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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杏林春暖

麻糬班長

◎撰文╱黃秀花

她,多發性先天畸形兒,
身體軟綿綿像團麻糬,
小兒加護病房的病人進進出出,
只有她是永遠的第一床;
醫護人員每天進病房的第一件事就是向她報到,
大家都暱稱她為「麻糬班長」。

花蓮慈濟醫院小兒科加護病房,長住著一位名叫「麻糬」的小病人。

自一九九九年七月住進慈院,兩年來,麻糬在醫療團隊的愛心呵護下,得到的不只是身體的照顧,還有大家給予的滿滿的愛。

六月二十一日是麻糬滿兩歲的生日,慈院提早一天為她舉辦慶生會,麻糬穿著藍色新衣、新襪,坐上特別改造的輪椅來到三樓空中花園,當醫護人員和志工圍繞著她唱起生日快樂歌時,麻糬笑得比陽光還要燦爛……

身像拼裝車

出生時體重僅一千八百公克的麻糬,是個多發性先天畸形兒,生產醫院雖立即為她進行急

救,但情況並不樂觀,一週後轉到慈院治療。

當時麻糬的血小板過低,又因感染引發敗血症、顱內出血等症狀,甚至照超音波還發現肝臟後面有個大血腫。主治醫師朱家祥緊急為她清除腫塊,生命危機獲得解除;但她還有肺部發育不良的問題,無法自主呼吸,只好進行氣管切開術;隨後又發現她有吞嚥障礙,於是再為她做空腸造口以灌食補充營養。

「麻糬像是一部拼裝車,她的外生殖器是女性,但從基因遺傳觀察,性染色體卻是男性,可能是基因遺傳障礙所致。」朱家祥醫師說,經小兒遺傳科醫師朱紹盈及小兒遺傳學專家、現任衛生署署長李明亮診斷,麻糬罹患不太典型的「下肢骨骼彎曲併骨骼發育不良症候群」,是十七號染色體上的基因病變造成,這種病非常罕見,病人胸廓很小,大部分在嬰兒期就死於呼吸衰竭;但由於慈院小兒科醫護團隊的細心呵護,所以麻糬至今仍能平安地活著。

兩年多來,麻糬仍無法脫離呼吸器,原因是肺部發育不良;相對地,肚子卻腫脹得很大,加上出生時曾缺氧急救過,腦部功能受損、有萎縮現象。

「麻糬非中度即重度智障,可能到十歲還維持一歲的智能。但腦萎縮並不表示完全沒有功能,麻糬會對我們笑,會隨著音樂節拍手足舞蹈,正因為她有人性化的表現,所以在照顧過程中,一直有很多的驚喜和歡樂!」朱家祥表示,麻糬對治療是有回饋的,醫療團隊也很樂意竭盡所能地付出。

乾爸乾媽一籮筐

麻糬從出生開始便以醫院為家,慈院試圖營造一個替代性的溫暖家庭--在小兒科加護病房裏,有好多乾爸、乾媽疼她,醫護人員每天進入病房的第一件事,就是向她報到、打招呼,因此大家都暱稱她為「麻糬班長」。

護理人員隨時都為麻糬記錄生活點滴,且在所住的病房牆壁貼上很多成長照片。怕她熱,幫她買電扇吹;擔心她皮膚乾燥,為她買乳液擦;碰到重大節日,為她買禮物慶祝;還有人會做衣服給麻糬穿……簡直把她當成自家寶貝般疼惜。醫療團隊還考慮麻糬知性的發展,包括視覺、聽覺、觸覺、嗅覺等。

一般來說,幼兒四到六個月就會翻身,大概七個月就會坐,一歲左右開始練習走路;可是已經兩歲的麻糬至今還不會翻身,更別說爬起來學走路了。小兒科主任王本榮醫師曾經替她做了全套的神經學檢查,之後還建議她接受早期療育。

為了訓練麻糬翻身,護理人員或以動作、或用聲音,有時也拿玩具誘導。「今天有沒有吃好啊?心情好不好?」每位醫護人員一進門,都向麻糬say hello,明知她無法答話,但他

們相信言語的刺激對她是有幫助的。

「剛開始在保溫箱,我們提供麻糬的是類似子宮的環境;等她出了保溫箱睡大床後,我們給她的是一個更寬廣的活動空間。」

小兒科加護病房護理長沈金華說,麻糬的床位特別挑選在靠窗位置,方便她觀看日升日落及晴雨的天候變化,以刺激她感官上的知覺。

經過長期的照護觀察,護理人員發現麻糬右側神經發展能力較差,因此特別在床頭的右邊懸吊各式各樣玩具逗她玩,或拿錄音機播出聲音給她聽,可喜的是:她會循著聲音的方向找尋源頭。

護理人員也嘗試讓她有不同高度的空間感,只是不論讓她睡躺椅或由護理人員抱在懷裏,都必須留意呼吸器,以免滑脫危及生命。

「麻糬的胸廓很小,腹部又大,造成她橫隔膜往上疊,空氣無法吸進去做氣體交換,一旦離開呼吸器,幾秒鐘內就會出現缺氧現象,全身發紺。等到麻糬的肺容量大到一定程度,吸收的氧氣容量能夠維持需氧量時,就可以把呼吸氣拿掉,過正常的生活。」呼吸治療師向玉美說。

就因麻糬的肺部發育不良,長期躺著將影響肺活量,導致肺的擴張能力減損;因此護理人員常常抱她繞著病房走一圈。如此不但有益訓練肺活量,也可讓她看看不同的視野。

特調飲食

此外,麻糬的飲食問題對醫療團隊也是一大考驗。

護理長沈金華說,麻糬剛來時,每次餵她牛奶,即使分量很少還是吐出來,甚至吐出膽汁。「麻糬的消化道吸收有問題,剛開始是吃了就吐,餵食很困難,我們從每小時一西西、一口水慢慢餵起,也曾用特殊配方奶來餵,但效果都不好。」

為了改善消化問題,朱家祥在她的十二指腸狹窄處開了一個洞,讓食物透過管子,不經過胃而直接進入小腸內吸收,即所謂的「空腸造口」。

在食物方面,營養師則依照麻糬的體重、需求的熱量做調配。麻糬常發生便祕,故食物中多添加一些纖維素,以讓排便更為順利。

不過,朱家祥也指出:「一般人的胃內有胃蛋白脢、胃酸,可以消化蛋白質、殺死細菌;但麻糬的飲食不經過胃,直接打到空腸去,沒有經過胃酸的消毒和胃蛋白脢的消化,因此配置較易消化的食物,甚至是經過煮熱、水解,特殊的奶粉加上一些纖維和中鏈脂肪酸。」

