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來的那一頁

◎林清玄



有人來和我討論「願」的問題。

他說,他為著「願」、「發願」、「願力」的問題,苦惱得要失眠了。

原因是,像「願」這個字時常被我們掛在口中,但是卻無法落實,每一個願在發出的時候都是無形無相的,「我們說自己發了一個願,那個願是不是那麼確定、確立,不可更改呢?」

第二個困擾他的問題,是在經典上記載佛菩薩的願都是廣大無邊,有的根本不能實現。像地藏菩薩的「地獄不空,誓不成佛,眾生度盡,方證菩提。」像觀音菩薩的「願度盡一切眾生,若有一眾生未得度,而自棄此宏誓者,願頭腦裂為千片。」那麼,我們如果要發願,是要發那些很大很大的,可能無法實現的願呢?或是發那很小很小,立刻可以實踐的願呢?

「很小很小,立刻可以實踐的願是什麼呢?」我問他。

「例如每個月捐出一百元濟助貧病的人;例如

每個月去捐血五十CC;又例如從此不對人說髒話。」

第三個困擾他的問題是「本願」,所有的佛菩薩關於發願的經典都叫「本願經」,他們都可以知道過去世所發的願,那叫做本願,他們又不知道自己的本願,發願時既不知從前的願,以後也不知會不會遺忘,此刻,要如何來確定自己的本願呢?

第四個困擾他的問題是,諸佛菩薩發願修行時都是「發阿耨多羅三藐三菩提心」,到證果時,是「證得阿耨多羅三藐三菩提」,什麼是阿耨多羅三藐三菩提?如果「願心」與「證果」都是一樣的東西,那麼願到底是一條直線呢?或者是像疊床架屋一樣,一點一點的累積起來呢?

「什麼才是真實的願呀?」他說。



是的,我們佛教徒常常談願,卻很少有人深刻的思考到願的問題。但是他來談願的那個下午,我急著趕飛機去高雄醫學院演講,沒有時間相談,我說:「像我以前發願要為眾生破疑解惑,雖然到高雄去演講很遠,要花很長的時間,但要實踐自己的小小願望,也還是要去,我先去實踐了,回來再慢慢與你談願吧!」

當我乘坐的飛機在雲層上空的時候,我看到在太空中飄浮變幻著的白雲,思索著「願」的問題,是真的那麼難以理解嗎?

「願」的左邊是「原」,右邊是「頁」,簡單的說就是「原來的那一頁」。從前在六個月以前,我在記事簿上寫著「十一月五日下午七時,高雄醫學院大講堂演講」,在寫的時候,我是希望能到高雄去,但我不能確定可不可以去得成,例如說不定在六個月後的今天我生病了;又或者遇到颱風,飛機不能起飛了;又或者主辦的單位臨時取消了……這些情形都有可能發生(而且真的都在我身上發生過),但在當時我還是在筆記本上寫下了這一頁。那「原來一頁」簡單的一行字,驅策我去訂機票、趕飛機,現在就在飛機上。

到了高雄,一切順利,有五百多人來聽演講,都是醫學院的教授和學生。我演講的願望,就是希望這五百多人裡有一些能發起菩提心、菩提的願望,即使只有一個人,則原來的那一頁就沒有白寫。

演講完後,已經是夜裡九點半,再沒有飛機回台北了,我只好去坐深夜十點四十五分的莒光號回台北。火車在黑暗之中穿過田園、穿過城鄉,遠處的燈像流火一般,在遙遠的視界中閃爍;我又想到「願」的問題而難以入眠。想到平常此時我已在溫暖的被窩中就寢,只因為六個月前在冊子上寫的一行字,使我深夜猶在冷氣過強的火車上奔波。

火車開得慢極了,足足開了七小時,到松山火車站正好是清晨六點。大地正在泛白,我拖著疲累的步子走回家,身心都感到萎頓,但想到或許有一位醫學院的學生因此能有濟世的心,去濟助患病的急需救助的人,我的心感到欣悅;彷彿這樣無私的付出都有了代價,身心頓感泰然。

回到家,我在六個月前的那行字上劃了一個圓圈,表示這一頁已經得到了實踐、得到了完成,我心裡有說不出的感恩。



願不是那麼不可理解的,凡是佛菩薩的願都可以用兩句話來概括,就是「志求無上菩提,欲度一切眾生」,這稱為「弘誓」,也叫做「總願」。

在「總願」之外,諸佛菩薩都依眾生意樂有不同的願,例如阿彌陀佛的四十八願與藥師如來的十二願,就有很大不同,這叫做「別願」。

至於本願,也就是最初的發心,佛菩薩的本願不離「願作佛心」、「度眾生心」。但由於修行的關係,果位逐漸增上,日趨於圓滿,因位之願會由於果熟了,而產生距離,這時,佛菩薩會再入於「因位」,或在實踐上永不脫離因位,此稱為「本願」。以地藏菩薩與觀音菩薩為例,他們可以成佛,卻誓不成佛,即是永遠落實於本願的緣故。

在發心的那一刻,叫「願心」。

更大的願心生起更大的力量,叫「願力」。

願心極廣、願力極深,如大海的浩瀚無邊,叫做「願海」。

依照願心、願力、願海去實踐稱為「願行」。

願與行都圓滿成就,叫「願行具足」。

在具足之時,本願成就則國土顯現,那時則歷歷可見,稱為「願土」。我們看往生禮讚中的一首詩,就能知悉願土成就的情景:

