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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阪神地震五周年

不死鳥

◎撰文/陳美羿

哀痛可以撫平,歷史不能遺忘;
曾經吞噬六千多條人命的日本阪神大地震,
如今已屆滿五周年,
神戶,正像是一隻鳳凰,
從火中走過,新羽煥爛。
但願,台灣也和神戶一樣,
是一隻不死之鳥。

登上夢風船。

好美的名字--夢風船,其實就是纜車。從神戶新站旁的纜車站,坐進那小小的圓球,緩緩上升。腳下盡是綠樹,登高望遠,漸漸已經可以看見海洋了。

經過「風之丘」站,直上布引花園的展望台,美麗的神戶港一覽無遺。

神戶背山面海,山與海之間一條狹長的平地,是人煙最稠密的地方。

一九九五年一月十七日清晨五點四十六分,一場突如其來的大地震,剎時使得神戶成為人間煉獄,六千四百多人罹難、四萬多人受傷,鐵公路、橋梁、碼頭、建築物傾毀不計其數。

五年過去了!

積極的重建工作已讓神戶恢復昔日容顏。

高樓聳立在陽光中、輪船行駛在碧海上。神戶,真是一隻「不死之鳥」!

【重生的力量】

從神似歐洲小鎮的街道走下來,有一個空地,搭了個大帳棚,陪同的友人丸岡先生和產經新聞記者福島小姐說,這裏是NHK電視台的舊址,震後大樓不堪使用,拆除後就一直空著,而NHK已遷建他處。

丸岡先生如數家珍的指出何處曾「倒塌」、何處係「重建」……經過高架鐵路,他說,有一位在工程單位任職的朋友,在協助拆除車站時,赫然挖到一支滑雪板和一肢人的手臂。可以想見,那是一個快樂的出遊者,卻意外命喪在地震的瓦礫堆中。

在中央大街熱鬧的商場邊,有幾位志工在募款,籌募救難犬培訓經費。兩隻穿著背心的

救難犬也配合展示,引起許多路人的愛憐,而紛紛掏腰包。溫馴的救難犬除了救災外,還可以到老人院、醫院去陪伴失智老人和癌症病童。

福島小姐說:「地震後,有宵小趁機打劫,這裏的商家聯合起來組成警備隊,維護治安。」我說,台灣也曾發生偷竊事件,所幸未有公然搶劫。

三宮車站前,有座「阪神.淡路大震災復興支援館」,又稱「不死鳥會館」。館前有一座雕塑作品,是法國藝術家 Cesar利用整修艾菲爾鐵塔的鋼片創作的,送給日本,祝福重生。

紀念館外,有人募款、有人義賣、也有身著和服的歌手演唱,吸引不少過路人圍觀和掌聲。

館內常態性展出地震的受災情形、重建經過、地震的背景、活斷層、防災知識……有照片、圖表、模型、多媒體。主要資料備有日文、英文、韓文和中文,相當周到貼心。

在復興計畫未來的目標中,揭示了建立「人與自然、人與人、人與社會」的調合共生,令人深省。

【神戶夜泊】

關上房門,我把自己鎖在小小的斗室中。第一次,獨自投宿在陌生的旅邸。

打開電視,瀏覽了各台的畫面,有許多電視台都在播放阪神大地震相關的回顧節目。

寶塚停在五點四十六分的時鐘;蘆屋的斷垣殘壁;西宮震壞的車站;長田區的沖天火光;神戶呆坐的老人背影;低頭走在扭曲鐵軌上的中年男子;住在組合屋的老婦人;祭拜亡父的五歲稚子;痛失長子的母親……

除了大火外,每一個畫面、每一個場景,都曾在南投、台中出現過,也在土耳其出現過。災難,是超越國界的共同語言,每一個人都讀得懂,懂得它的悲慘和傷痛。

夜漸漸深了,城市也寧靜下來。大樓窗口透出來的光、路邊的街燈,在微雨中,顯得朦朦朧朧,甚至暈出一圈光環來。

濕濕的地面上,唯一流動的光影,是偶爾馳過的汽車。遠處神戶港中,映照著對岸的燈光,在水中閃閃爍爍。

我把臉貼在冰冷的玻璃窗上,看著一列電車,緩緩駛進了中公園站。一位穿著長大衣的男士下了車,寂寞地走在月台上。

房子、樹木、街燈、陸橋,都靜靜的肅立在冬夜中。神戶的人們,都安然入睡了吧?

