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江映月

古剎、楓情、韓國行

◎靜淇

從小對楓葉就有一分特別的鍾愛和情感,也許是它帶有那麼一絲絲秋的感傷和落寞吧!

曾經在年輕的時候,嚮往過古剎青燈的生活,因為那迴盪在心靈深處的暮鼓晨鐘的聲音,感覺是那麼的熟悉。

正當古剎楓情的遐思,晉山謁水的狂熱,已隨著年華的流逝,而轉向「身螫紅塵,心實出家」的意境時,一趟的韓國行,竟使我重燃起年輕的夢,也體悟到楓有情也有禪,古剎走過歷史也教育了現代。

《十月二十六日(星期六)》

遠因近緣,結合在慈濟

抵達韓國金浦機場已經是萬家燈火了,雖然才下午六時三十分,但在北國的仲秋時節,尤其是氣溫只有15℃時,夜晚總是來得快些。想到兩個小時前,我們還沐浴在台灣的暖陽中,算算時間,此刻也不過是台北時間五點半,正是夕陽無限好的時候。

第一次出國門,佇立在秋風颯颯的異國領土上,一股「日暮鄉關何處是」的淡淡鄉愁湧上心頭,回頭望望同行的德慈、德宣兩位師父和雅美師姐,不禁為自己的多愁善感乃哂然一笑。

睽違已久的一耘法師與他的弟子信眾及嚴淑貞師姐,早在機場等候多時了,這位曾遠渡重洋到台灣攻讀碩士學位的法師,露出他一貫親切的笑容,操著流利的國語,緊握著我們的手久久不放,歡喜之情不言而喻。

因有一耘法師的發心與溝通,才譜出了靜思精舍與藥水寺締結為姊妹寺的佳話,進而促成了我們今日的韓國行。想到此行是應藥水寺住持妙喜法師之邀,並奉上人指派,專程來參加明天正式啟用的慈濟精舍--南陽養老院的落成典禮,不覺在輕鬆愉悅的氣氛中增添幾許的負擔。

五年前妙喜法師經一耘法師的介紹,得知台灣的佛教慈濟功德會和證嚴上人的慈悲願行後,數度來台,更於藥水寺與靜思精舍締結姐妹寺後,矢志將慈濟的精神弘揚到韓國去。定名為慈濟精舍的南陽養

老院,正是妙喜法師在韓國拓展慈濟的第一步。

一般夜空,不一樣的心情

南陽養老院位於大韓民國京畿道華城郡南陽面(面即縣),距離漢城市約兩小時的車程。坐在車上,真叫人疑為置身台北市裡面,因為看到的是同樣的膚色,同樣的穿著,唯一不同的是街道兩旁商店招牌上的韓文。

對第一次踏上異邦的我來言,視野所及的景物,絲毫都不肯放過。漢城市的市容顯然比台北市清潔多了,來來往往的人車井然有序,看不到闖紅燈,也聽不到喇叭聲,一切都是那麼的規規矩矩。

離漢城市愈遠,路愈蜿蜒,古樸的農舍在靜謐的夜空下,顯得更為出塵。一樣的夜空,一樣的彎彎小路,一樣的田野,讓我們的大師兄--慈師父,回憶起二十多年前與上人胼手胝足,下田種稻採花生的情景;聽他細數慈濟走過的滄桑路,不禁令人由衷的敬佩這位慈濟大家庭的長子、長兄,也遺憾自己未能早生幾年,可以和他們共同走過那段坎坷的日子。

進入山中天氣愈冷,外面大約10℃左右吧!漫漫長路完全隱沒在群山中,已經九點多了,一耘法師遙指山谷中的燈火,告訴我們那就是此行的目的地--南陽養老院。

翦燭西窗,坐聽秋風冷

九點四十分抵達養老院,清瘦的妙喜法師和眾尼師,飛奔的跑下台階歡迎我們,一聲聲的「阿彌陀佛」,道盡了無限的歡迎、歡喜與期待。此時此刻,我想也唯有「阿彌陀佛」才是兩個不同國度的人共通的語言。

屋內散發的暖氣,早讓人忘卻了沁骨的嚴寒,原來房子的地板都是木造並埋有熱管,心想大概也唯有如此,才能協助人們度過冰天雪地的隆冬。

久聞韓國菜的香、酸、辣,果然名不虛傳,不但酸得可以,而且辣得夠味,一頓飯吃下來,早已「涕泗縱橫」、「汗流浹背」了,相信這也是禦寒的方式吧!

