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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靜思晨語

種子的力量

◎主講/證嚴上人

一顆種子,小如毫芒,
種入土中,慢慢變成樹苗,
慢慢長成大樹。
大樹結果,
纍纍果實掛滿枝頭。

心念就是一顆種子,
小小的一個善因,
長成無數無量的善果。
好好安住一念心,
不要輕忽種子的力量。



▲社論

發現平淡中的真心

現代化社會中,人們識字率高,普遍皆能閱讀。至於開卷是不是絕對有益呢?恐怕未必見得。因為文字內容影響我們對社會人事的認知,以及為善為惡的心念如何形成,所以關係十分重大。

《慈濟》月刊日前榮獲新聞局金鼎獎中「綜合類雜誌團體獎」的殊榮,這是繼去年獲頒金鼎獎「優良雜誌出版推薦」後,再上一層樓,得到出版界的肯定。

這項榮譽令我們倍受鼓舞。當今傳播媒體充斥驚世駭俗、麻辣八卦,或晦暗衝突的字句;我們選擇平淡簡樸的報導風格,這倒不一定是因佛教團體創辦發行的關係,而是因人間的種種美善事跡,不須虛飾,只消平鋪直敘,就讓我們道不盡說不完。

如果月刊同仁,以及許許多多文字志工的筆耕獲得肯定,則意味著傳播的內容更值得讚賞。如果不是十方善士撫慰幫助受苦受難的人,先有行動語言在先,則寫作者也不可能心動,嘗試描述滾滾長情於萬一。

綜覽月刊內容報導的人物,均來自廣大社會,也並非全是佛教徒,而是俗世生活中的芸芸眾生。他們有人之所以為人的煩惱執著,但卻能在某些生命的當下,拋棄小我的計較,利益他人,成就大我的功德。

在災難似乎難息的台灣社會中,我們看《慈濟》月刊的報導,總感覺到來自草根堅韌樸實的生命力,源源不絕地傾注給受傷的土地和人們。

在表面上趨於功利,人與人間充滿對立猜疑的社會關係中,我們看《慈濟》月刊的報導,慶幸在擾攘動盪的生活中,有這麼多人共享一個心靈世界,我們的共同語言是愛與關懷。

走過三十四個年頭,和慈濟志業同成長,月刊見證了台灣從開發中國家步入已開發國家,人們從謀求衣食溫飽,進而追求精神性靈提升的歷史足跡。

在慈濟志業多元發展,而且向海外延伸的今日,《慈濟》月刊扮演的已不只是反映真實的報導者,而是溝通有情眾生的橋梁角色。其記載的證嚴上人法語開示,更是無數人學做菩薩的過程中,仰賴的精神資糧。

上人曾說,他講的道理很淺,但也因為淺,才能普遍。其意是說,許多道理所以普遍,是因直指人心,不論賢愚富貧皆能受用。道理毋須艱澀難懂,同樣地,文字也毋須故弄玄虛,才能打動人心。

佛家倡導回歸自性清淨,月刊信守平實報導風格,隨喜讚歎人性美善千處現。我們更希望讀者在素樸無華的文字中,發現平淡中的真心。



▲心靈交流道

心靈交流道

好文章如好友,心煩時開臆解悶,失意時驅愁釋懷,
字裏行間,有歡笑、有溫暖,句逗篇章中,有真情、有大愛……
《心靈交流道》是交會談心的好所在,
不論是心情的回餽或是意見的參考,都竭誠歡迎您來分享。
來函經刊登,將致贈慈濟出版品。

賀《慈濟》月刊榮獲行政院新聞局九十年度金鼎獎:綜合類雜誌團體獎

「家」的幸福感

欣聞《慈濟》月刊榮獲「金鼎獎」,在此向您們恭喜!末學在紐約負責編輯當地的慈濟刊物,深知一份刊物從邀稿、企畫到寫稿、編排,是多少人心力的結合啊!何況《慈濟》月刊是代表全球慈濟人精神的一種文化展現,確實能讓人讀後感到心靈有一股提升的力量!

在海外,上人不在身邊,我們都是透過大愛電視台與《慈濟》月刊,汲取上人及其他師兄姊的智慧法乳,作為精神支柱。由於您們的用心編撰,讓我們能感受到天地間一股美善的力量,不斷地湧入生命;感恩您們為大家搭起這座橋梁,讓我們這些海外遊子也能擁有「家」的幸福感!片語隻字,謹代表無限的感恩與祝福。

美國紐約 康慈定

無私的生命力

感恩你們將全球慈濟人的善行善舉留下最感人的見證。

《慈濟》月刊不但形式上是一本編輯嚴謹的好刊物;內容上,更傳遞著「真愛」與「關懷」。綜觀之,就是體現「無私的生命力」。

在奧地利的我們,無論是師兄師姊或慈青都深深被月刊的文字所吸引;並非因為它華麗的文采,相反的,正是因為它的素樸與真實。

每個專欄都透過小故事、點滴的經驗分享,默默引領我們,並強化發願行善的持續力;也就是說,《慈濟》月刊不僅注入我們良善的鮮活力,也開展我們這群海外慈濟人清新的視域。

我們常常迫不及待就透過網路,拜覽上人的開示與師兄師姊們的分享。在奧地利的全體慈濟人,對月刊獲獎同感殊榮,並再次感恩所有編輯部同仁,為台灣社會文化工作與人文關懷所作的貢獻與努力。

奧地利全體慈濟人

愛的共鳴

得知《慈濟》月刊獲獎,令人可喜可賀!

記得一年前的一個晚上,接獲一位會員來電,她在另一頭哭泣,正想如何安慰她的時候,只聽她鳴咽著說:「師姊,我剛才讀了《慈濟》月刊中的一篇文章,好令我感動!有個老阿伯,一生奉獻國家,省吃儉用捐出全部積蓄一百萬元……我們能不能像他一樣無所求?」

我想,一定也有不少人有著與她相同的感受。月刊之所以得獎,正是基於這分「愛的共鳴」!

