姆姆,那羅歲月四十年
◎撰文/賴麗君
「姆姆」來自義大利薩丁尼亞島,
二十六歲踏入尖石鄉那羅部落迄今,四十一年歲月悄然流逝;
從青春少女變成華髮阿嬤,不變的是那顆無私奉獻的心。
入秋的暖陽斜照在樹叢中,迎風搖曳的蘆葦閃著金黃的光,塵土偶爾隨著風輕揚,落在姆姆潔白的裙擺上,骨瘦如材的年邁身軀徒步在陡峭山路,一步一步卻是那麼敏捷輕盈。
「姆姆!妳會不會累?要不要休息一下?」二、三十歲的我們氣喘如牛地問。
「不累!不累!這路我走過的。」姆姆神閒氣定地說:「以前還沒有路,我們到部落裏都是爬山過去的。」
住在隱密的山林裏,身體微恙的中年男子一臉憔悴地坐在床
沿,向姆姆訴說自己的病痛:「天氣冷,痛風發作、感冒,整天躺在家裏很難過……」
「天主保佑你,天主會保佑你好起來。」姆姆慈藹地安慰他。姆姆剛來這裏時他才十一歲,如今已是五十多歲的中年人,不過在姆姆眼中,他還是個需要疼惜的孩子。
這就是姆姆,為了關懷一個人,千山萬水都是路。
大家的「姆姆」
姆姆--趙秀容修女來自遙遠的義大利薩丁尼亞島,住在尖石鄉那羅部落的時間比自己的家鄉長。從二十六歲踏入尖石鄉迄今,四十一年歲月悄然流逝,姆姆也從青春少女變成華髮阿嬤,而那顆無私奉獻的心依然如故。
「姆姆」是當地原住民對她的稱呼,因為對他們來說,姆姆就像是他們共同的慈母。每天她的生活就是不斷地忙著「孩子們的事」。
幾次和姆姆約訪,她總是回答:「如果當天居民有急事找我,大概就不能接受採訪了。我的時間不是我的,是大家的啊!」長期住在那羅,姆姆的中文帶著原住民口音。
第二次去拜訪她,她正忙著勸慰一位想不開的婦女。前天,她得知對方有自殺念頭,花一整
晚安慰她;掛上電話,心裏依然牽掛,以致一夜未眠。訪談時,她不斷提起:「不知道她現在有沒有好一點,真怕她又想不開。」
對於這群「孩子」,姆姆永遠放不下,那個角落有病痛、孤獨的人、夫妻失和、意外受傷……那兒有需要,姆姆就在那兒,只要聽到她柔聲安慰,心靈就會平靜下來。
「有天一位先生酗酒打老婆,老婆帶著孩子來向姆姆求救,姆姆就去勸她先生,因為從小姆姆就很關心他,他當姆姆是媽媽,很聽她的話,便表示再也不打老婆了。」
當地居民夏月美說,姆姆真的把他們當成是自己的孩子,當部落青年要結婚,姆姆還親手為他們縫製禮服、準備行頭。「我
的結婚禮服就是姆姆為我做的,她親自幫我準備項鍊、鮮花,好像是自己的女兒要出嫁。」
姆姆就是這樣一點一滴關心部落的子民。
大孩子和小孫子
除了這群大孩子,姆姆還有一群小孫子--
座落在那羅部落的「天主堂附設方濟托兒所」,孩子們正跟著老師牙牙學母語,「亞巴是爸爸,亞亞是媽媽,亞ㄍㄧˋ是奶奶……」
這是姆姆另一個畢生服務的地方,目前大約有五十多個孩子,從兩歲到七歲都有,課程標榜的不是英語教學,而是著重母語、鄉土教學及禮儀學習,「人不能忘記自己的文化,我們要讓孩子從根學起。」姆姆強調方濟托兒所教學的宗旨。
下午兩點半一到,和姆姆訪談必須暫停,因為孩子們的點心時間到囉!
