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琉璃世界
她的小手牽著我的大手
◎撰文/明果(美國)
在監所會客室裏,
女兒牽著我的手一邊走到訪客出入關口,
一邊說著她還記得我以前載她去學琴,
下車後總是那樣地牽著她的小手邊走邊談,
而後依依道別的影像……
一天下午,我突然被叫去輔導辦公室。裏面的小姐劈頭就說:「你女兒打電話來。」
乍聽這句話,我深怕孩子們發生了什麼意外,隨即問她:「是不是我的孩子發生了什麼事?」
「她打電話來詢問是否可以探訪你,所以我們要你來補辦手續,把她列入你的訪客名單中。」
我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以為她搞錯人了。直到她又說:「你女兒是從某某大學打電話過來的。」我才相信這是事實。
入獄將近九年,由於孩子們尚未成年,且又住在千里之遙的
外州,因此,我從不敢奢望孩子的媽會帶她們來探望我,也就從沒有把她們列在我的「訪客名單」上去申請核准。
大女兒去年八月剛上大學,我萬萬沒料到她竟會想利用學期結束與朋友開車返鄉的機會,繞道來探望已數載未見過面的老爸。
那天相見情緒激動的餘波,至今仍在我原已寧靜了幾年的心中盪漾不已。
想起大女兒緬懷往事而眼紅淚流的面容,以及她牽著我的手一邊走到訪客出入關口,一邊說著她還記得以前我載她去學琴和參加活動時,下車後總是那樣地牽著她的小手邊走邊談,才依依不捨道別的影像……我的心便如針刺般地隱隱作痛。
每想起女兒渴望父愛、思念父親之情,心中對她的歉疚實無以言喻!也再度勾起八年半前親耳所聞,那句令人終生難忘的「愚兒思母」的心底話。
他那麼年輕且又憨頭憨腦,
會犯下什麼滔天大罪呢?
一九九0年,我尚被羈押在看守所(County Jai)等候交保候審。當時,看守所人滿為患,每棟大牢房裏經常有十五位以上的人犯,因無法分配到房間而必須睡在活動廳的地板上,至少要等上兩、三個星期才能搬進房間去。
或許是佛菩薩保佑吧!兩、三天後,我竟蒙獄警特別通融,優先搬進房間,而且室友又是一位溫文和善的中年白人,使得我免受獄中生活最大的苦楚--怨憎會苦。
一天,大牢房關進來一位面色極為惶恐、舉止瑟縮、身材瘦弱的少年白人。他的長相,令人一望便知是位低能弱智、尚未成年的孩子。我非常納悶,為什麼這個未成年的孩子會被關進拘留成年人的看守所裏?他那麼年輕且又憨頭憨腦,會犯下什麼滔天大罪呢?
約兩、三個星期後,他突然出現在我們的房間外,一付非常孤單寂寞的神情,似乎想進來找我們聊天解悶。我們也藉此機會邀他進來長聊一番。
或許是因為智障的關係吧,他說話常含糊不清、結結巴巴,要費好大的勁才能表達他想說的話。他說這是他第一次被關進牢裏,心裏很害怕,卻又不知該怎麼辦才好。問及他對牢中伙食的看法,他竟然說,已好幾年沒有吃過這麼好的餐食了!
