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入心靈花園
◎撰文/婁雅君
【用愛譜寫青春.花東新村課輔】
「人生不只是工作,你必須為自己的心靈找一個地方來耕種。」
抱著這樣的信念,他們長期陪伴原住民小朋友成長,
從中學習「承擔」和「付出」。
汐止花東新村,一個和城市繁華僅鐵道之隔的地方,遺世獨立地存在了數十年,直到民國八十六年的一場大火,燒出了各界對此住民的關心。民國八十七年二月,一群慈青越過鐵道,沿著小路蜿蜒地進入了這個世界。
四年來,花東新村物換星移,走過無數次災難、遷村,而這群大哥哥、大姊姊始終陪伴在側。
從遊戲開始
「不是說好要來幫大家輔導功課,怎麼都沒有小朋友?」大家懷著滿腔熱情來到花東新村,卻發現廣場上空無一人,和原本以為會有很多小朋友等在那裏的期待完全不一樣。
年輕人的熱情並未因此而打消,蔡宗宏背著擴音器一邊播放著「快樂天堂」,一邊在村裏四處宣傳:「小朋友好,我們是慈濟的哥哥、姊姊,來這裏做課業輔導,大家快來廣場集合。」
另一端,正在玩耍的小孩被施束鍾抓個正著,開始玩起了「火車」遊戲--小朋友當火車頭,帶著她一家一家地去敲門找小朋友,將火車愈接愈長……
好不容易,廣場上一個、兩個……愈來愈多的小朋友出現。
帶團康,對這群血液中流淌著好動因子的孩童來說,實在無法吸引他們;老鷹抓小雞--可以尖叫又可以跑動的刺激遊戲,才能正中小朋友下懷。他們之間,就是從遊戲開始的。
經歷一場耗盡體力的遊戲後,「小朋友,現在回家拿作業,哥哥、姊姊陪你們一起做功課喔!」一聽到「作業」,很多小朋友就此一去不返。挨家挨戶找小朋友的工作,又得重來一次。
學習怎麼「教」
和一群生活背景截然不同的小朋友相處,讓這群年輕人不斷地調整心態和方法,雖然曾經歷挫折,然而,就如宋維文所說:「一個星期七天,我們只去半天,能有什麼效果?可是,我們從四年前,持續不斷地做到現在,我感覺是帶著一顆種子進去,每次都去澆水……」
呂佩芳第一次進入花東新村,就遇上還沒上小學的小辣椒。問名字,她不答;讓她寫注音、阿拉伯數字,她也不理,就是要玩遊戲、不然就是畫畫。
「再這樣,姊姊就不理妳囉!」話還沒說完,小辣椒立刻轉身,留下呂佩芳呆立在原地不知如何是好。
其實,扭頭走人的小辣椒並沒有走遠,一看見呂佩芳走來就離開,等呂佩芳走遠她又靠近。過了一會兒,呂佩芳拿了顆糖給小辣椒說:「我可以陪妳畫畫,但是畫完我們就要上課囉!」
「有的小朋友很有個性,但是他們都很善良,你對他好,他們會知道。」雖然是第一次接觸,當呂佩芳離開時,小辣椒不捨地說:「姊姊,不要走。」之後的課輔,小辣椒不但乖乖等著大姊姊到來,還把自己的姊姊一起帶來上課。
「不是他們不願意學,而是我們一成不變,沒有找到一個適合孩子們的方式。」為了讓課輔內容活潑,謝淑慧跑書局找資料、做教具,將課本裏的題材轉換成大富翁的遊戲內容、玩造句接力代替國語課……很能吸引小朋友的注意力。
雖然每次為了準備教材、教具相當耗時,但是看到小朋友喜悅的神情,謝淑慧便一點也不覺
得疲累了。
長期接觸下來,呂佩芳發現有些家長不太重視孩子的課業,導致小學二年級的孩子還不太會注音符號。為這類學童課輔時,呂佩芳都特別仔細地教,克服他們對學業的恐懼。她覺得孩子並不是資質不好,可能是一開始沒跟上就被遺忘在邊緣。
「如果多鼓勵、多給他們一點信心,小朋友得到肯定,在學校、同儕間也比較可以適應。」呂佩芳認為,做功課只是媒介,最重要的還是要了解小朋友的內心世界,聽他們聊學校、家庭、同學……做他們最忠實的聽眾。
生活教育很重要
民國八十九年一月,在政府的安排下,花東新村居民從沒水沒電、潮濕陰暗的木造房屋遷入新址國宅。「這群都市原住民外在的生活環境看似改善許多,但是他們的經濟還是困難,只是不再由很破的木造房屋顯露出來;大人問題沒有解決,小朋友隨著年齡的增長,也開始有自己的問題。」施束鍾說。
現在的環境讓小朋友接受到更多社會資源,他們和一般學童一樣,也會到安親班課輔;宋維文表示:「慈青單純課輔的階段任務已完成,但還不是該離開的時候。」因此,慈青跟著花東新村居民來到了國宅,並將課輔內容轉型為偏重生活教育的輔導。
慈青將平日觀察到的問題融入話劇、遊戲中,交通安全、衛生習慣、友愛……都是活動的主題。
