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場愛的盛筵
◎撰文/李委煌
【骨髓相見歡】
楊益璋帶著太太、孩子與父母二老,清晨五點從台北驅車出發。他們很早就來到花蓮靜思堂「相見歡」會場的簽到處,成了第一位報到的受髓者。
捐髓給他的應慧法師,更早在前一晚就來到花蓮了,帶著俗家老母親與小姪女,先到靜思精舍掛單。
楊益璋攜著全家老小一塊兒上台等著會見不知名的捐髓者。當應慧法師從後台出現時,只見楊益璋直盯著法師的臉,不發一語地率先撲倒在地,隨後楊家人也跟著全部跪了下去;在場觀禮的人們深受這突來之景所撼,紛紛紅了眼眶……
今年的骨髓相見歡活動,在佛誕節、母親節與慈濟三十四周年慶「三合一」的日子裏,隆重舉行。符合捐受髓完滿一年可以相見條件者,共有台灣八對、大陸八對、日本四對,以及美國、澳洲、德國、加拿大、丹麥、香港等地七對;楊益璋和應慧法師正是這二十七對之一。
捐髓,不僅挽救了一位病患的生命,更重新圓滿一個家庭。
曾經,楊太太感到上天很不公平,年輕的楊益璋不沾菸酒,孩子尚年幼,為什麼會罹患這種疾病?
為了全心照顧先生,楊太太的水果攤生意不得不暫擱了下來;兩個小孩子的開學典禮,他們也無暇參加,為此,剛就讀小學一年級的孩子,也曾因「爸媽怎麼
都不理我」而覺得委屈。
「總之,是走過去了……」楊太太充滿感恩地說。
五年前還未出家時就參與志願捐髓行列的應慧法師,儘管自身健康狀況不是很好,但救人的意志一直很堅定。正如佛陀所說:「頭目髓腦悉施於人」,捐髓後的應慧法師說:「以後我更可以大聲談布施了!」
由於跨國捐髓案例佔大多數,不克前來的海外受髓者紛紛捎來相片、影帶、信件與禮物,表達他們對捐髓者的敬謝之意。
此外,現場也有越洋電話call out。眼看著相片影帶、耳聽著受髓者健康的聲音,這樣的「虛擬相見歡」對捐髓方來說,也聊表安心了。
雖然這一天的主角是捐、受髓雙方,但辛苦促成移植的志工,也沒有被遺忘。捐髓者林冬雪激動地說,當初她身體不適嘔吐,慈濟骨髓關懷小組志工竟不怕髒地以雙手去盛接穢物!
「今天我在台上,要用我健康的身體來證明--捐髓無損己身!」林冬雪大聲呼籲。
每年的骨髓相見歡,每一例的捐受髓者會面,背後都經過了那麼多人的交流與奔走;而這過程,也交織成一篇篇動人的故事……
▲三十四周年慶特別報導
相見這一刻--捐髓者袁道慧
◎撰文/李委煌
【骨髓相見歡】
終於見到姍姍了!
她不是別人,而是我生命中的一部分……
相擁的同時,我輕聲對她說:「我想念妳好久了!」
珊珊說:「我也是!」
--袁道慧
和道慧擁抱時,
我覺得她的力氣好大喲!
我知道她很激動,所以才抱得那麼緊。
媽媽也好高興,因為她要收道慧作乾女兒。
--顧珊珊
二十年前,袁道慧的爸爸值夜班突發腦中風身故,隔天她前往殯儀館,印象中,前一晚她才和出門工作的爸爸道再見;事隔兩年,妹妹因戲水不慎溺斃,第二天她趕往醫院太平間,印象中,她前一晚才和妹妹搶著看電視……
捐髓一年多來,講到這些往事,袁道慧已較能控制自己的情緒了。她說,在成就捐髓這樁美事之前,她根本無法完整地去思考這些悲傷往事,因為眼淚往往滾得比思考還快。
長年來,袁道慧一直很自責,因為在父親生命的最後一刻,她居然沒能在他身旁陪伴,竟讓他孤單、無助地向外求援,「每當憶及爸爸一個人從辦公室爬出的情景,真令人好心疼……」說到這裏,眼淚又溢了出來。
與袁道慧同年齡的顧姍姍,因為出生於三月三日星期三,在家中排行老三,所以父母為她取名姍
姍。兩年多前,顧姍姍被證實罹患慢性骨髓性白血病,注射抗生素一年後,為免由慢性轉變為急性,醫師遂建議她進行骨髓移植。
無奈親屬間沒有人的白血球抗原(HLA)與她相符,於是透過朋友在美國找到七位髓型相符的華僑留學生。但當得知在美國做骨髓移植至少得花費一千多萬元台幣時,顧姍姍與家人卻猶豫了……
所幸後來慈濟骨髓捐贈中心為她尋得了適合的志願捐髓者--袁道慧。
彼此都想道感恩
「既然我沒有能力挽留住我的家人,而今有機緣去救別人,為何不去做呢?」袁道慧坦承,當初對於骨髓捐贈也相當害怕,因為她從未打過點滴、也未曾住過院,更別說進手術室進行全身麻醉。
「我真的睡不著!」去醫院抽髓的前一晚,袁道慧一直向上帝禱告:「神啊!五天後我會不會回不來?」
她說,當初被通知配對成功,內心非常緊張,不知該如何跟母親及家人解釋?袁道慧瞭解已連續失去先生與女兒的母親,一定無法再承受另一位女兒去做任何一丁點對生命有風險的事。
她很清楚,同為虔誠基督徒的媽媽,決不會反對她去救人,只是會擔憂她的健康!至今捐髓已一年多了,袁道慧的母親依舊毫不知情,「雖然我現在沒什麼問題,但母親的擔憂恐會是一輩子的;哪天我難免腰痠背痛,她一定會認為與捐髓有關……」
若非這些顧慮,今年母親節舉行的「骨髓相見歡」活動,袁道慧實在很想帶媽媽一起參加。
捐髓後,袁道慧曾透過慈濟探詢顧姍姍的健康情形,當她得知「目前為止尚未聽到壞消息」時,仍不放心,每天都為顧姍姍禱告,希望上帝多眷顧她;也期盼有一天兩人能夠相見--因為她實在很想親口向顧姍姍道謝,感恩讓她有捐髓助人的機會。
袁道慧說,近二十年來,她就像隻把頭埋在沙土裏的駝鳥,不敢去正視內心的自責。她感謝上帝給她這個救人機緣,不僅挽救了顧姍姍
的生命,也癒合了她長年來無法釋懷的傷口。
「也許還有其他捐髓者可以與她配對成功,但我可以捐髓的對象,就只有她一人。」對於顧姍姍,袁道慧只有感恩。
去年九二一地震後,家住台中縣太平市的袁道慧家中電話通訊中斷近一個月,辦公室也因倒塌而搬遷。顧姍姍急切關心身在災區的袁道慧,頻頻促請醫院社工人員居中聯繫。
接到醫院轉達的關懷與詢問,袁道慧高興極了,因為這表示顧姍姍進行骨髓移植一年多,依舊健康、平安!
