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哪裏需要,往哪裏去

◎撰文/張端容

〈關山分院啟業了〉

「與其讓那麼多病患遠從台東趕來看門診,
不如我們到台東去服務更多的人!」
來關山服務的慈院醫師不只希望成為小鎮醫師,
而且是真正能以醫學良能貢獻鎮民的小鎮醫師。

「雖然只是小鎮的醫師,但我們希望能做小鎮裏了不起的醫師!」慈濟醫院肝膽腸胃外科主治醫師,也是慈濟關山分院四位外科主治醫師之一的李明哲,訴說著遠到關山服務的一分理想與抱負。

去可以做很多事的地方

民國八十年,因為台大和慈院建教合作而來花蓮服務,分別擔任過總醫師、主治醫師;民國八十六年,暫時出國進修;民國八十七年十二月,學成回到慈院服務。慈濟對李明哲而言,就如同母子般的親情,難以割捨。

原先已向院長、副院長提出想到玉里分院服務的構想,並做好各項周全準備,也取得了家人的同意。但去年七月,慈濟簽約承接了關山博愛醫院,並預計今年三月份重新啟業,在急需醫護人才的情況下,院方主動詢問李明哲到關山服務的意願。原本打算到玉里,如今只是往南到關山,並沒有打亂本來的計畫與想法,李明哲不加思索就答應了。

「當時只有一個想法:只要讓我到一個可以做很多事情的地方,我就去……」李明哲說,本院升格為準醫學中心後,教學醫院的醫師必須騰出時間為學生上課、準備資料,對他而言,服務病人的機會相對減少。另外,他的門診病患中有百分之六十到七十是遠從台東而來,他們每每為了看病都得花上一整天的時間。「台東的鄉民對我真是厚愛,我想,與其讓那麼多病患遠從台東趕來,不如我一個人到台東去服務更多的人!」李明哲笑著說。

精通十八般武藝的本領

「在我的藍圖裏,『社區醫院』才是我想做的,可以直接服務許多民眾,而關山分院正好符合我的想法。」李明哲興奮地說著。

社區醫院應該是小而美的經營概念,可以和民眾做最真誠地互動,「我希望關山分院是一個教育民眾的醫院,可以和民眾做最深切的面對面接觸!」

因此,在李明哲醫師的「號召」下,陸續有吳文田、鄭敦仁醫師加入。

鄭敦仁表示,來到關山從事「基層醫療」服務,軟、硬體各項設備不比本院,因此醫師們需有精通十八般武藝的本領,這也激勵他必須進修,充實自己。他和李明哲的想法一樣,希望不只是做專業上的服務,還能從事對病患心理建設輔導等醫療服務。鄭敦仁以「向自我挑戰」為目標,顯見強烈旺盛的企圖心。

吳文田則是因為家住玉里的關係回關山服務,與李、鄭兩位醫師比起來,他顯得有點不好意思地說,自己沒有這麼大的宏願,不過他表示,的確有著一股拚勁督促著他前往。「慈濟醫院就如同母親,我們則像是孩子一般,要出來歷鍊才會有成長,總不能一直躲在媽媽的羽翼下啊!肯吃苦才會進步!」

三位醫師相視而笑,可以體會出大夥蓄勢待發的衝勁兒。「我們有自信以純熟的專業知識,為偏遠地區的民眾服務!」「不用讓病患大老遠跑到花蓮來就醫,是我們最想做的服務,也是最大的心願!」「到關山服務,不僅是磨鍊、更是挑戰,通過這考驗,就沒有什麼能難倒我們了!」

重拾「開疆闢土」的幹勁

「慈濟哪裏需要我,我就到哪裏!」原擔任慈濟醫院六東護理長,現調任關山分院醫護組護理長的蘇雅慧說。

蘇雅慧是慈濟護專第二屆畢業生,從二十歲那年,就留在慈院擔任護理工作,直到前年,她計畫轉換跑道,改擔任醫務行政工作,恰巧本院有個職缺,她通過面談、還去上課,準備「大顯身手」做一番不同的嘗試。「豈料,去年七月竟『迸』出一個關山分院,在急需人力的情況下,遂答應接下關山分院的職務!」蘇雅慧笑著說。

家住台南,原本計畫調任慈濟大林醫院,卻在「因緣具足」下,前往關山分院,在去年年底,開始了一連串關山分院籌備工作的忙碌生活。

她表示,會選擇到偏遠地區服務,其實心中已醞釀許久。猶記得去年參加東部地區全鄉運動會,有個小朋友意外受傷,由於當時她只是去參加活動並未攜帶任何急救器材,在資源缺乏的情況下,找礦泉水清洗傷口、找木板當支撐架……一切都得自己想辦法。

「我承認,到偏遠地區服務,追求挑戰是因素之一,但那一次的經驗,更加速我前往的意願。」蘇雅慧語重心長地表示。

原服務於慈濟醫院健檢中心,現擔任關山分院副護理長的陳春梅,也侃侃道出前往關山服務的一分願心。

十年前從台北汐止來到花蓮慈濟醫院服務,陳春梅當年的心境,這回彷彿又再度浮現。「雖然來到偏遠地方,但我們常自喻為一群拓荒英雄!」當年從繁華的台北都會來到窮鄉僻壤的花蓮,讓她見識到兩地截然不同的醫療資源,也體會到城鄉不同的人情味。

她表示,在慈濟醫院經常遇到年紀大或是行動不便的民眾,風塵僕僕地趕來看病,令人看了於心不忍,自此她就不斷提醒自己,照顧偏遠地區的病患才是她想做、也是最迫切需要的心願。