例如,以靜思語「口說好話,如口吐蓮花」為主題的小遊戲,就讓兩個將對方視為死對頭的小朋友化干戈於無形。
兩人在不知情的情況下被叫
到台上玩遊戲,因為要口說好話,所以這個讚美對方,另一個不好意思也讚美回來,兩人就在大家面前讚美來、讚美去。
搬遷至國宅後,生活環境有了很大的改變,小朋友無法如以往在空曠的廣場上奔跑大叫,於是將目標轉移到電梯,他們不斷地搭著電梯上樓、下樓,或是從這一棟七樓,喊那一棟三樓的朋友……
「那陣子我們設計了很多課程,像是不能在電梯裏尿尿、一直按電鈴會壞掉、小聲說話……」呂佩芳說,一年多來小朋友對環境已經適應得不錯了。
耕耘出一片心靈花園
對小朋友來說,成長之路要學習的還很多;同樣地,對這群年輕人來說,花東新村和小朋友也是讓他們成長的天地。
宋維文見過一個小朋友嘴脣紅紅的,可想而知,大人愛吃檳榔,小孩自然有樣學樣。施普仁則看到一位小朋友在卡片上寫著:「媽媽,如果妳不喝酒,我會更愛妳!」實在不捨眼前才國小的學童,就要面對父母酗酒的問題。
接觸到生活在和自己不同世界的孩子,慈青們更多的是憐惜之心。於是,一向對菸、酒、檳榔無法忍受的宋維文,在花東新村一待就是四年;以往假日常窩在宿舍打電動的施普仁,也以單純地陪伴孩子,讓自己的生活過得更快樂、更有意義。
「他們真的很皮,但是,說可愛,也真的是很可愛!」通常小朋友都稱他們「老師」,但是宋維文卻被尊稱為「校長」。這個比其他大哥哥、大姊姊稍微嚴肅的人,常常會被孩子不經意的天真所融化。
「花東新村對我來說,是生命另外一個起點,在這裏,我學習承擔、付出,和付出之後的喜樂。」謝淑慧為了準備每次的教材,常常有「假日恐懼症」,她開玩笑地說:「上班都沒這麼累!」
但是看到孩子們快樂地玩著自己設計的教具、或是主動抱自己的那種親近感覺,謝淑慧心裏頭就有種說不出的感動和溫暖。
「人生不只是工作,你必須為自己的心靈找一個地方來耕種。」花東新村,就是謝淑慧的心靈園地,小朋友的學習聲、笑語聲,都滋潤著這塊園地。
施束鍾陪著小朋友、家長從舊址遷入國宅,經歷過數次災難,也一同歡樂地參加過豐年祭。她說道:「我一直記得為什麼來村子--就是想陪伴他們一段路程,看他們長大、和他們做朋友。」
施束鍾不只陪伴小朋友,也會在課輔之後留下來幫居民做做手工……這段友誼讓她看到更多都市原住民的問題,也讓她在踏入社會多年後,決定重拾課本,報考研究所;現在的她,已經是台灣大學社會所應用組的研究生。
「和他們接觸後,發現許多
問題自己無法處理,只能呈報出去,這樣對我來說不夠,所以需要專業知識讓我知道怎麼做,才能實際地解決他們的問題。」在和原住民相處過程中,施束鍾看到了原住民複雜的家庭結構、經濟狀況等問題,站在「朋友」的立場,她希望自己不只是個聆聽者,還能幫朋友一些忙。
■
從一開始進入花東新村,看到沒電點蠟燭、沒水在河邊洗衣的震撼,到一次又一次的課輔、活動與陪伴之中,一點一滴建立起情誼。
四年後的今天,仍有一群年輕人在週日從台北搭著公車來到汐止。雖然花東新村已不復存在,然而當年在舊址陪伴的笑語和建立的情感,依舊在新址國宅綿延長續……
▲千江映月
深情舞大愛
◎撰文/李委煌
【用愛譜寫青春.為災難做點事】
透過音樂劇、舞台劇……
這群年輕人不僅為苦難的人伸出援手,
也啟迪了人們心中的愛。
「身著薄衣的老人,在攝氏零下寒冬中,嘴裏不斷呼出陣陣白霧;孩子赤腳行走於雪地;遭轟炸的廢墟建築缺了圍牆,小孩夜裏起身,迷迷糊糊從樓上跌下致死;一塊塑膠布,是殘枝搭起的帳棚或地洞穴居的屋頂……」
見到阿富汗勘災照片後,陳安俞透過電腦網路,與全球朋友分享她內心的衝擊與感慨:「我最難過的是,鏡頭裏一大群孩子正在採野草,有人抓了一把就直接往嘴裏送……」
入夜的洛杉磯約攝氏五、六度,陳安俞拉著衣領瑟縮地快跑跳進車裏,轉開暖氣的同時,阿富汗孩子凍僵手腳的影像仍盤旋在她腦海。
電腦跑得太慢?衣鞋沒趕上流行?媽媽煮的菜不好吃……災區的孩子,讓陳安俞覺得自己還有什麼好抱怨的!一雙雙無助的眼神,更逼使她不斷思考:我能做些什麼?那怕只是一點點都好……
「我能做什麼?」
一九九九年八月至二000年元月間,土耳其、台灣、薩爾瓦多、印度等地相繼發生大地震;二00一年七月與九月,台灣接連遭到桃芝、納莉兩颱風重創;九月十一日美國紐約世貿大樓遭攻擊事件,更是震驚全球,緊接著美國出兵阿富汗……面對接踵而來的天災人禍,全球慈青聽聞後又豈能沒有觸心?