營養師陳怡伶為了麻糬的飲食,每天都去加護病房觀察,再為她調配完整均衡的營養。

「以麻糬現在的情況,不須用到完全水解,但有給她部分水解,比如原本肉類裏頭含脂肪、蛋白質,我們給的是比蛋白質還要小的粉,讓她吸收可以好一點。」陳怡伶說,麻糬使用空腸造口飲食,食物的消化沒有一般

人好,尤其容易造成便祕,必須想盡各種辦法為她調製配方。

護理人員為因應麻糬的需要,也嘗試用各種對排便較好的水果做果泥,再輔以腹部按摩和肛門口刺激。

在麻糬的成長過程中,醫療團隊亦考量到她從未回家過,有必要給予親子關係的聯繫。

「麻糬的父母無法常來看她,平常護士會主動打電話告訴他們麻糬的狀況。」沈金華表示,此作法是希望鼓勵麻糬的父母常來抱抱她,讓她感受到親情的溫暖。

最美的「親情」

在小兒科醫護人員、呼吸治療師及營養師通力合作下,麻糬一天比一天健康,看著麻糬一天天地長大,醫療團隊真有說不出的喜悅。

沈金華表示:「麻糬在這裏有叔叔、阿姨和好多乾媽疼,早已是慈院大家庭中的一分子,如果那天她要回家或到安養中心去,我們都會捨不得!」

呼吸治療師向玉美一方面期待麻糬能快快長大,另一方面又矛盾地說:「希望她永遠留在我們身邊。」

在整個照顧過程中,慈院醫療團隊採用身心並重的醫療,不僅照顧麻糬的身體,連心理也一併治療。就如主治醫師朱家祥所言:「我們可能不是學識最好的醫療團隊,但絕對是很努力、且最人性化的醫療團隊。」

目前,麻糬仍未脫離呼吸器,也不能外出過久,她的未來充滿太多未知數;但朱家祥強調:「在麻糬的成長記憶中絕不會缺乏愛,因為慈濟醫療團隊已給她最美的親情;不論麻糬未來遇到任何生命關卡,醫療團隊都會盡全力救她。」

上天給了麻糬異常的身體,使得她的人生看似暗淡無光,慈院醫療團隊卻用醫療科技和愛心,為麻糬修補身體的缺陷,使她的生命重新上彩。



▲杏林春暖

我要走路上學

◎撰文/葉文鶯

從越南到台灣,
千山萬水,
媽媽的肩膀和許多人的愛,
為成仔圓成了迢迢求醫路。

一個半月前,目送兒子被推進手術室,她徘徊門外啜泣,忍受煎熬;一個半月後,她看著兒子保住左腳,而且自己站起來走路,喜極而泣。

四十五公斤的她,不僅不需要再把三十八公斤的兒子抱上抱下、抱進抱出,那積壓在她內心八年的心理負擔,終於可以放下了……

「我們要出院回去越南了,也祝福您們早日康復。」越南籍華裔女子袁瑞施向與兒子同病房的病人道別後,推送坐在輪椅上的兒子下樓。

經過病房走廊時,左一聲:「叔叔、阿姨,我們要回去了,拜拜,不要說『再見』啊!」右一聲:「小姐,感謝妳們的照顧。」兒子官世成嘴角露出笑意,也向大家揮手致意、道別。

四歲的一場夢魘

現年十二歲,媽媽暱稱他「成仔」的官世成,家住越南胡志明巿新平郡,四歲時因家中燭火不慎引爆殺蟲劑藥罐,睡夢中的他被驚醒時,已難逃這場人生夢魘,除了眼睛、前胸外,全身遭受二至三度嚴重灼傷。

必須長期治療的傷殘,由於家中貧困加上當地醫療水平不高,無法獲得妥善的醫療照顧,疤痕攣縮變形、不斷感染,導致身體機能下降,甚至無法走路,

同時也錯失了就學的機會。

「在越南,成仔住院一天就要花十萬元越幣(約台幣兩百三十三元),這還不包括開刀和其他藥費,我先生每月工作所得才大約四十萬元,成仔住院四天,就花掉他一個月的薪水。」

袁瑞施還心疼地說,為了節省費用,一張小小的病床必須容納兩個生病的小孩,陪病家屬每到晚上得打地鋪,「成仔的傷口又大又痛,我們怕被同睡一張床的另一個小孩碰到,所以都抱他一起睡地上。」

成仔五歲之後,雙手、雙腳進行過六次較大的手術,每次住院治療,袁瑞施都巴不得孩子能夠趕快出院;由於醫藥費用無法拖欠,兒子多待一天、多用針劑,他們就得向人借愈多錢,光附帶的利息就足以讓他們喘不過氣。

病苦與貧窮考驗著這一家人。在十坪大的房子裏,官家三代人同住,包括袁瑞施的小叔、小嬸和小姑共十二個人,相當擁擠。先生官秀德平日靠街頭摩托車載客維生,後來競爭太大,只好賣了摩托車,到工廠上班;袁瑞施生了三名子女,為了照顧老么成仔,她做過許多塑膠類的家庭手工,懂事的成仔也會幫忙。她也曾受僱為台商幫傭,傍晚下班便趕回家燒飯,為成仔沐浴、上藥。

最近兩年來,成仔左腳靠近腳踝處傷口潰爛不癒,經醫師診斷建議截肢,但官秀德夫婦不肯放棄卻又無計可施。今年三月,正巧一位移居美國二十多年、第一次回越南探親的親戚知道了他們的困境,報請越南慈濟人予以協助。

經過訪視,越南慈濟人首先致贈成仔一輛輪椅代步,又請來皮膚專科醫師詳細檢查傷口。醫師認為,成仔的病情以當地醫療水準無法處理,建議外送至台灣就醫。因此,除了與慈濟花蓮本

會聯繫,越南慈濟人也在台商之間發起募款,為成仔籌措龐大的醫療費用。

忍痛,為了站起

五月二十一日,袁瑞施母子在越南慈濟人林志郎的陪同下,抵達大林慈濟醫院就醫。慶幸的是,整形外科簡守信副院長初次評估,便有把握成仔不必截肢。

改變成仔命運的重要手術在二十五日上午進行,針對兩腳、臀部和嘴脣等五處必須緊急處理以及較影響功能的部位著手。

清除了左腳潰爛壞死的組織,彎曲變形的左腳板也扳正了,兩膝蓋上方攣縮的部分開刀鬆解,臀部和嘴脣緊縮以至影響排便、講話和咀嚼功能的問題,在開刀後都獲得改善。只是大面積的手術和植皮,教成仔痛得吃不下、睡不著,官媽媽也跟著不吃不睡,引發感冒、胃痛,更形消瘦。