「大家都很善良、樸實,即使只是量量血壓,他們就高興的不得了,感覺很溫馨!」陳春梅回憶起多次參與義診、居家關懷活動,無形中和民眾建立起良好的友誼。

「慈濟醫院有很多來自台東的病患,因此能來到關山分院,才能和民眾有密切的互動!」陳春梅語帶感性地說:「我希望能找回當年遠從台北來到花蓮,那種『開疆闢土』的幹勁兒!」



關山分院啟業了。不僅台東鄉民以歡欣鼓舞的心情來迎接它,前往服務的醫護群們更是懷抱著一分理想與願景,誠如他們所言:「我們不怕累,就怕做得不夠,無法為病患做到最多、最完善的服務。」而我們也誠心期待,慈濟關山分院將很快地走出屬於自己的天地!




▲千江映月

生涯規畫放一邊

◎撰文/張端容

〈關山分院啟業了〉

接下關山分院院長一職,
林祐生不諱言這是一大挑戰,
除了慈濟賦予的責任、地方民眾的期望外,
對他來說也是個人生涯中的新里程碑。

慈院麻醉科主任,也是慈濟關山分院院長林祐生,趁著手術空檔接受採訪,手術衣、帽及口罩都還來不及卸下,聽說下午還有關山分院的會議要主持,可想而知,分院的啟業,讓他投注不少時間和精力。

首重急重症醫療

來到花蓮將近八年,曾在玉里鴻德醫院服務四年,林祐生深深感受到原住民的困境。「就業機會少、經濟來源不易、交通不便、醫療資源缺乏……讓我覺得他們是一群真正需要幫助的人!」

與花東地區淵源深厚,是驅使林祐生前往關山服務的動力,談到接管醫院後所要實踐的理念和目標:「就醫院內部來說,就是要營造出『家』的氣氛。」林祐生強調,唯有將「家」的氣氛顯現出來,才能產生高度的向心力,營造出「人性化」的醫療環境。

至於關山分院各階段的目標和計畫,林祐生表示,規畫小組已經有了初步的藍圖;就短期目標來說,為因應當地需求,首重以骨科、外科和急重症為主的醫療,不過,由於當地人口以老人、小孩居多,「慢性病醫療照護」、「次專科增添成立」勢必得加緊跟上,讓「急症」、「慢性」並駕齊驅、平衡發展。

就長期目標,目前關山分院共有五十張病床位,將來勢必飽和,因此必須考量擴院計畫。林

祐生表示,關山分院啟業後,將開始一連串的地方調查,包括地方公共衛生調查、地區族群年齡層分布、疾病分類、新增添專科評估……這些都關係到以後所要網羅的人才類別,以及醫療環境的整合問題。

醫療網的一環

除發展全面性醫療之外,林祐生對關山分院有另一番期許,「花蓮本院、玉里分院、關山分院,甚至往南的台東當地醫院,都要視為『一體』的醫療體系,不應各自獨立運行,才能發展成『全面性』的醫療網。」

接下關山分院院長一職,林祐生不諱言這是一大挑戰,除了本院賦予的責任、地方民眾的期望外,對他來說也是個人生涯中的新里程碑。「就專業上來說沒什麼太大的壓力,主要是行政工作,以及對內、對外,需要溝通、協調等事宜,這是我比較不熟悉的部分,也是需要多學習的地方。」

不過,林祐生也自我期勉,這是一次給自己再教育的機會,雖然一切才開始要摸索、學習,但他格外珍惜。「我總是告訴自己:多看、多聽、多問,做就對了!」

目前家人都住在玉里,之前他就經常花蓮、玉里兩頭跑,如今調任關山,明年孩子可能會到花蓮就讀高中,屆時一家人大概又是兩地分隔,「很感謝家人的支持,讓我沒有後顧之憂!」談到太太和孩子,林祐生的眼神中多了一分溫柔。

「我們都有共識,今天到關山服務,絕非所謂的犧牲與奉獻,只是盡本分、做該做的事而已。」也因此,林祐生表示,個人再進修及生涯規畫,得暫時擱下了。




▲千江映月

來自大家的力量

◎撰文/張端容

〈關山分院啟業了〉

聽聞慈濟關山分院將啟用,
連地方的老爺爺、老奶奶都早早來詢問怎樣加入志工。
鄉親們有錢出錢、有力出力,
「整個關山鎮都動起來了!」

老人樂「放送」

「每個月慈濟來這裏辦活動,是我們最期待的時候了!」七十六歲的「關山鎮老人會理事長」鍾成春老爺爺開朗地說。

為扮演社區健康守護天使,慈濟關山分院早在去年十二月就陸續參與關山地方的社團活動,並於每月固定兩次,舉辦老人量血壓及健康講座系列,吸引了關山地區兩百多位老人前往參加。

鍾爺爺不諱言,鄉下地區資訊流通不易,老人們常因常識不足,也不知該如何保健身體。慈院的醫護群不只前來幫他們量量血壓、把把脈,還耐心地教導老人們要如何做預防、保健,並發送一本記載自己健康情形、以及平常要注意的健康事項的「健康護照」,讓老人們隨身攜帶。

「慈濟這麼細心地照顧老人,我們真的非常感謝!」鍾爺爺興奮地表示,很多老人因為參加了「老人健康講座」,開始知道要運動、注意飲食;偶爾與老朋友聚會時,還會相互督促、提醒,把醫師的叮嚀,牢記下來。

