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物專訪

每一個生命,同等尊重--郭煌宗醫師與慈濟兒童發展復健中心藍圖

◎未澈

佛經中說:「人身難得」,而要獲得身心健康、四肢健全的完美人身,更是難得。

每天在人潮車陣中穿梭,不期然地,常會在滾滾紅塵的街頭、鬧市中,看見患有水腦症、智能不足、身體殘障的大人或小孩,瑟縮在陰暗的角落度日,或在公共場所行乞……。

據行政院衛生署統計,目前台灣新生兒中,有百分之一點六九,是先天性異常的畸形兒﹔並有百分之三至四的新生兒,患有嚴重遺傳性疾病。另以近三十年開發中和已開發國家的統計,早期學齡兒童的「腦性麻痺」盛行率,為千分之一點二至二點三﹔因此,依這項數據推論,台灣光是患腦性麻痺的兒童,在早期學齡時期者,可能即達二萬五千至四萬五千人之多。

不幸的是,有許多殘障兒童雖在嬰幼兒時期,即有身心發展上的異常或障礙,但常因未能早期發現、及早治療,而延誤或失去康復的機會﹔造成許多原本可以挽救的悲劇,無可避免地發生,而使他們變成被放棄、被遺忘的族群。

完整的兒童發展診治系統

為避免不幸嬰兒的出生,及早期評估與診斷嬰幼兒身心發展上的障礙或異常,以便及早預防與治療,慈濟醫院繼開闢「嬰幼兒神經發展特別門診」後,又在行政院衛生署指定下,於今年十月廿四日,成立東部「優生保健諮詢中心」,加上目前正積極規劃中的「慈濟兒童發展復健中心」及小兒骨科、小兒復健科--在小兒科的優秀基礎上,慈濟將發展成台灣最完整的「嬰幼兒優生保健暨身心發展復健」體系。此一體系,期使病童能得到完善的醫療復健、教育、訓練之環境及服務,促期自力更生,使他們生活得有尊嚴、有保障。不僅在解決社會問題、提昇人口素質方面,將有絕佳的展望,對東台灣的這類病童,更具助益。

兒童自嬰兒期開始,即處於變化極快的身心發展過程,除了身體上身高、體重、頭圍、胸圍的成長

外,神經和心理的成長--包括運動、感覺與自律神經的協調和認知,知能及情緒的變化,都有非常顯著的相互影響,涵蓋面非常廣泛。

早期診治避免悲劇

有句話說「三歲定終生」,而雙親在孩子零歲時所花的心血,又可說是嬰兒在往後成長時所依賴的基礎,因此,「我的孩子發育是否正常?」也就時時刻刻牽繫著父母的心念。

對於各種發展障礙及殘障的兒童,最需給予的幫助,就是「早期診斷與早期治療」,透過適當的評估,即可了解孩子的發展是否快了、慢了,或者可能有什麼異常。

然而,在國內,多數殘障兒的發現時機都晚了許多,不只耽誤了進一步幫助孩子與家人的機會,也造成人力、物力的浪費,加上照顧團隊也不理想,因此常有些令人心痛的悲劇發生。

慈院嬰幼兒神經發展特別門診,從今年五月起,附設於復健科門診處,負責診斷及治療嬰幼兒身心發展上的障礙或異常,並做兒童殘障之評估與諮商。希望推廣早期診斷的技術,與提供早期診斷的機會,使有障礙或異常的兒童,早期接受治療或進一步的評估。

有不少病症若能早期診斷,都有很大的康復機會,至少也可將併發症減到最低﹔而極少數無法幫助的病症,若能及早讓家長知道,也可以盡力幫孩子做好安排,使他們的生命有較好的品質及美好的過程。

配合遺傳診斷防範病症

目前慈院在兒童治療團隊上,已在兒童復健、語言及心理治療方面,開始提供治療的機會。更重要的,就是配合遺傳學上的診斷,使母親在懷孕早期,就能獲知嬰兒所可能有的異常,並決定是否要生下這樣的孩子,和加強對早產兒及新生兒之照顧,以減少日後殘障兒之比例。

由行政院衛生署指定慈濟醫院開辦的東部首座「優生保健諮詢中心」,經多時籌備,也於十月二十一日起,正式為民眾服務,包括提供及早診斷出遺傳性疾病,早期予以治療復健或防範,並協助和指導父母,撫養遺傳性疾病孩童的原則及方法等各種服務項目。

普查國內殘障教育機構

慈院嬰幼兒神經發展特別門診,是由留德的郭煌宗醫師主治。

民國七十四年台北醫學院畢業後,郭醫師應門諾醫院服務的同學之邀,去花蓮玩,深為花蓮山明水秀的環境所吸引,意外地在同學引見下,碰到了令他深為欣賞的醫師,於是不知不覺地在該院服務了三年,直到七十八年轉到慈濟醫院服務,開展了與慈濟的因緣。

在習醫--尤其在選擇小兒科之後,郭醫師意識到醫療體制的無奈與個人能力的渺小,即為這為數眾多,無助的殘障孩子,大為不平與不忍,更為許多有心無力的父母親們抱屈--因為他們多半並不知道「怎麼做,對我們的孩子才是最好的?」而只能向母雞護小雞般,讓他們的孩子在他們的羽翼下長大﹔對孩子的殘障,沒有多大幫助。加上國內極度缺乏兒童復健醫療系統即幫助團隊,於是,他決定要出國學習一個整體治療的方法,以

便能長期、有系統、有計畫的,去幫助這些孩子。

他的想法與慈濟的精神及醫院創院的原意完全相契,於是,獲得院方的大力支持配合。

首先,出國前,他訪視了國內的教養機構,做出了「一九八九年台灣多重殘障教育機構調查報告」,發現台灣只有十分之一不到的多重殘障兒(字義上指:多處器官系統功能障礙的傷殘),在接受約二十個不同的殘障機構的幫助,且大抵上以收容腦性麻痺兒及先天性異常的孩子為主。

事實上,有許多孩子並沒有經過診斷,或診斷不清楚,或者只因為外表像,就被安置到那些機構去了。

在選擇十三家人數較多的教養機構訪視後發現,十三個教養院中:在「硬體水準」方面,空間與病患的安置,有九家合於理想﹔而周圍環境的安置,只有五家合乎理想。「軟體水準」方面,專業人力只有八家勉強合乎理想,其中只有四家有醫師看診,三位是退伍軍醫,大學復健系以上畢業的復健師,只有三位,都在同一家﹔合格的特教老師有四位,其中有三位在同一家。

依「照顧品質」來分,有五家屬於好的,五家屬於中等,有三家屬於較差的。平均而言,公立機構規模大、硬體好,工作人員(包括老師和保育員)素質高,但流動率大,參與感不高。宗教性機構大部分硬體較差,但管教、養育較合人性,對孩子、家庭等,工作人員較有共同的參與感、使命感與樂趣,人員很少流動。其他私立機構大部分硬體不差,人員流動率不高,但工作人員的比率,尤其是專業人員明顯不足,水準參差不齊,照顧品質和環境品質都不佳。

