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代千里眼
◎撰文/曹麗雲
迅速、機動,外加好體力,
是攝影記者的基本要求;
五十多歲的慈濟影視志工張義川,
不輸給年輕的專業記者,
在風雨中衝鋒陷陣,
記錄下愛的故事……
「納莉」在台灣撒野了四十九個小時,水漫整個北台灣,慈濟大愛電視台也成了受災戶;停播了約八小時終於復播,所有影視志工全力投入「跑新聞」的工作,用鏡頭記錄下災情以及慈濟志工奔走救災的身影。
拐彎抹角出任務
九月十七日上午九點多,正待命中的慈濟委員兼影視志工張義川突然接獲通知--支援拍攝志工在長春路「春天素食」做愛心便當及發放便當的報導。
家住台北市重慶北路的他,立刻扛起攝影器材往外衝。車行至民族路、中山北路口時,赫然發現中山北路儼然已成一條河流,便折回改走民權西路、民生西路……到了和中山北路的交叉口,又硬生生地被「河水」擋下。
如同專業新聞從業者一樣機警的張義川,將車調頭,回家換了部輕便的攝影機,穿上雨衣,跨上機車又迅速出門。老台北的他專找地勢較高的巷弄,拐彎抹角地,終於輾轉到了「春天素食」。
好不容易到了現場,竟吃了閉門羹,原來餐廳因颱風而休業。後來他找到了後面的防火梯上了四樓,果然大家正忙得「熱鬧滾滾」。
雖是做「愛心便當」,依然由餐廳的大
廚掌廚,員工們負責打包。櫃台上的電話不時作響,春天的股東慈濟委員朱秀卿在廚房坐鎮,她的先生則跑進跑出地忙接電話,原來是慈濟救災指揮中心來電,便當數由三百多個增加到五百個。
所幸大廚對接「變化球」訓練有素,平時客人「點菜」就是不定數,所以才能「老神在在」地接受不斷升高的便當數量。
做好的五百個便當,由慈誠隊員送往台北市松江路的中山區公所,給避難的民眾和救災人員食用。
拍好了做便當的畫面,張義川又立刻騎上機車,趕著去拍攝發放便當的場景。怎奈新生北路以東變成水鄉澤國,硬闖的下場是車子「拋錨」。
頓時機車成了他的負擔,他牽著車,穿著灌滿了水的長統雨靴,行在水中,有如腳提著兩桶水,「好像武俠小說中練輕功的人,要腳綁重物走路。」張義川幽默地說。
藏鏡人現身銀光幕
平常時候,拍攝回來的帶子必須經過剪接、配音,才呈現在觀眾面前。而大愛電視台復播之初,租借林口台亞衛星通訊公司的臨時攝影棚設備不足,拍好的帶子要如何「加工」?
這時,長期躲在鏡頭後的「藏鏡人」,一一走到鏡頭前,帶著自己拍攝的影帶,一邊播放一邊說明每個鏡頭背後的人、事、時、地、物和因緣。
「在螢幕上說話,可是人生頭一遭。」張義川笑著說:「身為慈濟人要勇於承擔、樂於配合,多做多學,就多一分經驗。」
事後,張義川又請教看過他上電視的人,提供他需要改進的地方。張義川感恩地說:「唯有在慈濟,才有機會邊走邊學習。」
「沿街叫賣」愛心
長期用鏡頭記錄慈濟人醫會義診的張義川,這次也跟著北區人醫會進入汐止、基隆災區。從九月十八日起接連四天,他在災區記錄人醫會醫師為民眾義診的愛心。
平時人醫會到偏遠地區義診時,負責公關的志工,一定會先到設義診站附近的診所或藥房拜訪,免得引起「搶生意」的誤會;這次到災區義診也不例外。當地的醫院診所都非常和氣地告訴慈濟志工:「沒水、沒電我們根本無法看診。」甚至有的醫師說,如果義診站人手不夠,可以前來支援。
透過張義川的鏡頭,我們看到人性美善的光輝,在那一刻相互點燃,相互輝映,讓屢遭水患之苦的汐止,也有一處「晴空」。
汐止的水退了之後,留下滿地的泥濘和泡水的家具、垃圾……汐止火車站還堆著兩人高的淤泥。因此人醫會的志工們將義診站設在人來人往較稠密的路口。
在騎樓擺兩張桌子,醫師們因陋就簡,隨遇而安地看診。大部分的居民是泡水過久
患了皮膚病,或清掃家園不慎外傷。
因為太簡陋了,剛開始災區的民眾不敢來看診。所以志工們便站在街頭、路邊,「沿街叫賣」愛心,告訴過往的民眾:慈濟在此義診,看病拿藥全免費,看診的醫師都是有愛心的「名醫」,不是沒有執照的蒙古大夫。
有一位面容焦慮的青年,在路邊躊躇不前,志工主動上前關懷。得知他因憂心兩歲多的孩子發著高燒,猶豫著要帶孩子來義診,還是設法送到外地大醫院。經志工們向他解釋,因為是「非常時期」,所以才擺路邊攤義診,但是這些有愛心的醫師,醫術都很高明。他才放心地回家去,和太太帶著孩子來看診。
天下父母愛孩子的心是如此殷重,而慈濟人愛苦難眾生的心不亞於父母心。
慈濟人的愛和真誠感動了災區的居民。有一位退休的里長一再向人醫會的工作人員致謝:「慈濟人屢次來汐止救災,都在無水、無電、交通受阻的情況下,不只是送飯、送水,還把醫師、藥物送到家。」
■
去年跟隨慈濟海外義診及國際賑災,有十五次之多的張義川說:「就像行萬里路勝讀萬卷書一樣。每次的參與都能使慧命增長,我非常珍惜每一次拍攝的因緣。」
將興趣轉換為志業的張義川,在拍攝下每一個感動的鏡頭時,不只記錄在影帶上,更牢牢地刻記在心田裏。張義川堅定地說:「時光易逝,歲月不饒人,我已五十多歲了,我要把握住每一個能付出的因緣!」
▲納莉災後一個月
在地情
◎撰文/范毓雯
等待救援,不如自己想辦法!