巨大的沉寂,撲天蓋地似地向我襲來,雙手掩面,不忍時間流逝。五年前的此時,神戶的人們,想必也已安寢。卻不知幾個小時後,

災難即將降臨……

神戶夜泊,不在客船,也沒有鐘聲;只有蒼白的月亮,孤寂的掛在天際。

【清晨的追悼】

清晨五點多,我們來到神戶中央區東遊園地。

廣場上,已用六千四百三十二支竹筒(罹難者人數)插成117和KOBE(神戶)的巨大文字。竹筒斜切成美麗的橢圓形面,筒內灌上水,點燃的小小白蠟燭就擱在水面上,輕輕的漂著。

現場除了罹難者家屬和志工,還有許多媒體記者。天氣很冷,整個會場安靜異常,彌漫著一股哀淒。

五點四十六分!擴音器廣播,請大家默哀一分鐘。所有的人放下手邊事物,就地肅立,有人低首合十,有人開始啜泣……

五點四十六分!不堪回首的清晨。

吉他聲和歌聲從另一頭傳來,人潮也移了過去。就在剛剛,五點四十六分!一座永遠不滅的「希望之燈」點燃了。

大理石燈座上,刻著崛內正美撰寫的文字。丸岡先生請來的翻譯世本小姐逐句地將內容告訴我:「……此燈將被奪走的生命和存活的生命,緊緊相繫……」

有人相擁而泣;有人捧著罹難親人的遺照默哀;一位中年婦女凝視著那跳動的火燄,突然跪了下去,掩面失聲痛哭起來,周遭的人也無不跟著落淚。

別緻的慰靈碑「自然與共生」,在水牆邊一個蜿蜒的地道走下去,地道兩旁刻著捐款者的芳名。最底下是一個圓形的冥想空間,抬頭仰

望,是奔騰的水花。周圍大理石牆壁上,刻滿了罹難者的名字。

我們恭敬的讀著,那曾是一個個活生生的生命啊!

「陳桑!」丸岡先生喊了我一聲,原來他發現了陳姓的一家中國人。世本小姐說,神戶是一個港口,一向就居住有許多外國人,因此罹難者中,也有許多外籍人士。

一個瘦弱的老婦人對著牆面上,靜靜地流淚。另一位中年婦女,蹲在地上,用食指輕輕的撫著一個名字--上所稚佳子,是她的女兒嗎?

她的手指就在那名字上,來來回回,回回來來,一遍又一遍,一遍又一遍……過了許久,她站起來走出去,我也不由自主地跟上前,在清晨的寒風中,緊緊地抱住了她……

天微微亮了,廣場中央的幾十尊雪人,遠望有如佛菩薩般。雪人前擺了鮮花,以及來自日本各地的燈燭,北海道、沖繩、奈良、愛媛……

【放水燈】

天矇矇亮,氣溫八度。

追悼者和媒體又湧到神戶港邊來,人人手中拿著紙做的蓮花燈來放水燈。

五年前的一場地震,神戶港災情慘重,壁岸下沉,貨物淹沒。為了把悲慘的地震遺跡傳予後世,因此在美利堅公園的崩壞碼頭,還完整的保留著,看了令人怵目驚心。

我們跟著人群鑽過欄杆,來到岸邊,把燈固定好,點燃蠟燭。丸岡先生小心翼翼地把燈放進水裏,一盞盞的水燈就隨著波浪搖盪,漸漸漂向大海。

一盞盞紅色的燈,好像海中綻開的一朵朵的花,花朵裏盛滿了思念和祝福;也像一艘艘的小船,把痛苦和哀傷,載到遠方埋葬掉。

一位朝日新聞記者問我,為何千里迢迢來參加這個活動?我說:我要來找尋「因地震而美好的事物」。

「我們還要呼籲社會大眾,不可忘記地震帶來的慘痛經驗。台灣九二一地震不過三個多月,似乎已被人們逐漸遺忘了……」

他說:「如果不是五周年紀念,阪神地震也被忘掉了。」我反過來請教他,經過五年了,現在受災戶的反應呢?