從他那時而激昂憤恨、時而
黯然神傷、斷斷續續不相連貫的回答中,我們好不容易才串連勾畫出他那坎坷的身世,了解到這個十七歲少年久埋在心底的痛苦和無語的期盼。
七年來,
他從沒吃過一頓像牢裏那樣「豐盛美味」的伙食。
他有一位小他一歲的妹妹;父親是個酒鬼,沒有固定的工作,只靠打零工維生;母親也是個酗酒者。自他稍懂事起的記憶裏,他的貧苦童年就在父母親的酒氣薰天和爭吵中度過。
在他十歲那年,母親狠心拋棄他們兄妹和人私奔,七年來從沒回來看過他們一次。問他有沒有嘗試過去尋找母親?他說有,但沒有找到。後來,他又聽說母親曾到學校看過妹妹,卻未曾到學校看過他一次。
當他提到母親時,總是奮臂比畫,語調激昂得可以讓人感到他的咬牙切齒。問他是不是非常恨他的母親?他語帶肯定的回答。
他說自從母親離棄他們後,他和妹妹就從未好好吃過一頓飯。父親為了撫養他們兄妹,也變得較少喝酒了,每天早出晚歸到處打零工。早晚餐他們都得自己料理,冰箱裏剩下什麼,就吃什麼;沒有東西,就只好餓肚
子。
「難道父親都不做飯給你們吃嗎?」他回答,父親只有在偶爾早點下工回家時,才會下廚做飯給他們吃,不過,也只是一頓非常簡陋隨便的晚飯。
「難道父親不知道冰箱裏沒有東西可吃了嗎?」他說,父親幾乎每天都很晚才回家,記得了,才會順道買食物回家;如果忘記或沒有錢,他們就只好空肚子。
我猜測,他的父親大概是每天先到酒吧與朋友喝幾杯,解悶逍遙一番後,才姍姍回家吧?
他又說,他們兄妹的午餐幾乎都是餓肚子挨過的,因為父親只有在偶然想起並且有錢時,才會給他們每人一塊錢到學校買營養午餐。因此,七年來他從沒吃過一頓像牢裏那樣「豐盛美味」的伙食。
聽到這位孩子的不幸遭遇,真是教人心酸!
始料未及,他竟淒咽地說:「我只希望媽媽能來探望我一次。」
「自你被關入牢後,有沒有人來探望你?」他說,只有父親來探望過他一次。
我繼續問他:「目前你在牢裏最期盼的是什麼呢?」原以為他會說,希望能早點出獄回家,或早點搬入房間裏而不用睡在地板,或希望他的妹妹也能來探望他,或是需要其他什麼東西……
始料未及,他竟黯然愴愴、結結巴巴淒咽地說:「我只希望媽媽能來探望我一次。」
天啊!一個低能弱智的孩子,儘管他是那樣地怨恨他的母親,但終究還是非常地思念她,可見在他的內心裏,是多麼渴望母愛啊!
就是這一句話,令我終生難忘那淒咽語調的一句話,當場把我和室友震撼得各自抬頭凝望天花板,默然了良久,想竭力強忍住那不禁奪眶而出的眼淚!
幾年來,每當腦海裏浮現起那句「愚兒思母」的情景,仍禁不住鼻酸眼熱,心如針刺般的痛,一股思念我那三個可愛女兒的哀傷,也情不自禁地在心裏洶湧沸騰。
我們常只聽到「兒孫自有兒孫福」,卻又有多少為人父母者曾想到「父母過,兒女擔」這層道理呢?
但願此案例及我個人的親身經歷,能喚起那些「正徘徊在破鏡邊緣」或「尚可破鏡重圓」的為人父母的省思,不要只是一味地考慮到自己的情感歸屬和紓解,致使無辜的孩子們喪失天倫之愛和歡樂,斲傷那天真幼嫩的心靈。
▲娑婆法音
阿美與四個智障孩子
◎撰文/賴麗君
看到二十歲的女兒第一次自己拿湯匙舀稀飯吃,
阿美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三十多年來撫育四個多重障礙孩子,阿美只有小小的期盼:
有朝一日他們能叫她一聲:「媽媽!」
當我們抵達阿美的家,小祥正趴在二樓陽台欄杆上看著我們,咧著嘴笑,眼珠骨碌碌地轉著,一副古靈精怪的樣子。「嘿!小祥!叔叔和阿姨來看你了!」吳宏泰向小祥揮揮手,小祥也抬起萎縮的手揮一揮,並頑皮地將眼珠子轉一圈,做鬼臉。
阿美出來迎接我們,一百五十公分上下嬌小的個子,卻隱隱散發一股堅毅沈穩的氣質。
進入屋內,小暖正在紅色地毯上玩耍,她戴著大墨鏡,幾乎遮住半個臉,誇張地令人想發笑;小香則靜靜地躺在地毯上。看見我們,她們都開心地笑著,小暖更是快樂地甩手。
對這幾個「大孩子」來說,
捏人是他們友好的表現!