每天姆姆都會親自為他們準備小點心,「點心都不一樣,有時候是餅乾、牛奶,有時候是麵包、水果、豆漿。在這裏要讓他們吃得好,因為回家後他們不一定吃得好。」姆姆的口氣很像家裏的阿嬤。
當姆姆將香噴噴的點心端出來,每個孩子都張大嘴、涎著口水,不過得先跟姆姆念完感謝詞才可大快朵頤,「姆姆也要吃!」孩子們也「大方」地請姆姆吃點心。
烏溜溜的大眼、紅通通的臉蛋,是這群原住民孩子共同的特徵,令人忍不住想摟他們在懷裏。「看到這群可愛的孩子就是想走也走不了……」姆姆慈藹地笑著,緩緩地細訴半個世紀前的往事。
遙遠的薩丁尼亞島
當姆姆還是孩子的時候,常常穿上媽媽的大衣服,以毛巾包住頭,想像自己是修女,「有一天我要奉獻給主,去服務最偏僻貧苦的地方。」她心裏浮現懵懵懂懂的想法。
隨著年紀增長,這種願望愈來愈清晰堅定。二十一歲那年,姆姆辭掉護士工作,將願望付諸
行動,到偏僻的鄉下服務貧苦的人。
「在那裏,我總覺得自己做得不夠多,我想一定還有更貧苦的地方需要我。有天,一位也是服務偏遠地區的神父來找我,我看見他白色的衣服沾了許多泥漬,穿著破破的草鞋,我很感動,就跟天主說我也要像他一樣。」
當時,姆姆聽聞神父談起台灣偏遠山地落後貧窮的景象,她便下定決心穿越千山萬水,隻身前來服務。那年她才二十六歲。
姆姆首先來到新竹縣橫山鄉,那兒多是客家人聚居,為了融入當地生活,她利用白天服務居民,晚上學習客語及國語;不到一年時間,她已能說出一口流利的客語、國語;當地神父也幫她取了「趙秀容」這個道地的台灣名字。
幾年後,一個偶然的機緣,姆姆前往尖石鄉協助教會舉辦活動,一個景象深深震撼她的心。
「我看到一位原住民媽媽穿得破破爛爛的,身邊一大群孩子,背上還有一個;他們沒穿什麼衣服,全身髒髒的,每個眼睛都大大亮亮的非常純真可愛。不知道為什麼,我感覺與他們很接近……」
原住民貧苦、純樸的生活,促使姆姆想前往尖石鄉服務的決心;後來她獲知那羅部落亟需一位修女長期服務,便不加思索爭取前往。
群山萬壑中的堅毅身影
六0年代的台灣,物資相當匱乏,偏遠山地鄉更為貧困。民國五十六年,姆姆來到那羅部落,當時是沒水、沒電、沒道路、沒交通車的蠻荒狀態,每次走訪各部落憑的是一雙腳、一頂斗笠及一根竹竿。
「走訪尖石所有部落要一星期時間,我的衣服不夠,洗了隔天不會乾,就將衣服晾在竹竿上,邊走邊曬太陽,到了另一個地方衣服就乾了。」
姆姆就這麼走過每個高山峻嶺、湍急溪流。翻閱姆姆當年的舊照片,二、三十歲的她戴著斗笠,拿著竹竿撐著行李,獨自走在荒煙蔓草中,那瘦小的身影與群山萬壑相形之下更顯渺小孤獨;但卻深深觸動我的心靈,也許是她那分發自內心無懼、無私的愛吧!
除了克服跋山涉水的艱辛,還需注意路上的毒蛇猛獸,姆姆道出幾次山林歷險記:「有一次我坐在樹下休息,突然感覺腳冰冰涼涼的,一看原來是條雨傘節滑過去,嚇得一動也不敢動。」
姆姆說,她還曾看過兩米長的眼鏡蛇從她面前爬行而過。也許是天主保佑,她總能安然度過險境。
不管路多麼遠,姆姆總是按期為貧苦人送來柴、米、醬油,並補助孩子學雜費、協助病患就醫,只要當地居民有需要,一定盡力為他們奔走。
教育是改善生活的根本
除了物資救濟,姆姆並從根本改善居民的生活品質。她在當地成立「婦女裁縫班」,親自教導婦女編織、裁縫,還親手做了許多竹搖籃,讓媽媽們將嬰兒放在搖籃裏一邊看顧,才能無牽無掛地來學習。
在姆姆長期教導下,有些媽媽也嘗試從外地拿衣服回來做,甚至開店做衣服……
當時深居山林的原住民普遍不重視教育,天主堂附設方濟托兒所只有十幾個孩子來念書,大部分孩子還是在山谷中遊蕩。為了提升教育觀念,姆姆著手規畫托兒所的教育方針並帶動部落讀書風氣。
她親自登門拜託每個家長將孩子送來讀書,並努力籌錢雇請娃娃車接送孩子上下學。但推行一段時間後,許多孩子還是中斷學習,她一一詢問家長,他們難為情地說:「我們沒錢繳,不好意思!」她卻安慰他們:「孩子來就好,沒交錢沒關係!」