在這些機構中,有十家以「收養」為主要服務性質,同時有「復健」功能的,只有十一家;但是真正執行專業復健的,只有一家。

就學比例,多在百分之十以下;就業比例,十三家平均,只有百分之三點三而已。

而據他以近三十年開發中和已開發國家的統計,早期學齡兒童的腦性麻痺盛行率,為千分之一點二到二點三。據此推論,台灣這類兒童在早期學齡時期可能就有二萬五千至四萬五千人之多,目前接受幫助的多重殘障人口,大約只有全部的十分之一。

長期人性化教育刻不容緩

「如果目前接受照顧的現況只是這種程度,則其他生活在家庭中,未受到特別照顧的孩子,會是什麼情況呢?」

他在報告中痛心的指出,這些機構中,只有一個機構是幫助三歲以下的孩子,而且只有十六個人受到幫助。「面對四歲前的關鍵時期,如果你讓這些生命,任由他的肢體自己成長,那麼就不用期待其後的孩子或成人,會有多少可造就或樂觀的未來了!」

郭醫師表示:「長期人性化的教育,對這些人是必須及早開始的;只要晚一天,就有許多孩子在同步遭受某種程度上的損傷。」

他的調查,也很無情的讓人了解到,有許多殘障的孩子,是終生被棄置在教養院的,因此幾乎所有的收容機構,都過度膨脹,不足以應付人數眾多的殘障人口;勉強安

置,更出現了嚴重超收以及超齡的現象,因此,院童的預後情形普遍不佳,甚至日益惡化,若再遇到一個只做餵養工作的地方,那真的是一項令人痛心的遺憾。

而從調查中,他也發現,台灣到目前為止,並沒有復健師的專業執照,全國特教合格的老師,只有三十六名,而且大部分都集中在各小學的啟智班和資賦特優班;台灣到目前為止,也只有二至三名自願在這個領域上摸索努力的醫師。

歐旅的日子,苦盡甘來

有了徹底的了解後,他選定了德國做為第一個學習的起點,因為該中心為小兒神經復健中心,並強調社會、精神、教育及家庭的整合,正符合他去學習一個整體治療的原意。於是,他在民國七十八年七月,在慈院的支助下,前往慕尼黑深造。

基於對國內殘障兒的深切悲憫,郭醫師期望儘可能早日回國幫助國內的孩子。因此,他一到就讀的學校後,就雙管齊下,同時學臨床及研究。在一年多的苦讀下,他把需要在實驗室工作的主題研究部分告一段落後,就把許多工作如數據、寫作部分,移到晚上、假日做,致力於小兒發展神經學和發展復健學的臨床訓練和小兒神經科訓練,二年半就完成全部課程了。

在等待口試的期間,他並在慕大一個大型殘障中心接受訓練,陸續取得德國「小兒神經專科醫師」及「腦波專科醫師」資格。

今年三月十九日,他通過了博士學位的口試部分,取得德國慕尼黑Ludwig-Maximilians大學醫學博士證書。

他不但是十二位接受博士論文口試的學生中,唯一的外國人,而且是全部學生中成績最好的。他的指導教授高興的抱起他,幾乎要哭出來,因為郭醫師是他歷年來所指導的外國學生中,成績最好的,尤其在這麼短的時間內,不但拿到博士學位,而且順利取得許多醫師夢寐以求的小兒神經科及腦波專科醫師資格。

郭醫師優異的資賦及苦讀精神取得的成績,使他的指導教授大感欣慰與感動,因此,在郭醫師回國前,還別開生面地為他舉辦了一場惜別酒會,並請他在該研究中心,就他的研究論文部分舉行公開演講。

去年,在等待博士論文口試時,郭醫師路過美國,也獲哈佛大學小兒科附設醫院的小兒神經科主任的賞識,提供獎學金,希望他能去做臨床或研究工作。不過,他在通過口試、取得博士證書後,就毫不遲疑地束裝回國了,今年四月一日起,回到慈濟小兒科醫師行列,並投入慈濟兒童發展復健中心的規畫。透過慈濟全省兒童發展矯正系統,期使殘障兒童幫助系統在國內打好基礎。

積極規畫兒童復健中心

「佛教慈濟醫院兒童發展復健中心」,佔地四十多公頃,位於花蓮市郊,與慈濟護專相鄰,將對患有智障殘障之兒童--包括腦性痲痺、言語及視力、聽力障礙、自閉症、行為情緒異常及多重障礙,提供專業治療復健之服務及環境。

其設立目的,除使這類病童能就近得到專業完善的醫療、復健服務外,並負有:

一、於花蓮地區培養該類專科醫師及專業護理人員,並結合特殊教育及教保人員之智慧力量,來長期服務病童。

二、提供智障兒童方面之醫學研究環境,以期提高該領域之醫療技術。

三、對該類病童,提供醫療補助及貧戶患者之優惠服務,以解決社會問題。

四、提供專業的啟智教育及職業訓練暨庇護工廠之設立,積極協助其自力更生等任務。

慈濟兒童發展復健中心,擬設病床二百床,開設小兒神經科、精神科、復健科等三科,以期使病童能得到完善之醫療復健、教育、訓練之環境及服務,以落實服務眾生之目的。

目前,慈濟兒童發展復健中心的設立計畫,已向政府有關機關提出申請,可望在明年春,與大林分院同時動工。

家庭社會應團隊合作

郭醫師表示,殘障治療需有特殊教育專業訓練的老師配合幫忙,限於人力,中心早期將強調診斷及治療,只做有限的少量收容功能。

郭醫師強調,「誰生誰養」是基本道理,要人助需「自助」,不能讓教養院成了政府和父母互相推諉責任的場所。教養機構更應堅持原則,不要因人情或方便,而犧牲了孩子的權利,父母更不能將自己的小孩棄置不顧。

要使孩子的照顧達到一定品質的原則,按人力和空間去收養孩子,是教養機構需堅持的原則;更需要政府、家庭與社會的參與,以團隊合作的方式,適時提供最好的協助,才能解決殘障兒童的社會問題,使其活得有尊嚴、活得有保障。

因此,慈濟兒童發展復健中心的發展重點,以研究發展、訓練師資、統合資源與中、短期治療,為早期計畫。

這個架構,係以整體、延續及早期診斷、早期治療為目標,儘可能利用現有社會資源,作重點式發展(肢障、語障、心障等等),強調追蹤治療、輔導,並朝提早儲訓、網羅人才等方向逐步實施,期能對殘障兒童的身心發展與治療,做全面性、延續性、徹底而專業的照顧。