「慈濟對老人、小孩的照顧可說是無微不至。如今要在關山成立醫院,實在是關山人的福氣啊!尤其老人更是有福了!」老人會活動組組長黃柚妹眉飛色舞地表示,有些老先生、老太太很早就主動詢問要加入志工行列,年紀稍長者,就從事宣傳、廣播等「放送」工作,呼籲鄉民全力支持成立慈濟關山分院。

「老人嘛!閒著沒事,做這些工作沒問題啦!」鍾爺爺拍著胸脯表示:「有事到老人會來廣播一下就對啦,全鎮馬上動起來!」語畢,大夥兒哄堂大笑,也可見老人們滿心期盼的心情。

媽媽當志工

不只是這些老人,擔任關山鎮社區媽媽班幹部的蔡文真,也以行動表示她的支持。關山分院啟業前,她已在社區媽媽班成員中,幫忙招募了十多位醫院志工。

「慈濟大老遠從花蓮來照顧我們,身為當地的居民,更應該回饋鄉里,替大家服務囉!」蔡文真開心地說。

此外,今年甫授證的關山慈濟委員黃意妹和羅春枝,也各招募了二、三十位志工,且人數還在持續增加當中。

「沒有啦!一方面是蔡文真的幫忙,一方面是大家真的有心!」黃意妹謙虛地表示,原先在玉里分院擔任醫院志工的她,得知關山分院要成立,需要大量人力,因此就利用收功德款的時候,「順道」提起,「大家可都是很樂意呢!」

「這一次真的是整個關山鎮都動起來了!」羅春枝開心地說道。

關山地區婦女會常務理事范錦蓮也表示,婦女會在關山地區已經成立好長一段時間,組織下有愛心工作隊和環保工作隊,定期做訪視、資源回收、急難救助、認養孤兒……她高興地說,其實和慈濟所做的很類似,期待關山分院成立後,可以彼此交流、切磋,帶動社區一股清流。

「慈濟來這裏設立醫院,是關山人的福報,婦女會當然義不容辭!」范錦蓮一直以來就很希望能夠加入慈濟志工行列,「如今關山分院成立了,我是以百分之兩百的興奮心情,迎接它的來臨,因為它讓我圓了長久以來的心願!」

鄉親來護持

鄉親們有錢出錢、有力出力,為的就是希望以實際行動表示對慈濟的認同與支持。目前擔任關山鎮鎮民代表的方瑞清,便是關山分院的大護持者,當初他一聽說慈濟醫院要在關山成立分院,二話不說,捐助了一百萬元。

方瑞清靦腆地說,只是盡自己所能而已。他表示,由於父母年紀大了,身體又不好,他常帶著老人家到慈院看病,也因此深刻感受到慈濟的「好」。

「舉例來說,慈濟的醫師、護士以及志工,對待病患的態度讓人覺得很親切、很真誠!再者,即使是不識字的老人獨自來看病,也不須擔心到了醫院後不知所措,因為慈濟的志工相當熱心助人!」方瑞清相信,慈濟關山分院的成立,不但解決了鎮民就醫必須忍受路途奔波的問題,也減少了許多家庭的擔憂及困擾。

「其實有心的人很多!」方瑞清說,許多離家在外的關山遊子,一知道慈濟要在當地設立醫院的消息,馬上表示要捐錢給醫院;有人用委託的方式,有人則特地回鄉來捐款。由於未公開勸募,事後還有人向方瑞清埋怨:「怎麼都不告訴我?我也想捐款啊!」

方瑞清表示,長久以來,關山醫療資源缺乏,鎮民一直期盼有大醫院的設立,首先鎖定的就是「慈濟醫院」。「過程中雖歷經波折,但慈濟仍全力以赴,讓

我們很感動,這也促使我們要全力支持的決心。」方瑞清說。



關山鎮鎮長許瑞貴以滿懷感激的態度,來看待慈濟關山分院的啟業。他一再表示,花東公路台九線是新興的熱門旅遊點,筆直路段常發生重大交通事故;而位於花東縱谷上的池上、關山、海端、延平、鹿野五鄉鎮,十萬多人口竟沒有一家醫院,醫療資源缺乏早令他憂心多時。

去年三月慈濟玉里分院啟業,許瑞貴即向證嚴上人表達關山地區醫療資源缺乏的情況。不久,慈濟便積極地接洽、規畫,去年七月簽約接下關山博愛醫院後,就逐步展開社區健康營造的企畫提案;十二月起,陸續進行社區健康講座活動。

許瑞貴表示,慈濟動作之快,讓人只能用「驚喜」兩字來形容,他只是穿針引線而已;除了感謝慈濟的照顧,也要謝謝各界努力的配合,一切都是關山鎮民的福報及願力所致。

「感謝慈濟這麼積極地來造福關山人的健康,身為關山鎮的大家長,我還是那一句:感恩啦!我們期許關山鎮就此能注入慈濟所帶動的志工精神,讓關山鎮成為志工鎮,將來還能成為慈濟鎮!」許瑞貴語帶激昂地說。




▲娑婆法音

阿真和她的白馬王子

◎撰文/賴麗君

與幻想中的白馬王子結了婚,
阿真是否就從此過著幸福快樂的日子?