髓緣結下姊妹情
移植後的顧姍姍,血型已從原來的B型轉變為同袁道慧一樣的O型,性情也更開朗了,原本一襲直長髮竟也捲了起來。
回憶在無菌室裏待髓的痛苦日子,顧姍姍坦承,若非病房裏有重重關卡與監視器,她實在很想衝出去--化療掉髮、不能洗澡、沒有食欲、高溫殺菌後滿是消毒水味的伙食……人就像是完全被囚禁似的。
即使出院返家,為了避免病菌感染,沙發得全部換新、書不能給人碰過,全家人居家與外出的服裝需分成兩套、朋友不准來探望、所有飲食都要去皮、需持續注射一年的抗生素……
回憶起這段彷彿在數饅頭度日的抗癌之路,顧姍姍的母親說,移植出院後,只要每平安度過一個月,她內心便感到好歡喜,然後就會帶姍姍一起去陽明山走走,以茲慶祝。
不知不覺間過了一年,她們才稍敢放鬆。「姍姍已經夠苦了,我在她面前當然要表現得很堅強,不輕易流下一滴眼淚……」媽媽說。
袁道慧家中有三個妹妹、一個弟弟,就是沒有姊姊;顧姍姍則有兩個哥哥,沒有姊妹;因著髓緣,為兩人結下姊妹情緣。
不僅多了一位姊妺,由於慈濟骨髓關懷小組志工周秋芳長期的陪伴與關懷,袁道慧也多了位乾媽;而顧姍姍的母親,也急著要認袁道慧做乾女兒。
對於顧姍姍的存活,袁道慧始終抱持樂觀的態度,她相信,上帝既然為她開啟這一扇醫治內心傷口的窗,一定不會把這扇窗給關起來的!
也許正由於她的這分信心,鼓舞了顧姍姍與病魔奮戰的勇氣。
▲三十四周年慶特別報導
我要勇敢活下去--受髓者林映彤
【骨髓相見歡】
致予我的再生恩人
◎撰文/李委煌
《骨髓移植一年後》
無法親臨這次相見歡活動,心中實在感到遺憾,
但我可以想像得到,現場景況會是多麼溫馨感人……
警察叔叔,感恩您把我從絕境裏救度出來!
請讓我以最誠懇的心與滿懷感恩之意,向您表達我重獲生命的喜悅。
但願未來有相見的一天,我會一直盼望著這一天的到來哦!
--林映彤
「致予我此生中的再生恩人!」一張自製的感恩卡片,透過澳洲分會的慈濟志工越洋捎來;四張相片,記錄了林映彤發病前的燦爛、加護病房裏的治療、骨髓移植後的臃腫與休養後的恢復;四個畫面,彷彿四個世界。
除了感恩卡片外,林映彤也附帶一份禮物,那是她親手摺製的紙蓮。「約有五、六層蓮花瓣喲!」對林映彤來說,摺朵紙蓮,是她表達最具感恩之意的禮物。
「發病後一路走來,心中很是感慨著生命的無常。存在的一切,都是在生、老、病、死中掙扎,也從成、住、壞、空中度過……」儘管如此,林映彤卻感恩自己的病況,讓她走過磨鍊與挫折,「無論走到哪兒,總會有一雙雙溫暖的手、一顆顆關懷
的心,助我度過難關。」
化療後的脫髮與移植後的虛弱,依舊沒有遮掩住林映彤爽朗與樂觀的性格。她知道,現在存活著的「色身」,是十方大眾為她拚命得來的,所以她格外珍惜這分難得的福緣!
從馬來西亞遠赴澳洲進行骨髓移植兩年多來,林映彤還未曾回過故鄉。她說,當然好想回家哦!但身體尚未完全復原,而且仍需後續的治療,所以她也無法來台灣,只能在心中默默祝福捐髓給她的「警察叔叔」--李榮華。
「雖然我們未曾見過,但此時此刻我身上流的血液,卻是您給予的!」林映彤說,她好想當面向李榮華致謝,她相信,世上再也找不到任何一個人,能讓她有重生的機會了。
知道林映彤不便前來台灣,李榮華依舊出席相見歡活動,親自領受林映彤再度捎來的祝福信與禮物--一隻無尾熊玩偶。
身為「人民保母」的李榮華,當初決定捐髓救人時,曾遭到太太的強烈反對,但當太太發現李榮華開始吃鐵劑補血,知道拗不過他的堅持,也只好默許了。李榮華說:「當我捐髓後返回高雄,太太及兒女都來機場獻花迎接我,孩子們還說我是『救人的偉大爸爸』。」
迎向生命的未知
◎撰文/林映彤(馬來西亞)
《寫於骨髓移植前》
骨髓移植的日子近了,三年多來的尋尋覓覓,許多的挫折及阻礙是無法訴說的;
腦海裏經常反覆思考--還要支撐下去嗎?還是放棄吧!在心中苦不堪言!
但也因為病,讓我感受到人間處處有溫情;雖不知骨髓移植成功的機率有多少?