愛心、耐心、用心與細心

如今,中心一切的發展,均與他的理想與期待的目標日益接近,郭醫師表示,由於國內醫界做臨床的多,做研究的少,因此,研究方面一直是國內缺乏的,他最大的希望,就是在做臨床之餘,可以同時做研究,也希望他治療的每個個案,都能接受完整的治療。

也就是基於同樣的信念,郭醫對病人的愛心、耐心、用心與細心,始終如一。由於他的用心與細心,在門諾醫院行醫期間,他能從二個月中,發現五個罹患結核性腦膜炎的小朋友,及一個家庭中,有三名患肺病的小朋友等特殊情況中,警覺到花蓮的結核病有大流行的可能;而引起了政府機關的重視。

經由防癆局的全面篩檢,果然發現,全國盛行率僅千分之零點八八的結核病,在當地一萬多民眾的篩檢結果中,竟達百分之二點七二,且其中有三成為開放性。而秀林鄉的和平村,更超過百分之四點五

四等事實,因此而全面動員全力圍堵防範。

也由於那一次的篩檢,發現患者多數是原住民,而泰雅族更佔八成,因此,花蓮地區已計畫成立一個「山地醫療研究室」,包括有神經行為觀察室及實驗室,對當地的山地醫療,將有極大的幫助。郭醫師參與此事,心中有無限的欣慰。

與小病患建立朋友關係

郭醫師的愛心與耐心,更表現在他對殘障兒童的照顧及其家庭上。「我們要做很久的朋友了!」每當有憂心如焚的父母,帶著孩子徬徨無助地上門求診,他總會以這句話來拉近彼此的距離,與家長及孩子們親切地建立起朋友關係,然後不厭其煩地將復健過程及每個細節的重要性,詳細解釋給他們聽。

郭醫師表示,因為復健工作除了藥物與身體的治療外,同樣的治療方法,對每個個案及每個家庭的反應及效果,都不同;尤其是附帶的多重疾病障礙,醫師所需關切的層次與面向更多,倘若無法讓父母了解每個治療的用意,讓他們配合,則效果可能僅達到三、四成,則再好的用意和處方、再好的方法,都會大打折扣。因此,對家庭的關照,也不能忽略。

不過,郭醫師對目前的成績仍覺得不無遺憾,那就是--時間不夠支配。

由於郭醫師所學在國內是極先進的療法,目前僅靠口耳相傳,患者就幾乎已應接不暇,加上他堅持--好好照顧十個人,讓他們得到完整幫助而能自立自強,比治療一百個人,每個人只進步一點點,意義大得多。因此,為了不使量的成長影響醫療品質,只好將自己的時間,壓縮到最少的極限。

他目前在慈院一週有三個小兒科普通門診,特別門診一個下午,目前病患尚能負荷。為積極未雨綢繆,他也正努力抽空為醫師及相關人員上診斷及治療課程,以便儲訓此方面的人力,使病童儘可能得到較完整的照顧。

慈悲喜捨之路永不止息

儘管非常忙碌,郭醫師仍在九月上旬於百忙中,抽空前往歐洲,除在「Vojta治療法二十五週年紀念大會」和「歐洲小兒神經醫學會第十八屆大會」中發表「兒童的運動發展障礙對早期親子互動之影響」研究論文外,最重要的,就是前去學習大孩子和成人的治療和復健方法。尤其是會中報導了成人腦性麻痺患者的治療成效,使好些常年臥床,四肢僵化的病人,也有恢復到獨立坐於輪椅上的機會,更是令他欣喜。

近一個月的課程,使他更明白過去所學的理論基礎,和更有彈性的治療技術,在小孩和成人身上的治療,也更能得心應手,使他深慶不虛此行。

郭醫師已於十一月初回國,而慈院的殘障兒童發展復健中心已獲通過,並擬成立籌備委員會,以為中心的未來發展擬定方向及人員儲訓等計畫。

慈濟兒童發展復健中心所有的計畫,均緊鑼密鼓在進行,希望能順利地在醫學院成立那年的年底啟用,接著,庇護工廠、特殊教育學校等,也將接續進行;慈濟慈悲喜捨的路程,永無止境。

▲人物專訪

有愛,他們就有希望

◎郭煌宗

因自小即與內祖父同住,頗受他老人家言行的影響。常見他老人家在替人畫像之餘,以自己所研習的中醫,不分親疏、遠近,去急人之急;只要他能夠幫忙的,必全力以赴。

在成長的過程中,常不忍見到街頭殘障行乞的人,尤其是水腦症、智能不足、身體殘障的小孩,被送到公共場所一直磕頭行乞。身體的傷殘已經夠可憐了,何以還沒有人去照顧他們的心靈?有時看到他們不以為苦、無邪的言語及眼神,更覺心痛,心想:這些孩子,是該有個安定的歸宿!

父母及社會多付出一分心就能為殘障孩子帶來希望

在習醫不久後,很不幸的,發現醫生的能力是那麼渺小,更發現每個醫生努力的鑽向一個小角落(專科)以求立足之地,以致把病人分成好幾個部分去分別治療。

在個人意識抬頭的今天,有能力說的、有能力走的……各種人士,都一一表達了他們的需要,只有那一群被大家棄之唯恐不及,認為是「社會包袱」「人類的垃圾」--這一大群無助而殘障的孩子,他們永遠是被遺忘的,永遠是被最後關切的!

所幸,目前已經有一些小機構,正在默默的替這些孩子盡一點心力了。

選擇小兒科之後,更覺得社會大眾及醫生們,有一種普遍的心情--「這種孩子遲早……」「這種孩子養了有什麼用?」「這種孩子差不多就好」……,在這當中,自己總覺得:當一對成年男女因愛而結合時,就會有生孩子的準備。萬一不幸地有個殘障的孩子,那些已儲備的喜悅和愛,還是應該給他--替他去尋求更好的未來。

孩子的無辜,就是因為他根本不曉得會來到這個世界,更不曉得會有比別人差如此多的待遇!這時候,如果父母能用心、社會能給予幫助,讓孩子能在適當的環境中,盡力達到他天生稟賦的極限;如此一來,孩子有了溫暖、快樂的心,「希望」自然地就會產生了;而我們為什麼不去做呢?

積極配合長期醫療復健,莫讓家庭陷入幽黯黑洞

我難過於我們社會的冷漠,更難過於自己對這些孩子們了解的很少--印象中他們通通被歸類成「特殊」的孩子,使得他們有如牆邊的垃圾一般,只有偶爾被注意到的時候,才被清理一下。

另外一些有心的父母親,又是何其無辜--他們無力、憔悴的撫養他們心疼的孩子,他們多半不知道如何做,對他們的孩子才是最好的,因此常會使得上下兩代的生命,在婚姻開始不久之後,就走入的幽黯的黑洞中﹔加上這些孩子又常容易生病,使得快樂的時間,就更加減少了!