台灣九二一地震後不久,畢業於洛杉磯歐蒂斯藝術設計學院的陳安俞,在就讀美國波士頓音樂學院的施宜良邀約下,結合全美慈青共同籌畫一齣地震紀念音樂劇--深情的慟,以此為全球災難募款。
此劇以九二一地震為背景,音樂、劇本、舞蹈、手語、設
計、宣傳等,皆由一群沒有經驗的年輕人自行創作,他們期待藉由災難中的真實故事,讓觀眾感受災民在善的力量支持下如何走出陰霾。
「深情的慟」音樂劇在台灣演出後,一股「為災難做點事」的熱情,陸續在澳洲、加拿大等地慈濟青年間蔓延開來。
自小移民澳洲、紐西蘭的沈如萱、何宜臻兩人,結合當地慈青夥伴籌辦一齣「生命.寂.愛」舞台劇,內容以國際賑災為主題,於雪梨演出的十場收入全數捐作國際賑災基金。
台灣納莉風災後,慈濟大愛電視台淹沒於一片汪洋,留學加拿大的楊仙榮與劉玹華等慈青也在思考:「身在異鄉的學生們,能為台灣家鄉做些什麼?」
其實早在九二一地震後,溫哥華慈青就曾以洗車、跳蚤市場義賣、上街頭募款等方式贊助慈濟援建「希望工程」。納莉風災後,這些年輕人決定籌辦有舞蹈、戲劇、歌唱、手語、鋼琴等表演的音樂晚會來募款。
深情的慟
「深情的慟」音樂劇繼而規畫在美國休士頓、紐約、北加州等地演出。跨州演出時,除音樂、編導及主要演員由波士頓地區負責外,其他劇中的手語、合唱團、舞蹈人員、場地布置、道具等,皆由當地慈青負責。
以在休士頓的演出為例,劇中手語部分就動員了德州奧斯汀、達拉斯、阿靈頓、休士頓等地慈青共同表演。
導演施宜良說,由於工作人員散在各州,大家定期在網路聊天室(chatroom)開會、報告工作進度,就成了很重要的一件事。然而,有的人電腦硬軟體設備不足,加上偶爾網路系統發生問題,上網開會過程其實頗費一番周折。
主修平面設計的陳安俞負責該劇的宣傳設計。她花了許多時間翻閱慈濟刊物,帶著相機到戶外尋找靈感,每天關在家裏面對電腦螢幕至少十八個小時。
透過長途電話、電腦網路,陳安俞不斷與施宜良溝通修改;時間愈緊迫,情緒便隨著壓力竄了出來,此時,她得提醒自己:「這是為了幫助受苦的人,而非為了增添煩惱來做音樂劇……」
返回台灣後,熬夜完成宣傳設計、尋找製作宣傳品廠商、克服技術困難、與夥伴開會解決問題、協助舞台道具、陪演員排練至半夜、隨後又承擔舞台總監的陳安俞說,第一場演出時,她一雙冰冷的手開始顫抖,假裝鎮定地叮嚀演員各就各位……
燈暗了,當第一個鼓聲響起,她的淚水也在滿懷激動中流下。
生命.寂.愛
為了籌措「生命.寂.愛」舞台劇的演出經費,澳洲慈青們在慈濟委員帶領下包水餃義賣,募了澳幣六千多元;為了讓工作
人員了解籌辦此劇的初衷與意義,還特地舉辦了「劇團生活營」,透過慈濟賑災課程分享苦難與愛。
事實上,整個舞台劇開始時沒人也沒劇本,四月演員才首次試鏡,九月即要上演,連導演也相當擔憂;所幸慈青雖不專業卻有心,演出前,工作人員邀親友一起幫忙,遞磚頭、拿木板……敲敲打打三天三夜,才把四千公斤重的布景搭設上舞台。
大家依所學專長分工--學語言治療者教導大家發音、擅設計者負責演員服裝、學建築者統籌舞台規畫、有商業背景者則做演出推廣……主修心理學的沈如萱壓根不懂戲劇,但協助演員甄試、編劇、文書行政、外場服務等,只要能勝任的雜務她都做。
「Ok,所有演員們,卡緊勒,this is your final call, everybody should be on stage now!」舞台總監何宜臻發現,自己在心急時竟頗有語言天賦。
女人與男人被洪水困在屋頂,隨後為分配食物而起爭執,大水沒有退去的跡象,他們一籌莫展;地震後,女人懷裏抱著嬰兒,她相信被埋在地底下的丈夫仍活著;一受傷軍人逃進屋裏避難,一對母女試圖幫助他,卻揭開一段令人不堪的故事……
地震、水患、戰爭在世界不同角落進行著,天災固然可怕,但「心靈災難」更可怕;劇中,慈青想表達的正是災難對人心產生的影響。何宜臻說,她希望觀眾看了能夠有所感動,然後發心去幫助別人。
一位小女孩欣賞完這齣舞台劇後,回家隨即與弟弟摺製了一整桶紙鶴,提供現場義賣;演出慈青得知後都覺得好感動,因為觀眾的慈悲心受到啟發,就是他們苦心付出的最好回饋。
小而克難的音樂會
十五歲留學溫哥華的劉玹
華,大學開始參與慈青組織,當聆聽到證嚴上人叮嚀「行善、行孝」不能等時,年少時對父母的叛逆片段,令她懺悔不已。