觀彼彌陀極樂界,
廣大寬平眾寶成;
四十八願莊嚴起,
超諸佛剎最為精。



在《華嚴經》裡,依誓願之船航向彼岸,稱為「願波羅蜜」,一個人要具有十種德行,才能清淨願波羅蜜:

一、盡成就一切眾生。
二、盡莊嚴一切世界。
三、盡供養一切諸佛。
四、盡通達無障礙法。
五、盡修行遍法界行。
六、身恒住盡未來劫。
七、智盡知一切心念。
八、盡覺悟流轉還滅。
九、盡示現一切國土。
十、盡證得如來智慧。

了解願波羅蜜十德,就能知道「發阿耨多羅三藐三菩提心」,與「證阿耨多羅三藐三菩提」為什麼無二無別了。那就好像我們現在發起一個去美國的心,這是「發心」之始;那我們會準備去美國的「資糧」,例如買機票、籌旅費、學英語,這是「行」的部分;有一天我們去了美國,這是「證」的部分。美國只有一個,在「想去」與「到達」之間,雖有距離,其目標是一致的呀!去美國如此,走

向佛道也是如此。

有關佛的菩提,依照《大智度論》的說法有五種:

1.發心菩提--一切菩薩發心求取菩提,是得菩提果之因。

2.伏心菩提--菩薩透過各種波羅蜜的實踐,制伏煩惱、降伏其心。

3.明心菩提--登地菩薩了悟諸法實相畢竟清淨,如實知自心。

4.出劃菩提--在不動地、善慧地、法雲地的菩薩,在般若波羅蜜中得方便力,亦不執著般若波羅蜜,滅除了煩惱的束縛,出離三界,得一切智。

5.無上菩提--即是佛果的覺智,等覺妙覺證得阿耨多羅三藐三菩提。

所以說,阿耨多羅三藐三菩提是菩提的最高境界,「阿耨多羅」是「無上」之意,「三藐三菩提」是「正、遍、知」之意,合起來說是「無上正遍知」。

以其所悟之道為至高,稱「無上」。

以其道周遍而無所不包,稱「正遍知」。

這含有平等圓滿的意思,大眾菩薩願行的全部內容,即在成就此種覺悟,完成這種覺悟稱為「佛」,是「無上正等覺者」。

因此,佛也稱為「阿耨多羅三藐三佛陀」!



「什麼才是真實的願呢?」

對於願的疑惑,我們已解決了大半,我深信所有在這世間,此生能行善的人,都是從前曾有本願的菩提薩埵。像慈濟功德會的諸菩薩、善上人,都是順著本願的軌道開向菩提的故鄉;或是隨著弘願的航道,在飛向彼岸;這樣想,常使我動容讚歎,心神震盪!

「我不知道是不是曾有那樣的本願呀?如果不是本願,此刻要怎麼做呢?」

在佛法裡,把願向前推動,叫做「願輪」,有兩個意思:

一是菩薩的弘誓,因為願求堅固,能摧破一切魔障亂眾,如轉輪聖王的輪寶。

二是菩薩從始自終,迴轉於自己的誓願而精勤不已。

我們的輪子不斷向前走,只要看清前面的道路,忘記過去的痕跡有什麼要緊呢?如果願輪尚未轉動過,從現在開始轉動不是很好嗎?

我想起飛機穿破雲層,火車行走深黑的鄉野的情景,我們一點也無畏,因為知道自己的發心,了解自己要抵達的目標。

這時我翻開六個月前寫的原來那一頁,在旁邊加註兩句:

「願慧悉成滿,
得為三界雄。」

願,是我們寫在心靈筆記上熱情的希望,是給生命的關懷的書帖,也是來到人間不枉費一遭的證明!



▲專題報導

大陸賑災行記

◎釋德昱

初次踏上神州土地

今年六月間,大陸華中地區洪水連連,災情慘重,為了幫助災民度過嚴冬,我們一行四十多人,包括六位常住師父和三十多位慈濟委員,帶著所有慈濟人的祝福和慰問之意,於十月十三日搭機飛往南京,再轉車前往災區——安徽省全椒縣。

南京,龍蟠虎踞的古都,當我們抵達時,已經是下午四點多,夕陽餘暉仍然刺目,但是秋風瑟瑟,吹得我們長衫衣襟飛舞。

南京是台灣的年輕學子經常讀到的一個非常著名的城市,它的歷史悠久,無數個朝代都定都在此,原以為它應該是個繁榮、現代化的大都會。但是,南京機場給人的感覺就像台灣鄉鎮的車站一樣,行李過磅竟然還用老式的磅秤,而且廁所只有一間,裏面的抽水馬桶已經壞了,根本無法蓄水。不過,到達全椒的鄉村之後,我們才知道,原來抽水馬桶的設備,在大陸可說是超級的享受,因為鄉村根本還沒有這種設備。入境之後,看到許許多多騎自行車的人來來往往,因正值下班時間,交通繁忙。