但最起碼,我努力嘗試做出最後的挑戰。
--林映彤
一九九五年七月,我因身體非常不適到診所就醫。醫師很詳細地為我做全身檢查,並希望我明天帶父母一起來聽檢驗報告。
由於父親遠在木山營內工作,隔天只能由母親陪我到診所。醫師對母親說,我體內的血液很不平衡,白血球數比常人高出百倍,紅血球數又下降很多;於是,寫了一封介紹信,請母親帶我去大醫院作進一步檢查。
籠罩一片陰影
回家後,母親要我立即捎封便條,請人帶去營內。當晚父親便漏夜趕回來,半夜時分,父親走進臥房對我說:「不要怕,爸爸已經回來了,明天爸爸帶妳去醫院。」
聽到這番話,又看見母親紅腫的雙眼,心裏真有說不出的滋味。爾後,父母在隔壁臥室裏喁喁細語,還隱約聽到母親的哭泣聲,我的眼淚也不自覺地流下,整夜未眠。
隔天早上,父母與姑姑陪我到中央醫院。醫師很仔細地問明整個發病狀況並為我做全身檢查,半個多小時後,醫師叫我出去等候,只留下父親詳細深談。
許久,我遠遠望見父親從診療室出來,雙眼淚
水直流,母親與姑姑趨前盤問。接著,便看見母親和姑姑躲在角落哭泣,父親反過來勸慰她們。
整個過程,站在遠處的我看得一清二楚,頓時悲從中來,就站在那兒痛哭起來,不理會旁人異樣的眼光。
家人看見後,急忙收拾淚水,跑過來安慰我說:「沒事的,別哭了!」我問到底醫師說些什麼?父親卻說沒啥大病,只需要留在醫院觀察幾天。
住院兩個星期,許多親朋好友都來探望我,在此同時,家人也積極安排我到醫療設備較好的吉隆坡政府中央醫院接受治療。
據醫師估計,醫療費要好幾萬元馬幣,這對我們來說實在是天文數字!家裏的收入僅足以維持家計,並無剩餘的錢讓我醫病。因此,家人一方面聯絡政府福利部申請補助金,一方面提早為我張羅從東馬到西馬的便宜機票。
此事經報館披露,造成蠻大的迴響,幾乎全東馬的人都知道,捐款如雨雪紛飛而來;這分雪中送炭的恩情,讓我深深感激。
化療苦不堪言
在那半個月裏,一切都很迅速地進行。從沒出過遠門的我們,來到人地生疏的首都,幸好有家鄉的朋友幫忙聯繫,而獲得妥善的照應;例如有慈濟志工前來接機、帶我們去醫院掛號、幫我們在醫院附近找房子等。
住院初期,每星期要抽兩、三次血化驗;之後,每半年要做一次骨髓化驗。抽骨髓時雖已打了麻醉針,但痛楚卻無法消除,整個人汗流淋漓、不停地發抖,必須幾個人壓住以防止身體抖動。做完後一定要平躺五、六個小時不能亂動。
那時的我幾乎毫無食欲,但看見母親辛苦為我煮的飯菜,只好勉強嚥下一些,而母親就吃我剩的。
那段時期,我的性情轉變很大,變得沈默寡言,有時還會無故發脾氣,給父母臉色看,甚至不想與他們交談、不願見到他們;尤其對父親的態度更是冷淡,且惡言頂撞,但這一切父母都容忍了下來。
原本身體就瘦弱的父母,經此操勞更顯得瘦削,臉色不但憔悴也增添幾層皺紋,頭髮也蒼白了許多。看在我眼裏,真是百般心疼。
住院一個月後,醫師嘗試以打
針化療的方式為我治療,但這種藥物十分昂貴,一瓶約馬幣一百八十元(約台幣一千五百元),藥性很強,且並非每位病患都適合使用。剛使用這種藥時,身體非常不適--內熱外寒、發抖、頭痛又發高燒。
原本一星期打三次,但經抽血檢驗,病情還是無法完全控制,醫師遂增加劑量到一星期打五次,並要我自己學習打針,以方便日後的生活。
我曾向醫師要求是否可以不打針,只吃藥。醫師耐心地解釋說,吃藥只是短期性的控制,白血球還是會升高,而打針可以延長生存的機會;幸運的話,還可殺滅癌細胞、恢復健康。當然,最根本的方法是移植骨髓換得重生。
尋求骨髓配對
我知道骨髓移植並不容易,如果發生排斥現象或受到其他病菌感染,危險性相當高,但我也不想長期靠打針過日子。經與醫師商討,他認為值得一試,因為我患的是慢性骨髓性白血病,且年紀尚輕,再生能力強。
不過馬來西亞的醫院沒有做非親屬骨髓移植手術,只好先向新加坡尋求配對。等了兩個月,新加坡傳來找到二十四位初步配對相符的消息,但需做進一步的分析,每位化驗費需新幣兩百五十元(約台幣四千八百元)!對我們來說,這實在是一筆沈重的負擔,只好暫緩進行。
此時,醫師見我狀況緩解,允許我返家休養,每三個月定期回院複診。返鄉後,經友人介紹找到了工作,老闆也明白我的處境,答應讓我每三個月請假到吉隆坡回診。
不知不覺已工作了十五個月,日子也過得很開心。每次去西馬,得提早訂購便宜機票,由於班機都在凌晨或午夜,總必須麻煩吉隆坡的慈濟志工來接應,安排飲食、住宿等,次日清晨又安排交通工具送我去醫院。
一九九七年九月,醫師追問為何到現在還沒讓初步配對相符者做進一步的化驗?我們才開始匯錢去新加坡。為能在檢驗結果完成後隨時準備移植,我辭去工作,飛往吉隆坡,暫住在慈濟志工家裏;另一方面,由於化驗已花去大筆經費,東馬慈濟人計畫為我發起第二次募款。
此時適逢全球經濟衰退,馬幣貶值,我心焦如焚,掙扎著是否放棄骨髓移植,靠打針度過此生?或者不要再支撐下去了……許多問題一直在腦海打轉。
化驗報告出來,接受第二步檢驗的二十人中,最高的配對率只有百分之六十。我的心情跌落谷底,心想,不如將善款再捐出幫助其他有難的人!
燃起一絲希望
一直以來,我和姑姑--澳洲的滿祐法師時常通信;師父得知我患病後,更是經常來信探詢病情,勸我要以樂觀的態度面對。又唯恐我一時想不開,建議我到澳洲散散心。
一九九八年初,患病後兩年多,我終於來到澳洲。師父介紹一位慈濟師姊和我認識,適巧台灣慈濟骨髓捐贈中心主任李政道博士來澳,透過這位師姊的安排,我見到了李博士,他答應為我在慈濟骨髓資料庫中尋找配對。
真是千載難逢的機緣!心裏那分雀躍的希望,又再度點燃起來。約兩、三個星期後,獲悉在台灣找到相符的配對者,而且成功率很高!