家是許多人遮風蔽雨的地方,但是對一些人來說,卻是一輩子沈重的負擔。

【短暫幸福】

阿真今年二十九歲,屬於對未來充滿理想的年紀,命運卻讓她提早面對生命的無奈與悲哀。

阿真二十歲就結婚,先生阿國是一個大她十歲的水電工人,不僅長得高挺俊秀,對她更是體貼疼愛,可說是許多女孩子幻想中的白馬王子典型;雖然娘家認為兩人年紀太過懸殊,而極力反對他們結婚,婆家也對她在遊樂場中當計分員相當反感,兩人感情卻仍堅定不移。

婚後,兩人賃屋居住,阿國繼續做水電,阿真到工廠上班,日子過得幸福美滿。三年後,阿真陸續產下一子一女,就在么子滿周歲那年,阿國的視力不知為何愈來愈模糊,常常因看不清顏色而接錯電線。

阿真載他去看眼科,醫師臉色沈重地說是視神經萎縮,無法痊癒。回家後,阿國的心情變得很消沈,除了工作外,常常把自己關在家裏頭。

隨著視力愈來愈退化,阿國難逃被革職的命運,他自知已無法勝任目前的工作,但是想起家中還有老母、妻小,只好低聲下氣懇求老闆繼續任用他。

「我一定會把眼睛治好,求你再給我機會!」

「那就等你把眼睛治好再來!」老闆陰著臉說。

阿國被革職後,白天仍會出去撿一些厚紙板賣錢貼補家用,為了多掙一些錢,常常撿到三更半夜才回家;但是,他也變得容易疑神疑鬼,常常跌跌撞撞跑到工廠找阿真,深怕她跑了。

「阿國!不管怎樣,我都不會離開你,你放心在家把病養好,不要黑白想。」

儘管阿真屢次安慰他,阿國還是不時歇斯底里地喊著:「阿真!阿真!」

一聽到阿國叫她,阿真就會將他抱得緊緊地,像哄小孩般說:「不要怕!我在這裏!不要怕!」

【雪上霜】

屋漏偏逢連夜雨,阿國先前買預售屋出了問題,建商也不知去向,一百多萬就如同沈入大海。失去工作、又丟了畢生積蓄,眼看這個家就要陷入困境,阿國的心就像被萬把刀刺著,一到夜晚,更是心焦如焚,無法入眠。

「阿國!睏吧!不要想太多!」阿真輕聲安慰他。

「能不想嗎?現在沒頭路,房子沒了,錢也要不回來,能不想嗎?」阿國哽咽住了,阿真也跟著流淚。

禁不住長期失眠,阿國的精神狀況漸漸恍惚起來,阿真帶他看了幾家精神科醫師,病情仍然沒有好轉。

看著阿國像個紙人兒慢慢飄向火窟卻無力挽回,阿真既無奈又傷心,尤其每次婆婆總是罵她:「就是娶到你這種掃把星,阮阿國才會變成這樣!」她就更加自責沒好好照顧阿國。

每天到工廠上班一想起阿國,阿真兩行淚就像關不住的水

龍頭汩汩地流,後來她把工作辭掉,改做清潔工,一方面掙些錢,一方面也可以照顧阿國和孩子。

儘管遍訪了大小醫院,阿國的腦部仍急遽退化,最後不僅無法走路,不能言語,也失去意識,整個人活像個芭比娃娃,只會兩眼轉呀轉,偶爾,兩隻手還會莫名地舉起。阿真只得辭掉工作全心全意照顧他。

她每天幫阿國餵食、擦澡、翻身、處理大小便,就像照顧嬰兒般,從早忙到晚,半夜仍不得好好入眠,而婆婆、兩個稚子也得要她服侍、操心;經濟的困窘則常在她忙得全身快虛脫時,又重重地壓在她心頭。還不到三十歲,阿真已被生活折磨的像是一個四十歲的中年婦女。

【承擔】

民國八十六年,新莊地區慈濟委員洪金雀等人得知阿真的困境,馬上為她申請了慈濟的補助;另外,也協助她辦理低收入戶證明,為他們尋找社會資源。目前,阿真除了慈濟的長期補助以及政府的低收入戶補助,尚有不幸婦女補助、家扶中心補助,以及養德基金會米糧補助。

阿真的婆婆對她懷有敵意,經常對她破口大罵,師姊多次相勸仍然無效,只好提醒她:「你如果把她罵走了,以後就要自己照顧自己囉!」至此,阿真的婆婆才總算收斂些,這兩年來對阿真的態度也稍有好轉。

目前,阿真的大女兒讀小學三年級,兒子讀二年級,兩個小孩從懂事以來,眼中的爸爸就是一個無法言語、無法行動、意識不清的盲人,師姊也常常鼓勵他們要關心爸爸,幫忙媽媽做家事,培養他們的孝心。