好希望在這個領域中,有一些人能長期、有系統、有計畫的去幫助這些孩子。

由於這些心念,我開始蘊釀去追求一個完整的小兒復健醫療。後來選定了德國,作為第一個學習的起點。因為該中心為小兒神經復健中心,並強調社會、精神、教育及家庭各方面的整體配合,增強了我去學習一個整體治療的原意。

因為小兒復健的對象是小孩,所以除了急、慢性的復健之外,小兒的成長發育,更是首要的長期挑戰。若是六歲前有較健全的成長發育,往後便較能開發他個人的潛力,使他能照顧自己,甚至有一技之長,能夠與正常孩子競爭--在這過程中,因材施教,讓這些孩子能發揮最大的天賦。如此父母盡心,孩子盡力,社會盡責,使得大家都沒有缺憾!

慈濟有無窮的願力與信心將提供徹底而專業的照顧

因為這是長期的工作,所以由小到大、慢慢的走是必然的過程。回國後,我以臨床和研究並行的方式,開始選定疾病種類不同、程度有別的少數家庭,進行以家庭為單位的「小兒整體復健醫療」,配合人力進行推動。在適當的時間之後,再進行評估,以了解疾病人與家庭等之差異性,如在台灣將面臨的治療、教育、輔導等重點,及其困難所在,再行修正方法與增加人力、設備之可能性……其後再進行推廣居家復健治療等。

我希望能給這些孩子一套整體的治療。也許這是一廂情願的想法,就像給病人吃藥,病人的病不一定會好起來,是同樣的道理!而是否有其他專業人員,以及同樣心情的家長或監護人,願意一起努力?都是個很大的問題,這決非幾個少數人所可以成就的事。到現在為止,在這條路上,我走得戰戰兢兢,因為它「叫好不叫座」。

對於殘障兒復健醫療的發展,我覺得由慈濟醫院發心推動,是最恰當不過了,因為這裡有無窮的願力與信心﹔透過「慈濟兒童發展復健中心」,我們希望對殘障兒童的身心發展與治療,能做全面性、延續性,徹底而專業的照顧!

▲天涯共此情

行囊裝滿了愛

◎賴姿伶

就讀高中的姿伶、姿蒨,是旅居英國的慈華師姐的女兒,當地青少年團在她們的帶動下,呈現一片欣欣向榮……

結束了五個半星期「插隊」的志工生活後,我帶著滿滿的祝福、無盡的關懷和豐富的回憶,身負重任的回到了英國。

由於距離學校開學還有一段時間,因此在幾次小型的聚會中,我都帶著一本相簿和一顆歡喜心到處去散播這一個暑假中的點點滴滴,從精舍的生活起居到志工的服務心得,無一不是最好的題材,都包含著訴說不盡的小故事!

一如我所預料的,每一位家長都深深以慈濟為榮,而小朋友們也都迫不及待起而行--耀慧已經急著用台語和我交談﹔姿蒨直說「慎言箱」是個妙主意﹔靜億對「手語」產生了濃厚的興趣﹔尹宣、重儒,則儼然一副慈濟青年的模樣搶著幫忙……看著這麼多菩提種子生根,我想,慈濟又添一批生力軍了!

回來已經半個月了,接到了暑期志工同學們的來信,每一梯次的同學都讓我感動,每一位都是我學習的好榜樣,在這兒,我要向大家說:感謝你們每一個人對我的殷殷叮嚀、深深期許,也相信這分由慈濟所促成的善緣,會使我們的心更團結,就讓我們把散播慈濟精神的使命擔起來--共同攜手以實際的行動「預約一片人間淨土」!

鍛鍊身心

在醫院所安排的「專業志工課程」中,醫師們談到「醫療行為與人文精神」,使我們瞭解慈濟醫院的特質所在﹔林堅熙醫師誠懇的聲音,仍清晰地響在耳際--以感恩的心對待病人、以平等的心對待眾生!原來慈濟良醫們就是秉持著「醫病人」而非只「看病」的慈悲心腸啊!

李明亮教授對醫學院所抱持的那分奉獻精神、堅

定信心及明確方向,在在顯示出教育志業美好的遠景;志工老兵顏師姊苦口婆心的述說著最原始的慈濟精神--「無中生有」,不僅感動了在場的每一位同學,更讓我們毫不猶豫地將棒子接下了!

病房探訪中,如何逗病患們展開笑容,如何發現問題,又該如何給予最適當的安慰或輔導支援……等,都是鍛鍊自己,也是從中學習的好方法。

愛的力量

記得當志工的第一個星期,遇到一位鼻咽癌末期的患者,他的臉部由於病變而致半邊腫脹,失去了本來的面貌。病人本身非常自我封閉,而他的兒子也以父親的病感到自卑。當時我就想:與其在一旁觀看卻又愛莫能助,或是僅止於口頭上幾句安慰鼓勵,都不是真正積極的辦法,於是,每天固定的探訪和談天,我慢慢地解開了其子的心結,他問我:「妳不怕嗎?」望著那雙滿是擔心的眼睛,我輕輕的說:「不會呀!只是好心疼喔!」

那天起,他擔心的眼神,換成了關愛和感激。我想最快察覺到的必定是做父親的--從兒子輕聲細語的話家常、無微不至的照顧中--雖然他仍是不肯表示些什麼!

在一次的探訪時,病人正要去做治療,露出了徬徨的神情。禁不住地,我拉起他的手,希望能藉著手溫傳遞一股力量,給予他信心﹔忽然間,他的手指有了輕輕的回應,似乎想讓我知道:他收到了!下意識中,我將他兒子的手一起拉了過來,看著父子倆握得

好緊好密的手,剎那間,我瞭解了愛的力量和親情的真摯!

兩個星期後,他們辦了出院,後來,他在家人的陪伴下往生了。顏師姊帶著我們一行六人,參加了喪禮,祝福他解脫了病苦,邁向另一段新的旅程。

接下來的幾個星期,我又連續看了好幾位也都是癌症末期的病患,有的正值二十多歲青春年華,也有的正值三、四十歲的壯年期,亦有邁入老年的﹔然而,他們都有一個共同點--那被癌細胞吞噬成柴的身軀!

「如果能,我情願替他們痛哪!」那時的我,困在「心有餘而力不足」的境中,無法自拔,每天一進醫院,想盡方法說著、笑著,只為了換取他們的一個笑容,盼望那一瞬間注意力的轉移,能減輕他們的痛。但是一出醫院,我就害怕:明天醒來時,他們還在不在?

「人生無常哪!」師公如是開示著。是啊!只要把握當下,盡每一分每一秒的本分,就是我們所能發揮的功能了!於是我更努力的笑,更盡心的陪伴他們,於是我更快樂了!師公所言「甘願做,歡喜受」,成了我的座右銘﹔「真空妙有」的真義,也成了每日反省的課題。

該長大了

「嗯!姿伶長大了!」媽媽欣慰的說。也應該長大了,我慚愧的想:在擁有了健康的身體、美好的家庭、眾人的關懷和師公的偉大模範之後,我能不懂得感恩嗎?有許多人並不知道珍惜所擁有的,亦有許多人失去了曾經擁有的,而我居然如此幸福地置身於慈濟大家庭中,並學會了知福、惜福、再造福﹔懂得了「捨得」的道理。「好好把握吧!」「用心細思啊!」「專心充實自己吧!」「快快回到慈濟哦!」是的,我會把這每一字、每一句,都銘記在心,謝謝慈濟毫無保留的愛和無微不至的照顧!