七十歲的吳盆從泥堆中推出一條路,
開始帶動鄰里煮熱食……
雙溪潺潺的水,流過高山、河谷,滋潤田園、菜圃,是鄉民所需的珍貴水源;溪邊的薑花清香撲鼻,潔白芬芳的花朵好似停駐的白蝴蝶……這本應令人賞心悅目的景象,經過納莉颱風肆虐,反凸顯受創後滿目瘡痍的不堪。
我要做獎狀給妳
七十歲的吳盆,是台北縣雙溪鄉土生土長的在地人,也是雙溪地區唯一的慈濟委員;災後一個月,她帶著台北的慈濟志工走入鄰里街坊關懷。
「那就是我住的地方。」七十二歲的張錫佻阿嬤,指著街道旁的一處空地說。不過望去卻只見殘磚片瓦,得要細看,才看的出高突地面的磚塊正是原來屋舍的隔間;但無論張錫佻再怎麼詳細說明房舍模
樣、那一間是如何省吃儉用才加蓋出去的,大家也只能憑空想像了。
「這條街全部流掉的就我這間啦!」不僅是居住了四十年的老家全毀,最讓張錫佻不甘的是所有珍藏的照片、記事本也都「放水流」了。
「我離不開這裏的朋友、鄰居,鄉下比較有人情味,要我搬去和兒子一起住大樓,我不習慣啦,看看有沒有辦法租到房子了。」張錫佻說。
來到長安街上,許多居民告訴我們:「這一整排全都淹掉!」
路旁一片空地,聽說原是三棟房舍。屋子像魔術般憑空在眼前消失,屋主之一周占春老先生,老神在在地坐在一旁騎樓的椅子上。
周占春是慈濟的環保志工,災後他照樣撿紙箱做環保,最讓他掛念的不是家園毀了,而是被大水沖走的一頂環保帽,遇見志工的第一句話不是訴苦,而是說:「下次帶一頂環保帽來給我,好不好?」
當大家紛紛關切他的近況,重聽的他卻不管大家的慰問,見到吳盆就說:「妳幫大家煮了七天的飯,我要做一張獎狀給妳!」
幸好鄰里互幫忙
住在周占春隔壁的吳明村,向大家敘述了一件令人難以置信的情形--他們的房子並不是被大水沖毀的,而是被強力大水挾帶來的汽機車所撞毀。
這樣的景象,在吳明村逃出家門避難再返家時,活生生地發生眼前,屋前街道是一片「車海」,數十輛汽車與機車交疊一起,看得他目瞪口呆。
吳明村屋後正是牡丹溪與坪林溪的交會處,雙溪地名的由來也正因這兩大溪流匯合而得名,四周青山環繞,連綿起伏,是個山明水秀的好地方。
災後三天,雙溪仍是個孤立無援的山鄉,對外通訊完全中斷,沒水沒電;聯外道路雖經搶修已可通車,但仍是柔腸寸斷。
居民不僅從沒見過如此慘重災情,等待救援的漫漫時間,也讓人懷疑這裏是否被遺忘了?
身為慈濟委員的責任,讓吳盆在颱風翌日清早,就從泥堆中推出一條路,來到平時聚會的共修處,開始籌備煮熱食工作。
「泥巴好深,我們無法逐一送到家門口,所以設了十幾個煮食的點,請大家想辦法繞道來吃。後來改做便當,最多一天多達一萬多個便當。」吳盆說。
「因交通受阻,外地的人很難進入,幸好是鄰居相互幫忙。鄉長夫人住在牡丹村,每天帶著十幾位志工一大早就過來;澳底、貢寮的慈濟志工許吳怯與賴玉梅等人,也支援物資與人力;農會總幹事林讚枝先生,則不斷提供米和礦泉水等。」
吳盆說,甚至有些受災戶也把冰箱的東西全拿出來,因為停電了,東西放著也會臭掉,倒不如拿出來分給大家吃。
獨居老人淚汪汪
行經雙溪的街道上,吳盆對每位男女老幼皆能閒話家常一番,除了土生土長的原因,還有就是她平時進行獨居老人的關懷,經常在鄰里間走動,增加了與鄉親熟識的機會。
淹水當時,吳盆看著水位不斷升高,從樓上看下來只見一片汪洋,在無法出門救援的情況下,著
急惦念的就是那些獨居老人。
雙溪一百多位獨居老人,由慈濟志工負責關懷的就有六十多位,災後第三天,吳盆去探視他們,一位老人家見著她隱忍不住淚水說:「我差一點就見不到妳了,水淹到我的脖子,我泡在水裏游來游去,再沒有人來救的話,我就死掉了!」
還有一對相依為命的母女,女兒七十多歲、母親九十多歲,另有一名照護的菲傭;水位不斷向上竄升,他們三人只能站到椅子上,幸好救命聲傳入了鄰居耳中,從外破門而入才救出了他們。
居住在長安街上的阿草阿嬤也是一位獨居老人,一個月了,屋前整排街道還是堆滿了被泥水浸漬過的報銷雜物。
志工將慰問金放到她手上時,阿草阿嬤感慨地說:「去年眾神災後發的錢還可捐出來給更艱苦的人,今年就嘸法度了。」慘不忍睹的家園,她一人無法清理,只能從她的老本拿出錢來包工請人清理。