直到現在,托兒所的學費仍是僅供「參考用」,大部分孩子都是「免費」就讀,有些是一家四、五個孩子都沒繳學費,有些則打從父母那代就一律欠繳了。
「修女很重視孩子的教育,她認為學齡前就要打好根基,以後上學才有好基礎;她也很重視禮儀、做人處事態度、文化根
本,她會將這些融入課程中。」方濟托兒所老師古慧玲說。
民國八十三年,姆姆在方濟托兒所旁建立一棟兩層樓的青年活動中心,作為原住民青少年及學生課餘讀書及活動場所。她每星期安排不同時段,讓孩子前來自修,並請老師免費課輔,還添購了電腦供孩子學習。
寒暑假或一般假日,姆姆也會舉辦活動提供他們良好的休閒娛樂,「以前民風純樸,青少年問題較少;現在外面誘惑很多,孩子容易學習電視、社會上不好的行為,辦一些良善的活動就是希望幫助他們,讓他們能夠好好地讀書做人。」
把愛傳下去
姆姆謙虛地說,其實許多的付出都來自社會人士大力促成,尤其是慈濟人的協助。
民國八十二年,姆姆前往慈濟志工張孫俊經營的藝廊裱框,之前張孫俊即聽聞過姆姆的感人事蹟,故不僅將裱框費算得特別便宜,還捐了一千元給姆姆。
後來又知姆姆正為托兒所買娃娃車以及成立那羅青年活動中心籌錢,張孫俊、曾海洋、周玉娥等多位新竹慈濟委員大力奔走募款,讓姆姆的心願可以盡快達成。
往後,每當慈濟志工上山訪視,總會特別到那羅拜訪姆姆,送來白米、油鹽、孩子的衣服、玩具、零食;姆姆對於她無法幫上忙的個案也會轉介給慈濟。
「我跟慈濟人認識七年多,但感覺像是二、三十年的老朋友!」姆姆說。
也因姆姆悲天憫人的胸懷,讓這群慈濟人喜歡接近她,並挺身幫她達成理想。「姆姆就像我們的媽媽,每次上山訪視,她都叮嚀我們要小心,衣服要穿得溫暖些!」李孟諭說。
走過四十多個年頭,如今姆姆已快七十歲了,但是她還有很多心願要達成,為了將愛傳承下去,姆姆在部落組成「青年會」及「中年會」,廣邀青年及中年人加入義工行列,幫助自己的鄉親。
「常有人問我要做到什麼時候退休?我說做到上天堂的時候;等到那一天,我知道他們能繼續代替我去幫助需要幫助的人。」
■
在方濟托兒所的海報上,我曾看到這樣一段詩文:
我已經很老了,
我即將悄悄在森林裏死去,
晚上你們將聽到,
從黝黑的森林裏傳來的聲音,
我的孩子們你們不要怕,
那是我回來看你們。
這段詩文深深感動著我,我不知道這是寫給誰的,但覺得描寫姆姆很貼切,因為就算有一天姆姆上了天堂,她還是會再回來,她的愛會永遠停留在這群部落子民身上……
▲千江映月
不變的愛
◎撰文/賴麗君
彎彎轉轉的山路,
從羊腸小徑、碎石遍布到拓寬鋪設柏油--
轉眼間,這條通往尖石的山路,
慈濟志工已經走了十一載。
細雨紛飛,薄霧渺渺,群山在朦朧中隱約露著蒼翠的綠意,潺潺的流水聲迴盪在幽靜的山谷中,新竹尖石鄉的清晨彌漫冰涼的濕意。
車子行駛在蜿蜒山路上,彎彎轉轉數十次,一樣的樹木、一樣的山,令人有點「雲深不知處」;但對李孟諭來說,卻像家裏的「灶腳(廚房)」一樣熟悉。那條路通往那裏、那個個案住在那裏,她都很清楚,甚至隨意伸手一指遠山,也能脫口說出部落的名稱。
「剛開始尖石小組志工上山訪視也常迷路呀!多走幾次就熟悉了,路是人走出來的。」慈濟尖石小組志工組長李孟諭說。
從陌生到熟悉,如今慈濟人在這條路上已經走了十一載。
從碎石路到柏油路
民國七十九年,慈濟人的足跡踏進了尖石鄉,由訪視經驗豐富的桃園區志工帶領新竹區志工前往訪視;民國八十二年,新竹地區訪視志工組成立,才全面接手當地的慈善個案。
因考量山地鄉地理環境、風俗民情特殊,新竹訪視組又特別成立「尖石關懷小組」,以李孟諭、劉麗芬、余春菊等人為主要成員,再搭配慈誠隊及其他訪視志工,每月上山訪視;後來範圍又擴及五峰鄉。