「還痛嗎?」證嚴上人六月六日乘著行腳至大林慈院,前來探視。

「晚上比較痛。」

「沒有開刀將來不能走,現在要忍耐,以後才可以站起來好好走路。」上人鼓勵成仔,「越南也有很多慈濟人關心你,你要勇敢。要是很痛,就跟護士阿姨講。」臨走時,上人拿出一串螢光念珠送給成仔,並安慰媽媽要安心。

這串鑲有上人法相的念珠,便成了成仔的心靈依靠,每當夜裏疼痛難當,他便將手腕上的念珠取下,念佛祈請菩薩保佑他度過這段受苦的日子。

除了醫護人員的悉心照顧,志工不時送來食物、水果、玩具和衣物等,注意著他們母子的需求。越南慈濟人楊碧雲曾特地回來看成仔,還帶來當地的調味醬,教他們樂不可支;而成仔來台就醫的故事經過新聞披露,也有善心人士前來探望,甚至寄來善款;同病房區內的病人和家屬也是彼此關照。

成仔說,有一次他痛得直呻吟,媽媽正巧出去買東西,隔壁床就讀高中的陳哥哥便將隨身聽借給他,希望音樂能夠減輕他的疼痛,陳媽媽也為他按摩頭臉;夜裏,他肚子餓了,媽媽不敢一個人到福利社買東西,前來照顧隔壁床阿嬤的一位叔叔聽見了,便主動陪媽媽去。

等到傷口癒合,成仔接著做復健,訓練自己能夠站立和走路的過程,也充滿著疼痛。醫護人員為他按摩雙腳、拉筋時,他的表情總是扭曲著,有時緊抓著母親的手,發出「哎喲喲……」的聲音。

儘管無助地與媽媽四眼相望,成仔不曾喊停,在他急促短淺的呼吸聲裏,聽得出他在忍耐著持續而來的痛感。

輕了腳步,重了行李

「最難得的,是官小弟承受痛苦的治療過程所展露出來的韌性。」在七月六日成仔的出院歡送會當天,簡守信副院長誇讚這個小孩子的勇敢。他表示,像成仔這個年齡的孩子,還不適合一

次接受太多手術,而且成仔臉上的疤痕會再軟化,目前雙手的活動功能也還好,可以等到稍微長大一點,再安排手術矯正。

成仔出院次日將回越南,往後的病情追蹤會由當地慈濟人繼續關懷。簡副院長說,他為成仔開出了「錦囊妙方」藥袋,裏頭有他所需要的各式藥品;遇到任何問題,越南慈濟人都可以運用影像數位傳輸,讓大林慈院延續對成仔的後續照顧。

看著兒子保住了腳,能夠自己走路,袁瑞施感恩越南、台灣兩地慈濟人的協助,以及他們在住院期間所受到的照顧,對於兒子的未來也有了期望。「成仔是個聰明的孩子,他最想讀書、學電腦,我希望他以後可以讀書、工作,那麼我就放心了!」身為母親,最大的盼望是兒子能夠獨立,發展自己的前途。

成仔雖然從沒上過學,但是媽媽自小教他識字,依照目前的程度,回到越南應該可以從小學四年級「跳級」入學。而成仔是個孝順的孩子,他的目標不只是就學,更希望往後順利找到一份工作,孝敬父母。

「如果我這樣子找不到工作,我也要去當志工,幫助別人。」袁瑞施聽了兒子的這番話,緊緊地摟著他。

很多事情我還學不會,
是你耐心的牽引我,
給我依靠和安慰……
看看天上彎著那半邊月,
像那母親的側影一樣美,
推動搖籃的那雙手,
也推動了整個世界……

當成仔拿著麥克風,一字不漏地唱起這首「母親的手」,沈默內向的他又把媽媽弄哭了。

返回越南的行程,由越南、台灣兩地慈濟人合作接送。將離開大林慈院門口時,這對來自越南的母子相較於四十九天前來到此地,可說是輕了腳步,重了行李--志工圍繞著他們,紛紛贈送卡片、慈濟書刊、錄影帶……這時,聽見袁瑞施開口說:「拜拜!我們會想念你們!」






▲新世紀校園

四季都聞得到花香

◎撰文/葉文鶯

走進大吉國中,
中軸兩側大片空地已長出新綠,
地毯草與百慕達草都在擴張自己的版圖,
新栽的樹種挺直身子要與藍天爭高……

「高師兄、高師兄!緊起來,學生仔來讀冊囉!」七十一歲的「大樹伯」跑進組合教室呼叫。被驚醒的景觀設計師高鳳谷起身時,看了一下手錶,六點二十五分!一次難得的「晏」起。

位於嘉義縣民雄鄉的大吉國中,主體工程在今年三月中旬接近完成時,負責該校景觀工程的高、屏地區慈誠隊立即進駐校園。

借重兩名營造廠主任和兩名景觀設計師的專業指導,志工們配合在白天工作,晚上繼續挑燈夜戰、開會,每到倦極才進入樹下那幾頂帳棚,或在組合教室拼湊課桌,只管睡去。不過此時,暗中埋伏的蚊子才要展開全面攻擊!

好不容易,飽噬鮮血的蚊子停落牆角按兵不動。感覺隔不了多久,鄉下早起的學生便踩著腳踏車來到學校,教那些借用組合教室睡覺的志工,想多躺一會兒都覺得不安心。

依照所張貼的「作息時間表」,志工們在早上六點至六點半起床盥洗,六點半吃早飯,七點上工。常駐工地三個月的「專業志工」高鳳谷,只是一時不敵長期累積的倦意,才會差點兒睡過頭。

太陽愈來愈早起

從三月到七月,太陽愈來愈早起。為了避開烈焰般的日曬,

志工們最近搶早、做晚,期待工程早日收尾,交出漂亮的校園,因此就連負責三餐的香積組,也爭取在做早飯以前,清晨四點半開始鋪草皮。

三個多月來,高屏、嘉義在地的景觀志工已將校內舊建築修繕完畢,搭上遮雨棚、做成美麗的迴廊,與灰色系的新建大樓銜接。

地震前還沒有完工驗收,外型粗糙、內部簡陋的風雨操場,在校園重建期間充當教職員辦公室,待遷入新校舍行政辦公室,才交由泥水、水電和裝設鋁門窗等專業慈誠隊員「改頭換面」,經常趕工至半夜十二點多的結果,這座不起眼的空間很快變漂亮了,而且擁有舒適的自然通風、採光,在畢業典禮當天發揮了功能。

圍牆的樹籬在六月初種下成排的桂花、茉莉,經過幾番雨水潤澤,長高許多而且青翠可人。那幾天,畢業班學生協助挖掘樹穴、種花、澆水,幾個細心的女生堅持修剪枝椏完畢,才享受香積組所準備的飲料。