阿國發病至今已經八、九年了,但是阿真從沒有放棄他的念頭,娘家曾經一度勸她改嫁,但是她堅持不肯,因為不管怎樣,她依然深愛著阿國。

那天,看到阿真以她那一百五十公分的嬌小身軀,將一百八十公分的阿國抱出來,我不禁深深敬佩這個堅強的弱女子,因為平常她就是這樣將阿國抱上抱下。

長期勞累之下,阿真雖顯得憔悴,但憔悴之中卻帶有一股堅毅,當我們對她的遭遇感到無奈而嘆氣,她反而很堅強地說:「碰到了就要坦然面對,勇敢去承擔。」

前不久,阿真得知慈濟為九二一希望工程募款,為了回饋慈濟在他們最困苦的時候伸出援手,阿真也加入慈濟會員,每個月定期捐出五百元,以作為援助災區學校重建工程的經費。

問她如何在困苦中還能捨?她靦腆地說:「只是捐一點錢,沒什麼!」雖然她這麼說,但我知道那五百元是勒緊褲帶,省了再省才能存下來的。

命運讓阿真提早面對生命的無奈與悲哀,但她依然能夠在黑暗之中為自己、為家人、甚至為他人點燃一盞明燈。




▲校園記事

欣儒的一天

◎撰文/李委煌

【九二一地震後】

願望卡沒有為欣儒帶來一隻博美犬,
卻送來個保溫瓶。

連綿多日的雨勢終於稍緩。三月初的清晨,群鳥的啁啾聲從氤氳山巒中陣陣傳來;國姓國小後的山林,是股清新的綠;一株隨風輕擺的柳樹,柔軟了校舍的線條。若閉起眼來,好比是場聽覺與嗅覺的饗宴;然睜開雙眸,映入眼簾的校園,竟是震災後滿地殘破的景象……

校門前的國姓街居民依舊熙來攘往,四目所及,卻盡是一處處坍塌跪倒的房舍;一旁菜市場裏的買賣生氣,仍掩不住滿目瘡痍的狼狽。

災後的國姓國小,在五百公尺外覓得了暫租之地,全校師生就在這七棟簡易教室裏授受課業。原本殘敗的校區,正待慈濟的援建。

由於租期只有一年半,校方相當擔憂:若期間內未能重建完成,師生們該何去何從?

我想要--

白色的組合教室,在下課鐘響後,傳來此起彼落的嘻笑聲。

五年丙班的李欣儒同學說,她在災後仍常做著惡夢。「我夢到房子又塌了下來,接著世界末日到來,只有我一人是活著;接著,又後來出現一個惡魔,把我給殺死了……」

後來有慈善團體寄上關懷卡片給這些受災家庭的同學,裏頭附有一封願望信,欣儒在「我想要」一欄中填下了「博美犬」--因為家裏原先的約克夏犬「毛毛」,在地震後就不知去向了;後來聽說有人看到被捕狗隊捉去,令她傷心了好久。媽媽念她說,小孩子不擔心家,只擔心狗。

「二十四坪空間的簡易教室比原來教室還大,所以並不覺得活動範圍縮小了;倒是感覺老師顯得有些不一樣,如果同學太吵了,他偶爾會大發脾氣呢!」欣儒說。全校八成的師生

家裏皆有不同程度的受災,許多老師長期奔波於學校與家庭重建之間,難免顯得心力俱疲。

性情活潑的欣儒說,地震後同學之間比較不敢和別人談到自己家裏的情形,「因為怕自己家因震災後,比別人更窮了。」所以她也不是很清楚同學家目前的景況。

學校震垮後,好像較為外界認識了。印象中有次電視台記者來到班級採訪,同學們都害羞得到處亂跑,怕被鏡頭拍攝到。後來女生就說,如果要採訪她們,她們就躲到女生廁所去!

每個人都有綽號

今天的首堂課是體育課,同學們在微雨中找一空地角落打起躲避球;老師對同學喊道:「來!現在我們來分組,班長也入列……」結果引來學生一陣的玩笑:「哦!『入斂』喲……」

待壓抑住同學們的喧譁聲後,老師又叮嚀:「由於場地太小,男生K球時千萬要小力點,而且只能丟腰部以下……」「否則要罰親女生一下

……」又有男同學起哄。

反正操場都沒了,任何空間都可當作是體育課的場所吧!「阿屁,球給我!」被喊「阿屁」的吳揚洋同學舉起雙手接球,露出了圓凸的胖腹;就是因為他的肚子大,活像是屁股一般,所以才被取了「阿屁」的綽號。

球場中一聲聲的「湯圓」、「恐龍」、「小不點」……像是滾來滾去的球般被喊來喊去,原來每個同學都有綽號。

欣儒牽著最要好同學許毓珊的手,像籠子裏的鳥兒跑來跑去,然後等著被球K。「好!現在兩組男生交換,繼續比賽。」體育老師下達指示後,只見有些女生慨嘆地說:「嗚!我們這隊的男人竟沒有一個是可用的!」表達了她們對該組男生的沒有信心。

毓珊在地震後曾轉往其他學校寄讀,雖然挺有趣,但欣儒卻不以為然;她聽說寄讀的同學常會被他校學生認為「很怪」,她不喜歡這種感覺。

學生在克難的學習環境裏仍愉悅地嘻笑著,對大人來說,引發的非但不是「放心」的舒坦感受,反倒是一股「需加快重建腳步」的鞭策。

今天的課堂

身體動完後,接下來的是「心動」--小數點乘法計算的數學課。坐姿呈四十五度斜狀的潘建諭不小心將參考書解答祕笈放在桌上,引起了同學們的聲聲韃伐;小個兒的他被人指著毛衣穿反了,還一臉理直氣壯地看著衣服說:「哪有!」結果下課後趕緊偷偷地換穿了回來。兩眉間有道月牙狀胎記的他,綽號則是不作二想的「包青天」!