早期山民生活相當貧窮落後,如今雖有改善,但受限當地謀生條件差--土地貧瘠、交通不便,加上近年來經濟不景氣,居民普遍收入有限,一旦家中有人發生意外或依賴人口太多,往往就會造成經濟困窘。
李孟諭歸納目前關懷的兩鄉個案大致分為--家中孩子太多,造成生活負擔超重;家中主要經濟來源者酗酒,導致肝病或早逝,一家大小頓失經濟來源。此外,許多原住民從事高危險的建築工或開卡車工作,因意外造成癱瘓的個案也頗多。
除了給予貧戶長期生活補助,志工也針對案家需求為其申請急難協助,例如遭逢意外事故、屋毀無力修繕、無錢購買輪椅、繳不出學雜費……而精神上的關懷、陪伴,則是長期協助案家的根本。
早在尖石小組尚未成立前,李孟諭和劉麗芬就投入尖石、五峰的訪視工作,迄今十年來從未間斷過。
「那時山上都是碎石子路,也沒有慈誠隊載我們,都是自己租車,一次六千元大家自行分擔。當時需要幫助的個案很多,一天無法完成所有訪視工作,晚上就住在教會,翌日又繼續看完個案才回家。」
李孟諭回憶道,由於路況差又無路燈,好幾次遇到相當驚險的狀況,「有次車子的輪胎一半踩空,還好及時回駛,否則可能會連人帶車墜入山谷。」
另外,山地鄉門牌號碼紊亂,有時差一個號碼就隔了一座山頭,有些原住民獨居山頭,就算要問路也無人可問。「有次為了找一個個案,從早上找到下午才找到。」李孟諭說。
余春菊也有過迷路的經驗,後來她想到一個好辦法,就是請當地警察及村長協助,解決了尋找案家的困擾。
如今,山地鄉訪視工作比以前方便、安全多了,山路不僅拓寬也鋪上柏油,又有當地慈誠隊專門派車、提供人力接送;尖石
小組成員相當感恩這群「護法金剛」,因為每次上山都要麻煩他們充當「司機」。
「藥罐子」練就一雙「飛腿」
不過這群尖石娘子軍也讓這些大男人相當佩服,除了她們驚人的體力及超人的毅力,還有那分真情流露的關懷。
曾經跟著她們上山訪視的幾位慈誠志工就忍不住讚歎道:「她們好像是神力女超人,連續跑了幾個村落都不嫌累!」
其實她們都是從訪視中「操練」出來的。
李孟諭以前是個「藥罐子」,常常經不起一、兩個鐘頭的顛簸路程,每次一到山上就全身疲軟發暈,需要別人刮痧「急救」一番。大家勸她暫時休息,她卻執意撐下去。經過長期磨鍊,「她現在是愈做愈勇,每次上山好像一條龍!」劉麗芬說。
劉麗芬和李孟諭一樣,起初也受不了長途辛勞,尤其以前沒有柏油路,車子在崎嶇不平的碎石路彎彎轉轉,她就沿路吐上山。
現在可樣樣都難不倒她們!尤其許多個案住在連車子都到不
了的高山上,常常需要「攀岩」上去,對練就了一雙「飛腿」的她們來說,已是「輕而易舉」。
除了奉獻體力,她們付出更多的時間投入山地鄉長期關懷工作。
為了全心全意投入訪視,幾年前李孟諭辭掉了公職,「有時山上發生緊急事件需要馬上處理,我常請假被扣薪水,乾脆辭職好全心投入。」李孟諭帶著阿莎力的口氣說。
長得很像金素梅的她常被誤以為是原住民,不過從小她就是生長在原住民的故鄉││花蓮縣光復鄉。談起小時候的生活,她說自己是在「牛背上長大的女孩」,也許是從小刻苦儉樸的鄉下生活,養成她率真、熱心、富有正義感的個性。
每次和她上山,她總是說:「做訪視工作必須要有一種使命感,到了山上就要萬緣放下,才能把事情做好。」
尖石鄉有一案家,因為男主人中風,女主人必須賺錢養家,實在無力照顧弱智、全身癱瘓的兒子。李孟諭為了協助他們將兒子送往教養院,一大清早就到部落去,花了一上午時間耐心與案家溝通;了解他們的問題後,又花了一下午時間帶案家到竹東一家天主教教養院辦理入院手續。
起初院方社工還以為她是案家的親戚,得知她是志工,大為驚訝地說:「很少看見關懷個案做得這麼用心,慈濟志工真的很好!」
劉麗芬則在年輕時就投入山地鄉訪視工作,那時孩子還小,每次上山只好麻煩先生幫忙照顧。如今孩子都長大了,每次上山孩子會貼心地對她說:「媽媽!您要穿得暖和點,我們會乖乖照顧自己。」