一位學生得意地說,校內的樟樹是父親當年種下的,而今新栽的桂花有自己的心血在裏面,往後重返母校便可欣賞自己與同學留下的滿園芬芳。

走進校門,入口兩棵羅漢松挺立,有如護法金剛;中軸兩側大片空地也長出新綠,在綠蔭下可以長得很好的地毯草,與較屬陽性、耐踏的百慕達都在擴張自己的綠色版圖;新栽的樹種,留著奇比颱風來襲前所撐起的支架,挺直著身子要與藍天爭高;連鎖磚鋪陳的步道、車棚也都逐日完成。

開設營造廠、代表南區慈誠隊承攬大吉國中景觀工程的慈誠隊員楊銘欽說,為了節約經費,在規畫出以「香花供佛」為主題的庭院植物生態後,即有高、屏區的慈濟志工踴躍提供香花植物,也算是「好事大家做」。

來到人字型屋頂的川堂下駐足,眼前便是一座「香水中庭」,植栽包括木蓮、桂花、樹蘭、文殊蘭、夜來香、黃梗花等,大吉師生日日夜夜、一年四季都聞得到花香。

無名小卒是英雄

這一片充滿香花綠意的園景,融入了無數志工和師生的汗水。

屏東委員王來香與七位慈誠隊員擠在一部車,在必須「縮小自己」的車程中,她甘之如飴。「如果沒有參與,就沒有心得與會員分享;抱持著學校早日完工、學生早日使用的心情,做起事來一點都不累。」

高雄慈誠隊員施議進戴了一頂草帽,一會兒開堆高機,一會兒開小怪手,搬磚、運土來來回回,堪稱工地的「大幫手」。只要工地有需要,他一通電話馬上就到,偶爾還帶著親自熬煮,已

在慈濟志工圈中闖出口碑的「紅豆牛奶」犒賞大家,難怪博得「紅豆師兄」美稱。

當學生即將搬進新校舍前夕,施議進與四十多名志工趕忙為學生修釘桌椅,並且一一上漆,直到深夜一、兩點才收工。

加油站站長陳欽鐘也是慈誠隊員,沒有事先請假,接到小隊通知「出勤」,才臨時和同事調班,同事知道他是為了做慈濟而請假,都樂意與他調班。家住鳳山的慈濟會員黃麗秋,先生開車帶著兩個兒子和兒子的同學一起來。她說,以往家人經常在假日出遊,但是來當志工更有意義,

可以教育孩子為人付出。

就讀小學三年級的黃棕閔,媽媽是嘉義區慈濟委員、爸爸是希望工程影視志工,每當慈濟在大吉國中舉辦校園關懷或營隊活動,他常跟著父母前來攝影、送餐點,工地需要志工挑石、整地,自然也少不了他。認真地做了一個上午,棕閔突然找了一張椅子坐下來,原來是天氣太熱,他都流鼻血了!

大愛劇場「愛在屏東」故事的主人翁,七十四歲的湯少藩也來整地,本身是慈誠隊員,他覺得自己老當益壯,要把握時間當志工。

家住高雄大樹鄉的「大樹伯」,身材清瘦、戴個大眼鏡,在進行新舊建築銜接工程期間,難以想像他也拿起重機具,長時間使力鑽打牆壁。

「我以前做過泥水和粗工,工地裏雜雜碎碎的工作我都能做。」大樹伯駐紮工地三個月做大吉、民和國中景觀工程,近半個月才回家一趟。問他何以這麼投入?他笑說:「跟慈濟人在一起的日子很好過,大家感情好,做工也快樂!」

另三位自稱「沒財沒物,只剩力氣」的退休老兵汪增科、陸阿鐵、龔義,年紀也已八十四、七十一、七十歲。龔義去年授證慈誠隊員,也是社區環保尖兵;另兩位老哥則在培訓,計畫年底分發到慈誠小隊,當個志工兵卒

為人服務。龔義說,年紀大了更能體會上人開示「無常」的道理,所以要把人生價值發揮得淋漓盡致。

南區慈誠副大隊長蔡秋風,自從九二一地震之後就經常不在家,進駐大吉國中負責景觀工程後,幾乎天天都睡在自己車上,像還在體會震後無家可歸的災民處境。女兒蔡政貝說,爸爸以前忙開會、訪視照顧戶,地震後去救災、建大愛屋,直到現在做校園重建,一星期見不到他人影是常有的事。

五年來全心當慈濟志工的蔡秋風,體型清瘦卻是南區慈誠急難救助隊一員,明年才五十歲的他,談起加入救助隊必須接受山訓、水訓和急難救護等,全副精神都來了。能夠一路協助九二一災後重建,他很感恩家人的支持。

營造廠主任許仁育,因為老闆楊銘欽參與慈濟的緣故,亦加入希望工程重建,進駐大吉國中做景觀,成為學校的「帳棚族」之一。即使學生搬進新校舍,慈誠隊拆除了組合屋,他依然天天「進帳」而眠,不同的只是帳棚搭在高大寬敞的風雨操場裏。

「從事營造業二十年,以過去的經驗來看,慈濟希望工程確實真材實料、花了很多錢,也就是說每個學生的成本單價很高;

儘管如此,希望工程確實誠如上人所講,是千秋百世的建築。」

不吹冷氣也涼爽

見到校園裏成天穿梭的老少志工,大吉師生也利用課餘加入「螞蟻雄兵」的行列。

近期末考前,擔任校內「希望工程」影像記錄的朱皖義老師,帶著學生推獨輪車載土、填土、整地,以便鋪設草皮。

男同學在土壤裏挑出大小石塊,不一會兒即汗如雨下,不得不脫去校服,僅剩一件汗衫;女同學力氣小,五、六個人推、拉、扶著一輛車,當石頭的重量使得車輪陷入凹洞,往往要「嘿休!」幾聲才能重新走動。

「好累喔!平常很少做這種工作。」女同學氣喘吁吁,然而看著新校舍即將啟用,青春的臉上笑逐顏開。朱皖義老師說:「有工作大家一起做,做起來不但有勁,而且能夠用較快的速度完成。」

六月二十八日期末考試最後一天,學生們終於帶著自己的桌椅,搬進了新教室。

告別陰暗窄小的簡易教室,雖然有點捨不得,但是置身在寬敞明亮、採光及通風良好的新教室,他們覺得很有安全感。近兩年來找不到一個高處可以眺望學校風景,如今站在二樓教室陽台眺望,綠樹成蔭襯托著素樸典雅的合院建築,簡直美不勝收!