韓國菜還有一樣特色,就是絕少烹煮,現採的連根香菜、紫蘇葉、青菜葉……加點香油、酸醋、辣椒粉拌一拌即可上桌,醃泡的蘿蔔、大頭菜更是每餐必有,也難怪家家戶戶都擺了好幾口大醬缸。

已經是十一點半了,外面的氣溫降至10℃以下,群山環抱的養老院已經深沉的睡著了,躺在熱烘烘

的木板上,聽著呼嘯而過的寒風,望著窗外的半輪明月,深秋的輪廓竟是這麼的明顯,不覺低吟出紅樓夢中的一首詞:「秋花慘淡秋草黃,耿耿秋燈秋夜長,已覺秋窗秋不盡……誰家秋院無風入,何處秋窗無雨聲……。

雖然此刻並無秋雨擾人入夢,但敲窗的秋風同樣令人不忍眠啊!

《十月二十七日(星期日)》

盞盞燈火,溫暖老者心

清晨五點半起床,此時台北時間才四點半吧!

走到陽台,觸目所及盡是一片的楓紅,遠峰近山,或淡、或深紅或紺綠,層層疊疊,讓我在晨曦中貪婪的飽餐了楓紅的響宴。

四面環山的慈濟精舍,是一棟紅瓦白牆的二樓建築物。八點不到,精舍的陽台及四周到處飄揚著中韓兩國國旗和佛教旗,以及慈濟會旗。

精舍前面的空地,早已懸掛了密密麻麻的燈籠,盞盞的燈火不但是當地的慶典民俗中不可或缺的,同時也象徵著心燈的傳遞。上山的信眾絡繹於途,為的只是參加歷史性的一刻--慈濟精舍的落成啟用。

妙喜法師將一手創辦的南陽養老院命名為慈濟精舍,最主要的目的,除了效法證嚴上人為佛教、為眾生的慈心悲懷外,更希望能把慈濟精神在韓國發揚光大。

已完工的第一期養老院,共有二十一個房間,可容納四十人,自一個月前正式對外宣佈開放後,已有十位孤苦無依的老人進住,其中三位是出家眾。

妙喜法師說該院收容的對象,以孤苦無依者為限,每一個個案都經過詳細的審核,符合收容條件才能進來,一切食、衣、住、葬完全由養老院負責。目前院務由院長大法法師、總務京德法師,及一位正研習針灸的年輕尼師共同負責。

慈濟頌中,法侶情義長

十一時正,落成啟用典禮在合唱團的三皈依歌聲中揭開序幕。妙喜法師在致詞時表示,自從一九八六年藥水寺與靜思精舍締結姐妹寺後,目睹證嚴上人不顧瘦弱多病的身體,創辦醫院、學校和救濟貧苦同胞,內心非常感動,也因為受到證嚴上人的鼓勵,所以一直希望能在韓國發揚慈濟。

他並以自己原本體弱多病,在做了慈濟之後愈做身體愈健康為例,勉勵在場的人士發大願就不怕病苦,發大願就會勝過一切。

德慈師父應邀致詞時也說,他是代表證嚴上人、靜思精舍的常住眾、和海內外一百六十萬慈濟人,到韓國參加這個盛會,除了感謝大家對慈濟的護持之外,也感謝妙喜法師的用心。

慈師父並把上人創辦慈濟的過程做了簡要的介紹,由一耘法師任翻譯。慈師父慈悲近人的風範和懇切的言詞,贏得了在場人士歷久不歇的掌聲。

典禮中,慈師父將上人所贈的「慈濟懿德」牌匾轉交給妙喜法師,妙喜法師也同時把榮譽會長的證書贈給慈師父轉呈上人。

包括南陽面金面長(縣長)、韓國全國佛教信徒會長朴完一,以及韓國高僧昔珠長老在內的緇素二眾,近二千人參加。

金面長和朴會長也一再推崇妙喜法師建立慈濟精舍,照顧孤苦無依的老人,是一種慈悲偉大的行為,並對證嚴上人所領導的慈濟功德會對社會人群的貢獻,表示無限的敬仰,他們同時也當場宣佈加入慈濟會員行列。

典禮中,全體信眾一直歡唱改寫為韓文的慈濟頌,我們五位從台灣來的慈濟代表,也應邀即席演唱慈濟頌,中韓兩國的慈濟人,在10℃的仲秋中,共同以慈濟頌表達了對社會、對苦難眾生的關懷,將會場的氣氛帶到最高潮。

