理,一位弟弟每個月只有送錢來但無暇照顧;他自己為了減少排泄物,儘量不吃東西,有時二、三天才吃一餐。據報案的人說,他還曾經開瓦斯自殺過;總之,陳先生對人生已經不抱任何希望了。

開賓士轎車幫貧戶打掃

經過我們會商,決定四月六日

去幫他打掃房子、清理環境。因為鄰居們都嫌髒怕臭而對他不聞不問。第二天中午,我和先生便專程為他送便當去。

到了六日那天,不巧下著大雨,上午九點左右,我們攜帶準備好的用具分開兩部車,一部由榮譽董事李證祥先生開他的賓士轎車,載著他太太智青師姊、十歲的女兒小華小妹妹和靜妙師姊,慈誠隊曾坤源師兄;另一部由我駕駛,車上有魏世鑑、白根樹和張麗輝師兄,另有二位住中和的幕後委員陳信夫夫婦一行人共十一個人。

到達案主家裏立刻捲起衣袖、褲腳開始打掃,包括三個房間、一廚、一廁、一客廳及前後兩個陽台,尤其是後面陽台居然佈滿糞便,多虧慈誠隊師兄不辭辛勞的用鏟子又挖又鏟,好不容易才沖洗乾淨,同時在床底下也掃出十幾瓶的空酒瓶及煙盒,總共清出二十幾箱的垃圾:包括兩台壞掉的大小電視、一台洗衣機及冰箱等。

中午時分,靜妙師姊出去買便當給陳先生吃,我們則繼續打掃,大家已經無意吃飯。午後,我們女眾又燒了四、五盆的熱水請師兄們為他洗澡,剛開始他因為不好意思而拒絕,我們連哄帶騙把他扶進浴室,師兄們一邊和他談天說笑,一邊為他清洗污垢,浴後又請曾經做過護士的智青師姐指導他做腳部復健。

慈濟少不了你一份力量

一切就緒後,我們才告訴他我們是慈功德會的人,他竟然問起是不是花蓮師父領導的慈濟?原來他床頭有一部小收音機,他時常在早上六點五分收聽我們「慈濟世界」的節目,我們會發現他是否就是基於這個因緣呢?真是佛法無邊!

我們也趁機鼓勵他每天繼續收聽,又勸他不要抽煙、喝酒,趕快把腳復健好和我們一起出來作善事,當時他滿心歡喜的感謝我們,並承諾將來願意和我們一起幫助別人,看到他的信心和笑容是我們最大的安慰。那時已是下午三點半了,在回家了路上,我們才想到中午尚未吃飯,但是全身精疲力盡,大家都急著趕回家清洗沐浴一番,也就

不了了之了。

第四次去探望陳先生是在四月十三日的上午,靜妙師姊和我一進去房間就發現有三瓶空酒瓶及煙蒂,床下又濕了一片,陳先生仍舊蜷伏在被窩裡,我連忙拿著拖把把地上的髒水擦乾淨,靜妙師姊坐在床邊苦口婆心的勸他不要再抽煙、喝酒了,一邊削著她專程帶來的哈密瓜給他吃。我趁機說:「陳先生,我們師姊對你這麼好,還削水果給你吃;我們又老遠開一個多小時的車來看你,這麼關心你,你不聽話不好意思吧!」他聽完後顯得有點不好意思,說他本以為可以扶著牆壁走到廁所方便,但試過幾次後仍然不行,講到這裡,他露出沮喪的表情說:「不如死掉算了!」,我就告訴他:「不能死、不能死!死了就少你一個人做事,不要忘了你的承諾哦!」最後,我們決定明天為他帶一個幫忙走路的支架來,在鼓勵他「要拼才會贏」。

不要輕易就被打倒

隔天,我們送支架過去,發現他又躺在被窩裡,再次勸他不能整天躺著,需要勤快點做復健;他表示昨天至今仍未吃飯,同行的蔡素貞師姊立刻出去買他喜歡吃的炒麵給他吃。

吃完後,我們請他試著利用支架走路,他很勉強的走了一小段,我們趕緊鼓勵他多練習,我們下次會再來看他,只見他臉上泛起一絲笑容。回程時,我們委託樓下鄰居多多關照他的吃飯問題。

到了二十四日上午,靜妙師姊和我又去看他,發現另二個房間已租給他的朋友彭先生夫婦,因為彭先生可以按時供應他三餐,所以,他只收了二千元的房租。

我們心裡很高興,但陳先生仍有抽煙、喝酒及躺在被窩裡懶散、不肯作復健的惡習,他推說連站都站不穩了,如何走?我們唯有再三勸慰,酒是穿腸毒藥、煙對健康有損,當然會阻礙復健,鼓勵他把菸酒戒掉再試試看。「有很多比你更可憐的人正等著我們一起去解救,你應該鼓起勇氣再試試看,不要輕易就被打倒。」靜妙師姊說。

勇敢瀟灑的迎接光明

最近的一次是在五月九日,靜妙師姊和我會同劉月娥師姊、台北分會的嬿蓉及瑜娟再去探望他。

本來打算假如他自己不能做復健,就要進一步安排他至復健中心。誰知一進門,我大呼:「陳先生!我們來看你了!」時,他竟然雙手扶著支架急促的走出來迎接我們,真是太意外了。而且全身保持乾淨,雙腳第一次穿著布鞋,我們不禁拍手讚嘆他既勇敢又瀟洒,只見他臉上容光煥發、笑容可掬的告訴我們,他每天都很用心的練習走路,每早也都收聽「慈濟世界」。

擔任電台節目採訪的瑜娟,馬上問他最受用的一句話是什麼?他回答:「師父說倘若一件事需要一百個人做,只有九十九人,差一個人都不行,所以每個人都必須想那個人就是我。」因此他肯定了自我存在的價值,對人生也另有一番新的體悟與憧憬。我們聽他口沫橫飛的敘說著,心裡無限的欣慰,相信他的黑暗期即將過去,未來是一片光明,我們深深的期待著。

這一個多月的輔導過程使我刻苦銘心,永難忘記。感恩上人創了慈濟世界,才有這麼多同心的法親道侶參與,包括了榮譽董事、慈誠隊師兄及委員師姊三種力量的大結合。感恩資深委員身教言教,諄諄指導我們,使我們更成長、更茁壯、阿彌陀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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