▲天涯共此情

青年心.純美心

◎賴姿蒨

之一/慈濟面霜

初見回台參加暑期大專志工一個多月的姊姊,和印象中的那個姊姊不太一樣--黑了點,瘦了些,也漂亮多了!正在學習「讚美別人」這門學問的我,趕緊把握機會把心裏的感覺告訴他。原本以為他會來一句「天生麗質難自棄」之類的玩笑話,沒想到進入耳裏的,卻是姊姊帶笑的聲音說:「是擦了慈濟面霜的效果!」我先是楞了一下,才領悟到深層意義。姊妹倆才見面,便以笑和開心迎接彼此﹔我在心裏忍不住為他道賀:「好姊姊,一趟台灣之行,長進了不少,連幽默感都不一樣了!」

一連幾天,姊姊待人一直是柔聲細語,笑容不曾從他臉上褪去過,和從前脾氣陰晴不定的他,判若兩人,看在全家人的眼裏,真是又驚又喜,原本就長得甜甜的他,現在是一言一行都「甜」起來了!

有一天,幾位媽媽的朋友來家裏,看了姊姊,不免也讚歎一番,其中一位阿姨便問姊姊說:「妳在台灣是擦什麼保養品,怎麼皮膚變得這麼好?」姊姊回答:「是擦了慈濟面霜啦!」這位阿姨一下子沒有體會出來,馬上接口問道:「真的呀?那你是在那裏買的?我在一旁聽了,本想道破實情讓他知道,沒想到被姊姊給阻止了,他一本正經的對著阿姨說:「阿姨,這種面霜不用花錢買,妳只要微笑,天天都歡喜的笑,就天天在用慈濟面霜了!」阿姨聽了,才恍然大悟,當場便試擦了慈濟面霜,而姊姊也順利完成了一次成功的「慈濟外交」。

之二/姊姊的眼淚

回來之後的姊姊,總是左一句師公長,右一句師公短,談論的話題,總不外乎師伯們、師姑們和所有的大專志工們。每次聽到他談起住在花蓮時的種種,很難不去注意到他眼中那道歡喜的光。一次又

一次,他翻著相簿,一張一張解說給我聽,說一位得了厭食症的小妹妹﹔說一位奉獻了十二年歲月在慈濟的師姑﹔說一位有心想學英文的師伯﹔說………。說不完的故事、說不完的記憶、說不完那分把慈濟當成家的感覺。

一天早晨,錄音機裏播放著師公的錄音帶,四周安安靜靜的,只有師公的聲音和一種溫馨祥和的氣氛。突然,有一種不太協調的連續動作聲,打斷了正沉浸在其中的我,聲音是從隔壁姊姊房裡傳出來的--「抽紙→擤鼻子→紙進了垃圾筒→抽紙」,這樣持續了一陣子,我忍不住走進他房裏一探究竟。

坐在書桌前的姊姊,眼睛哭得紅紅腫腫的,看到我,還想假裝沒事的樣子,我走過去摟著他的肩膀問說怎麼了,才一句「我想回台灣」,眼淚又掉下來了。姊妹連心,他的淚滴在我的手背上,我的鼻頭也有一種酸酸的感覺。我坐在他旁邊聽他說,一句也插不進去,他斷斷續續的說:「師公會累,師公還需要那麼多錢蓋醫學院,可是現在師公沒有錢,怎麼辦?」「讀完大學,至少還要五年,可是我現在就等不及要回靜思精舍幫忙,怎麼能等五年那麼久的時間?」

不知道他這樣說了多久,除了把他摟得更緊,面對感情一向豐富的他,我真的是一點「法度」也沒有。好不容易等他平靜些,我才慢慢的對他說:「師公現在最需要的,是人才。想幫師公、分擔師公的辛苦,一定要先好好讀書,使自己成為一個人才,才能有本事,回精舍貢獻智慧和才力,也才有本事去謀生、貢獻財力,幫助師公蓋醫學院啊!」

無論他聽進與否,午餐時間到了,餐桌上,媽媽也注意到姊姊的心思,又是一番開導。畢竟是媽媽,見得多、懂得深,對於慈濟未來的展望也有較深的體認,「將來若想站穩在國際舞台上,慈濟需要語言上的人才、行政管理上的人才、國際人才。關心、擔心師公是一回事,實際為師公做些事,才是真正幫了師公的忙。」媽媽的一席話,像一記當頭棒喝,打在姊姊和我的頭上,所謂「一棒打醒夢中人」,當然,媽媽的一席話又讓姊姊感動了一次,淚從他的眼裏順著臉龐流個不停。沒想到原本一直靜靜坐在一邊聽的外婆,也跟著哭了起來,哭得像個小孩似的,我們一下慌了手腳,只能連問:「阿媽,你怎麼在哭,是想到什麼了?」他老人家似乎沒有聽見,仍是一個勁兒的哭,最後還是媽媽走過來對他說:「媽媽,你是在哭什麼呢?是不是看到你的孫子在哭,想說你自己也會哭,不要哭輸人嗎?」一番話才把外婆給逗笑了,笑得比誰都開心。

又是一個愉快的下午,愉快,因為大家心裏那分對慈濟的愛,在慢慢的擴張,讓我們對未來要走的路,看得更明,也才能走得更穩。

之三/慎言箱

慎言箱?慎言箱是什麼?這個問題從姊姊回來的第一晚,便一直在我腦海中徘徊。看他一回到家便拿著尺和紙筆坐在書桌前,一橫、一豎,畫著我看不懂的圖案;失敗的作品堆在一邊,什麼也不像,頂多是個普通的小盒子。看他做的那麼專心,好像正在進行著什麼重大

的工程似的,我忍不住一再的問:「姊,你在做什麼啊?」而答案總是千篇一律的「慎言箱」。起初沒聽清楚,還自作聰明的認定他是在做「證嚴箱」呢!

第二天早晨,我們終於見到姊姊巧心製作的小盒子,上面工整的寫著--慎言箱。

「慎言」--謹慎說話,照字面翻譯應該就是這個意思了吧!要如何開始?又怎麼個謹慎法呢?