二年二班蕭景豪搬完課桌椅,迫不及待與班上男同學站在屬於班級教室的洗手台沖涼。他說,搬進新教室第一個的感覺是:不吹冷氣就覺得涼爽。他的父母幾次經過校門口,總稱讚學校蓋得真漂亮。在這麼好的教室裏,活潑的蕭景豪也想好好讀書。

冒著暑氣前來幫忙扛櫃子的邱信嘉、黃丁木,是畢業四年的校友,兩人在搬遷前一天返校參觀,得知學弟妹將要搬進新校舍,自告奮勇來協助。等待分發入伍的黃丁木笑說,大吉的校園變美了,而且專科教室比以前多、

教室空間更大,三樓還設有視聽教室。他帶著幾分羡慕,期許學弟妹在這良好的環境中更用功讀書。

自去年八月動工,大吉國中經過一年的重建,學生終於在暑假前歡喜「入厝」了!遷入新教室之際,校方除了感恩慈濟人用心規畫、注重工程品質,同時勉勵學生愛惜教育環境,使用每一樣設備時多加用心,期許同學們在這麼美麗、舒適的環境下,健康成長、快樂學習,培養出優雅的氣質。

暑假來臨,校園裏多了一批甫自小學畢業的新生。

由於前年的「一0二二」大地震震倒大部分校舍,學生暫居組合教室上課,以致影響附近小學畢業生就讀的意願;如今校舍煥然一新,校方日前邀請學區內小學畢業生前來參觀,但願這所完善而美麗的希望校園,能夠發揮招生魅力,得天下英才而教之!



▲悲智願行

阿嬤的寶貝簽名簿

◎撰文/婁雅君

阿嬤收藏著一本簽名簿,第一次來看她的人都要簽名;
大家簽名的同時,阿嬤也將每個人一一記在心裏。

週日午後,花蓮美崙地區的一間屋子和它的主人一樣,正沈睡著。

這時,遠處傳來了機車的引擎聲,由遠而近,直至門前。隨著機車熄火,恢復了短暫的寧靜,隨即又開始傳出輕聲細語……

「阿嬤!阿嬤!……」

呼喚老人的聲音一聲接著一聲,躺臥在客廳的老人旋即坐起、按鈴呼叫二樓的老伴。

年輕人才一進門,便熟悉地搬來椅子,挨著老人家的身旁圍坐一圈,等不及坐定,老少間的話題已經展開。

客廳的情景,像是年節時遊子們紛紛歸來的團圓時刻,笑鬧嘈雜。安靜許久的老人和屋子,

在年輕人的笑語問候聲中,已然甦醒。

花蓮師範學院慈濟大專青年每週都會固定去探望趙家兩老。一年的相處與陪伴,從一開始每個月去探望一次,改成兩週一次,社長詹怡苓說:「後來又改成兩組輪流,連行事曆都排好了。結果發現不是這麼回事,每次兩組都一起來!」如今,這已不只是居家關懷的例行活動,儼然成了年齡相差一甲子的老人家和年輕人之間的默契。

「這裏是大家在花蓮的家!」紀虹君這句話道出了年齡不是差距,而是人與人互動時所產生的一分關懷、一分愛。

阿嬤關心的事

大家眼中的阿嬤是個熱心、幽默、愛說反話的人,明明很關心大家,卻常常裝出一副很嚴肅的樣子。

像疼孫女一樣,阿嬤擔心外宿的高雅琪上課遲到,每天準時六點半Morning Call:「高小姐,起床了,已經很晚了!」談起這件事,阿嬤不太滿意地說:「每次都要響很久才接電話。不叫伊,又驚伊遲到;叫伊,又叫不起來。」

不僅如此,連這些年輕人的終身大事,也是阿嬤操煩的問題。阿嬤最讚賞唯一的男生李仁耀,總是誇他:「李仔看起來最老實!」熱心的阿嬤,在一次聚餐中,刻意將其他女生趕到廚房去,把李仁耀叫到身旁:「你有卡呷意那一個學姊嘸?」

聽到這段話,大家都哈哈大笑,抗議地說:「我們怎麼都不知道?」而心急的阿嬤還告訴他:「真的嘸?我有認識一個,年歲和你差不多,看你要不要?」詹怡苓在一旁忍不住說道:「阿嬤這招是誘敵之計,前面只是問問而已,其實是想幫你介紹。」

相對於老人家的關心,慈青們也像孩子纏著大人似地,和他們分享生活上的瑣事。閒談間,大家談到最近很流行的用語,一問一答還配合誇張的手勢,「哇恐怖?」「這恐怖!」一邊為阿嬤解釋這是從電視上學來的。只見阿嬤沒什麼反應,過了一會兒,冷不防冒出一句:

「哇恐怖?」

「這恐怖!」大夥反射性地回答,逗得阿嬤笑了起來。當大家要求再玩一次時,阿嬤將頭撇了過去,一副沒興趣的表情!阿嬤率直可愛的個性,也讓彼此間的相處沒有距離感,甚至不乖的人,還會被「處罰」。

罰跳「阿爸牽水牛」

好一陣子沒出現的陳雅貞,自知已被阿嬤列入黑名單,於是帶來阿嬤最喜歡的娃娃當作禮物。阿嬤一看到低著頭走進來的雅貞,目光便落在她身上,用手指著她,做出生氣狀。

這時,其他同學在一旁起鬨,要阿嬤祭出處罰,因為大家都知道,阿嬤最愛罰缺席者跳「阿爸牽水牛」。也因為阿嬤特別喜歡聽這首歌,大家乾脆錄了一整面的「阿爸牽水牛」,讓阿嬤一次聽個夠!

「攏站起來!」當大家還幸災樂禍地等著看雅貞被處罰時,阿嬤這句強而有力的命令,讓遭到連坐處罰的慈青直嚷:「阿嬤偏心,阿嬤最喜歡雅貞了。」沒有申訴的機會,阿嬤的手指早已按下了錄音機鍵,輕快的樂音,催促著大家開始牽水牛了!

想起會跳得滿身汗的這首歌與執法嚴格的阿嬤,曾被處罰過的李仁耀說,從那次以後,他就再也沒缺席過了。有一次他人還在太魯閣,想到是探望阿公阿嬤的日子,立刻騎著摩托車下山,趕到美崙。

其實阿嬤收藏著一本簽名簿,凡是第一次來的都要簽名。在大家簽名的同時,阿嬤也將每個人一一記在心裏,只要誰沒來,阿嬤心裏可是一清二楚。

相對於活潑外放的阿嬤,阿公顯得內斂許多。

「他們來這裏抬槓、表演,心情還是有差。不然我們兩個在家,我躺在這邊,她躺在那邊,兩人沒事就吵架。」說完,指著林君玲:「伊的面,真像我孩子。」

三個孩子都早夭的阿公,透露出晚年無子的寂寞,唯一的慰藉,就是這群常來說笑、聊天的年輕人。

比起逢年過節才能團聚的家庭,慈青和阿公阿嬤可是每個月都有一次聚餐活動,湯圓、水餃、春捲、炒麵……每次花樣都不同。

兩位老人家的餐點固定有專人送達,但週日除外。在一次聚會中,詹怡苓發現阿公為無法行走的阿嬤泡生力麵當午餐,於是有了聚餐的構想。

為了第一次的水餃聚餐,阿

公慎重其事地準備好所有材料。李仁耀慚愧地說:「我們本來要自己準備的,可是阿公很熱心,不但將水餃的材料準備好,還煮了一大桶的酸辣湯!」

談到美食,阿公可是講究的很:「你們煮的和我煮的,就是不同,光是原料就差很多!」甚至連調味料該怎麼加,阿公都自有一套學問!