他說:「有的人對罹難親人充滿了思念,表示永遠不會忘記他們,因為他們曾活在這個世界上;有的人則是不願提起往事,不想說什麼。」

太陽出來了,天色大亮,我指著晨曦告訴世本小姐:「不管再怎麼大的狂風暴雨或黑

暗,終會有陽光普照、光明再現的時候。所以,人生還是要懷抱希望的。」

樂團在碼頭邊演奏,歌聲飄揚在冷冽的寒風中,格外有一股說不出的感覺。

【老人的家園】

用過早餐,我們來到灘區摩耶海岸的神戶市立老人養護所。

養護所內有一百多床,八十床是常住老人,三十床可供「老人寄住」:也就是有老人的家庭,若因家人外出、旅遊、生病,可付費將老人送來寄住幾天。

此外,還有「日間托老」:老人上午九點來,下午四點回家。在養護所裏,老人們可以聊天、看電視、做遊戲、學才藝、睡覺、洗澡……

養護所裏窗明几淨,老人也都乾淨、開朗,只是交誼廳裏的榻榻米少了好幾塊。帶領我們參觀的先生說,有些老人不習慣睡床鋪,將榻榻米拖到房間去睡。

在養護所的前面,有ㄇ字型的地震復興公宅,共一千八百多戶,住了三千五百多人,一至五年內以超低價出租給受災戶。但年輕人多數不願承租,因此七成都是老人,成了老人公寓。

我們造訪了一位七十三歲的獨居老人白田忠一,他以每月兩萬日圓(約合台幣五千七百元)租了一間,已住進來一年四個月了。

打開鐵門,是一個小小的玄關,然後是一間廚房兼飯廳與客廳的空間,最後面是五個榻榻米大的房間。房間和衛浴內都有緊急呼叫鈴,萬一老人需要幫助,可以按鈴求救。

鑑於震後許多住在組合屋的老人「孤獨死」,有些志工團體已經開始對復興公宅

的老人進行關懷;敲開冰冷的鐵門,也打開老人的心門。

【虹之家】

沒有任何標誌,沒有任何文字,從樸實的外觀上看,它和一般的建築物沒兩樣。但是,走進去一看,它是處處用心,為地震孤兒從事心靈復建的愛心家園。

總部在東京的育英會,三十年來一直為孤兒默默奉獻,如提供獎學金等。阪神地震後,該會主動尋找到五百七十多位失親的孤兒,其中父母雙亡的有一百一十位,多數是單親父母或親戚撫養,住在孤兒院的則有四位。

地震後半年間,育英會志工帶孩子們郊遊、辦活動。後來覺得需要一個常設的場所來做更長期的輔導,便積極募款,四年後在東灘區蓋了這所「虹之家」,長期為孤兒做各種協助。

「虹之家」所有的工作人員都是「孤兒」長大的,接待我們的細見一雄先生,小時候父親即因車禍過世。其他還有熱心專業的志工老師和大學生參與。

細見先生說:「震災下的孤兒常會有很深的罪惡感。如當年十歲的孩子,五年後已經十五歲了,他們會想,如果是現在的我,就有能力救自己的父母親了,只恨當時年紀小;有的小孩則會想,如果不是因為我,父母親也不會罹難。所以,小孩的心裏總是充滿了不安和壓力。」

天行有常,不為堯存,不為桀亡。一般人都不太能了解,更何況是孩子。

「虹之家」提供孩子一個絕對安全、安心的家園,並且為各個年齡層的孩子設計不同的空間。如幼兒的玩具屋、遊戲屋;青少年的藝術屋、音樂屋;發洩情緒的「火山屋」;獨處追思的「冥想屋」;分享心情的「談心室」;共同活動的「彩虹廣場」。