日本 張慈教

用心耕耘,必留下痕跡

繼去年獲頒「金鼎獎優良雜誌出版推薦」,今年月刊更上層樓,一舉榮獲綜合類雜誌團體獎,真是實至名歸,可喜可賀!也再一次證明,用心耕耘,必會留下痕跡。

每一次拜讀你們的大作,都是既佩服又嚮往。佩服的是,你們年紀輕輕,對人事物的觀察、刻畫,卻是那麼細膩、入微,而且永遠有著那分難覓的溫柔;嚮往的是,真希望有一天也能寫出這麼有水準的文章。

我相信,所有的慈濟人都以你們為榮。因為有你們,慈濟更燦爛,世界也更溫馨。

美國華盛頓 俞琇珍

眾人心血的紀錄

一本好的刊物,最重要的不在於文采,而是能影響一個人往好的方向走,《慈濟》月刊正是兩者兼具的優良刊物。

經常在月刊中,看到慈濟人在災難發生時,總是「及時」、「第一」出現在災區,安頓災民的身、慰撫災民的心,並且在許多人淡忘了這場災難後,依然關懷災民到「最後」。

想想,這簡單的描述,簡單的形容,之所以有如此動人的力量,是累積多少人的愛心、毅力,多少人付出時間、心力和金錢所建構起來的。每思及此,總覺得《慈濟》月刊其實就是慈濟人的心血所凝聚成的一本紀錄。

記得自己初接觸佛教時,是二十四歲,當時猶如當頭棒喝,覺得這麼好的觀念,以前為何都不知道?現在,希望藉著《慈濟》月刊得獎的因緣,能讓更多人知道這份刊物,並有因緣來閱讀它,相信對人生會有莫大的幫助。

花蓮 翁培玲

索閱一空

感恩你們經年累月的努力,我們這些海外慈濟人,才能與你們一起分享慈濟世界的脈動。

《慈濟》月刊大概是所有慈濟文宣品中最受歡迎的一種。儘管月刊運抵美國北加州時,已經比出刊日期慢了兩個月,但是常常在運到的第四天,就被索取一空,連我們志工也經常拿不到,還得向別人借閱。

對我而言,月刊中的每個專欄我都很喜歡,尤其是「證嚴上人衲履足跡」。我常常一面讀月刊,一面在旁畫紅線作筆記,以利日後需引用資料時便於查詢。老實說,我過去念書時,還沒這麼認真呢!千言萬語,仍是一句--感恩!

美國北加州 陳慈描

【更正啟事】

.第四一五期第一一五頁圖說,奧蘭多聯絡處負責人黃「有」彬,應更正為黃「友」彬。謹向當事者及讀者致歉。



▲無盡藏

人生的使命

◎主講/證嚴上人 整理/編輯部

醫師的使命是搶救生命;
老師的使命是搶救慧命;
慈濟人的使命是--
聞聲救苦、不捨眾生。

暑假期間,靜思精舍、靜思堂和慈濟醫院裏,到處可以看到慈濟青年一張張燦爛的臉孔。這群孩子活潑可愛、充滿愛心,真是令人歡喜。

暑假很多人都去觀光、旅遊,慈青就是不一樣,他們依舊投入社會,走進醫院去當志工、做居家關懷,體會人間疾苦;不只是體會,還親手佈施,帶給大家溫暖。

聰明用錯方向,
將造成無法彌補的後果;
聰明用對方向,
就是更上一層樓的智慧。

一群慈青送電腦去給一個家庭,那家人看到電腦時的歡喜,讓慈青看了很心疼:「我們以為有電腦是很平常的事,沒想到他得到一部舊電腦就這麼開心,讓我們體會到要多惜福。」

十七歲的林忠明國小四年級時就發現癌症,後來被切除一隻手臂;雖然少了一隻手,可是他的心理很健全,常到病房輔導病人,也到學校分享他與病魔搏鬥的艱辛。

還有位慈青,從小得了腦性痲痺,但是他從不放棄自己,努力讀

書,並利用時間到醫院當志工。

這些都是不放棄自己、能自愛的人生。

新加坡也有一群可愛的慈青,到痲瘋院和阿公阿嬤們同樂,幫他們剪頭髮、洗澡、修鬍子、餵他們吃飯,還為他們打掃環境--從地板清到天花板,連電風扇也擦得乾乾淨淨。多溫馨啊!

加拿大的慈青兩年來持續到中國城掃街,這分恆心、耐心、愛心與真誠,已經帶動當地人士起而維護社區清潔,一改華人自掃門前雪的形象。

而為了幫助薩爾瓦多地震災民,很多美國慈青透過義賣、街頭勸募、茶會、義演等方式募款募心,甚至付出勞力去打工賺錢。

這就是人性之美啊!也讓人深深覺得:只要有慈青的地方,就有一分愛的力量。

然而,同樣是年輕人,有些卻遊手好閒,讓人很心疼。

電視新聞報導,警察半夜突擊網咖(網路咖啡),那裏不只提供上網,還有很多頭髮染成五顏六色、穿著奇形怪狀的年輕人,徹夜在那邊瘋狂跳舞。這些孩子一個個被送往警局,問他們為什麼吃搖頭丸?知不知道對身體有害?孩子們說:「知道,但是沒辦法控制自己。」

孩子們說,吃了搖頭丸之後,身體會不由自主地晃動,感覺很亢奮;雖然明知藥效過後會有後遺症,但還是經不起誘惑。

像這樣年紀輕輕就走入迷茫的人生道路,不知道他們將來何去何從?真讓人擔心。

香港則發生一件悲劇。一群青少年因為暑假缺錢花用,就學習電影情節綁架了一個十一歲的小孩;因為找不到地方藏肉票,乾脆把他殺死,然後逃到大陸深圳,打電話回香港勒索。

他們拿到錢沒多久,案子就被偵破,涉案的人一一被捕,錢也被追了回來。這件事的結局是:一具被勒死的孩子屍體,還有幾個將接受法律制裁的孩子。

這群犯下重刑的青少年,心機實在令人感到不可思議!他們都很聰明,只不過聰明用錯方向,於是造成終生無法彌補的遺憾。

反觀慈青,也是青少年,但所做的一切都在幫助人;他們不只聰明,而且有更上一層樓的「智慧」。

懂得自愛,讓父母安心,
就是報恩;
身體健康,懂得去付出,
就是感恩。

社會要有希望,需要人人負起責任,每一個人都要有使命感:醫師的使命是搶救生命;老師則是要以愛心、耐心教育,搶救慧命;只要教育得法,所有孩子都是可以教的。

孔子說:「父母唯其疾之憂。」父母最擔心的,就是孩子身心有疾病。青少年要懂得自愛,讓父母安心,就是報恩;身體健康,懂得付出,就是感恩;能知恩報恩,能付出感恩,這就是智慧。