一切的問句,在那天的早晨由媽媽和姊姊共同解開了,這對「最佳拍檔」,一個說道理,一個說故事,慎言箱的完整輪廓才在我的腦海中成型。

原來是師公為了提昇我們台語文化的水準,希望能改變一般人對於講台語的負面印象,一再叮嚀我們,把台語說得雅一點。但對於某些人來說,講台語都講了幾十年了,往往一不注意,不太雅的、可以不用的一些字,就出現了--譬如台語中,開車的「開」和「糞」便同音,唸做「塞」﹔「可以」也讀作「欸塞」(ㄟˇ ㄙㄞˋ),這樣的話,聽起來就不太雅。但是,如果我們小心一點,把開車的開用「盔」來代替﹔「可以」能替換的字就更廣了:「欸應」,「欸當」,「ㄎㄡ ㄧˋ」,等等之類。於是,有一位師姑為了警惕自己不去犯這些錯誤,便罰自己每次犯錯的時候,就要捐出一百元。自己心疼那些錢,自然說話的時候,就會先想一想再說出口,習慣後,那些不太雅的字眼自然就會改過來了。

正好,現在外婆住在家中,我們一定要說台語才能溝通,剛好乘機會練習說台語,順便提昇一下自己的「台灣氣質」。

到底我們是屬於「知難行易」型呢?還是「知易行難」型呢?其實我自己也不太清楚,雖然從媽媽的口中聽來,似乎是一個很容易犯的毛病,但對一個不常說台語的人來說,實在是無法相信,如果稍稍注意一下,也會常犯錯嗎?

於是,當姊姊提議「一字一鎊」的時候,大家便無異議通過了,自此之後,姊姊的耳朵像突然變得靈敏了好幾倍,而且還是千里耳呢!有時候他坐在二樓陪奶奶聊天,在三樓講電話的媽媽不注意,講了一個不該講的字,馬上,響亮的一聲:「喔-一鎊」就從二樓傳了上來。

剛開始的那些天,家裏的「喔」聲不斷,而且沒有通融的餘地,什麼「祖孫之情」、「母女之情」、「姊妹之情」,到了這個時候,是一點影響力也沒有,公正無私的態度,連到家裏來作客的阿姨們也包括在內。好加在!大家對於「慎言箱」這樣的構思,都給予支持和正面的認可,所以,當他們要離開之前,還會自己主動「認錯」呢,並且帶一分「悔過」後那種「安心」的笑容喔!

至於外婆他老人家,到目前為止,已經被罰了二十鎊了,好幾次,姊姊的「喔」聲響起時,他總愛說:「不跟你玩了!我不要玩了,每天只聽到妳在那邊喔不停。」這時候,姊姊馬上擺出一分十分正經的態度向外婆解釋:「人家是為你好,讓你不要說不好聽的話嘛﹔再說,我又不是要拿妳的錢去做壞事,錢我都是要拿去給師公救人、做好事的,這樣你又可以做功德,又可以講好聽的話,不是很好嗎?

」淘氣的外婆這時也只好半開玩笑,半「無奈」的說:「真好,真好!」惹得在一旁聽了許久的媽媽和我笑個不停,媽媽還趕快補充說:「媽,你現在有一個孫女兒好像善知識一樣,時時提醒我們,讓我們講話更好聽、更文雅,這樣,以後你就『欸塞』……」「喔-喔,一鎊!」嘻嘻!

之四/青年之愛

在異鄉,年紀相仿的中國朋友不多,但正因為如此,大家很容易便打成一片,彼此關心,也為彼此打氣,要好的程度就像親兄弟姊妹﹔不同的是,我們從不曾有過一次爭吵的紀錄,能聚在一起的時間有限,大家珍惜都來不及了,那捨得浪費時間在鬥嘴上呢?

因為慈濟的緣分,我們又結識了另外四位中國朋友--尹宣、靜億,耀慧和和重儒,他們分別是兩對黃家的兒女。由於年紀接近,加上大人們時常聚在一起討論慈濟,無形中也增加了我們見面的機會,彼此之間的情誼,也因為增加了那分對慈濟共同的愛,而日漸深厚了。

這次姊姊從台灣回來,心得和感觸良多,當頭一天我們姊妹倆並坐在餐廳裏長談開始,我就有一種感覺--這次姊姊是帶著十分的信心和足夠的感化力,準備要給我們這些同輩一些「東西」的。

記得從前曾學過一句話:「赤子之心」,原本以為人懂事了之後,要保有這樣的一顆心是不太可能的事情,但是從這些朋友身上,不但徹底的推翻了我的「偏見」--他們純樸得讓我感動,善良得讓我無法相信他們竟然是從小就生長在國外的小孩,甚至以他們不太純熟的中文,對於慈濟的向心力和對於師公的關懷,有時候連我這個生長在台灣、接觸慈濟比他們久的人,都感到不如和慚愧。

所以,當姊姊對我說:「善解,這句話在我們這群小孩之中先推行,一定會比較容易。」「我們先在這兒教他們比手語和唱一些慈濟歌,等十二月他們回去的時候,才會覺得有一分更深的歸屬感,他們也才能夠更快的投入志工的行列。」除了完完全全的贊成,我無話可說。

於是,斷斷續續的,在幾次電話聯絡中,姊姊慢慢的把他在花蓮的所見、所聞和所參與的活動內容,告訴了他們。耀慧馬上對姊姊說:「讓我們現在便改用台語說話吧!你要幫助我喔,因為我希望回花蓮的時候,也能和你一樣說一口流利的台語。」當他聽到姊姊說,在花蓮,大家都要說台語,不但要會說,還要說得雅之後,「說台語」,便成了他回花蓮之前,先策勵自己的第一步,而且說做就做,正如師公說的--做事千萬不能拖泥帶水。

隔兩天,一個大型的聚會在一群朋友之間掀起了一股熱烈的氣氛,由於主辦人之一是我們熟識的一位中國朋友,於是幾乎所有的中國朋友都被邀請在內,但是我們姊妹倆一向對這樣的場合沒有興趣,加上外婆才剛來,我們捨不得放棄和外婆相聚的時刻,去參加一個和一、二百個不認識的人鬧一晚的邀約,我心裏想著:只要明天撥個電話,不就能知道所有的詳情了嗎?

於是,隔天的早上八、九點,我便撥了個電話給靜億和尹宣,沒想到他們卻是一整天都不見人影。第二天,媽媽就告訴我說,靜億、尹宣、耀慧、重儒他們四人去打工一天,把工資一共六十鎊全部捐了出來。我心裏納悶著,他們那來的精力呢?

謎底最後終於揭曉了--原來聚會一直持續到午夜之後,為了安全起見,他們四人一起叫了一部車,回到耀慧的住所過了一夜,沒想到隔天一大早,他們被一陣電話聲叫醒,是耀慧和重儒的監護人阿姨的工廠忙著出一批貨,打包的人手不夠,問他們願不願意過去幫忙,算是打工一天。他們一聽,想說這不正是一個好機會去多賺些錢給師公嗎?於是,顧不得自己想睡的心、顧不得累,就趕快去「做工」了,從早上一直做到晚,一個人賺了十五鎊,大家都把它捐出來。那天晚上,大家才早早上床「補眠」一番。

他們有著四顆多美的心啊!大家都年輕,大家都愛慈濟,願把這一分青年之愛,獻給師公;也請祝福我們,將這一分青年之愛,傳給更多的年輕人!