有愛也有牽絆

等待遊子歸來的老人,總是盼望著節日的到來;阿公阿嬤卻是在心裏細數著學期開始和結束的日子。

阿公翻開掛在牆上的月曆,要林君玲指出放暑假的日子,阿嬤在另一頭喃喃地說:「暑假有三個月呢!」詹怡苓趕緊安慰:「嘸啦,六月中旬放假,九月開學,兩個月多一點而已啦!」這個說法並不能撫平阿嬤思念的心,一想到漫長的暑假,阿嬤像個孩子似地伸出手說:「相片拿來,三個月都看不到你們,至少還有照片可以看!」說著說著,又故做生氣狀:「你們攏不乖,都不來了!」聽到阿嬤的撒嬌,大家立刻說:「阿嬤最喜歡說反話了!」

兩位老人的心思還計較著,二年級的誰還剩兩年畢業、一年級的誰還剩三年……聽在這群年輕人的心裏,也感到相當不捨。

尤其當兩位老人家身體狀況較差時,常唉聲嘆氣,一會兒說自己快「烤肉」去了、一會兒又說要去「種

樹」。這是阿公阿嬤的專用術語,「烤肉」指的是火葬,「種樹」則是土葬。聽到兩老口中談論著死亡,對這群年輕人來說,內心感到相當震撼。

「我們也不知該如何安撫他們那種面臨死亡的心情,大家還討論了一下。不過,還沒等我們討論出來,他們又好了!」雖然事過境遷,詹怡苓一想到阿公阿嬤當時的情景,感覺依舊深刻。

年齡不是距離

「老吾老以及人之老」,這句話套在林君玲身上,可得反過來用。由於長期和趙家二老相處,反而讓自己和原本生疏的阿公阿嬤相處得更自然。她玩笑地說:「經過一陣子居家關懷的訓練,當我看到自己的阿公阿嬤,頓時覺得很親切。」

林君玲看到自己的阿公走路歪歪斜斜的,很自然地上前握住阿公的手,攙扶他,「那時我好難過,我第一次發覺他已經那麼衰老了!」

在一些家族相聚的時刻,林君玲都會主動地和年老的長輩聊天,聽他們訴苦、回憶往事……「我發現他們年紀大,擔心的事也滿多的。」

「妳怎麼和阿公變得這麼熟?」姊姊的一句話,林君玲才發現自己對阿公阿嬤的態度,已在不知不覺中轉變,連阿公都稱讚這個願意陪他聊天的外孫女:「很乖!」

閩南語不流利的紀虹君,常常連自己的外公外婆都聽不懂她在說些什麼,所以從小就非常害怕和老人家相處,即使是簡單的問候,都讓她感到渾身不自在。

「感恩趙阿公趙阿嬤,包容我這麼破的閩南語!尤其是阿公,他都聽得懂我在講什麼,還會幫我翻譯給阿嬤聽,我的閩南語就是這樣練起來的。」每次居家關懷,看到趙阿公趙阿嬤很努力地和自己應答,紀虹君就更努力地練習。

近一年的聚會,讓紀虹君的閩南語有長足的進步。連帶地,原本生疏的外公外婆,在她心裏也變得可愛了起來。即使是看到其他長者,也會看看他們是否需要幫助,不再像以前因為距離的生疏感而選擇快步走開。



當年輕和年邁的生命相遇,不再只是淡淡的問候。在花蓮美崙,這群自西部翻越中央山脈至花蓮求學的年輕學子,將他們的熱情,一同帶了過去。

他們填補了一對八十多歲的老夫婦原本寂靜的日子,同時也感受到長者溫暖的關愛;在這樣的互動過程中,也更加了解和貼近原本陌生的老年人的世界與想法。




▲挑戰生命

一個堅強的名字

◎撰文/葉文鶯

先生負債千萬,她又罹患癌症,
她為自己的「受苦」找到理由,
勉力時時提起正念,逆來順受……

經濟不景氣,許多工廠倒閉,有的公司傳出裁員、減薪,失業人數驟增,報載由於承受不了經濟與社會環境變化的衝擊,不少人罹患憂鬱症,甚至產生厭世的念頭。

證嚴上人對於眼前台灣社會現象,憂心忡忡地嘆道:「現代人的心靈太脆弱了!」然而,在他的開示中,卻出現了一個堅強的名字--慈濟委員吳燕雪。

分秒換取分文

天空才一灰沈,就在午后飄下細雨。吳燕雪接獲金紙店老闆的電話,匆匆帶著圍裙、帽子和口罩,偕兒子家良出門。

這是一份包裝拜拜用金紙的打工機會,按件計酬而且不是天天有,吳燕雪珍惜這個工作,一來離家近,不須額外支出車錢和餐費,更重要的是善心的老闆夫婦接受她將兒子帶在身邊。

二十四歲、身材細瘦的家良,幫著母親拆裝大塑膠袋內不同樣式的金紙,取三式金紙堆成一疊,以便母親加上最後大片紅色金紙時,一併用橡皮筋束緊。母子倆合作,平均每半小時包裝

一百一十四份,可賺得六十元。

為增加收入,吳燕雪一接到差事雙手便停不下來,她經常誤餐,有時嘴裏咬個冷饅頭、沙其瑪充飢,仍照樣做事,連老闆娘都看得心疼;相形之下,年輕體弱的兒子動作就沒那麼快速了。

自從十歲那年罹患腦膜炎留下癲癇後遺症,家良即使每天服用四次抗癲癇藥物,仍須避免過於勞累導致發作。曾有幾次,他在騎樓下幫忙包裝金紙,忽地砰然倒地,還多虧老闆協助將他抬進店內休息。

家良患病後性情丕變,曾經沈迷電玩、打架滋事,甚至開瓦斯、割腕、跳樓自殺,後來幸有慈濟人林松典的開導,生命才又重新來過。事實上,家良到現在心智上還像個孩子,儘管知道母親搶著分分秒秒賺錢,來償還父親的債務,但他在工作時,偶爾仍要到附近蹓蹓,值傍晚播映卡通時間,也依然堅持回家看電視。

不過,吳燕雪頗感安慰地說:「自從我生病後,家良又乖多了!」

千萬債務上身

婚後,吳燕雪和先生一道在巿場賣菜。自從家良病後,她逐漸將生意交給先生,專心在家照顧兒子。

覺察先生的行徑怪異,是在民國八十七年年初。吳燕雪幾次接獲電話,「喂,哎喲!恁頭家講欲載菜來,到這陣那擱未看到人?」吳燕雪慌慌張張趕到菜巿場一探究竟,攤位前竟沒個人影!