她說,得知納莉風災水淹大愛台消息後,淚水竟不能克制地直流;「身在海外的我們,都是藉這些遭水淹沒的影帶來了解慈濟……」聽說台灣志工不眠不休地搶救這些帶子,劉玹華恨不得也能立即飛返台灣,協助清洗泡水影帶。
像劉玹華這樣想法的慈青並不少,但他們都還在學期中,不是說回台灣就能回台灣;她與楊仙榮等慈青幹部於是決定動員溫哥華慈青,籌辦一場募款音樂晚會。
由於計畫決定突然,只剩十天的準備時間了,既希望有豐富的演唱、舞蹈、戲劇演出,又不願影響正在考試的慈青們課業,於是各區慈青各自找時間排練表演節目。
楊仙榮說,像四位負責合唱的大男生多利用晚上排演;事實上,她也是演出當天才看到所有節目,因為大家完全沒機會全程排練。
這次募款音樂晚會的籌畫、節目、票務、餐點、義賣工藝品等,全由溫哥華慈青獨立準備。劉玹華猶記得,光是設計一張小小的票,他們就修改了近二十次;至於義賣餐點,更是慈青們在家中煮好後,再興奮地抱往現場推銷。
楊仙榮強調,由於溫市慈青人手不多,所以這場音樂募款晚會算是小而克難,工作人員多得身兼數職。以主持人為例,他不但負責籌劃節目流程,還得協助場控、幫忙搬音箱,甚至上台表演自彈自唱。
生命中的烙印
在「深情的慟」音樂劇前,施宜良便與美國、英國等海外慈青自編、自唱、自製音樂CD「海邊的一把沙」歌曲義賣,以實際行動援助科索沃難民。大家自費飛返台灣,並勇敢地在台北火車站、花蓮夜市吆喝義賣;走上街頭的恐懼、緊張、挫折與歡喜,令這些年輕人印象深刻。
在音樂劇籌辦過程裏,施宜良學習了作曲、填詞、演奏、錄音、剪接、錄影、排戲、舞蹈、網頁等技巧;雖然年輕人資源有限,但宜良認為追尋理想過程中所遇的艱辛與哭泣,其實都是有意義的。
募款音樂晚會畢,劉玹華看到的是一群年輕人為了理想,努力朝著同一個方向走;雖然過程充滿了因難與挫折,但拭去淚水、汗水後,仍堅持站起來繼續往前行的毅力很動人。
在年輕人普遍「自我」的年代,這群慈濟青年們不僅關心災難,並選擇以實際行動伸援圓願,頗令人震撼。
「能為這個世界的苦難做點什麼,我覺得很有意義。」沈如
萱說,住在澳洲雪梨這個城市,很難有機會接觸人間疾苦;她記得十六歲休假返台時想去打工賺錢,媽媽對她說:「世間財不急著妳去賺,倒是心情的歡喜與感動,值得妳多去體會。」於是她到一處專門收容肢障、智障兒的教養院當志工。
「Something important is invisible.(人生許多重要的事,不是外在可見的。)」《小王子》書中這句話是如萱的座右銘;此刻她完全能體會媽媽為什麼要她多體會人間愛與慈悲的真義。
而從小跟著媽媽拜拜、捐錢的楊仙榮說,她過去一直認為那樣就是「做善事」;投入慈濟,讓她更認識到還可用自己的好手、好腳「行善」。「很多人都將生命投入『賺錢』,但卻不懂如何營造一個有意義的生命。」
「共同經營音樂與戲劇、培養默契與感情,是件很迷人的事,這樣的情感到老都不會忘懷!」宜良回憶,當初為了替科索沃難民募款而唱的那曲「海邊的一把沙」,對許多慈濟青年言,它已不僅是一首歌,而是一個回憶、一個承諾、一段歷史與一分情感;它不僅是年輕生命重要的一部分,更是內心深處一分因緣的烙印。
▲挑戰生命
媽媽在天堂--記慈濟委員張秀珠
◎撰文/葉文鶯
「火雞仔火雞,你咁知影阮阿母去叨位?」
十歲女孩不解「死亡」將母親帶往何方。
當女孩長大,在她三十七歲這年,
也留給她的孩子同樣的問題,
三個十來歲的孩子不問火雞,
卻不假思索地說:「媽媽在天堂!」
「天增歲月人增壽」,正當豔紅底色、黃澄字體書寫的春聯,對人笑盈盈,醫師說,就剩幾天過年,妳的放射線及化學療程提早結束,可以出院。於是,先生帶著孩子歡天喜地來大林慈濟醫院接妳回家,沒想到卻也是妳生命的倒數幾天。
在辭歲的鞭炮聲響起前,妳再度住進心蓮病房,二月八日陷入昏睡、悄然往生。那一刻,面對妳在這個家庭的永久缺席,家人痛切紛亂;而認識妳的人雖然知道這是身心解脫的機會,卻感到惋惜。
「我必須遠離、重新來過,雖然心中不捨,但欣然接受。」生前,妳無懼於病死之苦,甚至發願來生當一名良相,讓人民過好日子;或者,當一名良醫,減輕病人痛苦;妳更開心的是,至少今生便可實現成為良師的第三志願。
二月九日,妳如願捐出遺體,成為醫學生的「大體老師」。