■
「現在好多了!」一趟走下來,這是吳盆最深的感觸:「那時候連走路的地方都沒有,看了都會哭啊!……」
如今爛了、腫了的雙腳已不那麼疼痛,單只喊「送便當來了」就沙啞的聲音也已回復了。
而今吳盆最大的希望就是不要再有災難發生,讓大家前來雙溪不是勘災,而是遊山玩水,好好一賞清香潔白的野薑花。
▲納莉災後一個月
一點微光,點亮千燈
◎撰文/賴麗君
災後留下的毀壞與傷痕還在,
但集體患難中卻激起人性的溫暖。
生命中遭遇到的悲、苦、歡、樂終會離散,但布施出去的良善卻會在更多角落裏滋長。納莉風災摧毀了有形的物質,但人們
彼此給予的光一經點亮,就會一點一點地擴散,並在每個角落裏綻放光芒。
山上的紅瓦屋
如果不是因為跟著慈濟志工訪視,我可能無法發現這個偏僻卻美麗的地方。
汐止橫科路的山上住著幾十戶人家,沒有都市高樓的氣派,也沒有山中別墅的豪華,有的是高高低低的紅瓦屋,以及爬滿庭園的小花小草。
平時只聽得到雞鳴狗叫的山
莊,從納莉颱風那夜起卻不再平靜,土石流灌進住家,大家爭相逃竄。災後留下的毀壞與傷痕還在,但集體患難中卻激起人性的溫暖。
狂風驟雨的那晚,王美華和先生預警會有災難發生,趕緊將中風的母親及附近的獨居老人揹到高地躲避。入夜後,土石流如從天上傾倒而下,竄入四戶民宅,其中兩戶幾乎被夷成平地。
「真恐怖啊!房子被土石流淹沒,還好美華及時把我們帶到安全地帶。」一位獨居的老爺爺說。
王美華家附近的一戶民宅被土石流入侵,她家差一點也跟著遭殃,「再移幾公尺,我家就中獎了!」
王美華原本住在汐止弘道街上,為了就近照顧中風臥病的母親,她和夫婿搬到山上和母親一同居住。從小在這裏長大,住了三十多年的她從來沒碰過這麼強大的土石流,「有了一次,不知會不會有第二次?這邊住有很多老人,大家都很害怕!」
此外,最令她擔憂的是,這裏三、四十年來都沒有自來水,居民長期飲用地下水,近年來地下水遭到污染,土石流過後情況更加惡劣,對居民健康造成嚴重威脅;因此最近她積極和夫婿為居民爭取設置自來水而奔走。
經過一場大災難,王美華更深刻體會人生無常和及時行善的重要,看到慈濟志工上山訪視,她立刻表示要加入慈濟,定期捐款幫助需要幫助的人。「能做善事就是人生最大的福氣!」王美華笑著說。
賣香燭的阿嬤
汐止秀峰路一條老街道上遺留著一幢三0年代的老房子,現代化建築在其兩旁聳然矗立,更顯出房子的蒼老年邁。
屋裏的阿嬤和房子的年紀差不多,在昏黃燈光的映照下,阿嬤斑白的髮顯得更加斑白。
我們的來訪讓阿嬤又驚又喜,行動不便的她,一跛一跛地想要急速走出來迎接,「謝謝啦!擱來看阮!」圓胖的阿嬤開心地笑著。
阿嬤名叫吳好,是當地三十多年的老鄰長,大家都說她的心就如同名字一樣好。納莉風災後,吳好捐了一萬元給慈濟作為救災基金。
一萬元不是大數目,但對吳好來說卻不容易,那是她存了好幾年的私房錢,原本要留著養老用,現在都拿出來救助別人。「阮一個老人沒關係啦!有稀飯配鹹菜,有所在睏就能過日子,拿去幫助災民卡實在!」吳好慈藹地說。
吳好的好心腸來自貧苦淒涼的身世。很小的時候,吳好就被送給別人當養女,過著勞苦的日子,婚後家庭生活一樣清苦;兒子在二十多歲意外溺斃,去年和她相依為命半世紀的老伴也走了,現在就剩她一人孤獨地守著老屋,以賣香燭賺取微薄的生活費。
納莉風災淹大水,吳好的香燭幾乎全遭大水泡壞,損失相當慘重,目前還無法重新開張。
「電視、收音機都被大水流走了,鐵門也壞了,修理要花很多錢啊!」吳好搖搖頭說,大水退後淤泥足足到膝蓋那麼厚,幸好慈濟志
工協助清掃,否則她根本無力清理。
「中秋節那天有很多志工來幫阮清厝裏,還幫阮洗蠟燭,真感動咧!捐錢也算是回饋社會啦!」
吳好家的牆上掛著許多熱心公益的獎牌,有一張還是民國六十四年政府頒的「見義勇為」獎牌,這是她和先生去搶救受傷民眾的義勇表揚。經過了三十多年,阿嬤的善心如昔,不僅常常協助鄰里,遇到重大災難總熱心布施;在鄉親的眼中,這位老鄰長是他們永遠的阿嬤。
痛苦昇華成慈悲