歷經兩個小時,韓國慈濟精舍的落成啟用典禮,就在《幸福之門》和《普賢行願》的佛教歌曲中圓滿結束了,禮成後並有韓國傳統的民俗舞蹈表演。

想到五年前的今天,靜思精舍與藥水寺締結為姐妹寺,五年後的同一天,慈濟竟能在韓國踏出濟世救人的第一步,淚水不覺流了下來。看著清瘦尚稱健朗的妙喜法師,穿梭在人群中的那一臉欣慰、興奮,誰又能相信三年前他罹患了棘手的肝腫瘤?又有誰會相信,這位在韓國享有盛名的高僧,竟是那麼一心一志的服膺上人的話,而矢志要把慈濟精神遍灑在韓國!?

奉寧古寺,僧青年搖籃

下午三點半,一行人告別了慈濟精舍,前往奉寧寺,妙喜法師因尚有院務要處理,所以與我們約好明天一早在奉寧寺見面,並到藥水寺用早餐。

坐在車上,仔細流覽沿途的景色,除了紅楓之外還是楓紅,滿山滿谷的紅,真叫人想下車盡情的擁抱這一片的秋。

奉寧寺建寺已有八百多年,與擁有一千多年歷史的佛影寺,都是韓國著名的古剎,寺中設有僧伽大學,創校已二十年,目前有學生二百人,都是比丘尼。

僧伽大學是由奉寧寺的住持妙嚴法師一手創辦的,身為妙嚴法師大弟子的一耘法師,自十七歲在寺中剃度出家,迄今已二十三年了,他協助法師創校,並在親手創辦的學校修完四年的大學教育後,負笈台灣在文化大學攻讀哲學研究所,學成歸國又負起了教育弟子學生的任務。

現在他雖奉師命,主持距離奉寧寺有千里之遠的佛影寺,但他永遠是奉寧寺信徒心目中的偶像,也永遠是師兄弟、學生們尊敬的大師兄、好老師。

僧伽大學戒律非常嚴格,兩百位學僧都集中在六和堂二樓約兩百

坪的通舖上,上課、吃飯、共修、睡覺通通在一起,這也是要他們在僧團中學習六和敬的教育吧!

原本一耘法師計畫在五點準時趕到寺中,參觀學僧們的過堂儀式,由於路上塞車,竟然遲了十五分鐘才抵達,沒想到學僧們竟井然有序的靜坐等待。

過堂儀式仍是席地而坐,四人一組,每個人面前有四個鉢,分別裝飯、菜、湯、水,當供養偈唱過,每個人頭不抬,眼不溜的捧起自己的鉢靜靜的吃,卻見輪值的行堂警敏的注視每人手中的鉢,是否需添菜、添飯、添湯?

由於韓國菜非醃泡即涼拌,幾無油膩,所以用餐後他們人手一塊方巾把鉢擦乾淨,依大小順序將四個鉢一個套一個,再放回原位,既不浪費時間,也不佔空間,更不用為了吃一頓飯而勞師動眾,忙得手足無措。

飯後他們還要檢討自己,反省今日所做所為、起心動念之間有否犯錯,如果有的話,則必須出列,當眾懺悔。

一耘法師告訴我們,僧伽大學修業年限是四年,畢業後取得大學學士學位,所以,必須具有高中畢業的資格的僧尼才可報考,由於競試者眾,所以錄取率很低。

學僧們每日的作息都有嚴格的規定,除了每月初一、十五放假誦戒外,平日的作息時間是清晨二點半起床,三點做早課,五點半早餐,六點半開始上課,每小時休息五分鐘,十點半午供,十一點用午齋,十二點半至下午四點半用功自修,五點半晚餐,六點做晚課,六點半用功自修到九點,九點安板就寢。

深山古剎,離情添別緒

另有一樣事情實在讓居住在亞熱帶地區的我們難以想像的是,除了出坡(工作)或其他特殊狀況外,否則學僧們每月初一、十五才能沐浴,夏天則十天沐浴一次。我想這也和當地的氣溫、設備和儉樸的風俗習性有關吧!