落日霞彩也動人
「張秀珠,彰化慈濟委員,
三十七歲。」
去年十二月,妳因癌細胞轉移至腦部,前來大林慈院心蓮病房住院。第一次在病房與妳相見,就從這麼簡單的資料開始,漸漸認識妳和妳的家人。
妳說妳的身體一向健康,但民國八十七年六月發生車禍,送醫後不明原因的無法行走,等到結果明朗,卻是乳癌轉移至骨盆腔,發現已晚。
「父老子幼,我的責任未了,不能倒下去。」發病初期,妳以此鼓勵自己忍受化療後每一次的癱倒在床,以及止痛藥無效的感受。
妳在民國七十九年加入慈濟會員,八十四年擔任社區環保志工。曾有慈濟委員鼓勵妳參加委員培訓,但考慮孩子幼小,況且日後做慈濟的機會還很多;直到這一病,妳乘著八十八年病況稍好,立即加入培訓。
「每次出門做慈濟都靠止痛劑,回到家就躺在床上。」那年年底,儘管病情惡化,妳靠著意志力撐持一個慈濟委員的責任,卻還慶幸這勝過躺在床上動彈不得。
體會生命稍縱即逝,妳相當惜緣,在每一次的待人接物中,都面帶笑容,教人看不出任何不適,唯一了解真相的只有妳先生。
原本他也擔心妳的身體無法負荷,但妳問他:「喜歡我去做慈濟,還是躺在床上?」先生遂尊重妳的意願,並協助收善款、陪妳和孩子們做環保。
民國八十八年二月,妳開始擔任孩子學校的「愛心媽媽」,協助加強校園安全、校外交通指揮,也到兒子班上講故事。妳不主動讓人知道妳患癌症,除非遇到病友,基於分享才道出自己的經驗。妳的奉獻精神感動校方,獲頒熱心公益獎。
民國八十九年,癌細胞自骨盆腔轉移到肝臟,醫師評估生命僅剩三至六個月,必須再接受化療。那時妳生起一念心--希望在就近的醫院治療,以便在時間上能安排早上做化療、下午當志工。
此外,為避免接受化療後,身體無法作主,妳顧不得醫師的催促,認為「這不是感冒,提早住院也不一定會好。」接受了慈濟人和廣播電台邀請,分享心得;而在等待化療針劑期間,也臨時排了「後補」,到慈濟醫院當志工。
「秀珠身體不舒服,很容易看出來--如果還能忍受,她就出去做慈濟;真的不行,就看她坐在客廳沙發看電視或跟孩子講話。」先生也佩服妳的毅力。
按照之前的經驗,化療後總要躺上幾天,但是這次化學療程,妳既不感到疼痛也沒有副作用,驚訝著發好願的念力有多強!
「縱然夕陽西下,也要彩霞滿天。我不知道我的明天在那裏,但是我很把握我的因緣。在做志工當中,我的孩子感受到媽媽生病了,但還是無怨無悔付出,一直在跟人家結善緣,這也是我要留給孩子的『精神』。」
去年年初,妳住院期間幾乎都呈昏迷狀態,醫院發出病危通知書。那兩、三個月裏,妳昏昏沈沈,感覺病房裏人來人往,來看妳的人似乎都在哭,依稀中妳還安慰他們。
或許是奇蹟或說意志力作用,後來妳的意識漸漸清晰,四月出院,連醫師都感到訝異。
到了七月,妳的頭部長出腫塊,明知是癌症轉移,卻抱著與之和平共處的態度,順其自然變化。
每次參與慈濟活動,妳總戴上假髮再梳成慈濟頭,頭頂的凸起是一次穿便服時被其他志工發現,幾經催促才讓妳「化暗為明」,去做了檢查。
一枝草一點露
「病」、「死」環伺,妳在生死兩頭擺盪,卻不見恐懼掙扎。
「我有自己的理念在生活。很多狀況是別人無法替代的,我在小學五、六年級就烤玉米賣錢,國中寒暑假也要打工,到了高中去幫人家洗碗……看著別人在玩,我的環境就是不允許,所以一直都能坦然接受現況。」原來妳自小吃苦,難怪這麼大的逆境當頭,也能如實面對。
發病初期,妳思索著:「我能做什麼?」「我拿什麼再回到世間做一個人?」妳在追尋生命的意義。由於曾參觀慈濟醫學院供奉大體老師骨灰的「大捨堂」,妳很快決定往生後捐贈大體。
當妳向先生提及這個想法,一向幽默的他說:「妳想捐大體就去寫一寫,我也順便寫,妳先去佔位子,我隨後就到。」或許這也是他避免傷感、逗妳開心的方式吧!
「媽咪死了以後,要把身體捐出來給醫學院哥哥姊姊做研究,讓他們知道人體構造,將來醫治更多的疾病,這是件很有意義的事。」當妳將決定告訴孩子,老大、老二都認同,只有當時就讀幼稚園的老三不同意,理由是:「因為,我怕妳會痛啊!」
自從知道病情,妳很少在家人面前哭泣,但是罹患肝癌的父親和三個孩子,是妳最大的牽掛。
你們父女相互勸慰,儘管妳多希望代父親受苦,也不希望父親承受失去妳的悲慟,但是父親一句「好壞免怨歎」,道盡了他有多認命!