余春菊是尖石小組中最年輕的訪視志工,今年才三十多歲又有點孩子氣,每到部落就有一群孩子圍著她團團轉,「姊姊」長、「姊姊」短地叫。
在工研院工作的她,常利用假日做訪視,有時不免因而放棄與友人聚會的機會,但她說:「看到這群可愛的原住民孩子,就忍不住想多花一些時間關心他們。」
有心不怕路途遠
山地鄉原住民大部分信仰天主教或基督教,起初面對佛教的慈濟志工,心裏難免有疙瘩,「一開始他們都以為我們是來傳教的!」
尖石小組志工說,後來居民發現慈濟志工只是去關心他們的生活,從不會「講經」或「做法會」,也就不再排斥了,甚至還會歡喜地對志工們說:「阿彌陀佛!」因為他們覺得這句話就像他們說的「哈利路亞」一樣,有種令人安定的力量。
居民酗酒問題是尖石小組志工訪視常遇到的難題。山上缺乏娛樂、失業率嚴重、家庭失和、工作意外……都是原因,關懷此類個案必須更多的耐心與智慧。
劉麗芬惋惜地說,上山訪
視,常常一大清早便看見許多青年喝得酩酊大醉,「即使喝到痛風還是繼續喝,我們多次相勸還是改不了。那麼年輕的生命浪費在酒瓶上,看了好心疼!」
余春菊負責的五峰鄉個案,有大部分就是因男主人酗酒造成肝癌過世,或是長年痛風、肝病,一家經濟陷入困境,令她相當無奈。
「我們長期照顧的一位中年男子,每次看他喝得醉醺醺真的很生氣,有次我故意不理他,他也我行我素不當一回事;孟諭仍舊去關懷他們,還為他們申請修繕。後來我再去探望,發現他已經改善很多,原本病懨懨的太太,氣色居然也變好了。」
這件事讓余春菊體會到,長期關懷一個人畢竟還是會產生影響,總有一天能感動他們的心。
「當我們長期關懷一個人,不免會發現他很多缺點,然而,不管好或不好我們都要接納,要以同理心去面對他;太高、太多的期許總會適得其反,我們要做的是陪伴與關懷。」李孟諭說。
山上的路程很遙遠,但個案有任何緊急需求,尖石小組志工一定給予最及時的協助。民國九十年九月十七日,納莉颱風造成尖石鄉嘉樂村坍方、土石流,二十二戶民宅受損,七十多人無家可歸,暫時安置在當地活動中心。
當天,尖石小組志工頻頻打電話詢問災戶狀況,但通訊一直中斷,令她們相當著急。等風雨稍停,他們即刻帶著數百個睡袋、棉被、毛毯、米糧、食油、尿布等上山;連續一個月,他們多次送去物資解決災戶民生問題。
有位住新樂村脊髓損傷的個案,告訴來訪的劉麗芬說他亟需電動床,幾天後劉麗芬和慈誠志工就冒著大雨將會員捐贈的電動床送去。
「沒想到你們這麼快就送來,而且還冒著這麼大的雨,真不知怎麼謝謝你們……」長得高頭大馬的他淚流滿面地說。
某天,一位住在尖石鄉的婦人,打電話給李孟諭,哭著說:「我兒子死了,妳現在能不能上來跟他說說話,生前妳最關心他,妳來看他,他才能安心地走。」
掛上電話,顧不得天已快黑了,李孟諭馬上驅車往山上去。當看見以往年輕活潑的他此刻躺在棺材裏,李孟諭忍住滿腔淚水,在他耳邊輕輕說:「弟弟!你放心去吧!祝福你……」話到嘴邊,她卻哽咽住了……
■
雨停了,刷洗過的山林更加清新蒼翠,一片換上橘紅衣裳的枝葉,紅辣辣地從綠叢中探出頭來招搖。「十年前、十年後的山都一樣的美!」李孟諭有感而發地說。
其實這是因為她們十年前與十年後的心都沒變,只是堆積的情感與關懷更深,也更濃了。
▲希望之光
希望工程.攝影筆記--民和國中:學以致用
◎撰文/阮義忠
吃苦就是吃補
民和國中的校本部有九班共三百零二位學生,分校有六班共一百零六位學生。九二一地震對兩個校區造成不同程度的損害:校本部有一排教室、辦公室和專科教室鋼筋裸露、斷裂,需拆除重建;分校雖然牆壁和地板龜裂、水塔倒塌、輕鋼架脫落,但房子結構並未受損,只需稍事整修。
分校收容單親家庭和有前科的學生為主;在成長的關鍵階段,這些孩子比一般同學更需要關懷。分校命名為「慈輝」,外表看來像是一棟大別墅,會蓋成這樣,大概是希望有「家」的感覺吧!