在陳星醫師的熱心幫忙下,無論是驗血、傳真或開立醫師證明書等,他都不收取任何費用,還幫我聯絡雪梨 Westmead Hospital的骨髓移植主治醫師,面談手術程式及費用事宜。
十一月,我帶來的藥即將吃完,陳星醫師遂聯絡 Wollongong Hospital 的Dr. Warbwton 就近為我複診、幫我解決藥物問題。由於此藥相當昂貴,十天就需約澳幣八百元(約台幣一萬六千八百元),但 Dr. Warbwton 真是慈悲心腸,免費供應給我。
骨髓移植的日子近了,不知將是生?是死?三年多來的尋尋覓覓,許多的挫折及阻礙是無法訴說的;加上大部分時間都遠離家鄉,隻身漂泊在外,那種孤獨的滋味實在不好受!腦海裏經常反覆思考還要支撐下去嗎?放棄吧!放棄吧!這種自暴自棄的念頭時而在心中升起,苦不堪言!
原以為高中畢業後,就可以賺錢回家孝養父母,沒想到工作不到三個月就病倒了。這剎那間的巨變,讓我深受打擊與震撼。
但也因為病,讓我感受到人間處處有溫情,我就像一朵溫室裏的小花,得到細心地呵護照顧。雖不知骨髓移植成功的機率有多少?能不能重新面對這世間?但最起碼,我努力嘗試做出最後的挑戰。也因為有眾人的支援和幫助,我更要勇敢堅強地面對,才不負大家對我的期望。
【編按:一九九九年三月十九日,林映彤在澳洲雪梨 Westmead Hospital 完成骨髓移植。】
▲三十四周年慶特別報導
來不及說謝謝--受髓家屬李樹岩
◎撰文/李委煌
【骨髓相見歡】
「圓源,我的寶貝,妳要勇敢堅持下去,我每天都會誠心祈求菩薩,保佑妳趕快好起來。」
對圓源說過的話猶在耳邊,她卻已離去了,留下的,只剩往日的回憶與我對她深深的思念……
本來我們說好一起來參加今年的骨髓相見歡……
圓源往生前再三交代我,要為她感激那些曾幫助過她的人。
此時此刻,我相信圓源也在這裏,和我一起感謝捐髓給她的人。
--李樹岩
母親節一早,李樹岩告別了待在家裏的年邁母親,獨自搭了火車,來到骨髓相見歡活動現場。儘管只有一個人,李樹岩卻是帶著最大的誠意而來,看他一身燙整筆挺的襯衫領帶便知。
「活動進行當中,我一直感動得哽咽。」李樹岩說,能當面向捐髓者林雅清說聲謝謝,也算是了了圓源生前的心願。
黑暗中的點點星光
李樹岩說,圓源是在前年四月發病的,這對一向樂觀開朗的圓源來說,無疑是拋了一記變化球,令她不得不把七個月大的嬰孩交由婆婆照顧、飼養多年的愛犬送給朋友,而李樹岩也辭去了金融工作,以便隨侍照護。
原以為不過是久病不癒的感冒、腸胃炎,直到渾身無力、兩眼發黑、四肢滿布細小的出血點,白血球指數衝上三萬多(正常人指數約在五千至一萬間),夫妻倆才茫茫然地收拾好包袱,火速趕往醫院
急診。
「血癌。」醫師肯定地對圓源說,在她的血液中,充滿了大量不成熟的白血球,需立即住院接受化學治療。就像在聆訊最後的審判,圓源只覺一陣暈眩……
李樹岩以親身陪伴的經驗說,每一次的化療,都是耗時且令人恐懼的--連續五至七天的藥物治療,待白血球回升後,再於第十天注射生長激素,以刺激血球數的成長。兩次化療下來,體內癌細胞依舊頑強!
第四次重劑化療後,醫師建議他們考慮是否做骨髓移植。「骨髓移植」這四個字對圓源來說並不陌生,早在民國八十二年慈濟骨髓資料庫成立之初,她就曾響應成為一名志願捐髓者,卻沒料到幾年後她成了亟待他人捐髓的病患!
據醫師分析,圓源若接受骨髓移植,治癒率有百分之七十五;若不做移植手術,復發率也有百分之七十五,若屆時再做骨髓移植,恐為時已晚。
圓源是家中的獨生女,沒有兄弟姊妹可供配對,只好向慈濟骨髓捐贈中心尋求協助。民國八十七年十一月二十五日提出申請,一個多月後,配對適合者終於出現了;「希望」彷如點點星光,在黑暗的虛空中若隱若現……
摸摸那袋救命骨髓
去年元月底,正在花蓮參加營隊活動的慈青林雅清,突然接獲慈濟志工來電--骨髓配對雀屏中選。由於林雅清全家都是慈濟人,對於捐髓救人都深表贊同。
林雅清說,在等待捐髓的日子裏,她可以說是「為救人而吃」,因為慈濟志工、爸爸、媽媽都不斷地為她進行食補;而她自己也常祈請菩薩要保佑圓源……
由於長期施行化療,圓源有骨髓纖維化現象,為了檢驗體內造血幹細胞,醫護人員必須在她的背後腸骨扎針做「骨髓穿刺」,李樹岩印象中圓源有次紮了兩針,還抽不到骨髓,當場難受地號啕大哭……
相較之下,圓
源想到骨髓捐贈者在腸骨處穿入好幾針,就滿心感激,因為捐髓者與她非親非故,竟願意為她挨上那許多針!
不僅感恩捐髓者,圓源也心疼為她抽髓的醫師。一些曾進行過骨髓移植的病友們戲稱抽髓為「手工業」,因為一針針皆有賴醫師「手工」扎入與抽取,據說醫師們常得輪流抽髓才不會太累。
「其實移植手術進行前我蠻害怕的,因為不知道會碰到什麼問題?」圓源坦誠告訴李樹岩,她好擔心捐髓者會臨時打消念頭不願捐了,「因為那樣我就必死無疑了!」
「可不可以給我摸摸?」李樹岩永遠也忘不了事後圓源向他描述說,當護理人員捧著剛從林雅清身上取出的骨髓走向她時,她幾乎是以虔誠、敬畏的態度,激動地撫摸著這袋赤紅色的救命骨髓液。
最後遺言:「謝謝你」
李樹岩說,圓源對待病情總是開朗樂觀,護理人員曾評選她為「模範病人」,並有意請她去開導其他病友;圓源樂觀的動力,來自於全心只盼身體趕快恢復健康,讓他重返工作崗位,再將幼子從婆家接回,重溫往日和樂融融的生活……
然而移植後,圓源每天仍得服用抗排斥藥,體力也明顯不若往常。
一般說來,病人在骨髓移植後,會有一年的危險期與兩年的觀察期;這段期間內,任何可能引起排斥、感染的細節都要相當謹慎。因此,李樹岩每天都隨侍在旁,深怕圓源發生任何一丁點意外!