小暖、小祥、小香是阿美的孩子,分別是三十二歲、二十二歲、二十歲;但是重度智障合併多重障礙的他們,不僅無法言語、不良於行,身體也因為萎縮,外表看起來像十多歲的孩子。
他們是泰雅族原住民,有著漂亮的五官和輪廓,看起來就像洋娃娃一般。尤其小香更是清秀動人,水汪汪的大眼睛總是閃著晶瑩光芒,笑起來會看到一排皎潔的牙齒;但是她的雙腿卻瘦得像竹竿,腳踝和腳趾還萎縮成一個肉球,令人感到萬般心疼。
「阿姨有帶糖糖來哦!想不想吃?」馮玉霞一說完,小暖立刻將嘴巴張得大大的,滿嘴蛀牙一覽無遺。
「哦!小暖沒刷牙,所以牙齒都蛀光光!」馮玉霞說。
「每次要幫她刷牙,她都不肯,所以牙齒都蛀掉了!」阿美笑著說。
小香沈靜溫柔,當我們說話時,她總是靜靜地觀察。小暖和小祥則活潑好動,從沒一刻閒下來,還不時頑皮地捏捏我們的手。
「唉呀!好痛!」馮玉霞叫了一聲,小暖卻露出狡猾的笑容,馮玉霞不甘示弱加以「還擊」,於是兩人抱在一起「扭打」一番。
「其實捏人是他們友好的表現,他們喜歡誰就會捏誰的手。因為我長得胖,比較有肉,所以常被他們捏得烏青!」馮玉霞笑瞇了眼說。
這時吳宏泰和小祥早已玩得天翻地覆,熱情的小祥還不時給吳宏泰熱烈的吻,羞得他滿臉通紅。
勞累,
就像一朵浸在水中的棉花,無比沈重。
阿美和先生共育有七個孩子,其中有四個是重度智障兒。
「生下小暖已經夠讓我傷心,再生下小祥也是智障,我真的無法接受……」當時悲傷、焦慮、自責、惶恐如巨濤在阿美心裏洶湧翻騰。接續又生下兩個智障兒,夫婦倆更是徹底絕望。
原本經濟拮据的家,多了四個智障孩子,就像汪洋中的一條破船,卻需承載著難以承受的負荷。「沒錢買米時,大家就吃地瓜,有時連地瓜也不夠吃。」回憶往昔困苦的日子,阿美的先生眉頭深鎖,無奈地搖頭。
這四個孩子就像小嬰兒般需要人照顧,阿美只得放下農務,每天一起床就忙著幫孩子刷牙、餵食、盥洗、換尿布……,夜晚也不得閒,必須三番兩次起身看看他們是不是都睡得好好的;因為他們不會表達,病了很容易被忽略,所以必須時時觀察他們的情況。
永無止盡的勞累從白天到夜晚追逐著她,她像一朵浸在水中的棉花,無比沈重。
有時,其他三個正常的孩子也會遭鄰家小孩惡意丟石頭,他們總是不斷地問阿美:「弟弟為什麼是這樣子?」「姊姊是不是白癡?」一句句的詢問就像一把把刀刃刺痛她的心;而鄰居有意無意的刺探與傳言,更像是在她的心坎傷口上撒鹽巴。
後來實在過不下去了,阿美與先生只好在政府補助下將四個智障孩子送往桃園一家教養機構。孩子們成年後,院方不再繼續收容,又被送回來,這時最小的孩子已往生,照顧三個智障孩子的工作又落到阿美身上,她再度過著近乎二十四小時不眠不休的生活。
世界只剩下四方屋,時間成了永無休止的煎熬,但是這位嬌小的女子不曾怨天尤人,也許是山林孕育出原住民女人堅毅的韌性、樂天知命的性格,使她勇敢面對悲苦。
「孩子,你們一定可以!」
阿美永不氣餒。
沒有受過良好的教育,沒有
接受專業的訓練,只憑著身為母親的愛,阿美一點一滴地累積經驗,教孩子們學會拿湯匙吃飯及說話。
起初阿美將湯匙放入孩子手裏,然後握著他們的手舀一口稀飯送進他們口中,「來!乖!跟著媽媽這樣做!」
她放開孩子的手,孩子卻沒有照著做的意願,她只好一遍又一遍地教,幾次之後,孩子才努力用扭曲的手握著湯匙舀起稀飯,但是手卻不聽使喚地將稀飯弄了滿身,孩子們此起彼落大聲哭喊。
「不哭、不哭!乖!」不管她怎麼安慰,孩子們仍然哭喊得聲嘶力竭。忍不住漲滿的灰心與難過,她發怒:「再鬧!我就不管你們……」
但是話一出口她又後悔,想到孩子們因為天生的障礙,連這麼簡單的事對他們來說都這麼困難,怎不讓做母親的心疼!