奉寧寺佔地非常廣闊,寺中遍植楓樹,所有建築物均是仿唐建築,別具古色古香的風味。我們所住的地方是一棟日式的建築,由斑駁的牆壁和木板,可以看出它年代的久遠。

一耘法師、慈師父、宣師父、雅美、嚴淑貞和我六人,席地燒水品茗,秉燈夜談,話慈濟、談佛教,也談此行的點滴。滿室的暖氣早讓我們忘卻了屋外的嚴寒,想到明天即將返台,又得投入滾滾紅塵中,心中頓覺無限依依。

雖然明天凌晨二點半必須起床做早課,但難得置身古剎,古剎又在深山中,淡淡的感傷竟讓我徹夜難眠,若非必須遵守寺中的規矩,我多想拉開紙門,偷偷的走出屋外,向滿天的星光許下諾言:「我將再來」。

《十月二十八日(星期一)》

畢竟無垢,雨曼陀羅華

陣陣的鐘聲、鼓聲、木魚聲喚醒了睡夢中的我,舉錶一看已是凌晨二點半了,由於盥洗室離住處頗遠,必須摸黑前往,一踏出門外,森寒砭骨,令人直打冷顫。此時才秋天就已冷得這個樣子,到了冰天雪地的冬天真難以想像要如何過日子,心中終於恍然大悟於為什麼他們平日不沐浴。

隨一耘法師和師兄們進入大殿,他們的早課只誦三皈依、大發願文和心經,前後不到半個小時的時間。步出大殿,夜還是如此的深沈,冷冽的空氣中,一切是那麼的乾爽清淨,讓人能在清醒中澄澈心意,洗滌形穢,我多願時間永遠停留此刻,讓眾生都能畢竟無垢。

由於妙喜法師約好四點半來此接我們同赴藥水寺用早餐,所以做完早課後一行人就到禪房向妙典法師告駕,妙典法師是妙嚴、妙喜兩位法師的大師兄,師兄弟三人在韓國佛教界均有舉足輕重的地位,也深得民心。這次,妙典法師是專程由韓國中部來參加慈濟精舍的落成典禮。

晨四點四十分,在眾尼師的送行下,車子緩緩的駛出山門,在星光下依然可以清晰的看到鐘閣--雨華樓三個字,多美的名字啊!雨華,該是取自「雨天曼陀羅華」的經文吧!

經過了將近一個半小時的車程,進入了漢城市,穿過了幾條的街道,爬上了陡直的斜坡,六點十分終於抵達藥水寺。

坐擁楓紅,喜圓少年夢

藥水寺雖在市內,由於建築於山坡上,看不到,也聽不到屬於凡俗的喧囂。一腳踏進山門,夾道的紅楓迎面撲來,隨風飄落的楓葉,踩在腳下沙沙作響,譜出了秋的旋律。

大雄寶殿位於禪房的後面,大夥兒爬上十幾級的石階禮佛完畢後,遠眺四周,除了幾棵結實纍纍的柿子外,仍是一片耀眼的紅。溪流、紅葉、古寺、禪靜,這就是藥水寺的寫照。

餐後,我一個人爬上後山,盡情的採摘楓葉,我小心翼翼的把它一片片的夾在書本內,將帶回台灣去。因為它不只圓了我的夢,也讓我體悟到人生生老病死的無常,就如同楓葉的由綠而黃而紅而凋零一樣的短促。

九點五十分抵達金浦機場,三天兩夜,不,應該是說二天二夜的韓國行,就要畫下一個句點了。走進出境室,還隱約的看到送行的妙喜法師及一耘法師熟悉的身影。

當有人知道我曾去一趟韓國,竟連什麼地方也沒玩,什麼東西也沒買時,都露出了遺憾的表情。但我卻不這麼想,至少我曾擁抱滿山滿谷的楓紅,也帶回滿袋的紅楓;至少我曾置身深山古剎,體悟古月照今人的無常……。我想這樣已經足夠了,不是嗎?