前往全椒縣的路上,車子尚未出城,在長江大橋附近,碰巧遇到北韓總理金日成訪南京,結果交通管制,因此耽擱一個多小時。通行之後已經看不清江面的景色,只見一排長長的燈光,還有一列四五十節車廂的火車緩緩經過。由於路面顛簸不平,而且已經看不到外面的景物,因此多數人都閉目養神,抵達全椒縣的台胞招

待所已經晚上八點多,下車一看,人人臉上身上滿是塵土。

用餐之後,全椒縣縣長和賑災協會會長,以及多位當地的代表人員向本團員表示歡迎及感謝之意。會後,林碧玉小姐又宣布隔天的破土事宜。大家討論結束後,夜已深沈;人人眼皮沈重,回到房裡,可能都「一心不亂」,一覺到天亮了。

好像走入時光隧道

十四日早晨出發前往官渡,一路上兩排整齊的路樹,這是當地的特色之一。可是沿途所見,到處是斷垣殘壁,和一堆堆磚石泥沙,還有許多人趕著驢子載運磚石,也有人力車步行托運。乾瘦的行人、瘦小的驢子,還有漫天的灰塵,述說著災後重建工作的艱難。

車行四十多分後抵達官渡,這是第一個破土地點,安徽省的各級長官均蒞臨表示感謝,並且表示他們有重建復耕的信心。

慈濟基金會由李宗吉先生和何國慶先生代表致詞,並接受「感謝狀」。破土儀式則由德融師父和安徽省黨代表剷第一把土,然後師兄師姊們一起破土;並且邀請當地的受災民眾共同參與,大家都非常歡喜。儀式過後,和師父、愉師父及師姊們拿餅干糖果請災民們品嚐,他們既興奮又好奇,也許是第一次吃到台灣的餅乾吧!

接著,我們又到兩個地點破土奠基。然後借用一個小學教室用餐,那是一個狹小的空間,把幾張桌子擺在一起,又臨時湊些椅子長凳,大家聚在一起用便當;那種情景,讓人回憶起三四十年前台灣鄉間的生活,簡陋的陳設,感覺時間好像倒流了幾十年。

滿心等待溫暖的家

我心裡非常佩服委員師兄師姊們,他們平時豐衣足食,來到這窮鄉僻壤,吃的只是米飯和兩樣小菜——豆干條和青菜,但是大家甘之如飴,並且懷抱著感恩與知足,真是難得。不過,比起此地百姓的生活,我們真的要非常感恩知足……。

一路行來,我們看到村民有的在池塘裡洗米、洗菜他們的食用水也是由池塘汲取;但是,水質很差,甚至還有鴨

子白鵝在水上嬉戲,可是,他們用的就是這種水。在我們用餐地點的對面,有一個像本地苦瓜架的布蓬,裏面竟然住了五口。他們的臉看起來都很相似,都是又乾又黑又瘦,而看到我們,眼神則閃爍著驚奇與歡喜,笑起來滿臉的皺紋,正式道地純樸耐勞的中國農民。

用餐之後,許多人想借用洗手間,結果找來找去根本沒有,只見一片竹籬圍成的圈子,原來那裏就是廁所,這是最古老的解決方式吧?方便之後站起來,一半身子就露在外面,可以和外面等候的人打招呼,大家笑成一團,真是難忘的回憶。

下午破土的地點總共輾轉跑了七處,到最後一站時,天色已暗,而且冷風陣陣,但是當地的村民還是守在那裡等候。當破土時,村民歡歡喜喜地一起剷土奠基,由他們的表情,我們可以知道他們多麼需要一個溫暖的家!

僕僕風塵坎坷路

隔天(十五日)發放救助金和整套衛生衣,我們分六組進行,每組負責三~四個鄉鎮的發放,總共有二十二個鄉,近五千戶的人家等待救援。

本組負責章輝、管土貝、西王、孤山等四個鄉的物資發放,路程相當遠。清晨,由招待所出發,經高速公路車行四十多分,又轉入小路輾轉才到達第一站——章輝。我們在鄉鎮公所發放,由蔣科尼先生代表宣讀上人致災民的慰問信,災民聽了都很感動。當他們接到慰問金和新衣時,臉上都展現愉悅的笑容,乾瘦的臉佈滿笑紋,又連聲向我們道謝;看著這群和我們同文同種的受難災民,心裡不禁要問:「中國人呀,中國人!你的災難何時才能完全解除?」

接下來的幾個鄉,其間道路都很坎坷,因為位處山區,又洪水過後,到處一片乾燥荒涼,車行之後,黃沙漫漫,正是僕僕風塵坎坷路。不過,當我們看到災民歡喜的神情時,也就感到不虛此行了。全部發放完畢回到招待所已經是晚上六點多,師姊們頭髮全都變成灰色,雖然辛苦,但是大家依然歡喜,法喜充滿!