三個孩子--女兒維容就讀小學六年級,早熟、負責任,典型的老大性格;兒子筠煒五年級,活潑好動,功課需要妳督促,但品行良好;老么凱程小學三年級,貼心善良也最黏妳。
體貼媽媽生病,孩子習慣分擔家事,當妳疲累休息時,可以安靜無聲;當妳精神稍好,才敢撒嬌地向妳爭取時間,說:「別那麼早睡,再來講話嘛!」
妳記得有一回,病中無法去為人助念,才七、八歲的凱程就代替妳,跟著也是慈濟委員的阿姨一同去。回家後,他告訴妳:「媽咪,我今天是為妳去做,妳要好起來,以後自己去做喔!」也是鼓舞。
在大林慈院住院,孩子們平常上學,只能巴望妳在週末向醫院請假回家小聚。妳不在家的日子,彼此就以電話聯繫。
「媽咪,妳趕快回來,如果妳死了,我一定會想死妳!」女兒害怕失去妳,但妳無法保證不讓她失望。
凱程在電話裏告哥哥的狀。他說,他只是拿打火機點香燭為妳祈福,就挨哥哥的揍。妳告訴凱程,向菩薩問訊禮拜就可以,不一定要點香;妳也婉勸筠煒,
阻止弟弟玩火是對的,但以暴力方式無法教人順服。
「我一直在教育他們,但日子一天一天過,我和先生的心也很緊,因為我知道不可能陪伴他們長大,雖然很想多告訴他們一些事,讓他們多接受好的東西。」
妳告訴孩子,每個角色各有功能,最重要的是盡本分,行有餘力多幫助別人……「到了不得不放手的時候,我安慰自己『一枝草一點露』,孩子自有他們的一片天空。」妳說。
行善,不求保平安
即使住院治療,妳穿著病人長衫照樣在病房當志工。
一位老伯在夜裏往生,妳去助念。一位男病人,太太不太照顧他,經妳婉勸無效,只好隨時去探望病人的需要;病房每天早上七點半送餐,也是妳起身餵他吃飯。那陣子妳習慣早起,直到那位病人往生,才讓自己睡到自然醒。
妳說,妳真希望能在心蓮病房當志工,特別是安慰陪病的家屬。「病人要不是在休息睡眠就是疼痛,較需要醫護專業照顧;我覺得家屬比病人更需要志工。」妳的分析可見細膩之處。
去年歲末,在大林慈院住院的妳就近接受上人新春祝福。那天,妳清晨六點多起身,換上深藍色、鑲了紅滾邊的委員旗袍,仔仔細細將拉鏈和衣襟每一顆暗扣扣好,戴上假髮、挽成個髻,一切弄妥再換上鞋襪。
妳說妳不重視外表,但一定要顧好慈濟人的「形象」,所以只要參加慈濟活動,從頭到腳地換裝從不嫌麻煩。
當週末從醫院回到家,妳利用時間到會員家中收善款、給收據,與他們談心。星期日,妳到資源回收站做分類,做累了就幫忙香積組挑菜。
「並不是行善就一切沒事,上人教我們的是在逆境中『以心轉境』。」妳在與志工分享時說,如果認為做善事可以保全家平安,這可能是「違反自然」。
對妳來說,與人為善不帶消災解厄的企求,而是藉事鍊心的修行功夫。
曾問妳怕不怕死?妳說,妳在病房看過很多種死法,有些人死時大出血,有的人很痛很痛,妳的死法也會是其中一種,妳怕的是不知道自己會是什麼狀況,只希望好過一點。
倒是妳對上人鼓勵臨終者「快去快回,乘願再來」這句
話,具足信心。妳不怕死亡,只期許自己時時照顧心念,願再來人間做慈濟。
只有不捨,沒有遺憾
面對至親往生,再多的準備都不夠。然而,當我到妳靈前上香,見到妳的家人心情平靜,這肯定是妳帶給他們的影響。
「這次再送到醫院,雖然有預感她不可能回家了,可是我不像之前,再有『跟它拚』的想法,我能夠放下了。」先生說,妳在臨終前向他說:「對不起,我要先走了。」他覺得妳已經盡力,他對妳的離開只有不捨而無怨悔。
「年輕還在交往時,每次約會她都讓我等。現在大體存放在成大醫學院,我去看她,從早上十一點等到下午三點多才看到,嘿,這次還是讓我等!」說起這件事,他的臉曾有那麼一刻,因為抓住過去的甜蜜時光而笑開來。
客廳桌上放了許多照片,當孩子們想妳時,就看照片。除此之外,他們也跟著妳的姊姊秀玉到彰化靜思堂禮拜《法華經》,將祝福回向給妳。
記得一次在病房談心,妳跟我講到童年--妳的母親得癌症,去世前兩天,妳向學校請假留在家裏陪她。
母親被移到廳堂,等待她的死亡。「那時,大概是衛生環境不好吧!很多人頭髮會長頭蝨,我趴在阿母身邊幫她抓頭蝨,我邊抓邊想:咦?怎麼都抓不完呢?」
兩天後,母親還沒有斷氣,哥哥催促妳去上學。那天下午,妳從學校看見一輛車運送棺木從圍牆外面經過,那時妳便知道那口棺木是為妳母親準備的。
母親出殯後,妳的生命裏多了無依之感。有一天,妳放學回家,在門口看見一群火雞,妳知道牠們一向有問必答,所以提出了妳藏在心中不知有多深的疑問--
「火雞仔火雞,你咁知影阮阿母去叨位?」
「咕嚕咕嚕,咕嚕咕嚕……」聽見火雞直率的回答,妳笑了!