▲喜樂證言

點燈的人(5)--黃阿珠委員

◎滿慈

黃阿珠委員

擁有一頭銀髮的她,八十歲了!
還跟著其他的義工師姊
學手語、唱志工歌、到病房慰問
使得許多老病患者因此受到鼓舞。

自從前年底的一場意外車禍,她死裏逃生之後,兒子們規定她出門祇能搭計程車,車資由他們負擔。許多委員、會員都非常疼惜她,同組師姊也都膩稱她為「媽媽」或「姑姑」,親如一家人;會員們為免她長途奔波,紛從永和、中和、三重、南勢角等地,親送善款至家裡。她說:「老人有老福,怎樣做也不會想休息。」

已經八十高齡的黃阿珠委員人老心不老,勸募、作義工、帶會員回花蓮參訪,她跑得比年輕委員還勤快!「上人說七十歲的陳黃金色師姊是十七歲,我是十八歲!」她的笑容,一下子就如同十八歲少女般柔美--「能做慈濟,不只是我一個人有福氣,整個家庭都得到庇蔭。」的確,感恩的臉孔最美麗。

民國七十多年,在靜思精舍法華佛七法會的末二日,她抱著「去隨喜也好」的心情,與龍山寺六位蓮友一起到花蓮。法會中,她獲得完全不同於往昔的身心清涼。「過堂」時,上人偶然掃來的目光,令她感到侷促不安;當時,她已能為人拜經懺、自認禮佛行儀標準,不得不反問自己;「難道我端碗的姿勢真的錯了嗎?」法會結束,她隨眾返北,事情一多,自然地不再憶

念花蓮的事。

數週後,一位師姊帶著兩本勸募簿來訪,轉達上人希望她出任委員之意。她一時慌了,說:「我連小學都沒畢業,怎麼可能做這項工作?」婉辭後數日,那位師姊又登門拜訪,「師父說不識字沒關係,可以讓你的小兒子幫你填資料。」夕陽西沉,待子下班歸來,她告知:「花蓮有位師父要蓋醫院救人,希望我幫忙勸募,你替我寫名字好嗎?」出乎意料地,兒子竟然應諾,並成為她的第一位會員。直至今日,每年度新勸募本的謄寫依然是兒孫代勞。

她習慣於每日清晨四點起床,先在家裡作完早課,然後再步行到龍山寺赴五點的課誦;直到八、九點才回家。常常,她利用課誦結束後,暫時留在寺裡幫忙,並等待會員前來繳交善款,或隨緣宣介慈濟志業。下午在家小憩一會兒後,她就開始有計劃地到外面四處走走;較一般老人不同的,她所謂的「走走」,並非到公園裡閒逛散步,而是「別具用心」的去尋找有緣的新會員。「每天若能增加一位會員,社會就增加一位好人;總有一天,台灣寶島就是真正的慈濟世界啦!」對於慈濟的未來,她充滿信心。

自民國七十五年慈院落成啟業以來,她就加入義工服務隊,被分派到供應室幫忙摺紗布至今,雖然年歲大,但認真的態度並不亞於年輕人;「我摺的紗布既方又正,人人都誇好 !」她頗為得意地說,一副既坦誠又可愛的模樣。隨著「慈院志工服務隊」工作的拓廣,她也開始跟著大家學手語、唱志工歌,銀燦燦的髮絲與病房的燈光相輝映,許多六、七十歲的老病患者因此受到鼓舞:「看到我這樣大的歲數,還能唱歌娛人,他們對克服病魔的信心自然會增加。」

大陸賑災發起街頭勸募,她亦不落人後,隨著師兄師姊們去義賣玉蘭花,一天站下來,往往累得癱在床上,但是她說:「歡喜做就不會覺得辛苦。」有一回,她手裡抱著勸募箱,一位貴婦人先投入兩千元善款,看清楚她的形貌後又投了三千元,並說:「真感動人,老菩薩辛苦了。」她指指自己的白髮、銀牙,開心地說:「這個招牌還真管用呢!」

同組與她堪稱忘年之交的邱石夏子師姊盛讚她:「工作敏捷、待人熱心,老菩薩是我們的善知識哩!」由於年紀大,念佛經驗多,助念的活動始終少不了她,「有阿珠姨在,一切就可以放心。」夏子師姊說。

許多新委員也都喜歡親近她,因為她都像在疼自己的孫女般照顧大家。「上人說,我們是要救人的人,一定要秉持良心作事;你的善款絕對安全,上人可以把一元當一元半來使用。」她勸會員相信慈濟,本人更是信心滿滿地:「跟著上人做,就是最大的保障。」

近幾日,天氣乍暖還寒,她原已單薄的身子受了些風寒,進出醫院的次數更頻繁了,時常靠打點滴補充營養;但是依然放心不下十二月二十五日大陸賑災園遊會義賣的事。記得有一次在半夜三點鐘,她夢見上人一直往前走,卻不讓她跟隨,她害怕極了,竟號啕大哭。醒來,才發覺是夢境一場。為此,她更加警惕自己不能因為年歲大而放鬆腳步,並且是分秒必爭,戰戰兢兢的,朝著上人鼓勵她的「菩薩精神永不厭倦」的目標邁進。