福利院與敬老院

十六日,賑災協會的龔會長帶我們去看福利院和敬老院的預定建地。那裏離市區不遠,是一片國有山林和棉花田,林木青翠美麗,地理頗佳,而且位於高地,不會有淹水之虞。

敬老院和福利院收容孤苦無依的老人和殘障者。全椒縣是清苦的農業縣,一般人生活就已清苦,何況是所謂的「五保戶」,政府要保他們吃、住、穿、醫、葬,故稱為五保老人;目前全椒尚有七百多人沒有得到生活上的照顧。上人非常憐憫這些孤苦的老人,因此預定要為他們蓋敬老院或福利院,當地的龔會長也非常感激與配合。

看過之後,陪同人員又帶我們去參觀其他三處的敬老院。第一處位於偏遠的山地,住屋狹小簡陋,是用土塊木料砌成的一排房子,裏面每戶只夠擺床和一張桌子,陳設破舊,棉被又黑又薄,不知他們如何熬過嚴冬?第二個敬老院也是一樣,雖然語言有隔閡,不過,他們還是非常歡迎我們這群遠道的朋友。

第三處蓋得比較好,是磚房,裏面住的老人較前兩處年輕健康,但是其中有一位患病,咳得非常厲害。師姊們上前慰問,和師父幫他擦口沫,又請他含著爽口糖……,又老又病,真是人生一大苦患,難怪上人特別關注他們。

一身僧服引來注目

十六日下午五點,分兩組離開全椒,六位常住師父和六位工作人員直奔興化訪查貧戶,其他三十多位師兄師姊前往南京,要轉往九華山參訪聖地。

往興化的車程預計五、六個小時,此次行程極為緊湊,還好大家都已習以為常。車抵揚州時,稍事休息,司機和陪同人員下車用餐,我們就在車上吃饅頭,解決一頓晚餐。

當我們分食饅頭時,慈暘笑說:「像不像在發放?」林小姐拿著罐頭幫她加些小菜,故意唱名道:「陳猗一ㄥˇ珍」,大家不約而同地會心一笑。原來安徽人的鄉音很重,發放時,對方介紹慈暘,叫道:「陳ㄧㄥˇ珍」,慈暘左顧右盼,又邊拍手等著看是那一位大德?結果旁邊的師姊拍拍她說:「是妳呀!」她才會意過來,趕緊站起來和災民致意,真是妙事一籮筐。

路上的行人都非常好奇地打量我們,融師父看他們看得頭不轉、氣不喘,忘了走路,就故意向他們點頭;結果把對方嚇一跳,趕快往前走,也許他們從未見過出家人吧?或者是被我們歡喜的氣氛所吸引?

車抵興化已是晚上十點多,興化市長親自接待,十一點多開會結束,明天預定要訪察十個鄉村。這幾天我們晚睡早起,又兼程趕路,不過大家還是精神頗佳,充分表現慈濟

人的本色。

水鄉興化——荷葉地

十七日,興化市長親自領著我們前往訪查,十幾個人分乘三輛汽艇,走水路到各地探訪。興化——當地人稱為「荷葉地」,四週都是水道,就像是飄浮在水面的荷葉,真是名副其實的水鄉澤國。我們第一次搭快艇,感覺上頗新鮮,而且比陸路平穩、又無灰塵,空氣清新多了。

沿途看到許多水上人家,據說,他們就生活在船上,終身以船為家。還有許多載運米糧的小船,用船篙撐行,也有帶著鷹鳥捕魚的的小船。當汽艇遇到小船時,都必須減速慢行,以免小船翻覆,有時船速稍快,會把水潑進小船裡;跟隨在後的第三部汽艇因此被餉以土塊、石頭,也難怪他們火氣上升呀!

興化市長說:「一天裡,我們或許只能訪查三個村,因位地點頗分散。」結果,林碧玉小姐帶著大家頂著豔陽像行軍似地快步前進,一天之內總共看了八個村。

每個村都是穿插點倒房,泥塊建的草屋受損,而磚房則無恙。後面的幾個村,貧戶多數無人在家,據說有的寄居親友家、有的下田,貧戶生活頗困難,其他住家的生活水準似乎比全椒縣好些。不過環境衛生依然很差,家畜隨地大小便;所到之處,沒有一間抽水馬桶式的廁所,都是露天的老式茅坑,大家嚇得整天不敢喝水,「方便」問題在大陸鄉村可說是最不方便了。

夕陽西下,當我們看完最後一塊預定建地時,已經四處昏暗。當地百姓和其他地方的民眾一樣,對台灣來的朋友非常好奇,也很感謝;臨別時,他們站在岸邊圍觀送行,大家獻上祝福,揮手告別,船至江心,天上的明月不知何時已悄然露臉了。

回到興化市的賓館,用過晚餐已經八點多,林小姐又和興化市長開會討論補助和建屋事宜,結束後,十點多,大家整隊前往南京,到達時已經是十八日凌晨兩點半了。為了不願麻煩市長他們,只好連夜趕路,一路上,大家都處於半昏睡狀態,到達南京玄武飯店時;有的和衣便睡,一夜無夢,不一會兒天已大亮。

南京訪勝感慨多

原本一行人想搭十八日的班機回台北,但是預定的機票是十九日的,因此中間有一天的空檔。清晨,林小姐和融師父先行返台,我們就由林正利先生派車接送遊訪南京附近的勝地,依次為棲霞古寺、中山陵、靈谷公園和秦淮河畔等地。

棲霞古寺的「棲」被簡化為「栖」,讓我們在那兒猜了好久,還不知道該怎麼讀。此次發放,人名也都是簡體字,大家對了好久才知道有些同音字通用,幾乎沒有標準字體,這也是文化被破壞的一部分,現在中國的大陸青年幾乎已認不得所謂的「繁體字」,古文他們更是無法閱讀了。

棲霞古寺是宗仰法師啟建的道場,全盛時期,有七十七座院宇。可是文化大革命後,全部毀壞,連石雕佛像都難逃一劫,有的手腳全毀、有的斷頭,真是觸目驚心,現在有人用水泥胡亂地黏上去,但是藝術價值已完全破壞,只有最前面廳堂的兩尊大佛像修復完全。有些遊客還爬上石雕佛像的臂彎裡照相,佛教精神和文化在此可說蕩然無存,怎不令人慨嘆?也難怪每到各地,都有許多當地人好奇的打量我們,甚至站著不動、行「注目禮」!