去年九月初,圓源完成骨髓移植五個月後,出現發燒現象。李樹岩說,九二一地震當天,圓源在醫院透過電視報導,看到受災民眾的哀慟,不禁流淚要求他劃撥錢去救助受災的居民。
住院二十天,返家才一天,圓源又再度入院;因肝指數太高,又呈現黃疸症狀,十月二十三日上午,圓源終因肝衰竭而過世。
李樹岩痛心回憶道,離世前一晚,意識已不太清楚的圓源忽然對他說:「你過來……」然後摟著他的脖子說了聲:「謝謝你!」隔天上午圓源便過世了。
「謝謝你」三個字,不但成了圓源對先生的最後遺言,也是她在生前最想對照顧過她的人所說的話。
圓源已走。曾經,李樹岩很不願接受這個事實!猶記去年十一月間清晨的餘震,他恍惚間還把手伸出,想護著容易受驚的圓源,一剎那間驚覺到圓源已從他生命中逝去,李樹岩不禁潸然淚下。
去年十二月,李樹岩重返職場,每天將自己投入繁忙的工作中,以免過於相思哀傷。
▲三十四周年慶特別報導
載愛同行--捐髓者家屬葉媽媽
◎撰文/葉媽媽(慈濟第一例捐髓者葉美菁之母)
【骨髓相見歡】
當初,我們對骨髓捐贈也有著許多誤解與恐懼,
如今有這麼多捐髓人都平安健康地走出來宣導,
大家應該更相信這是一件「救人一命、無損己身」的好事!
期盼以後的捐髓者,不用再像當年小女一樣瞞著家人,一個人偷偷摸摸地到醫院去捐髓;
而是能在與親人溝通之後,一家人高高興興地去行善助人。
--葉媽媽
幾年前當小女告訴我,她要去捐骨髓的時候,我心裏第一個想法是,這個不知天高地厚的丫頭!這麼危險的事也跑去跟人湊熱鬧,萬一有個什麼意外,豈不是害了自己、也連累了家人?
看她還是沒有回心轉意的樣子,我生氣地說,妳要是我的好女兒,就別再提這件事!果然,她就不再說什麼了。
事情過後一個月,我在報上看到慈濟發布骨髓移植成功的新聞,作為母親的直覺告訴我,那個捐髓人就是小女。我當時心疼不已,因為我的固執,使得小女回家後不敢告訴我們,我們也沒機會為她補一補、調養身體。不過,看她生活作息一如往常,且知道捐髓不會造成任何傷害或後遺症,我們才放下心。
在小女住院及出院後的這段期間,受到許多慈濟委員、志工的關懷,令我們十分感激,也體會到慈濟骨髓捐贈中心行事的體貼、周延。
移植後一年,慈濟骨髓捐贈中心安排我們與受髓人相見。對方的家長告訴我們,為了這個生病的孩子,他們丟下工作及另一個孩子不管,四處奔走求藥,試過各種偏方,不知花了多少金錢與心力;半夜裏衝去掛急診更是常有的事,卻只能束手無策
地看著孩子的病情日益加重。
同樣為人父母,另一個母親的心碎我能感同身受;記得孩子們小時常發燒,體溫經常升到快四十度,我也是急得整晚不能入睡,又是冰枕又是酒精的,只希望孩子快點好起來,自己再辛苦都值得。
這時,我更肯定了推動骨髓捐贈的意義,它不只幫助了病患,更幫助了他的家庭。如果我們承受一點不便與付出,可以使別人重獲健康、家庭重拾天倫之樂,我想這絕對是值得的。
七年後的今天,慈濟骨髓捐贈中心有近二十萬筆志願捐髓者資料,與近一百八十位捐贈的案例。我除了希望它能繼續發揮搶救生命的功能外,也期盼以後的捐髓者,不用再像當年小女一樣瞞著家人,一個人偷偷摸摸地到醫院去捐髓;而是能在與親人溝通之後,一家人高高興興地去行善助人。
當初,我們對骨髓捐贈也有著許多誤解與恐懼,如今有這麼多捐髓人都平安健康地走出來宣導,大家應該更相信這是一件「救人一命、無損己身」的好事!
對於像從前的我一樣,因擔心而反對子女捐髓的家長,我真的要好好恭喜您們!因為您的小孩,不但身體健康能幫助他人,還有一顆難能可貴的善心,您該為有如此優秀的子女感到驕傲。
您愛護子女,而您的子女願將愛傳遞給需要幫助的人,雙方的出發點都是善意的,而這都是因為您的教育成功,不是嗎?
將心比心,每個孩子都是父母心中的寶,何妨發揮這分愛,讓另一個生命得以延續,讓捐髓人與受髓人一同載愛飛行。
▲三十四周年慶特別報導
比送聯考試卷還緊張--越洋送髓記
◎撰文/曲以文(澳洲)
【骨髓相見歡】
捐、受髓雙方是一年一度「骨髓相見歡」活動的當然主角,
然而搶救生命的過程,是由許多人在背後所默默共同成就。
骨髓液抽出後,只有二十四小時的有效時間,
負責越洋送髓行動者,更是分秒必爭,不容絲毫差錯產生……
身為海外第二代華人女醫師,能夠接觸到骨肉同胞的病患,總有一種血濃於水的親切感。
去年在一次特殊機緣下,遇上一位罹患慢性骨髓性血癌的四歲華裔病童--小田,他唯一存活的希望就是接受骨髓移植。而我有幸參與這次越洋護髓行動,體會到這分得之不易的「髓緣」,也瞭解到慈濟的大愛精神。
四歲病童的生還機會
骨髓移植的第一步就是要找到適合的捐髓人。這好比輸血,必須先檢驗血型,才能輸入同血型的血液;輸骨髓亦然,捐贈者必須和患者有相同的「白血球抗原」,才是適合的捐髓人。
但此人並不如想像中那麼容易尋找,小田的父母和兩個姊妹都不適合,只好委託澳洲紅十字會骨髓部門透過電腦網路找尋。幾天後有好消息傳來,在台灣慈濟骨髓捐贈中心找到了適合的捐贈者。醫院決定派我到台灣取回這兩袋骨髓。
這段期間,小田的健康明顯地惡化,經常無緣無故地流鼻血,檢查後發現他身體的血小板全被腫大的脾臟消化掉,所剩無幾。雖然他每天接受大量輸血,但輸入的血小板立刻被巨大無比的脾臟給吃光了,情況毫無改善。
在我出發前一星期,小田開始接受超高量的化學和放射線治療。如此密集的療法是希望把他身體內的癌細胞全部殲滅;但其他正常細胞,如紅血球和血小板也會同時被消滅,這就是為何需要為小田進行骨髓移植--把健康的骨髓輸入他的體內,以製造正常的紅血球、白血球和血小板。
化療的副作用讓小田不停地嘔吐,加上他的血小板原本就不足,不一會兒便出現吐血現象,整個人奄奄一息地躺在病床上。除了替他緊急輸血外,主治醫師決定把小田轉到加護病房,施行全身麻醉。
這時,我回台取髓成了小田唯一生還的希望了。
送髓比送試卷還緊張
雖然我常坐飛機回台灣,但是出差坐商務艙還是頭一次。相信其他的商務艙乘客一定看得出來我是一個沒見過世面的土包子,因為他們都是左手公事包、右手個人電腦地上飛機。不像我,一手各一個大冰桶,用來裝骨髓和冰塊的。
晚上九點半,飛機降落在中正機場。第二天,再風塵僕僕搭機趕往花蓮慈濟醫院。
取髓手術在下午一點進行,約半小時就結束,下午兩點整,李政道博士親手把這袋充滿希望的骨髓交到我手中。
接過骨髓,我馬不停蹄地趕往機場,準備搭機回澳。這是整個「救命之旅」中最容易出差錯的地方,有一關接一關的考驗等著我去克服。比運送大學聯考試卷還要緊張!