「原來妳一直都不知道啊!」循著附近攤位老闆的指引,吳燕雪來到先生長期聚賭、出賣信用的地方。這一掀出底細才知事態嚴重,先生已經負債一千多萬!

沈迷於賭博、六合彩,不但賠上自己的錢,更糟糕的是先生瞞著她向人借錢去賭,債權人也包括她最熟識的街坊鄰居和朋友,而人家多數是衝著吳燕雪的面子借錢。因此,對她來說,眼前的難堪不純粹只是「欠錢」而已。

畢竟是自己的先生闖禍,吳燕雪當著所有債權人的面,誠意懇求寬限,同時表示他們夫妻決不會逃避,他們有還錢的誠意。吳燕雪心裏明白,「慈濟講誠正信實,我是上人的弟子,就算被人打,也不能跑。」

夫妻首先商定把菜攤子頂給一位債權人。然後硬著頭皮回老家向公公求助,老人家到底顧念兒子,忍痛答應變賣部分祖產。可是房地產行情下滑,公公允諾變賣的三分田地難以脫手。

此外,夫婦倆勢必加緊工作了!攤位雖然頂出去,他們照樣賣菜,兩人在一天內趕赴三個巿場,乘著太陽下山前,再趕回菜園整理和摘菜。追趕著時間,轉換賣菜地點,與金錢展開競逐,才體會俗云「錢四腳,人兩腳」的滋味有多艱澀!

病魔擊不倒

自從先生負債,吳燕雪把許多慈濟工作暫時卸下,一心一意

忙賺錢。因體力透支加上精神壓力,十個月後她的身體出現腹脹、反胃的症狀,強忍一陣子不得不就醫時,醫師說必須開刀取出腹部腫瘤。

民國八十八年元月,吳燕雪切除子宮、卵巢和盲腸,身體更加虛弱了!不幸的是,同年三月突然體內大出血,這回真的生了重病--是發現得較晚的絨毛膜癌。

「醫師!我求你一定要救我,我不能死,我的事情還很多……」吳燕雪涕淚縱橫跪求醫師。

「很多病人三週做一次化療,我是每星期做一次,連續做了兩個月;一餐要吃十幾顆藥,後來看見藥包就想吐!」回想抗癌過程,生命充滿著痛苦和不確定,吳燕雪自那時起,便時常捧讀經書,「念佛誦經幫助自己提起正念,才不會胡思亂想、生起無明煩惱!」

結束煎熬的療程,體力漸恢復後,吳燕雪除了找到包裝金紙、分裝茶葉和幾處打掃的工作,繼續賺錢還債,也沒有忘失慈濟委員的任務--

以病友身分到醫院安慰癌症病人;參加志工培訓,以便到明年將啟業的新店慈濟醫院服務;九二一地震後,到埔里建大愛屋;到集集、竹山希望工程即將完工的校園協助整理景觀環境;在環保回收場、助念或告別式場合中,也經常見到她嬌小的身影……

「我沒找固定工作,就是為了撥出時間做慈濟。打零工時間雖然不固定,可是比較彈性,再說幾個工作加起來,工資也和一份固定工作的薪水差不多。」吳燕雪說,雖然休息時間很少,可是至少她的心理健康。

人生遇到這樣的大考驗,若是未學佛前,恐怕會在心裏悶出病來,不過她可從來沒想過自殺這條路,因為她孝順,知道不能這麼做。

「我一有空就收看大愛電視台,聆聽上人開示。上人講到被硫酸毀容的簡春梅,她真正是以『苦』為師,我也覺得我是在紅塵修『苦行』。」吳燕雪說,曾

有人建議她和先生離婚以擺脫債務牽連,但身為佛教徒,她了解「因緣果報」的道理,所以逆境在前,她都逆來順受。

「上人說過一個故事。有位禪師向鄰居借鹽,鄰居不在,他就自己拿走了一點點,後來也忘了還。有一天,禪師打坐時眼前突然出現一座白色的大鹽山,他才想起欠人家一把鹽!雖然是欠人一點點,可是沒有還的話,不知不覺在因果中就累積了這麼多!」

可見到目前為止,那「一千多萬」還是重重壓在她心上。單純的數目字摻雜著複雜的人情,想多了又容易變成煩惱,因此她盡可能把心念放在每個當下,甚至只能專注在手邊的工作,夜裏偶爾無以成眠時,便起身念佛。

透風落雨逗陣走

以往,吳燕雪去收善款或參加慈濟活動,都由先生開車接送,自從她結束化療後開始打工,先生也到醫院做看護,經常不在家,所以連腳踏車都不會騎的吳燕雪,出門沒以前方便。

「一位師姊很疼惜她、愛護她,經常騎著摩托車載她,兩人一起去找雜工做。」上人在開示時提到吳燕雪,也說:「最溫馨的是慈濟大家庭,雖然大家沒辦法在經濟上幫她還債,但是感情濃厚、天天關懷和陪伴,就像一家人的親情。」

經常把吳燕雪載進載出的吳秀英,是與吳燕雪同區同組的委員,兩人加入環保志工認識至今九年。

「我們今天早上九點去包裝茶葉,然後打掃了兩個地方,因為上人正好行腳到台北,我們打掃完去幫忙做香積,晚上又打掃另一個地方,現在才回到家喔!」吳秀英笑說:「我今天跟燕雪講,以後等我們老了,再回憶起這段日子,透風落雨逗陣行,日頭正中也得衝,一定真趣味。結果兩人講甲嘻哈叫!」

事實上,吳秀英總是故意說笑,她不希望吳燕雪身體勞累又加上心裏難過,她說點笑話,做起事來也輕鬆。

吳燕雪在生活開支上極為節省,一鍋全麥麵條可以冰冰熱熱吃上兩天;但每領到工錢,就七

湊八湊拿去還,曾有一回口袋剩不到四十塊,便擔心次日的工作離家遠近,交通和飲食是否又增加開銷。

深知燕雪的拮据,吳秀英向茶葉行老闆爭取到打掃的機會時,積極代吳燕雪向老闆補充如何急需用錢等等,以至還沒開始做事,老闆便先拿「月頭錢」四千元給吳燕雪,讓不知情的吳燕雪眼淚直掉。她知道吳秀英愛護她,可又自憐落魄至此。