還好其藏經閣中尚有部分經典完好,其當家師父介紹說是「血書」,字體和我們一樣。他又熱心地帶我們參觀現存的少數文物,裡頭有一尊星雲法師贈送的佛像,據說棲霞寺是星雲法師的祖庭。

接著,我們前往中山陵,它是 國父的陵寢;保存完好,建築宏偉,可見 國父的歷史地位堅固不移。 國父生前推崇佛教,如果他眼見優秀的佛教文化已完全毀壞,不知會如何心痛!

另外,靈谷公園原本是靈谷寺,如今已變成商場、公園,只留下孤獨的古塔矗立著,當我們進去後,有位老婦向我們合掌敬念:「南無阿彌陀佛」,真是難得,因為這麼多天來僅遇到這一位。她說:「我是信佛的,拜觀世音菩薩!」

秦淮河畔則敘述著歷代興衰的故事,現在的秦淮河畔也是仿古的建築,但並不細緻,給人的感覺是嘈雜繁忙。商店用擴音器播放震天價響的廣告,自行車和行人來來往往,交織成雜亂繁忙的氣氛。繞了一圈,我們空手而返,想像中的秦淮河畔應該有楊柳畫舫,有悠閒搖扇的行人,可是這一切都只是想像罷了!

十九日,搭機返台,全部行程我們都備受照顧,機票和行程安排都由張君鴻先生和魏滿子師姊妥善處理,實在非常感謝。

回到精舍,到處青綠整潔,我們的生活就像處於天堂一般,真的要感恩知足呀!



▲專題報導

愛他們,就是佛法

◎靜宥

我們來了,為解倒懸之苦

這次百年來的世紀大水患,我們能夠有這個因緣,喚起台灣同胞的愛心,涓滴匯集成一股暖流;注入大陸同胞的心中;來解除他們的倒懸之苦,除了感恩之外還是感恩。

十月十三日早上臨出門前,我的女兒對我說:「媽媽!你們要去大陸解救同胞,好偉大喔!不用打仗,只用慈濟精神就可以了,真是太棒了。」

是的!我們正是帶著一分清淨、無私的大愛,到大陸賑災;也讓這份大愛溫暖大陸上同胞的心。

當慈濟隊伍,在香港啟德機場等候轉機的時候;整齊莊嚴的形象,讓當地以及各國的旅客都同聲讚歎:「啊!這是台灣慈濟的委員;他們要去大陸賑災;實在令人感動。」

讓我深刻感受到:在慈濟,沒有「個人」,只有「團體」的形象。

第一次解悟「眾生」與「人生」

當賑災團抵達全椒縣,時間已是很晚了。第二天一早,所有人員分頭到各個受災鄉鎮,舉行破土典禮。在我們到達最後一個鄉鎮,已是滿天星斗。那裡的夜晚,冷風颼颼,天氣相當寒冷,但是當地的災民,已經等候好幾個小時了,都沒有人離開,為的就是要向我們說聲:「謝謝你們,台灣同胞!」

所有陪著賑災團工作的當地幹部,都很不解地問:「你們台灣的慈濟人,都工作到披星戴月嗎?」我們的委員就把慈濟精神傳播給他們:在

還沒進入慈濟之前,我們也和「眾生」一樣,會吃、會睡,也會發脾氣。但是進入慈濟之後,我們知道如何發揮自己的「良能」;縱使工作再晚、再累,都覺得身心輕安。過的是有意義的「人生」。

「當一個『人』,除了要有『良知』,並且要發揮『良能』;否則和一般禽獸就沒有兩樣了。」這一個概念,是當地的幹部第一次聽到的;他們默然深思了好一會兒。然後緩緩地說:「難怪慈濟人,都工作到披星戴月了。」

團員還告訴他們,所有參加賑災團的旅費,都是團員自掏腰包。他們詫異地以為聽到「天方夜譚」;繼而肯定:慈濟人之所以與眾不同,就在於大家是這麼真心誠意,出錢出力地聞聲救苦。

講到這裡,我想到一個小插曲:

記得我從大陸回到台灣沒有幾天,我先生非常興奮地告訴我:「和妳結婚這麼多年,第一次覺得讓妳花錢,花得非常光榮……。」

原來,我先生服務的中央印製廠也有好幾位師姊在那裏推動,所以幾乎全廠的人都知道我去大陸賑災。有一天,他的協理問他:「聽說你太太代表慈濟到大陸賑災,不知道他們的旅費是從哪裡支付的?」我先生高興地大聲說:「是我出錢給她去的!」說完還有一點得意洋洋。