點燈的人(6)--王莊寶委員

王莊寶委員

雖然不常返花拜謁上人
但她說,我是感於上人的慈悲
盡一分心力來護持
上人不用看
他就在我的心裡

台北分會還沒正式搬家前,王莊寶委員就已經慌張起來:「新分會在那裡?我沒有去過,路又不認識,以後我收的功德金要交給誰啊?」她告訴分會的會計小姐,臉上露出憂慮和不安,不住的說:「老了,不中用囉!」

她今年七十四歲了,一個人住在桂林路的窄巷中,她的住屋簡陋毫不起眼,但她並不以為意,在屬於她的小天地裡悠然度過晨昏。為了安慰她老人家,我自告奮勇的去她家裡為她帶路,陪她坐公車。

進得門來,一張方形的飯桌旁邊放置了兩排陳舊的椅子,客廳並不大,吸引我眼光的是左邊靠牆的佛堂;牆上正中央有一幅莊嚴的金剛塔,兩側則掛著幾張不同的佛像,供桌用一張舊書桌替代,上面供養著一尊觀世音菩薩,慈眉善目,與她富泰圓潤的臉龐有幾分類似。觀音座前供養著一對蓮花燈及兩盆鮮花;看得出她的恭敬虔誠。只見她跪在拜墊上,極其虔誠的對佛像頂禮跪拜,這時,世俗塵囂、繁華榮利又與她何干?

三、四十年前,她因地緣關係

而親近台北古剎之一的龍山寺,慢慢地接觸到佛教。她的生命經歷也同一般傳統婦女--結婚生子、娶媳抱孫;唯一不同的是在晚年時候,她依照自己的理想選擇了獨居生活。

「我有四子五女都已成家立業,兒子們希望我搬去和他們同住,但是他們一人一路(分散各地),如果搬家,我要去龍山寺拜佛就不方便了。尤其是我的會員大都是寺裡觀音會的蓮友,他們都已經是十幾年的老會員,若是放棄,實在很可惜。」每日清晨五點不到,她就站在龍山寺的鐘鼓前面,繼續她例行的「叩鐘」工作;自從幾年前接下這個差事以來,她從來不曾缺席過。

十年前,透過某蓮友的介紹,她得知花蓮師父的慈悲大願,義不容辭加入勸募行列。雖然在這之前,她早已皈依其他師父,然而「皈依」是「皈依佛、法、僧三寶」,天下的僧寶皆是她的師父啊!十年來,她謹記「為佛教,為眾生」的師訓,一如她叩鐘時的專注恭敬,以聚沙成塔的方式向會員勸募善款,盡到她為慈濟奉獻一份心力的願望。

她說,她自己吃得很簡單,房子分租後可以多捐一些錢。「現在年紀大了,我不認識字,字也不認得我;天色一暗,台北的房子長得很相像,街頭巷弄又多,我都不敢出門。」許多會員了解她的苦衷,都會主動地將善款送到家裡,她無法自己填資料,又擔心帳目不清,會員的錢都是用紙條、橡皮筋捆起來,到了分會才一紮紮的打開。

受到外在條件(年齡大、反應慢、不識字)的限制,她只是努力勸募,很少主動和其他的委員師姊到處參加活動;也不常回到花蓮拜謁上人。我問她是否會覺得遺憾?她說:「我收功德款,是感動於師父的慈悲、盡一份心來護持,師父不用看,師父在我的心裡。」

幾年前,她每次到分會都會邀約兩位蓮友同行,「她們也在幫忙收功德款,算是我的幕後。我希望她們多出來了解慈濟:各人吃飯各人飽,功德要做,要做得圓滿才對。」三個人一高兩矮,常常一到分會就並排坐在收帳小姐面前,或者並坐在小客廳的沙發上,手裡持著一串念珠,各自用功起來,對於來來往往的人潮,無動於衷。因此,幾位小姐遂為她們取了一個外號,稱呼她們是「三仙老公仔標」,她們知道了也不以為忤,很自然歡喜的接受了這樣的「膩稱」。