上飛機前的第一個考驗:骨髓絕對不能通過X光檢查。我把慈濟醫院的證明文件交給海關人員,好讓骨髓能順利出關。
第二個考驗:在運送過程中,骨髓必須保存在攝氏四到十度之間。
如果溫度超過十度,要在冰桶內多加些冰袋;當溫度低於四度時,得立刻打開冰桶蓋子「散冷」。澳洲航空公司事先得知這次的送髓行動,特地在機上為我準備了乾冰,以備不時之需。
除了溫度調節外,我還得每兩個鐘頭把冰桶上下左右搖晃幾次,以防骨髓凝結成塊。
貼心空服員三番提醒
「小姐,請問你的冰桶到底裝了什麼?」機上的空服員看我對冰桶如此地用心照顧,忍不住問。
「裏面裝了兩袋骨髓。一個四歲小男孩的生命就全靠它了。」我呵欠連連地解釋著。看看手錶,此時已是清晨兩點,大約還有七個小時的航程才能抵達目的地。
「哇……啊!」不知過了多久,我又聽到空服員的聲音:「小姐,小姐,趕快起來,妳要替骨髓測量溫度了。」
這時,我的瞌睡蟲全給嚇跑了,連東西南北都沒弄清楚,就緊張地大叫:「骨髓、骨髓在哪裏?」
「我不是故意要嚇妳的。」空服員充滿歉意地說:「妳已經一個多小時沒測量溫度了,我只是想提醒妳一下。」
「謝謝!謝謝!」我一面搖動冰桶一面道謝。
「另外,請把這個轉交給生病的小男孩。」空服員遞了一架飛機模型和一張卡片給我。
「這是我們機上組員的一分心意,祝福他早日康復!」
我還來不及道謝,又開始哈欠連連了。這時航程才過了一半,坐在這麼舒適的商務艙真不知要如何保持清醒。人命關天,我決定起身到走道散步,以防止打瞌睡事件再度發生。
「小姐,妳要不要到駕駛艙看看如何駕駛飛機?這樣比較容易打發時間。」空服員看我六神無主地晃來晃去,終於忍不住地說。
「太好了!」我聽了眼睛一亮。「不過,那個冰桶也要跟著我。」
「我想機長大概不會反對吧!跟我來!」
我帶著冰桶和溫度計到了駕駛艙,坐在機長後面的小椅子上,戴上了耳機。整晚就看著機長如何駕駛飛機和聆聽機長與塔台的對話。
盡責海關百般刁難
飛機落地後,澳洲航空公司的地勤人員立刻領
我下飛機。雖然入境大廳裏人山人海,但在地勤人員的協助下,我免去和其他旅客一起排隊等候,很順利地在幾分鐘內就辦好了入境手續。
結果在檢查行李時卻出了問題。
「這冰桶裏裝著什麼?」海關先生板著臉問。
「骨髓。」我哈欠連連地回答。
「有沒有證明?」
這時我從行李中取出十幾張證明,分別由台灣衛生署、花蓮慈濟醫院和澳洲紅十字會所發出的,中英文俱全。
海關先生看了這些證明還不滿意。「如何確定這是人而不是動物的骨髓?這些證明並沒有註明這冰桶的骨髓是從人的身上取下來的。」
我仔細看了看這些證明,才發現海關先生確實有理由來質疑。
「先生,我們何苦費那麼多的人力和金錢到國外把動物的骨髓取回來?我又何苦每小時去測量溫度、搖動一條小狗或一隻小猴子的骨髓,弄得整晚不能入睡?」我著急地說。
「你看,醫院證明上寫著:捐贈者身高一百六十五公分、體重五十六公斤。這不是人,是什麼?」一旁的地勤人員也加入遊說行列。
「說的也是!」海關先生終究招架不住我們的遊說,讓骨髓順利入關。
■
兩個月後,主治醫師宣布骨髓移植成功。小田在全家人的陪同下,歡喜地出院。越洋護髓行動,就此畫下功德圓滿的句點。
▲五一七地震
八小時守候 持續的關懷
◎撰文/賴麗君
住院傷患及其家屬大部分情緒已穩定,
但有些原本九二一受災者,
如今遭逢二度災難,恐懼心情仍未平息……
「我正在半山腰做維修,突然間一陣搖晃,本來以為一下子就沒事,不料竟搖晃得更厲害。我大喊一聲慘了,就一直往下墜,我想抓住東西,但是速度太快……」龍谷飯店水電工謝先生驚魂未定地說。
五月十七日上午十一點二十五分,中部日月潭地區發生芮氏規模五點三強震,造成中橫谷關一帶四死、十七傷、百餘人受困山區。
事發後,中部地區慈濟志工接獲通報,立刻前往醫院關懷傷患及家屬。
別怕!有我們陪
「我們接獲通報後,馬上聯繫當地志工前往豐原醫院及東勢農民醫院,以掌握助人時機。」台中十二組志工組長陳明珠說,當天豐原、潭子、後裡、台中等地區皆出動志工,至醫院或殯儀
館關懷傷患及家屬。
傷患及往生者大部分送往豐原醫院,下午兩點志工們抵達時,現場一片混亂吵雜。得知許多家屬尚未趕至,志工一方面協助聯絡家屬,一方面安撫驚魂未定的傷者,為他們洗滌一身的爛泥巴及血塊,並購買盥洗用具應急。
許多家屬抵達醫院後,得知親人天人永隔,哀號聲四起。往生者陳培泉的太太幾乎昏厥,不久前她才動手術,為了付房貸一個星期後就去上班,現在先生走了,留下兩名稚子及鉅額房貸,叫她如何過下去?