兩人合作打掃所領得的工資,吳秀英最初也要吳燕雪多拿一點,可是吳燕雪堅持平分。「我們平常都在幫助別人,更何況是自己的法親!可是燕雪很堅強,她不願接受別人的幫忙,送東西給她也不收。有一次我看她連續趕著工作沒吃東西,勸她一起去吃碗陽春麵,我故意說我喜歡吃小菜,結果小菜叫來了,她不讓我請,堅持要一起付錢……」

吳秀英感慨地說,吳燕雪日前為了回靜思精舍朝山,才第一次很客氣地向她預支打掃領得的一千元工資,以便託人代買火車票。若非對慈濟團體的向心力、精進心,燕雪決不輕易向人開口。

而經常把早餐賣剩下的手捲送給吳燕雪,又或者乘她工作不注意,悄悄擱下一碗麵便走開的賴秀燕,也是吳燕雪的貴人之一。

「先生欠債的事剛爆發,秀燕擔心我們家房子被拍賣,就去替我們繳清積欠銀行的貸款;另一位師姊把金子包在衣服裏,也趕緊送過來;病後兩年來,一位林師姊總代我採買生機飲食,關心我的健康……」每每提及他人的恩情,吳燕雪就眼眶泛紅。

「我們看她每天趕好幾個工作,工作時間不一定,還要抽時間做慈濟,也不知道什麼時候才能夠還清債務,但她就是拚命賺錢,這分精神毅力值得我們敬佩。」賴秀燕說,大家能幫的都是小忙,其實這也是吳燕雪平日廣結善緣,才有這麼多人願意幫助她。

「我到那裏都遇到好人!」吳燕雪說,包括債權人在內,也是她感恩的對象。

以因緣觀苦

十三歲幫忙二姊照顧兩個孩子,十五歲輾轉到台中、台北工作,直到二十四歲結婚,吳燕雪自懂事以來,肩上永遠背負著家庭責任。

結婚至今,兒子、丈夫先後令她心力交瘁,加上人到中年,身體狀況更是無法作主。但是吳燕雪以「因緣觀」代替一般人在內心不平時,常問老天的那句「為什麼?」

她說,只要還有一口氣在,她一定去賺錢還錢,而目前最大的願望,是這輩子就能把債務還清。「幸運的話,也許我們能把彰化田尾那三分地賣出去……」帶著一絲盼望,吳燕雪但願早日卸下生活的擔頭,而到那時,如果生命還能找回一點「零頭」,她一定把全副精神拿來做慈濟事。



▲慈濟人文

我們學會了擁抱幸福

「適時地關心別人、幫助別人,你我都做得到!」

幾所選修慈濟人文課程的大專院校學生,

藉由慈濟人的現身說法,

以及參訪希望工程、居家關懷、醫院志工行、

靜思語教學研討等活動課程,

除了體驗到「珍惜擁有」的幸福,也學會了感恩。



▲慈濟人文

戀戀《靜思語》

◎撰文/陶長綿(師範大學教育系四年級)

【我們學會了擁抱幸福】

在遙遠的緬甸,那本陳舊的《靜思語》,
安撫過許多不快樂的心靈。

我是緬甸僑生,大一參加過兩次慈青的聚會,因須自己賺取生活費,沒有太多時間參加活動而深感遺憾。

真正對慈濟有深入的了解,是在大二接觸了《靜思語》。那天,學妹的桌上擺著一本《靜思語》第二集,我順手拿來一看,即深深著迷,一口氣就把它全部看完。至今已看過好幾次,每看一遍都有不一樣的領悟;這本書也陪我度過了生不如死的失戀期。

學妹看到我對《靜思語》的喜愛程度,最後就把那本書送給我,到現在我只要看到《靜思語》,就會想起學妹,並由衷地感謝她。

回緬甸時,我把那本書轉送給媽媽,沒想到它對媽媽的影響比我更深、更遠。媽媽的一生有點坎坷,對很多事都放心不下,尤其對遠離她到台灣求學的五個子女,更是常常擔心到失眠。只要聽說台灣有颱風,就打電話叫我們去買泡麵、乾糧……

我發現媽媽一直都很不開心,總是活在壓抑、恐懼與擔心中。

然而這些情況竟在她看完

《靜思語》後慢慢改變了。每次接到媽媽的國際電話,都會聽到她分享看《靜思語》的心得;只要媽媽一提到證嚴上人,我就會莫名地想哭,感動於證嚴上人那種偉大的力量。

上人不可能知道世界上有一個他根本不認識的家庭,因為他的智慧開示而變得不一樣;也或許他知道吧!因為像我們這樣受惠的家庭實在太多太多了。

如果有機會,我很想跟上人說:「在很遠的緬甸,有一位很尊重您的信徒,一直默默在蒙受您的恩惠而過得很快樂!」

後來我把上人的每本書都寄給媽媽,媽媽看完書,又再轉借給很多親朋好友以及她認為需要的人。今年二月我回家過年,看到那陳舊的《靜思語》,我隱約感受到它已安撫了許多不快樂的心靈。

這也是為何我要來修慈濟人文課的原因。



▲慈濟人文

堅強與脆弱

◎撰文/張倫瑋(師範大學衛生教育學系二年級)

【我們學會了擁抱幸福】

她,帶著痲瘋病歡喜過一生;
身為大學生的我們,卻往往愁眉苦臉混日子……

一個個子矮小卻慈眉善目的婆婆站上了講台,她就是從十六歲起因罹患痲瘋病而住進樂生療養院的林葉。

能如此自在地站在講台上侃侃而談自己的遭遇,想必要非常大的勇氣,然而林葉師姑做到了!她說參加慈濟,學會了做一

個手心向下的人。聽到這裏,只見同學們慚愧地相視而笑,因為我們大部分的人仍過著手心向上的生活。

一個痲瘋病患何以能歡歡喜喜地做善事呢?林葉說到了一個重點﹕做善事不是有錢人的專利,而是有心人的參與;做善事不是不吃不睡,而是不浪費。

從她身上我看到了堅韌的生命力,我想或許是慈濟的關係,林葉從一次次無所求地付出中,找到了自己存在的價值。現代的孩子被認為承受壓力的能力過低,以至於自殺事件頻傳,反觀林葉,她應該是逆境中成長的最佳例子吧!

人的一生就走這麼一遭,這難得的機會卻有人自願提早結束,而結局總是社會中又多了好幾顆破碎的心。古人常說:「施比受有福」,或許現在的孩子就是不曾付出過,才會選擇提早結束生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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