我們的社會除了需要校長與老師有志一同投入學校教育,培育英才,每一位家長也應教導孩子尊師重

道。社會大眾有共同的理念,才有辦法教育出好的學生,將來社會才有好的人才,這是一種善的循環。

十年樹木,百年樹人,教育最少要用十年以上的時間,慈青組織已經十一年了,我們現在看到了一棵棵的幼苗已經長成大樹,一粒粒的果實也已經成熟了,真的很安心。

只要有更多青少年像慈青一樣,願意真心誠意、無私地用愛去付出,相信總有一天,青少年的形象會改變,一定會為世界帶來無限希望。

人類是「生命共同體」,
不管那裏受災,
都需要大眾一起來付出。

菲律賓慈濟人這陣子天天都在救災。他們從六月底馬容火山爆發開始,就勘災、救災、義診……一連串的辛苦忙碌。那一波救災行動還沒完全歇息,接下來尤特颱風又帶來非常大的災難。重災區淹水太高,人根本無法進去,但是慈濟人還是在災區邊緣不斷地關懷;隨著水慢慢消退,他們就一步步前進。

災區之一拉古板市原本就非常窮困,今年年初慈濟人醫會還曾兩度到當地舉行義診,治療了六千多位病患。事隔不到半年,他們又有災難了。當災民們呼天不應、叫地不靈時,又看到慈濟人在水中救人,有人說:「我知道你們,你們是慈濟人,曾經來救過我們!」

在台灣,慈濟人的菩薩腳步也不停息。

一個超迷你的颱風走後,竟帶來很大的雨量,讓高雄、屏東、左營等地發生水災。看到汪洋大海般的水,真令人驚心動魄,許多大樓地下室水位都滿起來了,水淹到房屋二樓,到處都可看到拋錨的汽車;水慢慢退了之後,滿街都是垃圾……短短一個多鐘頭的雨量,竟讓整個高雄的市容完全變樣!

不少慈濟人的家也進水了,但他們還是投入救災,涉水送熱食。尤其是由高雄慈誠隊組成的「水運組」,為了尋找一位失蹤的小孩,駕著橡皮艇在茫茫大水中來回行駛,看了實在很令人緊張。

除了高雄本地的慈濟人動員外,台中慈誠隊也整裝待發,說水退了需要打掃,他們立刻支援。想到九二一之後,南部的慈濟人也長期至中區提供協助,除了緊急救助外,蓋大愛屋、希望工程……一年多來都沒有停息。這次高雄大水災,中區慈濟人也表達關懷,真是南北一家親;而這都是大愛的行動啊!

佛陀說:「無緣大慈,同體大悲」,社會的每一個人都是「生命共同體」,不管那裏受災難,都需要社會大眾一起付出,如果大家都能有這樣的共識,社會一定會很祥和。

要讓普天下的災難減少,最重要的是從淨化心靈開始。每個人多用一點心,照顧好起心動念,舉手投足不違背良知良能,這樣社會就能安定,人為的災禍自然會減少。

(民國九十年七月十三至十九日講於花蓮靜思精舍)



▲千江映月

穿上白袍之後

◎撰文/黃秀花 攝影/顏霖沼

七年前,在兩萬多人的祝福聲中,慈濟醫學院舉行盛大開學典禮;
七年後,四十六位慈濟大學醫學系第一屆畢業生誕生了!

他們經歷了四年基礎學習、三年的臨床見習與實習,

尤其踏入臨床後,他們更體認到--「以人為本」的醫療意義。
於是,在披上白袍、手執聽診器之後,他們期許自己要成為一位視病如親的良醫。


▲千江映月

曾經,我們是實習醫師

◎撰文/黃秀花

【穿上白袍之後】

他記起一位教授說過的話--
照顧病人,能治好他的病為首要;
若沒辦法治療好,就要設法減輕他的痛苦;
若連減輕痛苦都沒辦法,那就要安慰他的心。

我的第一步

「初到醫院不知道該問什麼,也很擔心病人的反應。」醫學生到醫院實習的第一件事就是「問病史」,但就像許多初出社會的新鮮人,總還略帶稚嫩和羞怯,不懂什麼人情世故就要主動跟病人接觸,心情難免緊張。

「記得有位八十幾歲的老伯看都不看我,也不願回答任何問題,反而和我旁邊的同學談起過去的風光往事,一連講了半個鐘頭停不下來。」陳景亮起初覺得,問病人「那裏不舒服?」是很正常的事,不明瞭為何被拒絕?

細心檢討後,才發現自己太急躁了,一心只想探知病情,好趕快取得資料向主治醫師報告,沒關心到他是個需要被尊重的「人」。

後來他改問:「阿伯!您今天過得好不好?覺得那裏不舒服?」雖是同樣的話,帶入關懷的情分,結果就有很大不同。

「重視病人的感受,是我踏進臨床學習的第一步。」陳景亮說,現在他會主動靠到病床邊跟病人聊天,甚至牽病人的手、蹲下來傾聽,用肢體語言來表達關心,他發現做起來並不困難,且醫病距離也拉近了。

阮紹裘說,既然選擇當醫師,就要比別人付出更多的愛心和耐心去關照病人。

他曾照顧一位病重的阿嬤,每次問病況,都由態度強硬的老伴代為回答。後來阿嬤的白血球下降,有必要做抽血檢查,起先阿公說什麼也不肯合作,阮紹裘耐心地一天探視個好幾回,最後阿公的態度終於軟化,還對他訴說孩子的不孝,讓他們心灰意冷、對人失去信心。

「愛可以化解冷漠,這是我在臨床上學到的經驗。」阮紹裘說。

這是什麼病?