「孩子,你們一定可以!」阿美不氣餒,每天重複同樣的動作,數不清教了多少次。有一天,她看見小香自己拿著湯匙舀稀飯吃,她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高興地抱著她哭;漸漸地,小祥和小暖也學會用湯匙吃飯。
孩子們也逐漸會講一兩個簡單的字,「有時候,我和先生要出去購物,問他們想買什麼?他們會說:『 ㄊㄤ ㄍㄨㄛ !』」阿美猶記得剛開始教孩子們說話,她拿著他們最愛吃的糖果作為教材:「這是糖--果--!糖--果--!」孩子們爭相搶糖果吃,毫不理會她。
「要說糖果才給你們吃!」孩子們只是眼巴巴地望著糖果,阿美不放棄,仔細地說著每一個字的發音,經過幾次練習,孩子每次跟她要糖吃就會含糊地說:「倘國!」
其實,阿美最盼望的是孩子們能叫她一聲「媽媽!」但是他們卻從沒叫過她。
其他三個正常的孩子長大後,老大入贅女方家,老三嫁到遠地,老四出海跑船後就音訊全無,最後留在身邊的,是這三個永遠長不大的孩子。
阿美的先生身體也逐漸衰弱了,不僅患有心臟病,還有痛風、骨刺等等,無可奈何只得卸下農務,家中頓失經濟來源,漸漸坐吃山空……
每聽到「媽媽」這首歌,
淚水就隨著慢板旋律緩緩決堤。
民國八十年,慈濟人至宜蘭縣大同鄉義診,發現了他們,評估後決定提供經濟上的補助及居家關懷。
八年了,馮玉霞回憶剛開始前往居家關懷時,因為尚無道路,只得走山路上去,山路又都是碎石子路,相當崎嶇難行,一趟來回都得花上兩、三個鐘頭,弄得大家滿身風沙。
「剛開始接觸時,他們似乎有點畏懼,以為我們是來宣揚佛法。」吳宏泰說:「為了和信仰基督教的他們拉近距離,我們和他們一起唱山地歌,一起唱哈雷路亞,有時也唱『媽媽』。」每次聽到「媽媽」這首歌,阿美的淚水就隨著慢板旋律緩緩決堤。
考慮到阿美家離購物地點相當遙遠,大夥常順便幫他們帶一些米糧或尿布上山,阿美說:「有一次家裏沒米了,正好師兄姊拿米來看我們,我們真的很感動!」而每當阿美的先生細數身上的病痛與心中的委屈時,耐心傾聽和安慰,多少也能給他一些精神上的支持。
阿美總愛分享孩子們的點點滴滴:「他們最近很乖,都不打架!」「小香最近病了,不太愛說話!」……有人陪伴與支持,阿美不再感到孤單、無助。
最明顯的是孩子們的表現,經常對這些叔叔阿姨又親又捏,熱情不已,因為叔叔阿姨會帶來他們最愛吃的零嘴和玩具,並且陪他們玩上大半天。為了讓孩子多與人互動以促進腦部靈活,師兄姊也會帶孩子們出去散心或參加慈濟活動。
長久以來,孩子們的手腳因為無法行動而日漸萎縮、僵硬,師兄姊唯恐時間拖久了會更加嚴重,便請來復健科醫師為孩子做復健,並教導阿美做復健的方法。一段時間後,阿美說,為孩子換尿布時,感到他們的身體比以往柔軟多了。
雖然他們和別的孩子不同,
但永遠都是她的小天使!