▲天涯共此情

讓善念匯成長河--加拿大的慈濟福田

◎何國慶

慈濟志業國際化,是所有慈濟人共同努力的目標。去年十二月,我們全家來到了加拿大,一方面雖因拓展業務的關係,然而,更重要的一項使命,是要遍撒慈濟種子於異邦,讓法雨普潤加拿大。

為善,要與時間競爭

記得臨行前,上人開示:「雖到異鄉,然而為善要競爭,思賢在洛杉磯已做得很好,可要加油呀!」當時我心裏想:上人未曾出國,可能不知道兩地差距頗大--洛杉磯有華人數十萬,而加拿大僅有二、三萬人,如何能比呢?後來慢慢體會,我才明瞭,原來上人是要我們競爭「時間」呀!

在我來此之前,已有慈信、濟傳等多位師兄師姊,在西海岸溫哥華地區,舉辦了數次茶會,推展慈濟精神。從今年七月開始,我們又展開了一項有意義的活動--投入此地民間機構「食物銀行」(Food Bank)的發放工作,濟助低收入家庭。

「食物銀行」是加拿大最知名的福利機構,成立於一九八六年,每週對於需要濟助的家庭,進行食物發放。在溫哥華,每星期約有一萬七千多人排隊領取救濟品。

「慈悲要有智慧」--是慈濟人一向的理念;為了瞭解發放的情況,我們曾事先到發放現場訪查過,結果發現到:有些接受濟助的人年輕力壯,嗜好杯中物,鎮日無所事事,看來這些都不是我們應該幫助的對象;另外有些則是揹著小孩前來領取食物,經由我

們商議,決定濟助這樣的家庭。

每月八萬元濟助四百個家庭

我們主動向溫哥華食物銀行接洽,如何能幫助這樣的家庭。該機構的董事告訴我們,由於「食物銀行」本身經費不足,因此主要食物來源,皆是善心人士捐贈的乾糧、罐頭等物品,無法購買新鮮的蔬果;可是受濟人最需要的卻是新鮮的蔬果。因此我們決定請執事代購新鮮蔬果給貧戶,然後由我們負責經費以及發放。食物銀行表示,每個星期二點五元加幣(約合台幣五十元),就可幫助一個家庭。衡量過我們所能負擔的狀況,目前慈濟會員們每月聯合捐助加幣四千元(合台幣八萬元),濟助四百個貧困家庭,每星期一次,固定在Ramcamp社區中心發放新鮮蔬果。

投入發放工作之前,所有師兄師姊們都建立共識:「我們要抱著感恩的心來幫助他們,感謝有此機會助人,所以不僅聲色要柔和,臉上更要露出笑容。」所以我們在發放時,都是恭敬地雙手將食物送到貧戶手中;另外當他們排隊領取食物時,我們即為他們推車或是照顧小孩。由於慈濟人舉手投足間,顯現出關懷之意,有位貧戶言道:「Food Bank的服務不錯喔!」當地電視台亦派人來採訪。當他們知道我們來自台灣,看到我們的發放態度,不禁感到好奇,問我們這些錢從那裡來?為何要來幫助他們?我說:「我們是從台灣來的移民,很願意幫助這裡貧困的人,這些錢就是我們募捐來的。我們非常感謝有此機會可以助人!」

隔週又有另外一家電視台前來採訪,或許對於我說的話有所懷疑,又相繼問其他幾位師姊結果得到的回答皆是如此,才相信原來我們的每一分錢,都是點點滴滴勸募而來的。他們不禁發出讚歎:「你們真是一群很可愛的人,如此富有愛心幫助他們!」

其實我們所做的,並不算什麼,這些都是秉持上人的教誨,有能力幫助人,何樂而不為呢?

有一次,一位車禍受傷的貧戶拄著柺杖來到發放現場,師姊見狀,趕忙過去攙扶他,並且告訴發放食物的師姊:「他車禍受傷,可能需要補充水分,我們多給他兩粒水梨吧」那人不斷言謝,猶頻頻回頭向師姊致謝。一位師姊問他:「你在看什麼呀?」他說:「看你們燦爛的笑靨!看到這麼愉快的笑臉,病都好了一半!」一付和顏溫馨的笑臉,是可以讓人望之而生歡喜心的。

蘋果的滋味

此外,在發放現場,曾看到隊伍中兩位長得很可愛的白人小男孩,遠遠看著我們發放的東西,師姊見了連忙拿了兩粒蘋果,遞給他們;小孩子愣了一下,旋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衝到師姊面前拿到蘋果,迅速咬了一口,「咔嚓」一聲清脆聲,彷彿藉以證明這不是夢境幻影,然後很滿足的將蘋果緊緊地捧在胸前,深怕被人搶走似地,一下子就吃完了,那副模樣真叫人憐惜!

望著孩子天真而滿足的表情,我不禁感慨萬分,想到前一天晚上,慈愉師姊正巧也買了蘋果回來,細

心的將蘋果削好後切片給兒子們吃,結果兒子不知珍惜,嫌東嫌西的;而此刻,只是一小粒蘋果,卻可以讓他們如此滿足,想來兒子們是多麼幸福呀!真該知福、惜福!

「本欲度眾生,反被眾生度」,在每個星期的發放現場,總會碰到一些令我們感動或深自省思的事情,點點滴滴都像是示現教化,原來上人所說的:「經者,路也」是要去行的,只有實地去走,才能理解蘊藏其中的道理。

記得有一次,一位義大利人在領完物品後,告訴我們,他很喜歡我們的食物,並問我們為什麼穿黃背心?我們告訴他:「我們是台灣來的佛教團體,到這裏希望能繼續台灣的慈濟精神,幫助本地需要幫助的人;感謝你給我們機會行善!」他聽了很感動,不知如何表達他的謝意,於是從胸前取出十字架,對我們說:「我相信我的上帝會保佑你們的!」原來人與人之間,不論任何種族、宗教,本就可以和諧、自然的相處,只要彼此有愛,就無隔閡。其實我們雖是在付出,然而實際上我們無形中卻獲得更多。

還有一回,慈愉師姊在發放現場看到一位婦人推著嬰兒車,正排隊等著領取食物,看到她虛弱無力的樣子,便問她:「妳剛生產完嗎?」婦人答道:「才生五天!」五天!才生完五天就必須外出跟著大伙兒排隊奔波?中國的婦女生產完後都必須坐一個月的月子,才能補足生產時所消耗的精力,而面前這位婦人……。慈愉師姊趕忙扶助她說:「沒關係,妳先休息一下,我來幫妳領。」想不到婦人執意不肯。慈愉師姊只好幫忙把東西放在她後面的背包,卻只聽得婦人「唷」了一聲。「妳怎麼了?」「沒什麼,只是傷口裂開,有點疼!」

目送婦人蹣跚的腳步離去,慈愉師姊轉頭對一位來幫忙的會員說:「你要知足呀!先生這麼疼愛你,到現在還在幫你做月子,而你卻和他吵架。」原來這位會員二年半前生了個兒子,先生高興之餘,表示要幫她做滿三年的月子,至今還有半年的時間,而前一天晚上,她和先生吵架,甚至將先生的衣物拋出屋外。我想看到這位婦人,一定可以帶給她一些啟示吧!