「踏入臨床,要學的是『負責』的態度!」黃冠博表示,以前在校,只要把自己的課業照顧好;到了醫院,就要對病人及整個醫療團隊負責。「前四年基礎醫學是單科學習,跨到臨床後就是面對完整的一個人,剛開始很難一次抓到重點。」

他舉例說,如心絞痛的病人,課本寫的症狀都很典型:痛多久、工作或跑步時會比較痛等;有次,他就接到一位患者,無胸痛症狀卻一直打嗝,起初以為是腸胃問題,後來看到急診送來的心電圖,才發現有心臟缺氧、心肌梗塞現象,趕緊將他送至加護病房,並通報心臟內科醫師做心導管檢查。

「有些病人的症狀不如課本所描述那麼典型。從細微處找出問題的癥結點,是這個病例給我的啟示。」黃冠博說。

火車上的一次遭遇,則讓羅彥宇對「過度換氣症候群」有了深刻的印象。那天早上他才參加實習醫師授袍典禮,下午搭乘火車北上回家就碰到一件緊急病例。

那是位三十幾歲的女性乘客,上車不久後手腳開始發麻、喘不過氣來。

「妳那裏不舒服?有無胸痛?聽不聽得見我說的話?」羅彥宇一口氣把醫院問診的那一套全搬上來。問了病史、作成紀錄,仍然想不出致病原因。

到了羅東,病人送去急診,附上了他做的紀錄。隨後急診醫師來電告訴他,那是典型的「過度換氣症候群」,常發生在年輕女性身上。

事後他翻書查看,果然發現書上所述症狀,幾乎和病人的情況一模一樣。後來他到急診實習時常看到這樣的病人,有時一天就來三、四位,當然他已了解「過度換氣」是病人自發性地一直吐氣,造成血液中二氧化碳濃度降低。當緊急狀況發生時,只要給病人一個塑膠袋套在鼻口吸取其中的二氧化碳,症狀就能解除。

「有了活生生的例子對照,基礎醫學不再只是理論,而能套

用在臨床的診斷和治療上。」陳眉穎也說,她常就病人的病症尋找相關資料,當看到病狀與書上所述相同,印象就很深刻。

當「嗶」聲響起

每位醫學生進入臨床領域,都須經過見習、實習階段,見習與實習最大的不同是從以往的觀摩角色,晉升到動手做些簡單的醫療處置。然而擁有一定的權利,相對地也要付出代價,最顯著的即是--開始要輪值夜班了!

「嗶!……」實習醫師值班時最怕聽到call機聲,尤其夜晚病人狀況特多,半個小時被call一次,整夜不得入眠是常有的事。

「值班常是獨自面對病人的主訴和抱怨,要能明快做出處置,壓力不可謂不大!」朱崧肇說,當護士小姐跟你說病人肚子痛,她要的是你立即開醫囑,若遲疑太久,護士很可能給臉色看或直接請住院醫師過來。「剛開始當然有挫折,但挫折是學習的動力,更督促自己趕快進入狀況。」

「我的值班初夜是在內科病房度過的,內科病人何其多,當晚我就像陀螺一樣忙個不停。」黃冠博說,很多狀況接二連三讓他應接不暇,常常這邊為病人檢查才進行一半,call機又響了。

那晚,令他印象最深的是,有位慢性肺病患者戴著氧氣罩,睡不著、又很喘,當他開安眠藥時,還翻了翻實習醫師教戰手冊,才決定開給那種藥、劑量多少,果然病人吃了藥後很快睡著了。

然而病人一睡下去,竟睡到隔天早上還沒醒來,他好幾次去測看病人的呼吸是否正常,所幸病人只是睡得沈、睡得久一點;那分擔心卻牽繫著他從夜晚到天明,直到病人醒來為止。

「值班第一晚我很緊張,隨時都把call機拿起來看一看,即使躺在值班醫師床上,也怕它會發出響聲。」後來算算,那晚總共被call了二十多次,大大小小狀況都有,他隨身所帶的教戰手冊幾乎都翻過了,當然那一晚根本沒睡。

「值夜班最怕開降血壓的藥。」劉嘉鴻說,牽涉到血壓的藥,給的時機不對很危險。「每次開完藥,我就開始擔心病人的反應。」劉嘉鴻記起值班初夜,他曾開過降血壓藥,按照書上所寫,每隔四小時去看看病人的狀況,一直留意到隔天清早,親見病人平安無事,心上的一塊石頭才放下。

開一帖心藥

「主治醫師巡房時通常沒時間對病人多解釋病情,實習醫師即可充當『橋梁』多做說明。」游可任說:「病人的恐懼來自於對病情一無所知,解釋清楚,病人才能安下心來。」

陳眉穎也說,前陣子祖父因疝氣開刀住院,擔心感染腦膜炎,還做脊髓穿刺,做完穿刺傷口未立即癒合,脊髓液一直流出來,本身是護士的姑姑明知那是正常現象,還是很擔心;直到另一位護士跑來安撫,她才放下心。

目睹祖父生病的那一幕後,陳眉穎在照顧病人上,便懂得多用言語給予關懷。

杜權恩記起一位教授說過的話--照顧病人,能治好他的病為首要;若沒辦法治療好,就要設法減輕他的痛苦;若是連減輕痛苦都沒辦法,那就要安慰他的心。

但是如果遇到不聽解釋的病患或家屬,也只能要求自己多「忍辱負重」。

「我曾碰過一位病人發燒,抽血、驗尿、驗痰等檢查都做了,家屬卻抱怨為何不幫病人退燒,只讓他睡冰枕。」劉嘉鴻說,他自認已做了該做的處置,「病人情況複雜,不能貿然給藥,做細菌培養也需一段時間,家屬怎麼能理解?」

「換成我是病人的家屬,一定也很擔心!」劉嘉鴻感受到,家屬會有那樣的反應是很正常的,只能督促自己要更有耐心,即使碰到再難纏的家屬,也要維持一貫的誠懇態度。

在病房裏,與病人接觸最頻繁的,除了護理人員,就屬實習醫師了。只要肯用心對病患付出關懷,得到的回饋往往是最直接的,那種贏得病人信任的感覺,也是最大的成就感來源。

張宇勳憶起剛到慈濟醫院實習時,照顧一位肺癌末期的老伯,他的癌細胞已移轉到骨頭,造成病理性骨折,但看起來依然很樂觀。

「我每天都去陪他聊天,不僅限於住院問題,也聊到他的家庭、工作,雙方互動得很愉快。」後來老伯出院時,還一再邀請他到家裏吃柚子。

有次,張宇勳路過花蓮光復鄉,順道去看他。「沒想到他竟然叫家人煮了一桌豐盛的菜招待我,還一直說我有多麼關心他!」張宇勳說,當醫師的快樂就在那一瞬間!他只不過是做醫師該做的事而已,獲得的回饋卻如此地大。

穿越虎度門

有人道,醫師性格偏理性、情感不外露。探問這群初出茅廬的實習醫師,多數人的回答是:有太多的病人等著去照顧,不學著理性點,如何承受這一切?