二000年一月二十七日,我隨大愛電視台「希望工程」製作小組首度造訪分校,和幾位孩子聊了一會兒。戴甄吟和戴嘉吟是對樂觀的雙胞胎,雖然才一年級,個子卻像高中生。她倆分別是從不同的學校轉來的;妹妹嘉吟原來就讀新竹的博愛國中,姊姊甄吟則是念義民高職附設國中。轉來以後兩人特別開心,因為課程以技藝訓練為重,在一般學科之外還有美容、美髮、電腦、水電、烹飪等科目;只要努力就可以學到很多本領,一畢業就有工作能力了。
從斗六來念書的邱佩慈,還沒出生爸爸就過世了,媽媽獨自辛苦地將她扶養長大。她好愛媽媽,還沒聊幾句,就高興地搶著說:「我媽媽再過幾天就要結婚了!」
周思辰告訴我,他五歲時爸媽就離婚了。分校學生一律得住宿,他一個月回家一次,雖然也想家,可是並不覺得孤單,因為這裏就像一個大家庭,同學們每天上課、吃飯、睡覺都在一起,比親兄弟還要親。
這些可愛的孩子們比別人少了一半的親情,卻從小就有更多的生命體驗,將來入社會也會比別人更有適應力。
「吃苦就是吃補」,我在他們身上看到了希望。
上人回首
我一直等到二00一年四月七日隨證嚴上人行腳,才又來到民和國中。動工不到八個月,學校的硬體結構已經完成,外牆搭滿了鷹架準備洗石子。
上人每回行腳,從花蓮出發,一路行經台北、新竹、台中、彰化,來到嘉義時都已經是奔波多日,勞累可想而知。從四月五日到七日三天之內,上人馬不停蹄地走訪了當時援建中的二十八所「希望工程」學校,在抵達行程中最後一所的民和國中時,已是傍晚時分;天色陰暗,隨行的眾人都顯得疲累不堪了。
上人站在即將完成的新校舍之前,聆聽慈濟副總執行長林碧玉的報告。從我的鏡頭看過去,上人清臞
的背影依舊堅毅,但弟子們都知道,上人是在硬撐著啊!
兩個月後的六月七日,我又隨上人來到民和國中。那天太陽很大,才上午十點左右,大家就被曬得睜不開眼睛。上人在朱坤能校長及林副總的陪同下,巡視工程進度。這時學校的外部已完全竣工,正在進行內部裝修和景觀工程。
就在上次那個同樣的位置,上人立定,環視校區。這一回,我等上人轉過身來才按下快門。聯想上次的情景,彷彿在上人回首之際,「希望工程」已儼然大功告成。
庸碌人生,一世彷如一日;無私付出,當下即是永恆。上人常常以恆持剎那告誡弟子,即是此理。
學以致用
我每個星期五都必須在大學授課,除非萬不得已,我都盡量不請假、不調課。民和國中的校慶和新校落成典禮是二00一年十月五日,剛好在星期五。我想,既然那天沒法來,前一天來看看彩排也行。結果還真是來對了!我不但看到所有節目,還看到典禮當天看不到的事。
中式餐飲的任課老師江坤山,帶著三信、三孝和二仁的同學在校本部的廚房裏準備明天自助式午餐的菜餚。菜色可豐富了,有三明治、紹興醉雞、糖醋排骨、魷魚羹、金瓜米粉、西芹牛柳、五香羊腱……孩子們平常所學的,今天可是大大地派上了用場。
在分校的烘焙教室裏,西式糕點老師林章城帶著一年級信、義兩班的同學在準備明天的甜點。我來的恰是時候,吃到了他們做好的第一塊銅鑼燒。味道還真不錯,愛吃甜食的我可要給他們打個高分!
其實,民國八十七年度的二十六位畢業生中,就有十六位因參加技藝競賽成績優異而被保送省立高職,畢業後可直接報考丙級證照。
民和國中的技藝教學果然不同凡響!