「這個和室,可以談天、遊戲;可以教授茶道、花道;可供遠方來的孩子住宿;如果有孩子不想回家,也可以申請暫住幾天;或是單親父母要外出,也會把孩子寄住在這裏。有災難發生時,也可供志工住宿。」細見先生說。

虹之家後面,有學生宿舍,提供四十位孤兒住宿,所以還有廚房、餐廳和圖書館等設備。

土耳其和台灣大地震後,「虹之家」的工作人員也到過災區,為小朋友辦活動。細見先生說,「虹之家」將和台中家扶中心合作,為地震孤兒更盡心力。

【不死之鳥】

阪神大地震後,災區湧進一百三十多萬名志工,百分之七十三是三十歲以下的年輕人,有七成是第一次擔任志工。此後,志工團體紛紛成立並形成串聯,造成影響深遠的「志工革命」,因此日本稱一九九五年為「志工元年」。

五十四歲的山本待子,原是一位家庭主婦,地震時,受災的姊姊住在她家四個月,因目睹災民的慘狀,而投入志工行列。

她們先是做飯給災民吃,繼而走訪組合屋,拜訪獨居的老人;為社區辦座談會,忙得不亦樂乎。

她說,因為地震,人的心變得更柔軟了,人與人之間更親密了,更懂得相互關懷、相互幫助了。

丸岡先生受災後,在服務的SONY保險公司發起愛心志工會,有兩千五百人響應,每月募集善款三百萬日圓,從事各種慈善工作。

「虹之家」也是因地震而產生。專家學者參與,加上完善的設備,不只孤兒可以利用,一般情緒困擾的人也可利用;不只小孩可以運用,甚至大人也很需要。

因為地震,救難犬增加了,救難裝備也更精密了。

「災難來時,人心變得溫暖、柔軟了;但時間一久,慢慢又冷卻、遺忘了,這是很可惜的。」丸岡先生說:「重建之路,真是艱困又漫長啊!」

哀痛可以撫平,歷史不能遺忘;儘管地震不能避免,但是災後可以同心協力來復建。神戶,正像是一隻鳳凰,從火中走過,新羽煥爛。

但願,台灣也和神戶一樣,是一隻不死之鳥。

▲我想說感恩

孩子,謝謝你

◎撰文/耕心

留了一頭烏溜溜長髮的女兒,一向對她那頭秀髮喜愛至極,在她要就讀國小一年級時,我建議她把頭髮剪短一點,才不用在早上花太多時間整理;可是她捨不得剪,拚命地搖頭,說什麼也不要,母女倆就這樣僵持不下。

隔了幾天,念小學二年級的兒子對我說:「媽咪,您也把頭髮剪短一點,才不會騎機車載我時弄到我的臉。」我回應他:「才不要呢!我喜歡留長髮。」他立刻說道:「那您為什麼威脅妹妹剪頭髮呢?」

當下,我領悟到自己不但霸道、得理不饒人,且不會感受女兒痛失所愛的心情,執意要她聽從我的意見,還好兒子的一番話點醒了我。

或許是基於太愛孩子的心理,以致對他們太嚴格、要求太多,沒有考慮到他們還只是個小孩,需要大人耐心地引導;反而自己變成了任性的孩子,隨心所欲、要打要罵都可以。

有次,兒子快速騎腳踏車至附近遊玩,撞破了鄰居的盆景,事後勇敢向我認錯,我卻心浮氣燥、耐不住性子就發起脾氣來,對孩子罵了一些狠話,不許孩子再犯,以確切表明我氣憤非常的情緒,無形中傷了孩子的自尊心而不自知。

感恩的是,我那三位可愛純潔的孩子,在我無意的傷害後,仍會主動表明他們的心情、述說他們的感受,也常與我分享日常點滴。他們讓我有機會反省自己的言行舉止,一步步地引領我當個有建設性的母親,他們永遠是我的良師益友。

在這裏,我要說聲:「孩子,謝謝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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