社會課時老師帶來「泰山」的動畫錄影帶。「班長出來管秩序,若有五個人以上講話,就不要看了!」老師給了班長壓力後,班長只好挺身而出大聲喊道:「誰再講話,誰就是豬!」只見幾位同學調皮地拿起椅子衝向電視機前喧嚷說:「我是豬!我是豬!」

國文課時,大家調皮的細胞頓時沈寂了起來,因為老師抽籤要同學逐段輪流誦讀,同學們怕自己被叫到時搞不清念到哪了,全都安靜了下來。接著,老師請同學描述「變幻無常」這句成語的想法:有同學說像是人的心情;也有同學說,像是這次的九二一大地震……

回家後,欣儒拿出一個保溫瓶禮物--那張願望卡當然沒有為她帶來一隻博美犬,卻送來個保溫瓶。

「不過今天班上只有我收到喔!」欣儒說,另一位同學寫的是「書桌」,她想恐怕也是「凶多吉少」了。但至少有收到禮物,讓她稍感寬慰……




▲校園記事

地震改變的事

◎撰文/葉文鶯

【九二一地震後】

不論經歷任何險難,
有人作伴總比獨自一人強多了。
未來,當孩子重新回味,
「友誼」或許是他們患難時期所獲得的最珍貴禮物。

【二年甲班的雞】

大地震改變了許多事,包括南投縣竹山鎮延平國小二年甲班這一對實驗雞,也不例外。

牠們在被孵出的第二天被送到班上,當作自然學科的觀察對象。級任老師呂雪娥說,通常觀察一個月後,學生了解羽毛的成長等變化,便會在同學或老師之間徵求主人收養。令人訝異的是,這兩隻雞已經六個月大了,依然是該班的「寵物雞」,鎮日在校園內自由活動,並未被「驅逐」出校。

「以前是不能留下來養的,可是地震之後,校園到處都很亂,所以牠們白天在教室附近或後山走動,也不覺得有什麼不好。每天傍晚,由幾個男同學負責把牠們關回籠裏,放在教室後面。」呂雪娥說,他們班每天都會到廚房要些青菜和白米飯給雞當食物,不過最近開始給這兩隻雞加菜,額外吃些飼料了。

「我沒養過雞,可是按照『教學指引』所講,母雞通常在第三個月就會生蛋。現在都六個月了,沒生過一顆蛋,真的很奇怪,我還特地請幾個男同學跟蹤,看母雞是不是把蛋生在外面,結果還是沒有。我曾聽說如果母雞把蛋生在外面,牠就不會再回雞

籠,直到有一天從外面帶了剛孵出的小雞回家。」

為了揭開謎底,呂雪娥毫不放棄,她喜孜孜地說:「不久前有人告訴我,應該給雞吃點飼料才長得好,所以我買了一大包。真的耶!母雞吃沒多久就變得很肥,屁股都快垂到地上了!而且雞冠很鮮紅。」

「看起來好像快生雞蛋的樣子,妳怎麼不幫牠做個窩呢?」

「有啊!那個大碗就是我拿

來的,原本鋪了幾塊布,可是母雞一直啄,把布拖出來;後來又換了紙片,牠也不喜歡,所以我今天請小朋友回家看看能否找到一些稻草。我希望我們班的雞不要像張主任說的,是一隻不孕的雞。」

「不會吧!我們學校的老師都沒有不孕啊!」校護黃小姐不假思索地冒出這句話,令人發噱。

「會不會被地震給嚇壞了呢?」

「不會吧!出生後一個星期遇到地震就受驚嚇,連長大了也生不出雞蛋?」呂雪娥簡直不敢相信這種說法。

「我們每天早上把牠們放出去,妳不知道,公雞反而比較撒嬌,常挨在我腳邊,微微伸出牠的膀子碰碰我,好像在說:『為什麼不早一點放我出來?』有時下課時間,公雞看我遠遠走來,就跑來我這裏,偶爾還會啄啄我的腳呢!」呂雪娥說。

聽起來像是一對快樂的雞,母雞怎麼可能不下蛋呢?為了早日抱雞寶寶,二年甲班師生正在努力中。

【梅花梅花幾月開花】

今天忘記戴眼鏡的涂佑哲蹲在地上,任女生們尖細的聲音如轟炸機般,在他頭頂迸響。

「幾月開花?快點講啊!」沒戴眼鏡,似乎連腦袋也不甚靈光了,佑哲顯得優柔寡斷,被逼問了幾次,才說:「二月。」

「錯!再來。」佑哲的答案被堅

決地否定,班上同學高興著答案沒洩底,遂退後幾步,再度將手拉成大圓旋轉,朝他大喊:「梅花梅花幾月開花?」

又陷入苦思的佑哲仰著頭,期待某人的祕語或眼神透露丁點訊息,幫他早點猜中謎底,屆時他就可以在四下奔逃的同伴裏抓個替死「鬼」了。

每當下課時間,孩子的雙腿像裝了彈簧似地奔出教室,憑著人數、遊戲型態和一陣喧譁各自佔領地盤,然後很快專注於遊戲中,自得其樂。

即使戶外活動空間受地震影響而受限,在這偌大的網球場上,除了一年丁班在玩「梅花梅花幾月開花」的團體遊戲,高年級學生也打起排球。同一時間裏,四年丁班的女生正利用教室前方一小塊空間玩「打結」,憑著猜拳闖關,直到五六人被自己弄得身體翻轉不得;又有幾個男生在圍觀討論,他們帶來的怪獸對打機,無論何時何地都能提供樂趣。

誰的童年沒有遊戲?跳馬、大風吹、尖斗笠、擲沙包……像火車經過一連串的隧道,最終才駛向終點,即使成人世界裏,也仍然存在著各式各樣的遊戲與規則。

在遊戲裏忘憂,在遊戲中結交好友,在遊戲中創造與變化,在遊戲

中學習合作與互讓。當你覺察自己的世界已經有一種回不去的「單純」,那麼,去跟孩子遊戲吧!