師姊們一直安慰她、鼓勵她,並說會為她申請慈濟長期補助,陪她走過人生最悲痛的時期,請她堅強面對,畢竟兩個孩子都還需要她照顧。
除了盡力安撫家屬、為往生者助念外,志工也送慰問金給傷者及往生者家屬應急;擔心悲痛的家屬沒有心情購買晚餐,志工又送去熱騰騰的麵線給他們充飢,並不斷供應茶水;至晚間十點多,守候長達八小時才離去。
翌日,再度前往醫院時,許多傷患已陸續出院,家屬們也將往生者送回家;志工們表示,仍會繼續追蹤關懷,假如經濟有困難者,將評估是否納入長期生活補助。
心懼,誰能明白?
住院傷患及其家屬大部分情緒已穩定,但有些原本九二一受災者,如今遭逢二度災難,恐懼心情仍未平息。
「現在睡覺都會夢到地震、被大石頭壓在身上、過世的同事……」龍谷飯店水電工賴先生當時在谷關附近半山腰做維修,一陣天搖地動使他從三樓高度墜下,造成頭部受傷,脊椎嚴重挫傷,需要進一步開刀治療。
「這些意外是接著來的,現在輪到我了,以後還不知道會怎樣……」賴先生悲傷地說,家已在九二一地震中毀壞,九二一不久前父母才相繼車禍往生,哥哥受不了家裏接二連三巨變,地震後不久,即精神崩潰住進療養院……
許多鄰人開始謠傳他們家風水不好、上輩子做歹等閒言閒語,造成他們相當大的壓力;但是一方面他不信邪,另方面家裏也沒錢再買房子,修繕之後仍繼續居住。
「我現在也會有點懷疑,因為鄰居的話好像有點準,愈想愈害怕,心裏就愈不舒服!」
陳明珠師姊安慰他,人生本
無常,這是自然的道理,只要心正邪就不侵,心存善念做好事,就心安理得。
林玉秀師姊也以一個身邊的故事安慰他:「小時候,我家附近住著一戶窮人家,因為沒錢租房子,就住到墳墓旁沒人要的破屋子,大家都說那屋子不乾淨,許多人住進去都倒大楣,可是他們住了幾十年都相安無事,孩子個個孝順、有成就,所以你要信任自己,往好的方面想,才會有好的結果。」
賴先生會心一笑點點頭說:「我心裏好一些了!」知道賴先生信仰佛教,師姊建議他不妨在恐懼時多念佛號,「邊念邊想著菩薩會保佑你,心裏會舒坦些。」師姊並送他許多證嚴上人的著作,希望帶給他一些幫助。
信仰,心的依靠
賴先生的同事謝先生也是二度受災,剛動完手術的他回憶當天情景,仍然心有餘悸:「那時就是一直往下掉、一直往下掉,喊救命都沒人應,真的很恐怖!」他整個人摔在碎石子當中,不久後聽到有人在叫他,又看到同事陳培泉也躺在一旁,以為他應該沒事,沒想到已回天乏術。
「我現在會突然莫名其妙地害怕,尤其是夜深人靜,大家都睡了,一個人很害怕,卻又無人訴說。」家在九二一地震中毀壞的謝先生說,那陣子幾乎每天晚上都做惡夢,精神差點崩潰,隨著時間才慢慢淡忘,現在又遇到災變,真令他難以接受。
師姊建議身為基督徒的他,多禱告請求上帝保佑:「如果有需要也可以來找我們,我們很樂意幫助您!」師姊並鼓勵他,能夠平安留下來,表示上帝希望他繼續貢獻社會。「那是當然的,所以我要趕快好起來!」謝先生說。
▲大愛劇場外
無私的愛,情未了
◎撰文/高怡蘋
儘管戲已落幕,
這群因戲結緣的朋友仍然相互關心,
將「無私的愛」長留心中,
平凡的故事,有不凡的真情耐人尋味……
序幕,記憶倒帶
第一次見到親生媽媽,想認卻又膽怯的複雜情緒;突來的高燒,被養父背著奔跑在求醫的夜路;不知哪來的膽量,偷偷跑去鎮上幫生母、養父辦結婚手續;十六歲離家,在月台上與養父告別……
對喬麗華而言,這一幕幕的畫面是如此熟悉,也無怪乎大愛劇場「無私的愛」今年三月中旬播出期間,每晚九點一到,不論是兒童班教案設計,或是環保資料整理,喬麗華都會暫時放下,坐到電視機前。
「『無私的愛』搬上電視螢幕是我始料未及的,本來只是在全省委會員聯誼會上分享我和養父之間的平凡故事,竟也成了大愛電視台的戲劇題材。」為了讓劇情有真實的呈現,從故事訪談、劇本撰寫、選角,包括服裝、場景、禮俗及道具等細微問題,喬麗華總是不厭其煩地配合劇組的需要。
「某次回深澳老家,熟悉的街坊鄰居問我:『阿華,妳以前的事怎麼都記得啊?』一家早餐店老闆還說:『阮厝這兩個查某,每晚九點一到,一個拿衛生紙、一個拿手帕,就知道她們要到電視機前報到了!』」認為孝順父親只是盡本分的喬麗華,對於「無私的愛」在小小的深澳漁村造成轟動,又驚又喜。
「爸爸和我就像天空中兩片不起眼的雲彩,隨著風,因緣際會地聚在一起;即使時有陰霾、時有驟雨,但大雲彩總是緊緊呵護著小雲;這齣戲是無價之寶,為我們父女倆留下了永恆回憶。」這是喬麗華用文字記錄下的心情。
儘管戲已落幕,四月十三日黃伯伯也以八十六高齡走完人生,這群因戲結緣的朋友卻仍隨時保持關心,「我一定要收拾起眼淚,傚法爸爸的奉獻精神,凝聚大家的情誼。」喬麗華說,就算是一通問候電話、約個地方相見,都要將關懷帶到。
入戲,真情動人
整齣戲自去年十二月開拍、今年二月底殺青,歷時四十五個工作天。拍攝場景就在充滿喬麗華成長記憶的深澳老家,黃伯伯坐過的木椅、母親躺過的病榻、曾經去賒過帳的雜貨店……,實地實景更烘托出故事的真實性,也為演員精湛的演出加分。
導演劉俊傑也安排飾演各階段的「阿華」與喬麗華認識。「他所找來的大小阿華,神韻都非常酷似我!」