思念時就念觀世音菩薩

發放那天中午,恰巧在官渡鄉用餐,在那裡看到許多小孩,還有三五位村婦,裝束非常樸素。

在全椒縣走過那麼多鄉鎮,沒有看到任何一位婦女是燙起頭髮或穿裙子的。她們因為要下田工作,都是穿著藍色或灰色的長褲。看見我們穿著高雅的旗袍,都很好奇地走過來詢問。

我對她們說:「我們是來自台灣的佛教慈濟功德會,來這裡發放賑災的善款和衛生衣;並且在此破土蓋房子。」

婦人聽了,異口同聲地說:「妳們好愛國。」

我和顏悅色地解釋:「不是的。我們這次來賑災,完全是受了我們的上人——上證下嚴法師愛的感召。佛陀教我們要『無緣大慈,同體大悲』;何況你我都是同胞。所以我們不遠千里而來。」同時我還把慈濟在台灣如何辛苦募款的情形,一五一十地告訴她們;我講了兩個感人的故事:

有一位會員,受僱在工廠幫忙煮飯,月薪一萬八千元。她聽到上人提起大陸這次世紀性的水患急需我們援助,於是就向老闆預支五個月的薪資,扣下一萬多元孩子的註冊費;把七萬多元交給慈濟來賑災。

還有一位會員,她辛辛苦苦存了十萬元;原本要留給孩子作補習費。當她聽到前面那位師姊,能夠發心預支薪水去賑災,就把十萬元捐給慈濟賑災。

這幾位婦人聽了,都感動得掉下淚來。她們走到我面前要看看我的名牌。因為我們用的是繁

體字,她們大都看不懂,於是就問說:「我們如何稱呼妳呢?」我問他們家裡可有供奉觀世音菩薩?

她們說:「有!有!」

我就對她們說:「以後當妳們想到我的時候,妳們就唸觀世音菩薩;當我想到妳們時,我也唸觀世音菩薩。為什麼要唸『觀世音菩薩』呢?因為上人教導我們,要做一個活生生、可以幫助人的菩薩。在妳們的村子裡,若有人遭到困難,隨時都可以幫助他們,不一定要用錢。出力量、或是用好話去安慰人,一句鼓勵的話、一個笑容,當下妳就是一個助人的活菩薩。」

她們聽了,眼眶都紅了起來。

愛他們,就是佛法

發放那天,湊巧是我的生日,也就是「母難日」。當天在輪到我負責宣讀上人「致全椒縣同胞」的信時,原本開頭都是要稱呼:會長、總幹事……等等頭銜的。可是當我看到滿屋子的老人,記起上人所講的:普天之下的眾生,都是我們無始劫來的父母、眷屬……一時情緒激動,忍不住脫口說出:「各位親愛的阿公、阿婆……。」

由於大陸人民,文盲近三分之一;老人看起來都很樸拙。因為我們要在兩個鐘頭裡,發放三百多戶;當地的幹部,在我們把救助金交給災民時,就會很急迫地催促他們趕快離開,看起來有點粗野;似乎少了一份人性的尊嚴。

我們看到了,趕緊過去用雙手扶著老人;輕聲地說:「不急,不急,慢慢來!」並且和他們寒喧幾句。我們的真誠,讓幹部們感動,後來,他們居然也對老人說:「不急,不急,慢慢來!」

我們常聽到:現在是末法時期。這句話在大陸得到印證。那裡的人,對三寶似乎沒有什麼體會。

這次我們賑災,不傳教,不宣傳。但是上人說過的:「愛他們,就是佛法。」就如同在沙漠中的旅人,他已飢渴倒地;這時候,給他水就是

給他「寶」。同樣的道理,大陸災民需要房子,需要衣服,我們及時救助他們,就是一項無聲的說法。

記得在香港轉機的時候,慈韻師姊撿到一件毛衣,那是靜映師姊隨手遺忘在椅子上的。她就隨口對靜映師姊說:「妳好現實哦!冷的時候就知道要穿它,現在不冷了,就隨手擺一邊。」

就在這當下,我體悟到:我們學佛,就是要學那件毛衣的精神。當人們需要我出力的時候,就適時地出現;在不需要我們的時候,把我們忘記了,一點也沒有關係。

上人曾說過:什麼是君子?就是該我做事的時候,挺身而出,當仁不讓。等事情圓滿了,就退到一旁,祇要眾生平安。

慈濟賑災,舉世注目的焦點

對這次賑災活動,有些人會疑惑地說:「大陸的政策朝令夕改,我們這麼做有效嗎?」

其實,當我們實地到過災區,看過災民後,我們可以肯定這次賑災是正確的。舉個例子說:譬如有一口熱的鍋子,你灑下一滴水,會馬上蒸發掉,如果你不停地加水進去,它終究是會冷卻下來的。

也有些人擔心我們賑災的物資,是否可以真正到達災民手中?

關於這件事情,全椒縣的龔會長,他自己都說得紅了眼眶。他說:「這次慈濟到大陸賑災,是全世界都在注目的焦點。許多國外的華僑都會寄回當地的訊息,知道慈濟要到全椒賑災;我們的壓力非常大。」

他又強調:「我可以用人格保證,房子蓋好之後,慈濟可以隨時回來關懷受惠的災民。」

我們也對他說:「希望藉著慈濟這股愛的力量,圓滿完成這次的賑災活動;也透過這麼殊勝的因緣,讓國際間對你們的印象,得到改善。」

還有人關心道:大陸人民看起來都好馴服,就像驚弓之鳥。我們的救災行動,他們是不是可以得到全部的幫助?