祝福老師們
一年忠班正在考試,同學們聚精會神地埋頭作答,在一旁監考的老師,正是明天將要受獎的三十年資深優良教師陳彩蔭;一年孝班的林文瑄老師在上國文課,在黑板上抄寫的習題筆筆都用心;一年仁班的梁淑梅老師,則是戴著小麥克風,生動地在教讀英文。
才走過這三間教室,我就感覺到,在新環境裏的孩子們顯得十分安寧,很能心無旁鶩地受教。相信全球的慈濟人都會很高興得知這一點。
下課時,我特地到一樓的老師辦公室去看看,室內通風之好讓我誤以為裝了空調,事實上則不然。「希望工程」援建的所有學校都只裝電風扇不裝冷氣;不但節省能源,對以後減少學校的日常開銷也大有幫助。
二年忠班的導師顏若君把陳建良同學找到辦公室,檢查他補交的數學作業。這麼短的下課時間都要充分利用,可見得當老師有多辛苦。顏老師看得出來是位好老師;拍這張照片時,我默默祝福她以及所有用心的好老師,有朝一日都能領到優良教師的獎狀。
慈濟人文室
四樓的一間教室裏放著學生的勞作成績,看來是為明天來賓參觀所做的布置。美容教室裏擺滿了嶄新的化妝台,一面面晶亮的鏡子把整間教室映得光輝明朗。視聽教室、音樂教室和美術教室都集中在四樓。此刻正在鋪設線路的電腦教室,空間足足有兩間教室那麼大,腳下鋪的是原木地板,將來大家進來都要脫鞋,所以上課一定很舒服。
讓我驚喜的是,二樓有一間特別的教室,名為「慈濟人文室」,房間剛布置好,裏面擺著兩組可談心的茶几和座椅。正當中的牆上,有一面花蓮靜思精舍的大幅彩色透明片,作者是慈濟影視志工林水和。
剛做好的書架上,疏疏地擺著幾本《慈濟》月刊和幾幅上人至此視察工程進度的照片。等這些書架配齊了上人著作、慈濟各期刊以及相關出版品後,民和國中的師生們就可以透過這些書,深入地了解上人的智慧和慈濟文化。
朱坤能校長對慈濟的感念之情,在這個溫馨的空間裏表露無遺。
▲聞思修
亞來的麵檔口
◎撰文/邱苑妮(馬來西亞)
原來,人與人之間是可以如此相互感動、相互帶動,
猶如一條無形的動線,串連起一顆顆助人的心念。
陽光燦爛的早晨,峇央峇魯菜市場充斥著酣聲熱語,分外令人感受到那股來自市井小民的生命力。
「亞來啊!給我來兩包福建麵,豆芽放多些喔!」挽著菜籃的亞嬸嘴頭囑咐著,心卻沒閒著地提起心頭關注的議題。
「亞來,聽說最近你的麵攤只做半天生意,可是發了?」
清晨和煦溫暖的朝陽,映照著亞來伶俐的手腳。瞬間兩包麵已打點妥當,遞送至亞嬸手中。亞來嗓音一揚回應說:「不是啦!下午我要幫慈濟收舊報紙,回收所得的金額再轉作洗腎中心的醫療經費。」
原來,打從他得知慈濟馬來西亞分會在做資源回收後,就非常認同,並積極地呼籲菜市場內的小販一起響應。漸漸地,亞來在菜市場內做資源回收的善舉傳開後,攤販們都紛紛主動把紙箱、紙皮或舊報紙提供給他。
就在小小的麵檔口前,亞來告訴我最令他感動不已的是,一些住在偏遠湖內小鄉鎮的六、七十歲阿嬤,輾轉得知他的攤口是回收站,於是乘著一小時才一班的公車,顫危危地一路顛簸來到菜市場;再從巴士站口一路扛拖著成袋的瓶瓶罐罐,及折疊整齊以繩索捆綁牢固的報紙送至其攤口。
老阿嬤們的如此「有心」,令他深深動容,更是促使他下定決心只做半天生意,將其餘時間奉獻出來成為一位環保尖兵。
聽罷,我凝視著一逕兒忙著的亞來,雙眼竟微微濛潤起來。原來,人與人之間是可以如此相互感動、相互帶動,猶如一條無形的動線,串連起一顆顆助人的心念。
就在亞來的麵檔口這一方有情天地裏,環保的戲碼正日復一日地悄悄上演著。
▲晶瑩童心
【子魚說故事】
青蛙報曉
◎撰文/子魚
一聲「呱-呱-咕」,差點引發農場裏前所未有的衝突事件。
有一座漂亮的農場,農場裏的牛和羊會相互禮讓對方先吃草,雞會抓蚯蚓請鵝吃;狗遇見貓會說「哈囉!」馬會帶著豬做減肥運動。
農場裏的大公雞傑米,每天凌晨四點半起床;牠會先洗洗臉、刷刷牙,整理羽毛。雞冠是雞族裏榮譽的象徵,傑米如果沒有將它抹得油油亮亮,根本不敢出門。
時間是四點五十分,傑米看看手錶,時間差不多了!牠喝一杯開水清清嗓子,抖抖翅膀熱熱身,踏著得意的步伐站在穀倉屋頂上。