十歲女孩的哀傷失落和自我療癒是如何完成的呢?如今,妳的孩子也遭遇同樣的處境,所幸妳有較充裕的時間與兒女對話,讓他們了解「死亡」不只帶來悲傷無奈。
「有沒有想過:媽媽現在去那裏了呢?」再見到妳的孩子們,我大膽探問。
「媽媽在天堂!」孩子用他們的邏輯,概括了妳的良善美好,這使我大鬆一口氣。
提筆為文之際,所知道的、想到的,全是妳在病中如何不放棄實踐上人教法,把握因緣行善助人,若要詳加記錄可比妳累積的病歷還厚重呢!
妳以年輕生命活出珍貴的價值,可以無憾。再不問妳去那裏,就讓所有愛妳、認識妳的人,將妳放在心上吧!
▲家有障礙兒
元元的萬能老爸
◎撰文/張旭宜
元元是個腦性麻痹兒,
舉凡復健所需的矯正儀、推車、站立架等,
都是爸爸阿通在家裏敲敲釘釘做出來的。
「我百分之百確定,我所會的一切都是為了元元。」
阿通相信元元是菩薩給的禮物、上帝派來的天使。
第一次看到阿通,是在花蓮慈濟醫院舉辦的「身心障礙者家屬聯誼會」。
當時他上台分享經驗:「民國八十六年十月十六日一大早,我開車特別快但卻非常小心,因為我老婆要生產了!」他的開場白吸引了我的注意力,因為這種心情我也經歷過。
但接下來的經驗並不好受。阿通提到他坐在婦產科診所的產房外,一面心疼太太因陣痛而扭擰的臉,一面開心地幻想著日後有兒子為伴的甜蜜生活……
護士小姐腳步匆忙地來來去去,起初他不以為意,後來他注
意到護理長神色有異,又一直不見醫師出現。好不容易等到醫師進產房,不久就出來跟阿通說:「你太太血崩,要趕緊送大醫院!」
兩封病危通知
緊急轉到一家醫院急診室,太太的血壓已經降到四十,醫院發出病危通知,醫師告訴他需要大量鮮血救命。
阿通馬上到醫院對面的憲兵隊。幸賴各部隊長全力支援,來捐血的阿兵哥隊伍排得老長。盡一切人事努力後,阿通所能做的就只剩下等待。
等待像無盡延伸的長廊似乎沒有盡頭,阿通無助地望著天空,雙手合十跪了下來。「天公伯!」阿通哽咽說道:「求您給我太太一條生路……」
或許是阿通誠意感天,或許是眾人愛心多、力量大,太太在鬼門關前兜了一圈,終於又回到人間。
太太才剛度過危險,阿通隨即接到新生寶寶的病危通知。匆匆趕到加護病房外,他跪在地上告訴孩子:「你一定要勇敢,媽媽勇敢地撐了過來,爸爸相信你一定也可以!」
終於,母子倆都平安度過險地。
腦性麻痹兒
元元拖了很久才生出來,阿通夫婦擔心孩子會不會有問題?但半年來並沒有明顯發展遲緩的現象,唯一覺得不對勁的是:孩子的脖子軟,頭抬不起來,手一直向後扭。夫妻倆想:也許長大就好了。直到醫師開立診斷書,他們被迫面對現實--元元是個腦性麻痹兒。
「看到孩子的殘障手冊,心理雖有衝擊,但掉入悲情的時間很短,很快就調適過來,因為他們母子倆的命是撿回來的!」阿通說。
在醫師為孩子開立診斷書的同時,他們被轉介到花蓮慈濟醫院兒童發展復健中心。
來到兒復中心,阿通看到一個腦性麻痹徐動型的兒童,四肢軀幹不斷扭動;也看到身上插根管子躺在娃娃車上的孩子……「這麼嚴重還有希望嗎?」「復健能改善多少?」這是一般人不免產生的懷疑;而治療師卻不厭其煩地教導他們。
讓阿通最感神奇的是,雖然治療師沒有告訴家長孩子能復健到什麼程度,但從他們的眼神和持續的努力中,給了家長極大的希望。
除了治療師給人信心,兒復中心的家長則像一個個暖爐--持久散發的溫熱,讓阿通夫婦的心暖了、臉也笑開了。
「這裏的家長很有毅力、很堅韌!」阿通這樣形容。他們不說長篇大論,但臉上的笑容卻給了阿通最正向的教育和啟發。
做他人的「暖爐」
現在,阿通夫妻也扮演暖爐角色,去暖化其他父母的心。
阿通了解,很多家長剛知道
孩子的狀況時都不太能接受,不是到處求神問卜,就是怪罪風水,乃至婆媳夫妻之間相互責怪。於是建議慈院兒復中心的心理治療師成立家長聯誼會,讓大家相互交換經驗。
「我們很想找過來人幫助我們減少摸索時間,我們也看到比我們更難調適的家長。希望聯誼會的成立,可以對大家提供一些幫助。」在阿通的鼓吹下,家屬聯誼會終於成立了。
有個孩子被轉介到兒復中心,父母就在牆角暗自抽泣。阿通說,這種事情言詞無用,最有效的就是抱著孩子告訴他:「我的孩子這樣子啦!」
阿通記得曾經遇過一位家長,每次看到他都是愁容滿面。阿通故意抱著元元在他面前晃來晃去,讓這位家長注意到他。「這個是我的孩子啦!你那個怎麼樣?」於是雙方慢慢交談起來。最後,阿通鼓勵對方--要向前看,忘卻悲情。
親手打造輔具