十八歲出嫁,一轉眼間,阿美已經四十二歲,年華像流水般消逝,全都給了這些孩子,但她的內心充滿喜悅。
「雖然他們跟別的孩子不同,但永遠都是我的小天使!」阿美的雙眼閃爍著暖陽般的光輝,小香依偎在她的懷裏,體貼地將一條條魷魚絲往她嘴裏送。
「小香好乖哦!會請媽媽吃東西!」
「對呀!她最體貼,平常還會幫我洗碗!」阿美臉上浮現一股母親的驕傲。
當問起跑船的老四有沒有寄錢回家,阿美的先生嘆了口氣說:「他不向我們要錢就好了!也不知跑去哪裏,孩子長大就不要爸媽了!唉!」雖然大女兒偶爾會拿錢回娘家,但畢竟是嫁出去的女兒,家境也只是小康,不好意思一直靠她資助,所以經濟來源還是靠政府及慈善團體補助。
對於未來,阿美的先生嘆言:「不久以後,宜蘭縣政府會興建安養院,當我們都老了,無法照顧他們,那裏就是他們最後的去處……」小香靜靜地看著父親,不知她是否聽得懂?
(編按:為保護個案隱私,個案照片均經特殊處理)
家有智障兒,怎麼辦?
◎撰文╱賴麗君
【悲智雙運】
家有多位智障成員,是慈濟訪視個案中常見的類型之一。在處理這類個案時,慈濟除視個案需要給予經濟補助和關懷慰問,也會代為尋求社會資源、提供相關訊息。
例如,提醒案家為智障兒進行早期療育。早期療育是指幫助智障兒儘早克服發展遲滯、減輕日後生活障礙的整體性服務。愈早接受療育與機能訓練,效果愈佳(一般在六歲以前是黃金期),亦可減少往後家庭負擔與社會成本。
如果家庭無法養育這類孩子,需送往教養機構收留,也可以尋求各縣市政府社會局或社會科協助。但教養院有年齡上的限制,子女成年後必須回歸家庭,假如家裏仍無力扶養,可向社會局或社會科申請轉介安養機構。
各縣市政府對教養費設有補助標準,列冊的低收入戶全額補助;家庭總收入平均未達
最低國民所得兩倍者補助四分之三;在兩倍以上、三倍以下者補助二分之一;超過三倍者補助四分之一。
根據內政部民國八十八年底統計,目前全省智障者共有六萬八千零四十三人,約占總人口千分之三,比例相當高。但是目前全省只有一百一十個正式立案的教養機構,提供約八千個床位的日間托育或住宿養護服務。所以如果有能力,家是最好的收養場所,因為家人的照顧與關心才是孩子最渴望的。
近年來,一群智障者家長已在各地成立三十個團體,統稱為「中華民國智障者家長總會」,為不能表達自我的智障孩子爭取福利,目前正積極推動臨時托育,由受過短期訓練的保育員到需要協助的家庭提供照護服務,減輕家長的身心負擔。
智障兒父母所承受的心酸與無奈實難言喻,唯有勇敢接受、面對孩子的特殊情況,積極尋求社會資源,才能將困境減至最低。
▲娑婆法音
阿錦的頭路
◎撰文/葉文鶯
沒有了「頭家」,
家庭重擔直逼而下,
四個女人坐在屋簷下,
認真商討阿錦的「頭路」。
鄉下大馬路上清一色連棟樓房,幾處招牌凸出的檳榔攤位兼賣涼水,貨車呼嘯來去揚起塵沙,我們在一戶緊閉大門的平房宅前停車。師姊說,阿錦的家就在前面幾步路。
「我才吃一口呢!你們吃過了嗎?要不要一起用?」已過正午一點,阿錦恐怕早已飢腸轆轆。
為母則強
長得一副小學女生骨架的阿錦,才三十五公斤,是三個孩子的媽媽;自從丈夫病逝,她一直與公婆同住照顧孩子。
「這陣子工作怎麼樣?」見擺在客廳的那架縫紉機整整齊齊地封著布套,師姊關心地詢問。
「花花仔(普通)啦!加工時有、時無,以前件數多,一天可以賺四、五百塊,現在沒辦法,不一定每天都有工作。」阿錦感嘆做家庭代工愈來愈賺不到錢,前陣子還嘗試到一家餐廳洗碗。
「收入是好一點點,可是做得很累,身體支撐不了,又辭掉了!」阿錦發愁著,更加後悔沒有應徵上一家自助餐店包便當的工作,或許那份差事她能夠勝任也說不定。
最近,她的公公住院開刀,婆婆一方面照顧公公,田裏的農事又不能放著不管,偏偏兩腿膝關節退化、蹲坐困難,做什麼事都感力不從心。眼看孩子上學、吃穿都得花錢,家裏三個大人,病的病、老的老,年輕的阿錦更得設法多賺點錢才行。
阿錦每個月還需要慈濟補貼生活費用,見她這般煩惱,師姊不替她出點主意也無法安心,於是,這四個全當了母親的女人坐在屋簷下,認真地討論起來。
那種「頭路」好?