按了電鈴後,聽見裏頭有應聲,但許久才有人來開門,「你-們-好!」婦人吃力地一個字一個字吐出,接著搖晃著身軀,努力抬起宛如千斤重的雙腳,引領我們走入屋內。
房子只有十多坪,但對她來說,從房間到浴室卻是咫尺天涯。才四十二歲的她,因中風及小腦病
變失去平衡,行動宛如入暮之年的老者,說話像剛學中文的外國人,咬字相當吃力。
曾經,她的人生充滿光輝璀璨;如今,卻宛如雲端摔落谷底。
她和先生的愛情是一段美的童話,婚後兩人胼手胝足創設工廠,一度騰達,卻因先生胡作非為而債台高築,半輩子的努力化為烏有,更令她無法接受的是,先生做出了對不起她的事。
從此,她將自己禁錮在仇恨與悲痛的囚牢中,身心終於磨出病來--中風加上小腦病變讓她失去靈活的身體,血癌的突發更讓她活在生與死的拉鋸戰中。
先生狠心與她離婚,丟下她和兩個孩子,她也因重病無法照顧孩子,只能將孩子送到育幼院,她則暫居在汐止妹妹家中,生活起居皆靠妹妹協助。
「最後是傷了自己、傷了孩子!」她自責地說,在眼中打轉的淚水豆兒般落下,她雙手環抱,顫抖著肩膀,彷彿一隻驚弓之鳥瑟縮成一團。
「每個人來世間都有一段故事,過去就過去了,不要再自責,就將那些不愉快的事情放下,如果妳覺得難過就說出來,每天釋放一點壓力,才不會像火山一樣突然爆發!」志工林雪安慰她。
她點點頭微笑說,最近每天抄寫證嚴上人的《靜思語》,一方面訓練腦部及肢體,也藉此讓心平靜下來,「讀了《靜思語》,我比較不會胡思亂想、生氣了!」
雖然妹妹家沒有受災,但因停水停電,居住在二十四樓的她們必須每天爬上爬下,而行動不便的她更是出不了門,「剛開始都吃乾糧,慈濟志工送來便當才有飯吃。」
她感激地說,志工一直很關心她。五年前病發,慈濟曾協助她度過生活難關;近來也常常前往關懷慰問。本著回饋心情,她捐出一萬兩千元給慈濟作為納莉風災救災基金,「能捐就捐,我的力量很小,我真希望能為社會多做一點事。」
火車從附近鐵道經過,隆、隆、隆的巨大聲響淹沒了她緩慢而細小的聲音,但相信上天也會聽到這樣偉大的心願。仇恨、悲怨已經在她的心中轉化成慈悲的力量,我看到她的人生正在慢慢綻放美麗的花朵!
▲千手千眼
有沒有永遠的草原
◎撰文/葉文鶯
內蒙古究竟有沒有「永遠的草原」?
是否仍有連天的碧草當作草原的魂?
奶香的炊煙能不能在夢中召喚遊子?
若要大草原的大門再向牧民敝開,
關鍵應在於接下來人為的努力。
把心中的話都交給了馬頭琴
把青春的歌都交給了風中的雲
離開草原卻走不出草原
大草原是咱馬背民族的根
那盛開的百花是親人的情
那連天的碧草是草原的魂
奶香的炊煙是親切的呼喚
大草原上有著永遠敞開的門
……
從這首蒙族牧歌,可以聽出牧民的「生命」與「草原」的深刻連結,像農民之於厚實的土地,漁人之於豐藏的海洋;即便是離家遊子,夢中的大草原依然是蒙古牧民心靈的故鄉。
由此也不難想像,三年來陸續遭受雪災、旱災、蟲災與沙塵暴襲擊,內蒙大草原從一片「綠色的海」變成「赤地千里」;而肥壯似撒落一地珍珠的牛羊也因草場沙化,草畜生態出現極度不平衡。
自一九六0年以來,穩定在自己草場上放牧的牧民,如今被迫帶著僅剩的牲畜「走場」,重回過去「逐水草而居」的流浪生活之際,牧民無論如何也不放棄在他們根植的草原上,繼續追求幸福。
為緩解內蒙古牧民遭災後所陷入的生活困境,慈濟今年六月首次到內蒙土默特左旗、蘇尼特右旗進行物資發放;九月一日至四日再度派員前往這兩縣、共十個鄉做第二次發放。
連續六個月份的麵粉及食用油援助,足以供應重災牧民過冬了;然而為挽救牧民眼前所面臨的生存危機,並重新找回內蒙古畜牧業的春天,當地政府計畫在短暫的救濟基礎上進行長期建設,實施「圍封禁牧」及「自然生態移民」等。
沒雨、缺草,牲畜無法生存就等於牧民也走投無路。
土默特左旗的沙爾營鄉屬農業區,由於連續第四年乾旱,農民主要耕作的玉米、馬鈴薯、向日葵等作物,收成一年不如一年。
眼看著秋收季節就要來臨,可惜田野間並沒有綠油油的玉米和開得燦黃的向日葵。夾在人群中等候領取物資的丁喜樂指出,對貧農來說,開一口井須花費三萬元是個天價,面對年年歉收的慘況,也只能「且做且走」了!