飾演小阿華的 Tina調皮、懂事,像極了當年的喬麗華。助理導演林暐蒨說,拍片時工作人員習慣跟著金士傑喚 Tina「阿華」,「而她也認為自己就是阿華,如果我們叫她的本名,Tina 是連頭也不回的!」而「小阿華階段」殺青那天,Tina在卡片上簽了「阿華」之名,送給大家留念。
懵懂的童年歲月,喬麗華對母親的印象極為空洞,飾演母親的梅芳,在所知有限的線索中演來格外費心。「我從未對梅芳阿姨說過媽媽的個性,但她逼真的演出,總教我淚流不止。我請教她為何演得如此傳神?她說,她常與掛在深澳老家牆上的母親遺照對話,感覺到我母親似乎在冥冥中教她如何詮釋。」
一場阿華偷錢買牛奶糖被父親痛打的戲,使金士傑憶起幼時犯錯被父親責罰的往事:「那時,我發誓這輩子再也不要睜眼看這世界--爸爸怎能將我當仇人似地打呢?媽媽過來問我:『你生爸爸的氣嗎?你有沒有想過爸爸也很難過?』生了很久悶氣的我如釋重負:原來爸爸是疼愛我的!」
相似的體驗,使金士傑愈來愈入戲,當張本瑜繼 Tina之後飾「大阿華」,金士傑不禁說:「你們好殘忍,怎麼一下子就讓孩子長大了!能不能停一停,等我的阿華自然長大再拍?」
自十六歲演到四十歲,是張本瑜從影以來難度最高的考驗。喬麗華說,「她將我得知父親罹患癌症時,自責、惶恐的心情,演得淋漓盡致。」
在拍黃伯伯參觀大捨堂決定捐大體的空檔,張本瑜讀著醫學院學生寫給大體老師的信,回家後與家人分享所見所聞,於是一家四口都簽了大體捐贈同意書。
「世界上怎麼會有這麼好的人!」梅芳則坦承剛接劇本時,並不看好這齣平淡的戲,但漸漸地愈演愈有感覺。「黃伯伯將一個不是自己親生的孩子扶養長大,八年來,把一個嘮叨、霸道、半身癱瘓、臥病在床的女人,照顧得連一點褥瘡都沒有,真的不容易!」
劇終,人未散
三月初,Tina 發現罹患遺傳性糖尿病,「那天我去醫院探望,她正學著自行施打胰島素。金大哥也來了,幾句寒暄後我訝異於金大哥對Tina病情的瞭解!原來 Tina的父親身任軍職不便請假,於是他就像劇中父親照料小阿華般,與 Tina的母親兩天一輪不眠不休地看護她。」喬麗華說,金士傑不只一次請求上蒼讓他代Tina受苦,種種的貼心關切,流露出父女真情。
幾次接觸,金士傑、劉俊傑、化妝師曉蓁和林暐蒨陸續成為慈濟會員;梅芳雖未加入,卻也拿出五萬元給喬麗華,她說:「請你代為處理,我相信慈濟人!」
「金大哥,我是阿華……」某天晚上九點多,喬麗華打電話想問金士傑每月要捐多少功德款,不意,金士傑卻哽咽回應:「先不要講,看完電視再說。」當時正播放阿華
離家求職,父親在月台上送行。
據說「無私的愛」殺青後一個多月,金士傑婉拒許多表演機會,部分原因是他無法抽離劇中父親的角色,每每聽到喬麗華的聲音、看到喬麗華,總覺得自己就是她的父親。
十五集的戲播完後不到一個月,喬麗華之父黃伯伯往生,金士傑對喬麗華說:「我的好阿華!我有責任、義務要照顧妳,我會為妳加油打氣,鼓勵妳做該做的事;而妳更要堅強、健康快樂地活下去!」
四月三十日黃伯伯的追思會上,劇組工作人員前來致意。金士傑回憶劇中阿華曾說:「每當我感覺勞累、孤單,就會來到海邊,爸爸也會過來陪我聊天,兩人再牽手回家……」他認為,默默付出愛心的黃伯伯是阿華生命中無法取代的人,「我不知道偉大是什麼,但對小草而言,露水是重要的;當父親和女兒彼此相愛的時候,故事就變得不平凡了!」
「喬師姊是我的菩薩,讓我年紀輕輕就能體會人生道理!」助理導演林暐蒨覺得傳播界很少人講真感情,也很難與人結好緣;但拍攝「無私的愛」時卻與喬麗華及劇組互動良好,學習到相互體諒與誠懇對待。
喬麗華相信過去生必定與這群朋友結下很深的好緣,所以今生相遇才能一見如故、知心相契。喬麗華輕展笑顏對大家說:「如果你心裏有苦、隨時想到我,我的電話永遠7-11!」
思,我的慈父
◎撰文/喬麗華
爸,您好嗎?我好想您!
只要不在您身邊,每天早晚一通電話問安,已是多年來讓您放心的方式;而今,拿起話筒,淚水直流,久久不能自已,因為不知該撥到哪兒,您才接得到……
三月底您住院前幾天,我握著您的手訴說著我的不安……您靜靜地聽著,安慰我:「是不是太累了?不要想太多……沒事!沒事!趕緊準備上班,不要遲到了。」
晚上,見您默默流淚,「如果我走了,妳怎麼辦?妳這孩子向來都是報喜不報憂,有什麼苦總往肚裏吞,以後……」您哽咽得說不出話來,我才知道原來您是那麼放心不下我。
您常說自己是個大老粗,不懂得人生大道理,而我卻從您和老鄉、鄰居的互動中,學到做人做事誠懇認真的道理。記得小時候為了買牛奶糖請同學吃,未經您同意拿了抽屜裏的錢,那是我一生中唯一被您打過的一次,三十年後的今天,我仍深深記得您的教誨。
您向來不輕易麻煩別人,總堅持獨住,直到兩年前罹患肺癌,在我們苦苦請求下,才勉強答應讓我們照顧。
這些日子,您的孫子志維上課前,總是先到您的房間親親您的臉頰,告訴您他要出門了;怡蓁
- May 20 Wed 2009 16:4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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