在父母和治療師的通力合作下,元元進步神速。「第一年來時,元元是小酷哥,根本不會笑;如今不但會笑,還能夠溝通『要』或『不要』。」
阿通說,元元全身有很高的張力,會讓身體往後弓,後腦勺就因身體不斷往後弓而導致禿頭。「現在三歲多,力氣也更大,如果當初沒做復健,全身可能弓得像拱橋一樣。原本他的脖子軟趴趴的,現在頭也可以抬起來了。」
阿通表示,孩子學會溝通,語言治療師功不可沒;而軀幹可以挺直,則是物理治療師的功勞。
阿通一直將復健治療師的努力看在眼裏,他最怕的就是家長潑他們冷水。有次,他看到一位阿嬤在觀察治療師幫孫子做復健後就說:「這又沒在幹嘛!我也會做。」只要碰到這類型家長,阿通都主動去跟對方「溝通溝通」。
孩子的小手能夠抓、握、放,家長只看到孩子做細動作,那裏知道他在做這個動作的同時,其他部分的肌肉張力必須被抑制住。而控制的部分則須從軀幹到大肌肉、小肌肉,是有次序的。每天活動的範圍和做的分量,要做多久、能做到什麼程度,這些都是家長要學的,也是
職能治療師的努力成果。
兩年多來,元元能復健的如此順利,除了醫療團隊的努力外,還要歸功於有一位會做輔具的爸爸。腦性麻痹患者需要各種復健器材,包括矯正儀、擺位儀、推車、站立架等等,而元元所有的輔具都是阿通在家裏敲敲釘釘做出來的。
其實一開始阿通也不會做,還好兒復中心的治療師是他最佳的諮詢員。他常常將剛做好的輔具拿回中心請教治療師。當阿通第一次拿著自製的輔具出現時,治療師的眼睛都亮了起來。「居然出現會做輔具的爸爸,這真是我們復健界最需要的!」
因為輔具大多很貴,有的買了還不合用,兩年來,阿通為孩子做的輔具包括推車、擺位推車、移位推車、站立架、滾筒、書桌、輪椅等不下十餘件,由於做出心得,輔具不但上了慈濟醫院的網站,還去參加「全國輔具大展」呢!
感恩平安度過一天
每天一早起床,夫妻倆的第一個動作就是讓元元尿尿。阿通得意地說:「元元已經有半年不用包尿片了。」再來媽媽會幫元元做全身按摩;運動完後就喝牛奶,再餵他吃稀飯,吃飽後阿通送他去上課,再趕回來做生意;下午又接他去慈院兒復中心做復健……
每每這樣平凡度過一天,夫妻倆即滿心感激,因為「平安」實在難得。
元元合併有癲癇,每當發作時,連阿嬤都會忍不住說:「這個孩子好像快無效了!」
最令父母煩心的還是感冒,元元常會不明原因的發燒,平均四天就要用掉一格健保卡;一感冒便容易變成支氣管炎住進醫院,一住院就是做腦電波、核磁共振等檢查。
媽媽憶起元元去年感冒住院時,甚至還抽脊髓液檢查是否感染腦膜炎;看到孩子躁動不安、不吃不喝、整天哭鬧,心就像被千刀凌遲般痛苦。
光前年一年,元元就住院三次,住院時間大抵持續三週,孩子折騰來折騰去,讓父母心亂得很。雖然如此,每次孩子的狀況一拉警報,夫妻倆便相互鼓勵:「有這個孩子,我們要過得很好,撥很多時間給他;萬一沒有了這個孩子,我們也要過得很好。」
生養孩子第一課
儘管元元讓家庭生活步調大亂,但阿通夫婦卻認為他們從孩子身上學到的遠比付出的還要多得多。
阿通說,孩子教給他的第一課是耐心。以前阿通很有脾氣,有次太太和女兒去逛街,家中只剩阿通和未滿週歲的元元。孩子一直哭鬧,阿通無計可施下氣得抓起來就打,太太回來後,看到兒子哭得相當淒厲,不禁對丈夫抱怨:「你怎麼那麼殘忍!」
這是阿通唯一一次打元元。對元元這樣的孩子,阿通了解到對他發脾氣完全沒有用,而太太對孩子的愛心和耐心,也對他產生了示範作用。
阿通觀察太太幫孩子洗澡、換尿片、擦便便時,溫柔、耐心如一,面對這麼難帶的孩子一點脾氣都沒有,於是阿通開始扮演拍手的角色,不但肯定太太,自己也跟在她後面學。
阿通相信元元是菩薩給的禮物、上帝派來的天使。他說:「我可以百分之百確定,我的一切都是為了他而會、而有的。」阿通從小聰明,學會不少技藝,包括木工、鐵工、裁縫工、沙發工、水電等等,這些工夫居然全應用在做兒子的輔具上。阿通說:「要不是元元,我的技能無從發揮,我們夫妻的感情也不會這麼好。」
阿通喜歡鼓勵他人,並且善用鼓勵別人的方法來鼓勵自己。「我最不喜歡人家跟我說『辛苦了!』因為這樣的話講多了,真會覺得辛苦。」他希望大家多多跟他說些祝福的話。
- May 21 Thu 2009 21:39
2002年03月 424期-B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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