陳高換的家門口張貼著「艱苦奮鬥」、「自力更生」的門聯,與傳統門聯增福添壽、富裕豐收的意象截然不同,倒像是在砥礪自己不被現實生活打敗的座右銘。然而都將捱到年底,紅色紙張也褪色了,日子仍是苦哈哈,沒有秋收那來冬藏?正因為如此,夫妻倆正考慮是否讓才上初一的女兒休學。
而蘇尼特右旗牧區所遭受的困難是草場嚴重沙化、退化,牲畜沒有充足的青草可吃,牧民靠著轉賣部分牲畜購買草料、帶著牲畜走場,以及將基礎母畜暫時
寄養等方式,儘量保住經濟來源。
「牧民沒有羊,等於農人沒有農地;牧人的羊需要到別人的草場去吃草,也等於是向人要飯了!」當地官員憂心地表示,就算明年起風調雨順,恐怕也要再經過五年,草原才可能恢復。
一九九九年全旗有一百八十萬頭牲畜,由於連續三年受災,牲畜以每年十萬頭的數目下降,目前只剩一百五十二萬頭。直到今年夏天草場還是不長草,全旗牧民在旗內走場的佔百分之八十,而且幾乎天天都在走;走到旗外的約有兩百戶,共計有十幾萬頭牲畜。
沒雨、缺草,牲畜無法生存就等於牧民也走投無路。
走場牧民的生活,與其說「簡單」,不如說「簡陋」。
四十六歲的婦人娜仁花兒帶著三個兒子和一個媳婦,從格日勒敖都蘇木走場到南邊的都呼木蘇木。這家人一年多來都在走場,先是在布圖木吉蘇木走場一年,期間以每年三千元向人租草場,外加水費每年兩千元的代價,維繫著三百多頭羊的存活。
當布圖木吉蘇木那片租來的草場吃光,他們繼續走場到旗牧場賽漢塔拉,然後回到老家。但是今年六月不得不再遠離家園,走場到都呼木蘇木。
一年多來南北來回走場,算算他們大約走了三百公里,與留在格蘇木老家的大兒子、媳婦和孫子不得相聚,也是無可奈何的事。娜仁花兒說,他們原本有六百頭羊,因為草料不足而死了三十頭,今年只好再賣出兩百多頭羊。
以八片圈羊的護欄圍成的「家」呈三角形,像頂小帳棚,
裏外鋪上羊毛氈防風禦寒,地上鋪上幾條羊毛氈,就著幾條棉被,就是他們五人的棲身之所,面積才一坪多;唯一的電器是一台小型收音機,他們在戶外空地架起一個爐子,以撿來羊糞堆當燃料,將鍋碗和油鹽罐一擺,就是廚房。
走場牧民的生活,與其說是「簡單」,不如說是「簡陋」。
寶日朝魯與蘇布達夫婦,從桑寶力嘎蘇木走場到都呼木蘇木,兩個孩子則在賽漢塔拉分別就讀初三和小學五年級,每年平均學費五千元。要不是以低價將綿羊和牛隻賣了,還真籌不出孩子的學費。
「草不長,牛吃不上自然瘦了,再要不賣就餓死了。以前好年的時候一頭牛可以賣上一千兩百塊,今年一頭才賣九百五十塊。」四十二歲的寶日朝魯感慨地說,他原本有五百頭羊,一家四口人,生活算是富裕的了!而今才不到三年,身邊只剩下一百多頭羊和十多匹馬。
來到都呼木蘇木才一星期,寶日朝魯不知道他們可以在這片草場停留多久,對於慈濟人不遠千里前來援助,寶日朝魯說:「我們感謝得沒有話說。」
四十七歲的婦人孟克也是走場牧民,在遭災以前,她從不向人借錢,但是今年七月不得不向銀行借貸五、六千元買草料;因為經濟困難,兩個小孩輟學,只有一個女兒還在念師範學校,她希望女兒畢業後,能在外地找份好工作,有自己的前途。
「我們不會種地,不會幹別的活,只會牧羊。如果我們家的羊混入別人的一千頭羊裏面,我還是分得出來那些是咱家的。」孟克的自信在畜牧業面臨困境的此時,遂轉為對於未來的擔憂。
六十一歲的牧民宋有貴,十五歲離開老家河北,在內蒙娶妻安定下來。到了這把年紀,一家三口只剩十五頭羊,不得不忍受一天只吃一餐的日子,他說:「走場,身邊沒有家人,這有多壞啊!」他寧可守在家裏繼續熬下去。
或許是少小離家,缺乏家族支持,慈濟的一點點物資援助便教這位牧民感動不已,眼裏泛著淚光。揮手道別時,還頻頻回首,一路拭淚緩緩走遠。
勞動是農家人的宿命,何況在這個荒年!即使腰背經年痠痛,「休息」仍舊是奢望。
走呀走呀,長期迎著荒漠的風沙放牧牛羊,吹皺了一張瘦臉,牧民多數患有眼翳病、砂眼和結膜炎;夜裏躺落在鋪著一層毛氈的蒙古包裏,長期貼著黃土地的腰背,也極易罹患風濕性關節炎。
配合兩次糧食發放,慈濟出動花蓮、大林慈院及人醫會的醫護、藥劑人員與內蒙古榮譽軍人康復醫院合作,在定點展開義診。這項服務猶如沙漠中的一滴水,相當珍貴,因為一般人民沒有醫療保險,牧民首要解決自己吃飽,其次牲畜吃飽,看病根本談不上,遇有病痛通常安慰自己「挺一挺」,再不得已花了錢去拿藥「吃一吃」,接著就只能「看一看」了!
「在牧民的疾病方面,最嚴重是關節炎,這和牧區生活及氣候有關;另外膽囊炎患者也佔就診病人的百分之二十之多,這與飲食、水質有關,牧民都吃牛羊肉、少吃菜,膽汁分泌不足就容易引起炎症,飲水含有雜質,長
期飲用也容易形成結石。」榮譽軍人康復醫院眼科醫師孫玉萍說,舉辦義診只能給點藥,最重要的還是衛生教育的宣導。
一位婦人經過慈院醫師曹汶龍的診療,發現是心血管方面的疾病,「要注意食物中鹽的攝取;血液中的鹽分多,水分就多,心臟的負荷就加大。」聽了醫師的叮嚀,婦人傾身,恭敬地向曹醫師道了一聲謝,說:「你們真是我們遠路的親戚啊!」
「疼多久了?腰疼不疼?」一位病人右腳疼,大林慈院醫師馮清世詳細問診。
患者是農民,馮醫師向他解釋,由於耕作時腰彎得太久,壓迫到神經,腳自然容易麻、疼。長年勞作所累積的病痛,醫師無法勸說一句「多休息!」畢竟勞動是農家人的宿命,何況在這個荒年!