上人曾開示說:「愛他們就是佛法,就是真理。」一般的政策讓他們口服心不服,他們的心靈上就有空虛的地方。慈濟的愛就是要填補他們心中的空虛。我們的做法讓他們口服心服,這就是最好的、最實質的幫助。

這次,兩萬多件衣服,都燙有慈濟法船的標幟;穿在身上,貼在心窩。這股愛的暖流,足可以使他們抵擋寒冬的侵襲。

龔會長也說:「慈濟的種子,已在這裡發芽,相信很快就會生根而茁壯成長。」

上人的大智慧,使我們有這個因緣,讓台灣的人們有機會知福、惜福、再造福。希望我們的賑災活動,能夠順利、圓滿;因為這已是世人關注的焦點。

(李麗華整理)



▲專題報導

用愛心擋嚴冬

◎慈暘

親手遍布施

飛機抵達南京機場,已日落時分了,眺望窗口,看見幾個孩童騎著單車在機場內嬉戲,落日餘暉照映在他們天真稚氣的臉上,三五成群的村民,悠閒的倚欄觀賞飛機起落……。觸目所及令人感到訝異,這南京機場似乎別於一般國家機場的戒備森嚴,村民毫無拘束的在機場四處逗留,剎那間,好像又回到過去農家生活閒適自在的感覺。

隨著人潮下了飛機,忍不住深深吸了口氣,多少個年頭魂縈夢牽企盼著能踏上這塊土地,而今終能宿願得償;真要感恩政府的德澤及上人的睿智與慈悲,使我們有機會能夠親手遍布施,把我們慈濟人的愛播種在神州大陸,也拉近了兩岸同胞的感情。

十月十四日一早,委員們分批搭車前往全椒縣各個鄉鎮,參加開工破土典禮。我搭上一輛十二人座的旅行車,正好坐在駕駛座旁邊。一路上司機先生猛按喇叭,車子奔馳在凹凸不平的路上,兩旁的梧桐樹被飛揚的黃土厚厚掩蓋著,似乎快喘不過氣來。幾所災民臨時搭建的茅屋,凌亂簡陋的散落在路旁,放眼望去,遙無

邊際的田地,彷彿已荒廢良久,洪澇之後的農田,似乎被大水沖洗得十分貧瘠,乾裂的泥土顯得毫無生機。倒有幾畦田地,農民手持鋤頭,彎著腰辛勤的耕作,正吻合了大陸農民流行的一句諺語——「臉朝黃土背朝天」哪!

展開心靈的交流

遠遠的,恰見一村婦低著頭在混濁的溪流旁邊洗衣裳,正沈思間,座旁的駕駛先生(大陸通稱司機為師傅)忽然間蹦出一句話:「我們這裡很窮哪!不像你們台灣那麼富裕。」我趕緊回答說:「還好啦!台灣農村也是這樣。」那位司機先生,轉過頭來用懷疑的眼神看看我又道:「我看到的台灣人不是這樣,都是闊老耶!」

我回答他說:「師傅啊!其實你們生活在大陸真好耶!可以飽覽中國壯麗的山水風光,知足常樂精神好,才是真正的財富呀!」見他又回過頭來,雙眸剔透有神的望著我,嘴角露出滿足的微笑,似乎同意我的看法,開始友善的向我訴說水澇成災時的情景。我感謝上人行前智慧的教導,到了大陸,不可炫耀台灣生活品質多麼富裕,對他們要有同胞愛,要有同甘共苦之念。讓我能與這位同胞適時的展開心靈的交流。

用愛心擋嚴冬

約二十分鐘車程,來到了全椒縣官渡鄉丁拐村。慈濟隊伍由全椒縣長及全椒抗災協會龔會長等人陪同下進入會場,這支和藹可親的親善隊伍,給災胞們帶來了新希望。環視典禮現場已聚集災民數千人,老老少少席地而坐,心裡不由得一陣感傷,同樣是炎黃子孫,然而他們卻飽受那麼多的災難,他們褐黃乾澀的臉龐,似乎在訴說著歲月的滄桑。

鳴炮奏樂後,奠基儀式開始,剷了把泥土,心中的熱血澎湃著,這塊平原上,將矗立一棟棟雄偉的建築,這將是災胞們溫暖安全的家。他們不再流離失所,這兒的每塊磚瓦泥牆都揉和了台灣同胞的愛與關懷,這是台灣慈濟人用「慈悲喜捨」的大愛所建立起來的一處堅固牢靠的避風港,發自最真摯的愛為同胞們擋嚴冬哪!

典禮結束,災胞們似乎捨不得離去,常住師父及委員師姊深具上人的慈懷柔腸,以親切可人的笑容,對災胞們軟語溫慰,他們感受到這份真摯的愛,臉上綻放了會心的笑容,多麼讓人憐惜啊!所謂的「無緣大慈,同體大悲」,這一幕是最感人的詩篇,世上最美的一幅畫呀!