羅彥宇憶及實習的第一站,碰到一位由兩位女兒輪流照顧的口腔癌病患,其中一位還是特地從美國趕回來。

由於本身曾是小留學生,羅彥宇和他那位美國回來的女兒聊很多,也因而得知病患很多事。

「我懷疑自己是不是介入病人及家屬太多事?對這家人放入

太多感情,對其他病人公平嗎?」羅彥宇反覆問自己,「這情形以後還會再碰到,是要隨著意志走,還是該節制情感?」羅彥宇坦言,至今他仍歸納不出一個標準答案。

王伯涵也稱,他剛進入醫院實習接連碰到兩位癌症病人,聽到他們邊講邊掉淚,心裏也很酸,不知不覺承擔了很多負面情緒。

其中一位肝癌末期的病人,掉完淚後還對他說:「我們豐年祭快到了,要不要來玩?」明知病人已活不到那個時候,王伯涵還是回答:「好啊!」心裏卻感覺自己很虛偽。

「我曾因為聽到病人付不起醫藥費,積極去找社工員幫忙,還到處幫他找資源;後來慢慢發現,自己根本沒那麼多時間和能力去介入。」

尤星策曾碰到一位血癌病人,求生欲望很強,但終究敵不過病魔。有天病人作完化療後,白血球驟降,且持續高燒不退,主治醫師用盡各種方法依然搶救無效。

「我每天都去看他,且停留很久。他走的那天,突然不須再走進那間病房,頓覺有點失落!」尤星策強迫自己不能太感性,否則易陷入情緒的泥淖中不可自拔。

黃冠博也曾在急診室做CPR協助搶救一位中年婦人,最後還是救不回。當時他初經歷病人死亡,內心不免抹上一層灰影,對「人生無常」有很深的感慨。

然而,當他的視線隨著主治醫師游移,看到醫師向家屬解釋完後,接著立刻去看另一個病人。「他怎麼能這麼冷靜馬上轉換情緒?」「那種急轉能力我做得到嗎?」黃冠博起先也質疑自己是否能維持理性,後來事情碰多了,就真的能放淡感覺,「因為還有下一個病人正等著處理呢!」

「醫師會被人誤以為冷血,其實是有不得已的苦衷。」黃冠博說,醫師也是有情有淚的,只是轉換情緒的能力比一般人快。

或許,正如阮紹裘所言,醫師這行業就跟粵劇演員穿越虎度門一樣,不論自己本來的性格如何,跨過此門就要稱職地扮演好角色。

最好的承諾

長期在慈濟體系受教,第一屆醫學生都承認:或多或少受到慈濟人文的薰陶。

「從學校的一樓走到五樓都有『靜思語』標語,不被影響也難!」朱崧肇說。

陳景亮回憶說,以前覺得學校規定很多,也不愛穿制服;一聽到慈濟人說感恩,心中還想:「有什麼好感恩的?」

直到他在慈院實習後才懂得反思:「為什麼人家要對我那麼好?我彎腰或蹲下身傾聽病苦,若能讓病人舒服一點,為什麼不做呢?」

這觸發他有了更多的聯想,「『縮小自己』應該就是這個道理吧!」陳景亮說,因為認為自己做得還不夠,愈付出就愈覺得不足。

他想起不久前,才因膽道癌過世的慈濟醫院工作人員陳慶祥:「他說得少、做得多,最後還把大體捐贈出來,真是個具足大捨大愛的人!」

「你要當個好醫師!」「我會!」這是他給陳慶祥的承諾。陳景亮說,這承諾做起來難,但他會努力實踐,起碼要做到用心對待病人,讓自己無愧。

阮紹裘感受最深的是大體解剖課程,覺得那是「尊重生命」最好的教育。「慈濟教導學生要尊敬大體老師,解剖完後要細心縫合、並設計琉璃罈安放骨灰、舉辦追思儀式等,凡此種種都對國內醫學教育起了很大的影響。」

同屬一個懿德家族的游可任和陳眉穎,則肯定慈誠懿德爸媽打開了另一扇門,讓他們得以窺見不同的世界。「如果沒有慈誠懿德爸媽的帶領,我們可能一輩子都不會去樂生療養院、啟智學校等地方,知道社會還有那樣的一群人。」

游可任並稱,學校為醫學生所安排的慈誠懿德爸媽,每組都會有一位具醫療相關背景,對他們學醫過程幫助很大。

「記得剛開始到醫院實習心情很緊張,慈誠爸爸林榮宗醫師就告訴我,任何時候有問題,都可以打電話給他!」游可任說,那種把他當自己孩子照顧的熱忱,再怎麼鐵石心腸的人都會感動。

「坦白說,身為第一屆學生受到太多禮遇了,不管是學校師長或醫院醫護都把我們當寶一樣,倍加呵護和教導。」每學期都拿書卷獎的第一名畢業生陳建翰說,他將到台大醫院小兒科當住院醫師,要離開青山綠水的花蓮和慈濟,心中有太多的不捨;但不管走到那裏,他永遠是慈濟的孩子,慈濟是他的「根」,是孕育他學習成長的搖籃,他會帶著慈悲喜捨的精神,繼續於未來的行醫之路。