【升旗典禮】

學生抬高下巴,食指、中指並攏伸直,兩指尖沿著帽緣做出敬禮手勢,神情莊重。

集合在網球場上的學生聽從口令向右轉,朝約莫一兩百公尺處的操場,敬禮;然而,即使視線穿過前方的幾棵樹,也只能想像那緩緩升起的國旗正在空中飄揚。

二年丙班級任

導師曾彩琴說,司令台原本沒有被震壞,後來怪手進入校園拆除危樓,竟不小心將它壓壞了,所以目前看到的旗竿並非豎立在司令台,而是在原地架起一根竹竿暫時充當而已。降低高度加上遠距離遙望,這樣的升旗典禮充滿「象徵」。

自從地震後,延平國小的升旗典禮改為每週二、六早上舉行,逢週休二日當週就只剩一次而已。也許是教室區距離網球場較近,且球場夠大,所以今天的升旗典禮改在網球場舉行。

不過看看今天的天氣,連續多日的陰雨初放晴,跑道還有點兒濕,若到操場集合,腳底容易挾帶泥土弄髒教室,並不適宜。

此外,也許是季節變化,操場上空出現無以計數的小蟲和漫天飛舞的小鳥。一大早,有個男孩拿著掃帚去驅趕飛蟲,後來只見他衝出「蟲」圍,急忙揮拍他的頭上和全身,教許多學生見狀,紛紛繞道而行。

升旗典禮雖然是嚴肅的,但對許多一年級學生來說卻相當興奮,因為今天是他們這一學期初次離開走廊,與中、高年級的學生一同在網球場參加升旗典禮。

就在拍攝一張張專注而故作嚴肅的表情時,從隊伍的縫隙中,卻意外看見幾張自行調整身體角度,朝相機微笑敬禮的小臉。「喂,看前面啊!」

【眾望所歸】

四年乙班的劉建宏、張琬喻,在去年九月底、十月初先後出走,一個到台中巿西屯協和國小、一個北上土城清水國小依親寄讀。

「在那邊,要當每一排的組長必須考前八名才有資格,前十六名才可以當副組長,我在第二次考試的時候終於拚上了,可是當沒多久就回來了。」實現願望的琬喻說,組長的工作是幫同學收簿子、幫老師發東西等,在她眼中可是一項崇高的榮譽。

「咦?可是我這學期一回來,就當班長了!」琬喻沾沾自喜,又指指建宏說:「他也是,當風紀股長。」頓時,一旁的同學立即附帶說明:「因為我們太想念他們了!」

原來,久違了親愛的老師和同學,琬喻、建宏憑著大家對他們的思念,竟在選舉新幹部時佔盡優勢、眾「望」所歸,教一路當過班長、副班長、風紀股長、又擅長電腦的陳冠霖有點兒吃味地說:「我現在什麼也沒當了!」

談起寄讀的日子,性情活潑的琬喻滔滔不絕、眉飛色舞地說:「那個學校好大,外圍就有四個門,大得我連自己的教室都找不到,還得問人家呢!還是延平國小這種小學校好,不會跑錯教室,而且跟同學很快就都認識了。」

「告訴妳,我在那邊都跑第一名,其實我在這邊算是跑得比較後面的。還有,我的書法和畫畫都有進步喔!因為那邊的老師要求比較嚴格,書法字都要寫在九宮格裏面呢!我平常看書就很快,可以一目十行,老師要求我們每天必須找兩句成語加上解釋……」琬喻吐吐舌頭,卻一邊享受著被要求嚴格學習所帶來的成就感。

置身城巿的大學校,建宏也有同樣的感受,雖然寄讀學校的師生都待他們特別好,甚至琬喻還獲得新老師為她申請的一千兩百元獎學金,可是一想到父母及要好的同學仍在竹山,能夠重回熟悉的故鄉和校園,才是他們最高興的一件事。

「好奇怪,為什麼我在那邊會想念爸爸、媽媽和這裏的同學,回來這裏卻又想那邊的老師和朋友?好想寫信給他們。」琬喻突然又記起什麼似地說:「在台北的時候,有一天我正在寫字,親戚家的小弟弟突然走過來搖我的桌子,我氣得打他,雖然他才三歲而已。我想我的身體已經產生一種『地震抗拒素』了,每當下課我都想往外跑,不喜歡待在教室,我怕又會有牆壁的磚磈掉下來,有時候甚至想直接從二樓跳下去比較快呢!」

家住琬喻隔壁的同班同學陳佩瑜也說:「地震以後,不知道為什麼每天都覺得全身很癢喔!」她抖抖身子,被問及身上是否出現紅疹等症狀時,卻直搖頭。

「我有去九份二山那邊看耶!妳有嗎?」這時,建宏搭腔了。九份二山在地震後成為一個觀光新景點,然而在這群小孩子眼中,有人葬身此地,不免產生許多靈異鬼魅的傳說,他們在外人面前更是「津津樂道」。

當孩子們沈浸在自己營造出的恐怖氣氛時,我不禁想著:不論經歷任何險難,有人作伴總比獨自一人強多了。對於這群逐漸回復吱吱喳喳、活蹦亂跳的孩子來說,學習環境和品質是目前許多人關注的焦點;但在未來,當孩子們重新回味,「友誼」或許才是他們患難時期所獲得的最珍貴禮物。