老奶奶的關懷

兩位年邁的老嫗,笑容可掬的發自內心的感激,對我們言道:「感激你們啊!感激你們啊!你們真好,你們好好唷!你們蓋房子給我們住,我

們快要有房子住了,感激你們哦!感激你們哦!」她們用很濃厚的鄉音訴說著,感激之情溢於言表。看著老人家滿頭的銀髮及佈滿歲月風霜的容顏,不由得心酸起來,我們趕緊回答:「這不算什麼,那是台灣同胞對你們的誠摯關懷,都是中國人,我們都是炎黃子孫呀!」

我走進一位頭包著藍布巾的老村婦身旁,將所剩的一包酪餅遞在她的手中,她高興的望著我,直嚷說:「謝謝哦!謝謝哦!」她激動的伸出手來緊握我的手臂,碰著我的衣襟時,像位和藹的慈母關懷的摸摸我說:「穿得這麼薄會不會冷啊?」我趕緊說:「不冷!不冷!」她又說:「晚上你們住哪兒呢?」我答說:「住台胞招待所。」她似乎才安心的說:「那好!那好!」

久旱後的甘霖

十月十五日發放,賑災人員共分六組,分別到各個鄉鎮發放。每到一處發放地點,只見衣衫襤褸的老弱婦孺已經等待著領取救濟品;當委員師姊親切的把禦寒衣物及救濟金遞交災胞手中時,災民臉上露出訝異與驚喜,有的甚至興奮得笑出聲來。他們口中喃喃說道:「謝謝啊!謝謝啊!」有位年邁的老人家拿到上百的救濟金時,兩隻顫抖的手緊握著救濟金,高興得連步伐都走不穩了。

我問一位中年災胞,將如何善用救濟金?他說:「買米,給孩子買食物。」然後歡喜的頻頻點頭致謝。上人說:「一粒米中藏日月,半升鍋裡煮山河;一粒米大過須彌山。」對災民來說,「有米下鍋」真是極大的福分。

巧克力的故事

一個小女孩滿臉污垢,依偎在媽媽身邊,我拿了一包巧克力糖給她,她污黑的小手趕緊湊上來,我告訴她:「巧克力很好吃哦!」她驚喜的直叫:「巧克力!」我不明白,

她是興奮能吃到巧克力呢?還是從未聽過這個名稱?

一位七、八歲的小男孩,嘴角生了一塊爛瘡,不時的皺起眉頭,可能很痛吧!我靠過去問他說:「痛不痛?」男孩滿臉狐疑不語,媽媽解釋道:「她問你疼不疼?」我再問:「疼不疼呀!」男孩說:「疼!」我逗他說:「中國男孩要勇敢,不要說『疼』,要說『不疼』。」男孩眨眨烏黑的大眼望著我。

當我再次問他「疼不疼」時,他忽然從椅子上跳下來,挺直了胸膛叫道:「不疼!」惹得所有的人都笑了。我摸摸男孩的頭髮,中國人就是具備這一股堅忍的毅力,不畏苦不畏勞。看到這麼多災胞耐心的坐在板凳上等著領取救濟金,心一酸,淚水不禁汨汨滾落,想想台灣的我們實在是太幸福了。

危房裏棲身

十月十六日一早,賑災團前往敬老院慰問五保老人,老人多是鰥寡孤獨者,他們被安頓在山上整排的土角厝內。狹窄的臥房,安置著一張破舊的木床,一條發黃的棉被,還掛著蚊帳,好像回到時光隧道。老人見有人來訪,緩慢的走出房間,倚在門邊。當委員師姊親切的遞上餅乾時,老人高興得不知所措,我想是這股愛的暖流溫燙了彼此的心房吧!敬老院除了臥房外,只有一間簡陋的廚房,休閒活動的空間甚為狹小。

當天下午,我們漏夜趕到興化賓館已深夜十點了。

十七日一早,出發到興化各鄉鎮勘察災情,因災區分佈甚廣,為節省時間,走水路前往。我們分批搭上三艘汽艇,行駛於上官河,沿河可見一艘艘的渡船,如同一間間臨時搭建的棚架,船內曬掛著衣服,婦女在艙內烹煮飯菜,孩童坐在船邊嬉戲;這些水上人家經年累月居住在船艙內,中國人在任何顛沛的地方都能安身立命,不由得令我十分感佩。

一日之中觸目所及,到處是殘垣斷壁,一片殘破景象;幾戶人家老舊的危房都露出縫隙,隨時都有倒塌的可能,他們卻僅以棍棒支撐著、依然居住在裡面,不禁替他們捏把冷汗。工作人員跟著融師父及林小姐的步伐,踏遍八個鄉鎮災區,直到天黑勘察工作才告結束。

回程時已覺疲憊飢餓了。回到興化賓館收拾行囊,連夜趕到南京,一路上冷颼颼的寒風自車窗縫隙侵襲而來,凍得我們直打哆嗦,到達南京玄武飯店,已是深夜將近三點了。

這趟大陸行,讓我們體會到災民飢餓受凍之苦,思及秋風已起,嚴冬將至,他們是多麼迫切的等待一間溫暖的小屋,來為他們擋住嚴冬酷寒啊!伸出愛的雙手,此正其時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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