由於我們服務的態度受到肯定,三個月下來,已經和食物銀行的工作人員成了好朋友,我對Food Bank的董事表示,感謝他們有此機會可以讓我們行善,董事們卻說:「應該是我們感謝你們才是,你們這種態度真是太偉大了!」一位要離開此地到多倫多

去的董事,臨行前特來向我們道謝,同時表示將學習我們的經驗,帶到異地去呢!

愛心捐款取之於當地,用之於當地

慈濟在加拿大的工作,是濟貧教富的延續,以上是我們在加拿大的濟貧工作,至於教富工作,當初我認為能夠移民到此地,應該都是較富有的人,要教富想必不難。剛開始勸募時,我把目標訂在第一年募到十二位榮董--籌募一千二百萬基金,然而朋友卻潑了我一身冷水:「你省省吧!這是不可能達到的,以前也曾有其他團體來募款,成績都不是很好;因為有些移民華人,生活雖然富足,但本身已沒有收入,靠著銀行利息生活,沒有『安全』感,要他們捐款,是很難的。」

當初我的本意,本就不止在華人圈子勸募,而是要把慈濟濟貧教富、慈悲喜捨的精神,在加國推行,讓此地的台灣人帶動慈善工作,以造福本地人;做到人人都知道慈濟。所以不管朋友的冷語,我還一本初衷去實行。

上人當初為我取法號「濟亨」,當時我心裡想:以字面上解釋而言,「濟亨」就是「救濟大亨」;可是「大亨」本身已經很有錢了,為何還要去救濟他呢?後來我仔細一想,原來人的欲望無盡,人心的不足,就如蛇吞象般。企業家每年計畫淨賺目標,達不到時不就是欠缺、匱乏不足了嗎?有一次我問一位生活富裕,已累積相當財富,卻仍為工作忙碌不堪的建築同業:「你究竟是欠誰的錢?」「欠兒子呀!」他回答我。其實兒孫自有兒孫福,又何苦呢!

以前加拿大排華相當嚴重,現在華人移民在此地雖然有錢,但社會地位並不高。勸募時我告訴他們:「不要讓外人只認為我們有錢,有錢也要能發揮它的功能;現今加拿大景氣較差,我們有能力也應發揮雪中送炭的精神。讓他們瞭解,台灣人不只是有錢,更富有愛心。」或許是當地媒體曾報導過我們濟助Food Bank的事,許多人曾聽聞過慈濟,因此我們勸募時成績斐然,一個月之內,竟募到十三位榮董!這對我們推展會務而言,無疑是莫大的信心鼓舞。

此地委員僅有五位,而會員已有二百三十幾位,我希望日後慈濟在加拿大,不僅是台灣來的一個團體,而能成為此地大家公認的團體。目前我們已著手向當地政府申請設立分會,及慈善機構的免稅證明。據委託的律師說,一般申請免稅證明,前後可能需花費六至八個月的時間,但是當他明瞭到慈濟在台灣、大陸、美國,或是其他地區所從事的工作,令他非常感動,因此他直接打電話到渥太華給專門審查此類案件的負責人,請他盡速處理。所以在十月底,已經獲得通過;前後不到一個月的時間。這是因為慈濟「誠、正、信、實」的做法,令他們信服。

慈濟世界是「心」砌造的

孔子一部論語,至今讓人們受益無窮,而上人的無盡法語,亦是寬廣博大。雖然我們遠在異邦,但是上人卻給了我們許多的法寶,取之不盡,用之不竭,

任何問題產生,皆有上人的一項法寶可對治。

慈濟委員除了辦茶會,介紹慈濟一些實際發生、能令人打開心結的故事外,也到朋友家裏拜訪,讓他們也能從別人親身經歷的過程中,有所體會。正如上人所言:「做慈濟工作就是要讓我們『開心』,把心結打開,才能真正快樂。」

有位會員因為聽人家說她的是非,而生煩惱,煮飯哭、睡覺也哭,天天愁眉苦臉地以淚洗面。於是我拿出上人的法語開導她:「原諒別人就是善待自己」「生氣就是拿別人的過錯來懲罰自己」,她想通了,心也開了,更去幫助與她同樣深陷煩惱的人;有人因而加入會員,或當榮譽董事。

我有三個兒子,老三今年九歲,暑假時曾回來參加慈濟學佛夏令營。有一天,慈愉師姊問兒子們:「長大以後想做什麼?」老大、老二不是回答律師就是醫師,或是大企業家,只聽得老三說:「要當慈濟委員!」太太聽了後愣了一下,還來不及會意過來,老二搶著回答:「當慈濟委員又沒有薪水可拿,這樣不僅不能救人,到時可能還要被人救濟……慈濟是錢造成的,要有很多錢才能建醫院、蓋學校……。」「不!慈濟不是『錢』造成的,而是『心』造成的。」老三認真地表示看法。

雖是童心童話,然而卻意味深長,小小年紀竟語出驚人,原來大人們平常所言所行,潛移默化中影響了孩子。

上人要的是「一百億」人的善念

記得上人當初籌建醫院時,遭遇到重重困難,尤其經費更是短缺,後來有一位日本人欲捐二億元給上人蓋院,然而上人卻未接受;因為他認為,慈濟福田是要讓許許多多的人來植,而非僅一人。

因此,上人是要大家用「心」來勤植福田,尤其現今慈濟各項建設,包括醫學院、全省醫療網、紀念堂……等,所需經費達一百多億,上人是希望有一百億的人能付出那分愛心--所以,募的不是一百億的「錢」,而是一百億的「心」。

以前我喜歡收集一些古玩字畫,後來上人的一席話,卻如醍醐灌頂般敲醒了我--上人對我說:「我不知你的人生觀是什麼?但是我的人生觀,是關心人與社會的關係--生活在社會上的人,是否付出愛心去關懷社會。因為只有人人付出愛心,社會才能祥和。」上人恢宏的智慧與胸襟,令我心生慚愧,也覺望塵莫及,上人關心的是慈濟遠大的前景,而我卻留戀一己之好,後來我決心把這項嗜好改掉。

我們在這裏的慈善工作,是「取之於當地,用之於當地」,所有的是愛心捐款,都將點點滴滴流入加拿大社會,希望能由點滴匯成一股清流,和加國社會融和在一起,讓慈濟平等、無分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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