▲千江映月

心靈點滴

◎撰文/張懷仁

【穿上白袍之後】

每到傍晚,脫下白袍,
活動點滴架搖身一變,成了神奇滑板車,
醫院變得無限大,
我和小女孩展開一趟探險之旅……

記得幾年前乾媽的四歲女兒葳葳生病住進小兒科病房,我去醫院看她。她看到我很高興,仰起病態的倦容、舉起因為打點滴而瘀青的小手對我說:「手手會痛,藥好苦,哥哥惜惜!」

看著她,我不禁紅了眼眶,那時候我心中暗暗立下決心--將來一定要做一個小兒科醫師,肩負起所有小朋友的健康,不讓他們受病痛的折磨。

永遠的第一床病人

見習醫師階段是觀摩的學生角色,對醫院還沒有很大的感受。去年二月,我開始當實習醫師;三個月後,第一次到小兒科實習。

小兒加護病房是必經的一站,還沒去時就聽過裏面第一床住了一位傳奇人物,從出生到現在都在醫院度過,大家都叫她「麻糬」。

因為她先天性異常,有著圓鼓鼓的小肚子,全身軟軟無力,小小的頸部做了氣切,必須藉由人工呼吸器的幫助,只要一脫離呼吸器或是用力哭鬧,就會全身發紺。

麻糬以院為家,爸爸媽媽很少來看望她,不過她是幸運的,醫師護士都特別照顧她。

我在小兒加護病房的那段時間,她是我唯一的病人,每天上班開完晨會,第一件事就是翻病歷看她的TPR SHEET(生命跡象紀錄表),發燒了沒?進食跟排便的情形如何?並幫她開立今天的TPN(全靜脈營養)處方,然後搬一張小椅子到她的床邊放音樂給她聽,或是捉弄她的小肚肚逗她笑。

一歲多的小孩也有憂鬱的時候,她會露出很悲傷的表情試圖博取我的愛憐。我每天做最多的事,就是到處幫她向人要電池,

因為錄音機跟玩具用得很凶。護士小姐常笑我沒事做,尤其在幫麻糬抽痰餵東西時,老是嫌我礙手礙腳的,要我滾到一邊去。

我就跑到隔壁的嬰兒室,幫忙餵小嬰兒喝牛奶或是洗澡澡。不幸的是,常常不是被溢奶時吐得滿身,就是洗澡時被尿在身上,還好身上穿了隔離衣。

抱小孩子的感覺很幸福,尤其是胖胖的可愛小孩,常常是大家搶著抱的對象。

這時候的護士小姐最和藹了,因為你能幫她分擔工作,所以常常會看到我抱著一床的小嬰兒,然後另一床的開始哭鬧,就改抱另一床,就這樣一個人跑來跑去的像個呆子。

有一陣子,麻糬的狀況不錯,護理長允許我們抱著她,帶著AMBU(人工甦醒器)跟氧氣桶偷溜出加護病房去散步;我們帶她到心蓮病房前的空中花園曬太陽,我想那應該是她第一次的經驗吧。

後來麻糬在醫院過兩歲生日,總醫師朱姊還買了幾件新衣服給她;至於她的玩具是多得數不清,最有趣的是一隻趴趴熊,我幫牠取了個外號,就叫「麻糬熊」。

離開小兒科後,我到內科過著水深火熱的實習日子,三天一次的值班跟異常忙碌的生活,讓我沒有空閒去緬懷過去。

笑到心坎裏

再到小兒科,是去年九月的事了。小兒加護病房裏的小朋友來來去去的,只有麻糬始終是第一床的忠實住客。

這一次普通病房是我實習的重點,一位也是一歲多很討人喜

歡的小女孩反反覆覆入院好幾次,都是因為泌尿道感染,後來診斷出是一種很罕見的先天性泌尿道畸形,科裏的醫師在討論病例時還常常爭論不休。

小女孩的母親是不到二十歲的未婚媽媽,這其實在花東地區是很常見的事,也是很讓我心疼的事。常會看到小嬰兒的媽媽也還是一位十幾歲的大孩子,何其忍心讓她們這麼小就得負起母親的責任呀!

小兒科一位頭髮垂肩的年輕護士小姐常常引起我的注意,她總是很認真地照顧病人,用很和氣的語態與家屬對話。她與小女孩的媽媽很熟,往往聽她暱稱小女孩為自己的乾女兒,不經意的對話中知道她時常給孩子的媽媽經濟上的幫助。每每望著她的背影,我總會有很深的敬佩。

有一次我的病人--一位很可愛的六歲小女生,是個黴漿菌肺炎的病人。她總是不愛說話,每次主治醫師查房時,問她什麼,她就是害羞地低頭不回答,雖然我老愛逗她笑,她還是不說話。

實習醫師大概沒人會像我一樣無聊,老愛跟小病人玩在一起。那時候每天工作告一段落,我會去找她玩,讓她站在活動式點滴架上,然後推著她到處逛,就像人家玩滑板車一樣有趣。

每到一個護理站,大家都說她好可愛,然後給她好多東西,所以每次逛回來總會有大豐收。小女孩雖然不愛講話,不過每天時候一到,就會要媽媽找我去推點滴架玩,所以這也變成我每天的例行工作。主任看到了就笑我不念書,竟跟小朋友玩,我也笑笑不回答。

出院那天,她終於開口了,她說:「我喜歡你!」我笑了笑,換我不說話了,其實我是笑到心坎裏去了。

還有一位小女孩,是支氣管性肺炎住院,每次我去看她或是主治醫師查房時,我們一拿出聽診器,她就臉色一變放聲大哭;只要我們搖手說再見,她就破涕為笑,舉起小手跟我們說拜拜。

那一個星期中,我費盡心力跟她打交道,就是無法取得她的信賴,這是我很沮喪的一次照顧小病人的經驗。不過快出院時,她竟肯讓我牽著手走路,她的媽媽笑著說:「妹妹從不肯讓穿白衣服的人碰她。」我心中突然有一種被肯定的感覺。



後來要離開小兒科時,麻糬突然發燒不退、中性白血球驟降、也開始拉肚子,從永遠的第一床轉入隔離病床。

那幾天一有空,我就進加護病房,換上隔離衣陪陪麻糬,看著小生命與病魔搏鬥,內心突然有著很深的感觸。妹妹葳葳生病時的影像又浮上心頭,「手手會痛,藥好苦,哥哥惜惜!」

淚水再次在眼眶裏打轉,我悄悄告訴自己,在行醫這條路上:「願要大,志要堅,氣要柔,心要細!」



▲千江映月

再見水璉

◎撰文/黃秀花

【穿上白袍之後】

「去陪孩子念書,也督促自己不浪費時間。」
兩年來的原住民社區健康服務,讓許若嵐相信:
用心灌溉過的小樹苗,慢慢都會成長茁壯。

就那麼一股勁!前年醫五升醫六的暑假,剛踏入慈濟醫院見習一年的許若嵐,對臨床有了粗略概念,興起走入原住民社區服務的念頭,於是邀集班上同學王伯涵、李國賢、林冠宏等人一起同行。