和許多老菩薩一樣,她也開始煩惱自己的身體狀況,以及深深渴盼著能一直做慈濟,做到走不動的那一日為止;「大陸水災很苦喲!你要不要參加一份?」儘管無常隨時都可能到來,然而擔憂又有何用呢?「趁著還能動、還能走時,好好把握身體和時間發揮良能吧!」她說。

在和她幾次的接觸中,我發現她對慈濟的認識非常少,幾乎仍停留在十年前的印象;雖然只懂得做好事(勸募善款),但她卻一直堅守著上人賦予她的責任。後來我又去拜訪她,和她一同用餐、談慈濟,並為她調整收音機以收聽慈濟世界電台節目,心裡忍不住祈禱著:「阿媽!很高興我們有緣在慈濟世界裡相識,這條菩薩道路,您的腳步千萬不要停啊!」

▲喜樂證言

生死自在

◎釋德昕

「生是死的起點,死是生的開始」,這是佛教對生死的見解,足見佛教是積極的面對生死,不認為死是終結,而是另一個生的開始。所以佛教不說死,而稱之為「往生」即有更積極的意義。因此,「往生」是莊嚴、自在而坦然的。

印光大師以「死」字當警惕--「是日已過,命亦隨減」的精進;廣欽老和尚「無來也無去」--來去自如;而上人不僅教化弟子懂得「慈悲喜捨」的生命意義,也引導弟子如何面對死亡。

父母之喪

父母之恩昊天罔極,事親至孝的榮譽董事何國慶先生早年喪母,兄弟們仰賴父親撫育長大成人,近日慈父見背,哀慟逾常。慈濟委員們發揮法親之愛,前往助念;不可思議的是,老人家原本僵硬的軀體,在眾人念佛聲中逐漸柔軟安詳,使目睹者為之欣喜讚歎,何董更是十分感動,感謝師姊們的助緣,獲此瑞相。

上人道:「你有福,使他身無病苦,心無貪戀,沒有顛倒,所以要為他祝福。」何董表示:「感受上人所謂『父精母血』的意義。」上人說:「對,身軀是父精母血所賜,所以子女行善,就等於父母行善。」

上人示:「守孝期間最重要的是虔敬念佛,尤其是法親的助念,有感情而能共同一念,那份誠心使心能靜,心靜則能得度。得者,德也。整齊的形態,可以提高宗教的氣質,敲敲打打的法事,不適宜當前的社會形態。」

子女之喪

人生最悲哀之事,莫過於「白髮送黑髮」。

有位委員師姊,她才十九歲的兒子猝遇車禍身亡。當時他們夫婦正參與慈濟的活動,待回到家獲知惡耗再趕赴醫院,孩子已氣絕一個多小時。她無法接受這個事實,當場暈厥過去。

醒來後,先生強抑悲慟,在耳邊頻頻安慰她:「現在,你不妨想想,上人獲知弟弟在軍中被人殺死的心情!」師姊哀傷欲絕,她心痛的是:母子一場,為何孩子彌留之際,她連為他唸佛,叮嚀他好好的走、無牽無掛的走的機會都沒有呢?過去因今世果,母子倆因緣何其短暫啊!

定業不可轉,她是學佛的人,終究接受了這個事實。喪事仍依佛教儀式辦理,但更大的考驗卻在後面等待她。因為周圍親友都在議論紛紛;師姊拜佛吃素,又行善做好事,為什麼佛菩薩沒有加持,孩子竟遭橫死?面對這些指責,她強顏歡笑,耐心解釋,實則她的心正在汩汩淌血。她知道:婆娑世界是堪忍世界,她必須當下承受,勇敢的走出陰霾,才能斷眾人的疑惑。

不久前,兒子曾對她說過:「媽媽!我好想今年冬令再回到精舍幫忙打包!」言猶在耳,孩子已經沒有機會了。師姊認定,必須把握因緣趕快付出。經過短暫的蟄伏後,她再次投入慈濟的工作,帶會員返花參觀、做義工;讓自己忙碌起來,也讓生命充分發揮功能。

有一次返慈院做義工,她看到一位老太太從加護病房哭著走出來;原來老人的兒子發生車禍,生死未卜,驚惶無助布滿老人的臉龐。她急急趨前安慰,並舉自身的例子鼓勵老人要面對事實。這真是最強而有力的說法。老人不再哭哭啼啼,從師姊身上,她已經知道「萬一」的時候,她應該如何面對未來的人生。