周喜老伯日前被鐮刀割傷左手,在沒有麻醉藥的情況下,欣然接受慈院副院長張耀仁為他縫合,當張副院長為他縫第一針,老伯臉上沒有一絲絲痛感,而是疾病終於獲得救治的滿足感,教人佩服在艱困生活磨鍊出來的韌性。
慈濟在第一次物資發放時,針對受災牧民、老人院及育幼院,都發給家庭醫藥箱,在醫療資源缺乏的牧區相當管用。
「我才吃了兩次,就管事了!」烏日根塔拉蘇木的牧民米鋒,笑著拿出一排膠囊告訴慈濟志工,他照著藥箱裏的簡易用藥圖說服藥,便輕易止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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獲贈人畜食用的糧食和草料,只能解決一時溫飽,如何治理惡化的草原生態,以確保內蒙畜牧業的永續發展,才是當前所面臨的重大課題。
「蘇尼特右旗從沒遭遇過這麼重大的困難,但是這樣的災情帶來一個有利的條件,那就是觀念的轉變。遭災『教育』了我們的幹部和群眾,畜牧業的生存條件已經改變,再走下去已經無路可走,必須轉變。」內蒙自治區
民政廳副廳長孟瑞表示。
蘇尼特右旗準備在四個具備「五通」條件--即通水、通電、通路、通電話、通電視的地方,開發「自然生態移民區」,將人畜遷出沙化的草場,打井種植高產飼草料,並且興建住房及棚圈,進行設施圈養及輪區圈牧等,讓退化的草場獲得歇息。如此一來,不但牧民的生活可以獲得改善,子女也可以就近上學。
一進入十月,內蒙自治區開始下雪。越明年,內蒙的草場能不能夠恢復,已經不能全看天意,這好比內蒙古的牛羊已經無法全賴天然草場存活一樣。
內蒙古究竟有沒有「永遠的草原」?是否仍有連天的碧草當作草原的魂?奶香的炊煙能不能在夢中召喚遊子?若要大草原的大門再向牧民敞開,關鍵應在於接下來人為的努力。
草原盛會,那達慕
◎撰文/葉文鶯
「那達慕」,通常在每年七、八月間舉辦,牧民慶祝風調雨順、牲畜增產,相當於蒙古大草原的「豐年祭」。然而近三、四年來連續遭災,今年更是旱象未除,牧民說,上一次舉辦那達慕的時間是一九九七年九月,期間再也沒有舉辦過。
為了歡迎並感謝慈濟志工不辭千里前來賑災,蘇尼特右旗都呼木蘇木特地舉辦了一場「那達慕」盛會,吸引旗內各蘇木的農牧民前來觀賞,熱鬧非凡!
舉辦那達慕的地點在蘇木的一處「扶貧開發示範區」,這塊地過去曾經開發為飼草種地,如今空地上建了幾個蒙古包,裝飾得相當華美;正對大門口則是一個以石塊堆砌而成的「敖包」,每年五、六月間,喇嘛帶領民眾在敖包祈雨,年輕男女也乘此機會結識相會,頗具地方特色。
像參加一場運動大會,所有隊伍包括摔角選手、賽馬選手、慈濟團員,以及由小學生所組成的鼓隊、旗隊、喇叭手等等,在整齊列隊後踩著鼓聲前進,精神抖擻地繞場一周。
弓著上身,雙腳在地上踩踏,摔角選手以「雄鷹之姿」進場了!選手上身穿著皮製的「照德格」,頸項間掛著一圈五顏六色的彩帶,據說摔角選手每贏過一個人就多結一條彩帶,因此那位選手是摔角場上的常勝軍?這圈彩帶就是一個光榮的記號。當然,耀眼的彩飾同時也可以虛張自己的聲勢,像雄鳥求偶時,鼓起脖子上的羽毛炫耀。
摔角,在當地又稱作「搏克」,當天報名參加的搏克手有六十四位,每一次進場六名,兩兩比賽採淘汰制;比賽規則是兩人抱肩、拉手、拐腳、拉皮帶,只要讓對方觸地便獲勝。
選手們不以重量分級出賽,所以常見外型強健的選手與精瘦的選手對決,增加了現場緊張的氣氛;然而,這卻是一種非常「平等」的比賽方式。
「哇!他被摔倒了!」內蒙榮譽軍人康復醫
院藥劑師塔娜,看著心目中的英雄被一個外型並不起眼的搏克手撂倒,不禁發出嘆息!
塔娜說,蒙族男孩從小就被要求學會騎馬、摔角和射箭三項技藝,競技場上健壯的男士,自然是女孩們目光的焦點,當英雄倒地時,女孩心裏難免失落。
搏克手們頗有君子之風,獲勝者將被撂倒在地的對手扶起,雙方握手致意,然後一前一後再以「雄鷹之姿」跳回台前,領取各自的獎品,退場。
過去比賽得勝可以獲得一匹馬,不過當天落敗的選手是獲贈香菸和糖果,勝者則獲得一件毛毯。
第二個項目是賽馬,大部分是十多歲的孩童參加。牧民說,家中的馬滿兩歲就可以參賽,孩子身子輕,馬可以跑得更快。賽馬前一個月,主人必須給出賽的馬準備特別的飲食和運動訓練,讓馬兒身上的肌肉逐一放開,而且要幫牠們修整毛髮、紮辮子等,到了比賽那天,就是馬兒最風光的時刻了!