她覺得慈濟醫學院座落於原住民人口眾多的花蓮,北部其他醫學院學生寒暑假都大老遠跑來帶醫療隊,自己身處東部,怎能什麼都沒做。「寒暑假來的營隊只是蜻蜓點水,我們在花蓮可常去探望,至少有一定的持續性。」之前,四個人就常聚在一起計畫出團事宜,一致的共識是進入原住民部落教導民眾衛教常識。後來經過號召,陸續又有一些學弟妹加入,組織愈來愈龐大,便定名為「社區健康服務隊」。

來到水璉

透過學校人類發展研究所陳叔倬老師引介,選定了社區意識頗高的阿美族「水璉社區」為服務對象。

從小朋友的讀書會開始,對他們實行衛教,讓他們再去影響大人。「我們不只帶藥、帶醫師進去,更重要是教他們如何照顧自己。」許若嵐說。

從帶小朋友念書,到教導社區媽媽處理緊急小症狀,後來慈濟醫院家醫科張燕娣醫師也加入,提供家庭醫藥箱的計畫,放置一些常備藥,如止痛藥、胃藥,還有外傷的碘酒、藥膏、繃帶、棉花棒,教民眾自行處理傷口。

「原住民生活最常碰到的是,被蜜蜂叮咬、水母螫到、毒蛇咬傷或噴完農藥頭昏等問題,我們針對每個主題辦活動或遊戲,希望加深他們的印象。」許若嵐以辦運動會為例,包括傷口包紮和搬運病患方式,配合大地遊戲和競賽進行,讓民眾從寓教於樂中,學到簡單的醫療常識。

走入社區醫療,再回歸醫院臨床工作,讓許若嵐感受最深的是:「病人不是出了醫院以後就

不是病人,醫院能治療的是病人立即的症狀,還有很多和疾病息息相關的問題,更需要關懷。」

以前她認為做衛教是護士的工作,後來從社區回到醫院,當碰到病人有頭痛、咳嗽、發燒等毛病,她會向病人解釋:咳嗽是身體的免疫反應,把痰咳出來是在保護肺部;或跟糖尿病患者說,不只是打血糖,回去後飲食也要注意。

「如果只是塞顆藥給病人吃,那很沒責任感;能多教導一些醫療常識,讓病人懂得照顧自己才是重點。」這也促使她下一步想走家醫科當住院醫師,繼續推動這樣的理念。

充實歲月

在水璉社區耕耘了兩年,許若嵐也慢慢看到一些成果。「我們跟年輕人和小朋友的關係已逐漸建立,上衛教課程時他們都會主動來幫忙,這正是我們所期望的--盡量用社區的人做事,進而讓他們用母語講給長輩聽,落實社區醫療的觀念。」

孩子,讓許若嵐看到了希望,也是她走入社區醫療最大的回饋;因此,這兩年來,只要一有空,她就往水璉社區跑,即使升上醫七常要值班也沒間斷過。

「犧牲一點看電視和睡眠時間可以做很多事情。非值班日我開車到水璉只要半小時,去那邊陪小朋友念書,晚上十點才返回,覺得日子過得很充實。」許若嵐說。

「沒值班就去陪孩子念書,反而督促我不浪費時間。」由於大二時曾出過車禍,更讓許若嵐深覺,活著的每分每秒都要珍惜。「當時我在校門口被酒醉的人撞倒,學校警衛緊急把我送到醫院,腦蜘蛛膜下出血,昏迷了六、七個小時……」許若嵐說:「如果我不是在校門口出事、如果當時警衛沒有發現我,後果不知會怎樣?」

在醫院急診室實習時,她就曾看到一位車禍受傷的男士,送來時已無生命跡象,醫師推測可能是被撞後又被車子碾過。「才二十歲出頭,他走後,留下妻子和一個兩歲大的孩子,他的家庭怎麼辦?……」

「有多少人在無預警之下生命就消失了!」許若嵐體會到,人生很無常,生命何時會結束無法預知,所以更應把握時間多做一些有意義的事。

小樹會成長

對於水璉社區的小朋友,許若嵐懷有很深的情感;如今畢業了,她必須回台北照顧中風的父親,不得不暫時放下那邊的工作,但她告訴孩子們:「雖然我離開了,但你們以後有任何事都可以找我,若嵐姊姊永遠跟你們在一起!」

許若嵐說,她希望兩年來的陪伴,不只帶給孩子們美好的回憶,而是讓他們能傳承,即使她走了,高年級的孩子還會繼續帶低年級的孩子讀書。

回顧兩年來的投入,時間或許短了些,但許若嵐認為這總是個開始,她相信用心灌溉過的小樹苗,慢慢都會成長茁壯的。



▲千手千眼

草原上的彩虹

◎撰文、攝影/顏霖沼

發放結束,乾枯已久的草原突然灑下滂沱大雨,
所有人都為這今年最大的一場雨而感到歡喜莫名。
西斜陽光裏,一道彩虹橫跨過草原上空;
彷彿是種恩賜--草原用這樣的美景來送別我們。

敕勒川,陰山下,天似穹廬,籠蓋四野。
天蒼蒼,野茫茫,風吹草低見牛羊。
--北朝.敕勒歌

這首人人朗朗上口的歌謠,內容描述千年之前,陰山腳下,蒙古大草原遼闊、壯美的景象。

然而,近年來由於過度開墾及超量放牧,草原逐漸消褪,綿延直至天際的綠草如茵景象已不復見,取代的是茫漠無邊的黃沙;加上連年乾旱,不但牲畜缺乏草料,去年冬天的暴風雪和接連不斷的沙塵暴,致使牲畜大量死亡,更直接危及牧民的生計。

飛機降落內蒙首邑呼和浩特市之前,從狹小的窗口向外俯視,植被稀疏的山稜皺摺裸露在外,大片黃沙地上偶爾點綴著幾畦種作的綠色區域,可以看出沙漠化逐漸向內地侵逼的腳步。

慈濟賑災團這趟行程所肩負的任務,便是要在這片逐漸惡化又連年遭災的土地上,善盡地球村民一分人道關懷的援助責任。

外頭發放工作正熱,
裏頭義診服務也沒閒著。

在沙爾營鄉的義診現場,患者擠滿了臨時的診療所。

「老先生,你的血壓偏高,可不能多抽菸喔!」慈濟醫院家醫科主任王英偉一面看病,一面叮囑患者。為了加強印象,王醫師還拜託一旁候診的人:「請幫忙看好他,可別讓他再抽菸了!」逗得所有人哈哈大笑。