體會「人世無常」、「娑婆堪忍」的道理,師姊在菩薩道上更為精進勇猛,自救救他、自覺覺他,無形中度化很多結緣眾。

另外有一位婦人,幼兒一出生就病苦連連,婦人憐子心切,她深信稚子長大後必定最能體會病苦,就為孩子儲備一筆教育金;希望孩子學醫,使他能照顧自己,也能造福人群。

不幸,幼子逃不過病魔的手掌,慈母美夢幻滅。但她想通了,她將這筆錢轉捐慈濟,贊助醫學院,她認為:「本來我只能培育一個孩子,現在,我可以培育無數個醫學院的孩子。」真是智慧的抉擇。

無緣大慈

慈濟醫院的義工,不辭辛勞的為病患服務,視年長者為我的父母,視年幼者為我的子女,悉心照顧、殷勤的付出,於是譜出一則則感人的故事:

王師姊第一次見到阿月時,委實大吃一驚,呼吸器--多麼熟悉的儀器,這個曾經罩在先生臉上的救命物,如今罩在阿月的臉龐上,使她意識到阿月的病情不輕,悲憫之心油然而生,也種下她們友誼的因緣。

阿月對師姊的關懷,淡默回應,師姊不以為意,柔聲愛語的關懷,漸漸化開了阿月羞赧的神情。聽到王師姊的先生和她同樣在呼吸氣中重獲新生的經過,訝異的眼神流露出光采,接納王師姊的溫情。

在不知不覺中,友誼逐日滋長。阿月向她傾訴多舛的命運,原來,阿月是山胞,自幼家貧,小病連連。缺乏保健知識的母親,除非發燒,否則不會帶她去就醫,任憑她咳到力竭聲嘶,使得支氣管脆弱,身子更單薄。婚後,住院的時間多於在家,於是「久病故人流」,先生數月不見人影,父母視她為潑出去的水,對她不理不睬,她的心已成灰。

坎坷的身世令王師姊感嘆,卻相對提升對阿月的愛憐,隨時送營養品為她滋補,為她沐浴櫛洗,視她如自己的妹妹,溫潤她枯槁的心靈。日見康復的阿月,在住院近一年後,終於在農曆春節回家團圓,迎向陽光的欣喜,無法言喻。但,好景不常,父親對她回娘家之事,冷嘲熱諷;母親對她視而不見。得不到親情的溫暖,也沒有手足之情的撫慰,心情的苦悶,使體弱的阿月再度入院。

就在觀世音菩薩成道日的那天,阿月鄰床的病患家屬打電話給王師姊,希望她趕快到醫院。王師姊擱下家務,懷著忐忑不安的心情直奔醫院。望見未曾動用的餐盤,得知阿月連日嘔吐、瀉肚子,病況危急。王師姊問她想吃什麼?她說想吃葡萄。當天慈院有禮讚觀音的活動,王師姊趕緊回家,熬粥、買葡萄給阿月,並在禮拜中默默的為她祝禱。

次日,阿月已無法語言,卻十分安詳,主動要求志工們為她助念。奇妙的是,婆婆竟在此時帶來她日夜懸念的小女兒,多麼不可思議的巧合。志工們圍繞著她助念,安慰道:「什麼都不要想,萬緣放下!」隨著佛號,她平靜祥和而去;坦然微笑的面容,表露她的無憾無悔,帶走的是無盡的慈濟緣。

清淨大海眾菩薩

在上人「無緣大慈、同體大悲」的教化下,原本許多視喪家為不祥之處的師姊們,不但克服心理的障礙,更歡喜隨緣助念,與往生者結下清淨法緣。

有兩位師姊從殯儀館出來,招來一部計程車,上車後,兩人談論著自己學佛的過程。甲說:「以前我最怕見到喪家;後來,師父教我把往生者當成自己家人後,我就漸漸不怕了。」某人就說:「有一位老菩薩很虔誠,不識字,時常隨眾唱念:『阿彌陀佛真新勢,清清菜菜做菩薩(台語)』,我想不出課誦本有這樣的句子,回去翻閱課誦本,才知道,原來是『阿彌陀佛身金色,清淨大海眾菩薩』。」兩人笑不攏口,司機先生見狀,說:「我第一次看到去看死人的人,還這麼開心。」

事實上,所謂「往生」即捨此投彼,隨緣化生。所以,死不足懼,誠如上人所言:「生命的意義,在發揮功能的多少,不在壽命之長短。」應當警醒的是切莫當「活著的死人」;人人成為「清淨大海眾菩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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