由於賽馬在另一處草場進行,所有的觀眾遂隨著「戰地」轉移而驅車追趕,等著看下一場好戲。乘著機車、勒勒車、汽車等各式車輛的民眾在草原上追逐,真像在趕赴中世紀歐洲貴族的一場派對;而一時間草場揚起陣陣飛沙,還好不比四月來勘災時遇到的沙塵暴厲害。
拔河,是那達慕的最後一項競賽,重回原地舉行。教人倍覺興奮的是特別安排慈濟團員上場與牧民朋友較勁。
秉持著向牧民學來的「平等」原則,以及參賽的「娛樂」性質,慈濟隊並不刻意挑選青壯的團員出賽,而採自願參加。有位志工自嘲,慈濟隊鐵定是「滷肉腳」(差勁之意),怎能跟牧民一較長短。
觀看的牧民多數站在慈濟隊這邊加油,正式比賽前還傳授技巧,教導志工如何藉著鞋底抓住地面,增加阻力。雖然啦啦隊是偏心的,不過牧民隊一出手簡直是勢如破竹;於是,第二次較勁前,慈濟隊刻意調整「殺殺殺」的口令節奏,一同使勁的結果,很意外地竟與牧民隊打成平手。
由於團結一心,加上牧民隊友好地「放了一點水」,當天的那達慕盛會尾聲,慈濟志工笑聲裏帶著一點點虛榮,特別是當蘇木長為他們頒發「優勝獎」時。
真切來說,並沒有任何一方在這場競賽中以「力氣」取勝,而是慈濟志工以一片愛心,贏得了牧民朋友的「友誼」。
結束了這場「歡迎」式的那達慕,我們更期待內蒙大草原下一個「慶祝」式的那達慕盛會。
▲千手千眼
薩爾瓦多.地震後的新家
◎撰文/李委煌
小孩坐在地上玩了起來,有人開始在屋裏炊煮,
也有母親在屋外幫孩子洗澡,因為捨不得將浴室弄髒……
「走,我們回家去!」一位父親領到大愛屋的鑰匙,準備牽起孩子的手進入新厝,那知孩子卻愣
在原地,久久沒有挪動一步……因為已習慣鐵皮屋、爛泥巴堆的他,對眼前慈濟贈予的新房,簡直無法置信!
今年元月十三日,位在中美洲的薩爾瓦多發生芮氏規模七點六強震。災後慈濟五度派員發放、義診,並決定為重災區居民興建一千兩百五十戶住房。
首批一百一十九戶慈濟村,位於薩國自由省(La Libertad)薩卡哥友市(Sacacoyo)。神父 Sosa在啟用典禮上對村民說:「地震後,我看到您們眼神裏滿是失望、驚慌與悲哀;今天看到大家又流露出昔日那分自信……因為,上帝把慈濟帶來這片土地上!」
十坪「豪宅」
災民入住大愛屋的順序,依受災輕重與需求緩急畫分;像首批一百一十九戶,便以居住於鐵
路旁、低窪堤岸等易淹水處者優先。
地震後,部分災民只能仰賴政府分配的鋅板,自己搭蓋臨時的鐵皮屋;遇雨則泥濘,烈日則悶熱。
八月十一日領到住房證書與新房鑰匙後,眾人臉上難掩長期亟盼後的喜悅,迫不及待搬入新厝。小孩坐在地上玩了起來,比起過去的泥巴地,大愛屋裏的水泥地乾淨許多。有人開始在屋裏炊煮,也有母親在屋外幫孩子洗澡--因為捨不得將乾淨的浴室弄髒。
過去臨時搭建的鋅板屋約五坪大,而慈濟提供的磚房卻有二房一衛一廚的十坪格局,相較起當地建築算是「豪宅」了。
薩國華商貼心地為每戶準備了「一臉盆」入厝禮,包括毛巾、香皂等盥洗用品及打掃工具。贈予的每個臉盆都結有紅色緞帶,象徵祝福與討個吉利。
暫時「轉行」
首批大愛屋完工,出力最多的要算是代表慈濟負責建屋協調工作的姚樹圖了。
住在美國德州的姚樹圖在中美洲有進出口生意,對薩國相當熟悉,也略懂西班牙語,因此地震後多次跟著慈濟勘災小組進出災區,協助發放、義診工作。
接下薩國大愛屋工程協調一事,其實曾令他猶豫許久。
姚樹圖說,過去為了生意,一年會前往薩國一兩次;為了節省成本且不習慣當地環境,他總將行程排得滿滿,以便儘早返家。
然而,參與慈濟賑災,他清楚知道「災民最需要的就是安居」;幾經思索,他下定決心暫時擱下生意,全力投入大愛屋援建計畫。
完成首批大愛屋後,姚樹圖算算,為建屋之事,他往返薩國至少有二十趟了!一趟行程短則數日、長則兩週……
姚樹圖坦承,協調此建屋案的壓力實在很大,因為專長貿易的他在建築方面完全是外行;但帶著上人的慈善悲願、當地政
府對慈濟的認同、災民的殷殷期盼,他戰戰兢兢地比價、探訪廠商、請教專業人員……期能盡力達成目標。
曾經,工人因為領自承包營造商的薪水不公而罷工。姚樹圖想到工程延宕一天,災民就得晚一天安定生活;在眾人紛勸不要介入的情形下,他硬是鼓起勇氣,與工人分享慈濟和大愛。經他「理直氣柔」的勸說下,翌日他們便恢復上工了。
「五、六月間壓力最大,好幾次都想逃跑算了……但志工這條路是自己找的,要逃往何方?」
今年六月底,姚樹圖回台授證慈濟委員,上人賜予法號「濟毅」;見此法號,更令他提醒自己要有恆持的毅力。
愛會感染
在薩國建屋,面臨許多挑戰,如大愛屋設計、不同的民情風俗、午后必落的大雷雨等。而在搶時間、高品質、價格合理的要求下,如何傳達愛的工地文化,很令姚樹圖傷腦筋。
只要有機會,姚樹圖就會和互動的團體、機構以及廠商介紹慈濟,他自許扮演「農夫」角色,盡力照顧好慈濟村這片土地;「用心耕耘是農夫的責任,至於成果,就看天了。」他說。
這分用心,終究有了回饋。
當姚樹圖正惱著工地進度,一家自來水公司便自願派遣五十名工人、三部挖土機、一輛大卡車協助公共工程--因為他們了解慈濟趕工,無不是為了災民。
該公司並決定提供慈濟村民半年免費用水。
負責壓地築路的廠商,因長期耳濡目染,也有意在工程結束後「捐出一條馬路」!