「神啊!感謝您賜給我這份完美的工作,我會認真將它做好。」傑米先進行五分鐘禱告,然後,伸長脖子,抬起頭,翹起屁股,微微展開翅膀,豎起雞冠,張開啄子,面向東方,用力吸一口空氣:「咕-咕-咕……」
傑米的聲音劃破大地,太陽紳士聽到後,趕快射出第一道光芒,這道光剛好照在傑米的雞冠上,閃閃發光,紅潤無比。
■
這天,凌晨四點半,農場裏出現不尋常的啼叫聲:「呱-呱-咕……」聲音嚇醒大地。
「呱-呱-咕」是什麼動物的叫聲?原來是大青蛙達克趴在穀倉屋頂上報曉。
達克努力將闊嘴嘟起來,以便放出「公雞音」。但是,以青蛙族而言,想要發出「咕-咕-咕」的聲音,難度實在太高了,能叫「呱-呱-咕」,已經很了不起了。
「呱-呱-咕」這種從來也沒聽過的聲音,引起農場動物們的一陣騷動。
「怎麼回事?是誰在叫早晨?」動物們全部聚集在穀倉下討論。
「叫得好奇怪,真受不了!」
「居然把我給吵醒了……」就連最會賴床的豬也加入討論行列。
最生氣的當然是大公雞傑米了。當時,牠正準備擦亮雞冠,沒想到卻被這突如其來的聲音嚇一大跳,還打破一罐「雞冠油」。
傑米氣呼呼地準備上屋頂:「是那個傢伙?我非修理牠不可!」
「牠們會打起來的。」農場裏從未發生過暴力事件,動物們都很擔心。
「誰趕快來阻止傑米?」
「大家都知道傑米的脾氣。」
「沒有人能阻止牠!」
「那怎麼辦?怎麼辦?」
傑米捲起羽毛飛到穀倉上面,達克看見傑米走過來非常緊張。
一隻其貌不揚的傢伙,竟然在叫早晨!傑米看到這件新鮮事,突然捧腹大笑,他根本忘了是要來理論的。
動物們抬起頭看著傑米與達克,鬆了一口氣,他們擔心的事情並沒有發生。不過,大家都很納悶,傑米為何狂笑?
達克心裏十分膽怯,它望著笑到趴在地上的傑米,小心翼翼地說:「你知道嗎?我一直都非常崇拜你;每天躲在穀倉下看你叫早晨,羨慕得不得了,真希望能和你一樣神氣。」
「達克,你很有趣,你的『呱-呱-咕』更有意思。不過你想叫早晨,應該先跟我商量。」
「這樣好了!你喜歡叫早晨,我們就來合作。」傑米繼續說:「一個星期有七天。星期一、星期三、星期五和星期天,我叫『咕-咕-咕』;星期二、星期四、星期六,你叫『呱-呱-咕』達克,你覺得如何?」
「傑米,謝謝,你真是一隻好公雞。」達克感激地說。
從此以後,農場裏別處聽不到的兩種報曉聲,就成為每位遊客到此一遊最期盼聽到的聲音。
▲晶瑩童心
認識陳爺爺,很幸福!
◎撰文/台北縣新店市中正國小 許皓珽(六年十班)
【童話.童畫】
幸福總是跟著我……真的!
以前我總認為自己很倒楣,身為大哥哥,什麼事都要讓弟弟,什麼事都要以身作則……自從認識了陳秋吉爺爺,這些負面的想法都在無形之中轉化了。
今天是星期天,我依然忙碌著,為什麼?以前我可能會覺得自己是傻瓜,有美好的假期為什麼不出去玩?但現在我會用另外一種角度去想--社會上還有許多人正等著我去付出。
心中有愛,自然做事時,心情也會一起飛揚。
我與陳爺爺是在媽媽的介紹下認識的。平時我要上學,看不到陳爺爺,但是每月的第二個星期日是我最快樂的時刻,因為陳爺爺會開著大卡車,載我沿街去做定點的資源回收工作。
在我的眼中,開車做環保的陳爺爺,是個了不起的小人物,陳爺爺沒有威嚴,有的是那無比親切的笑容與自信加關懷。
我以前會懷疑,為什麼有人願意將自己的休閒時間奉獻出來,並且無怨無悔地付出,這種作法不是很笨嗎?現在我自己親眼看到也感受到,在陳爺爺和慈濟人不求回報、不計較、不爭吵的付出中,很多事情被默默完成了,就是這種精神感動了我!
現今社會中,有太多暴力、色情、詐騙……等等負面事件,讓我們這些小學生快無力招架了!雖然生活中有害群之馬,但是也有很多好人,只要每個人以身作則--或許個人力量有限,但我還是會努力不懈去做到最好,唯有不斷不斷付出,我們的國家和社會才有希望。
和慈濟人一同付出,是今後我人生的目標和希望。
- May 21 Thu 2009 21:34
2002年02月 423期-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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