幾天義診下來,王醫師發現這兒的牧民普遍患有膝關節痠痛、腰痛的毛病,膽結石和高血壓也是常見的症狀。一同參與義診的呼和浩特市蒙康醫院白文紅醫師也表示,因為地方醫療設施簡陋,就醫路途遙遠,牧民們往往是扛著陳年宿疾一拖再拖。

別以為醫師的雙手只管拿聽診器和開藥。當義診告一段落,而發放工作仍在持續進行之際,這群醫師們也立刻脫下白袍,身手俐落地幫忙搬起麵粉來。

「你們知道我們從那兒來的嗎?」

「台灣!」台下響起一陣口音不同,但清晰肯定的回應。

何其有幸,分處南疆與北域的子民可以這樣相聚一堂;但又何其不幸,需透過天災的因緣在這樣的場合交會。發放現場不時可見到穿著藍天白雲制服的志工,用簡單的蒙語「塔.賽音拜努(你好)!」問候前來領取物資的牧民;或見身著傳統蒙族服飾的牧民,主動握著志工的手道謝的畫面。

志工們付以熱情,牧民們也以質樸的性情回應。下鄉居家關懷時,三十七歲的巴圖用生澀的漢語表達他心中的感受:「早上在發放現場,我心中非常激動,一直想上台說話;從來沒想到會有這麼一天和你們見面。謝謝你們!」

誠如慈濟基金會副總執行長王端正於發放現場所言:「天涯海角就地理上的距離來說是非常遙遠,但只要心中有愛,天涯可以變咫尺。」

在極目四望盡是一片黃沙的乾枯草原上,
一路左轉右轉地找到了這戶人家。

蒙古包裏只有二十歲的傲特根巴特爾和十八歲的妹妹薩仁圖亞在家,他們的媽媽和哥哥一早便出門到蘇木裏去領取發放物資。傲特根巴特爾說,在他小的時候,住的蒙古包周圍全是一片草原,也不記得從什麼時候開始,草原不見了,變成一大片黃土。當我們正要離去之際,一輛卡車自遠方駛近,原來是去領取物資的媽媽和哥哥搭著鄰居(說是鄰居,其實也住在數里之外)的卡車回來了。

卡車甫停穩,所有人便忙著卸下麵粉、草料和食用油;來回數趟,才把所有東西搬進一個充作倉庫的小蒙古包中,妹妹則將醫藥箱搬進主屋的蒙古包裏。卸糧時,媽媽隨手打開草料袋,抓起一把玉米灑在地上,幾隻小羊立刻圍攏過來吃。

一陣忙碌之後,卡車揚起一陣飛沙揚長而去,不久便消失在地平線的盡頭。媽媽露出微笑,頻頻伸手邀請我們進蒙古包坐坐。

親睹發放的草料立刻為牧民的生活帶來實際效用,毋寧是最令人感到踏實和快慰的一刻。

結束阿其圖烏拉蘇木一天的發放,
回程途中,一群羊兒在幾近光禿沙化的草原上低頭啃食。
遠處烏雲密布,地平線的另一端正在下雨。

曾聽過草原上有這麼個說法--

六0年代,牧草過膝,牧民們自豪地說:「我們的羊只吃草尖,不吃其他。」

七0年代,牲畜逐漸增多,嘴多草少,牧民們退一步說:「我們的羊只吃草梗,不吃別的。」

八0年代,牲畜更多,草梗也不夠吃了,牧民們則改說:「我們的羊只吃站著草,不吃躺下草(乾草)。」

九0年代,連乾草也不足了,牧民們又說:「我們的羊只吃草,不吃料。」

現在,這兒的牲畜連料也吃不飽了,牧民們再也無話可說了。

這說明了數十年來此地自然環境的變遷,以及逐漸惡質化的環境,對依靠這片草原畜牧維生的牧民的影響。

超載放牧,不僅加快了草原沙化的速度,造成草場質量下降,更加劇「黑、白災(旱災和暴風雪)」頻繁發生。

遠眺著前方的雨勢,想到這回援助的糧食、草料,畢竟只是暫解一時之急;真正迫切需要的,是對整體生態建設的力度加強,如此方能早日讓這兒的綠意恢復,徹底解決蒙古草原所面臨的困境。

結束所有發放工作,準備離開蘇尼特右旗之際,突然下起了滂沱大雨。
雨勢之大,讓車行視線變得模糊不清,也讓公路兩旁乾涸的土地迅速蓄積了一灘灘水。

開車的師傅說,這是今年最大的一場雨,當地領導們也笑說這是慈濟人帶來的甘霖。所有的人都為這場雨感到歡喜莫名,希望這場大雨果真能為久旱的草原帶來一片生機。

一路上晴雨交替,車過四子王旗已屆黃昏

時分,此時又飄起毛毛細雨。驀然望出車外,西斜陽光裏,一道彩虹斜掛在地平線上;探出頭瞧瞧,居然是一道完整的彩虹橫跨過草原上空。

彷彿是種恩賜,草原用這樣的美景來送別我們。

遠處牧人和羊群渺小的身影在草原上緩緩移動著。如果不是連年天災,這情景幾可說是千年不變的永恆形象了;草原盡頭接著藍天白雲,這兒或許是人間最接近天堂的地方吧!

耳際響起內蒙著名歌手騰格爾的悠揚歌聲,歌名就叫「天堂」--

藍藍的天空,青青的湖水,綠綠的草原;
這是我的家。
奔馳的駿馬,潔白的羊群,還有那姑娘;
這是我的家。
我愛你,我的家。我的家,我的天堂。
天堂。

在草原子民心中,不論發生怎樣的災難和改變,這兒永遠是他們的天堂。

編按:為紓解內蒙古天災後的缺糧危機,六月十八日至二十一日慈濟基金會於「土默特左旗」及「蘇尼特右旗」兩縣十個鄉,發給近兩萬牧民三個月份的麵粉及食用油。預計今年九月再進行第二次發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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