此外,大愛村完工必須延請熟悉地方法規、工程管理以及社區開發計畫者來管理。薩國前住宅部人民福利司司長桑塔.瑪利亞(Mrs. Santamaria),願意以半價薪資接受慈濟聘請,共同為村民盡一分心力。
人人作志工
因著地震援助因緣,幾位有心於慈善工作的華商,在薩國成立了慈濟聯絡點,除協助大愛屋興建計畫外,也定期到孤兒院慰訪。
台南人侯榮照長年在薩國經營進口批發生意,並娶了當地女子;慈濟賑災期間,他義務協助翻譯;之後,擔任慈濟薩國聯絡點負責人。
曾經,許多攤販在大愛屋工地旁賣拉丁式夾餅(PUPUSA),大家吃完後就亂丟,於是果皮、紙屑滿地。
說得一口流利西班牙語的侯榮照步入攤販、客人群裏,激動地說了些話,後來人群愈圍愈多,偶爾還夾雜著眾人笑聲與掌聲……
「慈濟來幫你們蓋這麼好的社區,你們一定要盡力維持環境整潔,只有維護好自己的社區,才是你們的驕傲!」侯榮照對村民說,獲贈房子要有感恩心,而表達這分感恩心的最好方法,就是好好照顧這片家園。
有年輕人不以為然地反駁道:「這樣做又有何用?我們還不是一樣貧窮?」侯榮照安慰他們,光怨懟是無濟於事的,若不為自己尊嚴與生活打拚,當然永遠會是窮人!
侯榮照就這樣一來一往,足足與村人溝通了兩個鐘頭,最後大家蹲下身子開始撿垃圾。不一
會兒,整個慈濟村工地就變得乾乾淨淨。
之後,侯榮照又聚集大家問說:「你們覺得高不高興?」眾人點頭稱是,他也藉機與眾人分享付出的歡喜感。
從那次起,侯榮照與眾人便相約每週日來工地做環保,並帶動薩國朋友、公司員工、村裏的住民一起投入……有需要時,他們也會集資送貧病患者就醫,甚至為貧困的往生者籌措棺材費。
愈做愈有勁
第二批兩百二十一戶大愛屋同樣位於薩卡哥友市,已於八月初完成發包;剩下的九百一十戶,則位於鄉米可市(Chanmigo)。
姚樹圖說,鄉米可市有百分之八十六住民失業,此數據尚不包括打臨時工者;而薩卡哥友市也有百分之六十五的住民失業。此兩市於地震後災情嚴重而少外援,因此慈濟擇此兩地建屋。
鄉米可市沒有市政府,也無醫院、教堂、公共設施;未來慈濟於當地建屋,將同時建蓋診所、學校與供村民做彌撒的社區活動中心。
有官員表示,在他們內閣救災特別會議中,「十有七、八會提及『慈濟』」。因為慈濟駐守當地災區,屬規模最大、最持久的民間救援團體。姚樹圖說,在薩國救援團體中自己建房供災民者,目前只剩下慈濟。
八、九月間正是薩國雷雨季尖峰期,姚樹圖前往災民臨時居所勘察,發現多處低窪地因長期積水而孳生蚊蠅,環境衛生惡劣令人擔憂;第二批大愛屋工程益顯急迫。
交出首批大愛屋後,姚樹圖發現自己「愈做愈有勁」了,「我打算往返薩國五十趟,把一千兩百五十戶大愛屋全都完成。現在還剩三十趟了!」
▲聞思修
「退步」原來是「向前」
◎撰文/慕柔
「退步」再重新出發,
也許會走得更穩當、更順遂。
每個星期天的早上,我都固定到南區的老人之家當志工,推送不能行走的老人到禮拜堂做禮拜。
每每看到這些老人,我就不禁想起家鄉的慈母,心中便有無限的愧疚,愧疚自己未能留在家鄉服侍家母。
回想六年前首次來當志工,笨手笨腳的我推起輪椅很不順暢,因而第一位被我服務的阿婆當面對我說:「妳是生手,我不讓妳推車!」
她的這一盆冷水,潑得我無言以對,心想:志願為人做事,竟然還被拒絕!心裏真得很不是滋味,但我還是「笑臉以對」。
身為佛教徒的我,有時陪老人到禮拜堂時,也和大家一起唱聖詩,司琴者缺席,我也充當「司琴」者;阿婆看我常常為他們「司琴」,不久也主動叫我幫忙推輪椅,讓我無限歡喜,正如《靜思語》中所說的:「人事的艱難與琢磨,就是一種考驗。」
而推動輪椅進入電梯,也是一大考驗。前進不得,只好倒轉過來,以後退方式進入電梯。
由此經驗,讓我體悟到:人生的歷程不也是如此嗎?「不進則退」,有時退步也沒什麼大不了的,「退步」再重新出發,也許會走得更穩當、更順遂。
▲心蓮萬蕊
駱駝精神,最佳拍檔
◎撰文/賴麗君
從遊遍名山勝景到踏進災後的山區,
一群愛
- May 20 Wed 2009 19:42
2001年10月 419期-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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