▲希望之光

希望工程.攝影筆記

◎撰文/阮義忠

卡里瑪蹺

一年三班的徐皓京是大里國中一千一百多名學生中,唯一的原住民同學。他的老家在台東縣的太麻里,由於雙親遷來台中謀生,他也就跟著離鄉背井了。

這是一所注重功課,也嚴格要求生活教育的學校。九二一地震毀掉了大半校舍和八百公尺圍牆,卻沒有讓師生共守的紀律有所鬆懈。臨時的簡易教室,乾淨到一塵不染的地步;上課時,全校聽不到半響雜音,大家都認真聽講,而自習時更是鴉雀無聲地專注了。

潔癖加上嚴厲,使歡樂不大容易駐足於校園內,卻也孕育著不凡的種子,一遇甘霖就會開出奇葩。徐皓京為三十二周年校慶所編導的「歡樂舞」,在我看來就是一個難得的成就。

他不想和其他班級一樣,提供一個卡拉OK式的流行歌唱節目,而是把故鄉的魯凱族豐年祭搬到舞台上。徐皓京利用假期回到老家,請奶奶縫製衣服、教他唱歌,然後自個兒揣摩舞步,教會班上的同學一同演出這齣充滿原始生命力的短舞。

這件事使徐皓京認識「根」的重要;也使不同族群的孩子更能明白對方的特質,相互學習、彼此欣賞。徐皓京的魯凱族名字是「卡里馬蹺」,意思是「像牛般的壯」。他不但身體壯,連內在也壯。

恨變成愛

按人口比例來算,中寮鄉是九二一地震中,災情最重、死傷人數最多的地區了。而位於最偏遠的爽文村資源更是匱乏,家園重建的重擔,非得要靠別人幫忙,才扛得起來。

爽文國中的學生們,都是務農人家的子弟,經濟情況原本就差,而家毀人亡的悲劇,雪上加霜地使六個班級的一百二十多位學生,個個臉色黯然凝重,提早結束了他們的青春期。這種感受真令人沮喪,彷彿連我自己也失掉了信心。

幸好第二次再來時,希望露出了蹤跡,我才忍心拿出相機,拍了幾張照片。那天,郭富添老師在僅存的一間工藝教室裏上電腦課。二年級的卓修廷同學是全校唯一擁有個人電腦的學生,所以他對鍵盤與滑鼠的操作就比其他人順當多了。他很快地從某個網站中抓出飛機、汽車、跑車、戰鬥機等圖片,自個兒拼湊成新的畫面,彷彿在用電腦畫漫畫書一樣。

當郭老師一一巡視作業時,卓修廷冷不防地敲了一下鍵盤,畫面上跳出「可恨的老師」一排大字,幽了老師一默。而老師不但沒有生氣還誇了幾句,師生之間的感情可一點也不像螢幕上的字眼。

聯合報和國眾電腦等其他單位將共同合贈三十二套新電腦給爽文國中,而惠普公司送來的五十多萬電腦設備,也開始啟用了。原本資源極為匱乏的爽文國中,可以藉網路來克服資訊的斷層。同時,當慈濟的「希望工程」為他們蓋好新學校時,所有的不幸將轉為幸運,地震使爽文國中浴火重生。那時同學想從電腦敲出「恨」字時,可能會想一想,然後打出「愛」。

讓希望曝光

東勢國中二年十九班是個特殊教育班,每週有八堂舞蹈課,教芭蕾、現代、民族和即興舞。學生是經過特別甄選的,不但身材要合適,功課也要達到優等標準才行,因此舞蹈班的學生個個看起來都聰慧開朗、充滿自信。

東勢國中在九二一地震中受損慘重,多所學校打算遷往東勢林管處重建,兩千三百多位學生,終將要離開這處有五十多年歷史的老校址,而舞蹈班學生在舊操場排練的日子已不多了。

那天氣溫很低,寒風颼颼,災後的陰霾似乎尚未盡去,但舞蹈班的排演陣式在操場一字排開時,低氣壓也跟著一掃而空。

把體操和舞蹈結合起來的「健康舞」兼具力與美。這時原本就很有精神的學生們,在照相機的望遠鏡頭拉近下,就顯得格外的朝氣與美麗了。當詹心禺和羅凰嘉臉上現出最亮眼的神采時,我也按下了快門。那個畫面,我最想拍的是「希望」,而不只是「漂亮」。看沖洗出來的照片時,我知道,希望已經曝了光。

不一樣的歷史課

集集國中劉瑞珍老師上的歷史課,和別人有點不一樣,除了正常的教學進度之外,她要學生做的研究報告就不是課本上有的題目。她認為歷史要從「家」的生活史開始,自己的童年、爸爸媽媽的過往、爺爺奶奶的故事,都是值得寫的歷史。於是學生交出來的作業就非常的特別、非常的有意思了。

劉老師在講台上表揚二年仁班的陳郁絜同學的作業。上面貼有三張照片,寫有三則短文:一是曾祖父留給爺爺穿的簑衣,已有九十年歷史……;二是從日本買回來的一對九谷磁器花瓶,這是外曾祖父留給外公的,這次地震沒有摔破,真是大幸……;三是一只牛角。當獸醫的外曾祖父家中有一頭牛,他沒醫好牠,很是傷心,就把牛角割下來作為紀念……

劉瑞珍老師表揚了陳同學之後,這麼告訴學生:「我們是集集鎮的最高學府,當你們離開這個地方之後,別人問你集集有些什麼特色時,你要怎麼告訴別人?我們要認識自己的故鄉,才會喜歡它,喜歡它才會回來……」

九二一地震使集集變成人盡皆知的地名,但有一天這些上過劉瑞珍老師歷史課的孩子們,會使集集以另一種方式出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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