這地方近沿海,我們看見很多居民在庭院裏堆放如山的牡蠣殼,他們將十片薄殼綁成一串串,賣給養蚵人家放回海裏繁殖,綁一串牡蠣殼可賺得十元。一位穿著汗衫、白短褲的老伯告訴我們,「打拚」做的話,一個人一天約可賺到兩百五十塊錢,「足夠買買米菜了!」他說。
然而對阿錦來說,這樣的收入不夠家庭開銷,況且也無大庭院堆放牡蠣殼。另一位師姊便提議,附近路過的車輛不少,不如賣賣青草茶、紅茶之類冰品,小本生意即使做不成,至少不會賠上大筆錢。
「哎!附近檳榔攤也有生意收起來不做的,我曾經在想,如果我也去賣檳榔,大概也要穿短一點的裙子當『西施』才行,否則生意實在不好做啊!」原來阿錦早想過把門口當店面,就擔心沒顧客。
「不行啦!當檳榔西施?妳公婆一定不高興。」師姊說。
阿錦又想起來了!她的鄰居有人自製貢丸。「那到菜巿場賣貢丸啊!妳最好準備個小鍋和一些芹菜,現煮給客人試吃,剛開始做生意,總要捨得付出一點成本嘛!」師姊鼓舞阿錦:「只要味道對了,保證以後生意自動上門。」
「啊?去菜巿場?我不敢站在那裏賣東西,我會不好意思。」阿錦訥訥地笑著,一向習慣在家工作,一時無法適應出去拋頭露面,而這也等於減少工作機會的選擇……
商討出眉目
最後,大家只好再轉回阿錦所熟悉的成衣加工。
「我們是做針織品的拷克,跟妳現在做的材料和機器都不同,但如果妳有興趣,我倒是可以幫妳問。剛開始妳可能要到老闆那邊做,就像在外面上班,等到熟練後,再看老闆願不願意把貨送過來給妳做。妳看這樣好不好?」師姊接著說明材料和機器特性,以便阿錦考慮自己的狀況。
「從家裏騎機車過去是有一段路,但不算太遠,只是這樣一個月賺多少錢啊?」阿錦關心的仍是待遇。
「像我,認真做的話,一天一千塊應該沒問題!當然,如果只是剪剪線頭,一個月才萬把塊喔!」顯然,做了三十年成衣加工的師姊,手腳俐落又勤奮,對憑勞力賺錢挺有本事。
阿錦聽見師姊這麼說,似乎正認真考慮著。可沒想到,同行的一位師姊也動了念頭,她說:「剪線頭一個月一萬多塊,雖說沒什麼錢,可是如果我也去做的話,每個月至少多出一萬多塊可以捐給慈濟……」不知是真打主意還是隨口說說,畢竟以她多年設計童裝的經驗,一直都有生意
上門,剪線頭是有點缺乏創意,不過這也足見師姊為了慈濟和上人,竟然打算兼差養這個「大家」。
總算,經過個把鐘頭的討論,阿錦的工作似乎已經商討出眉目,看著半餓著肚子的阿錦,沒有了「頭家」只好抓緊「頭路」,真是難為她了!
▲大愛引航
邱比特的箭
◎撰文/梁麗娟(台北縣三重市碧華國小老師)
【我們這一班】
我們這一班本來是很不乖的班級,自從上了五年級,才被師公的好話改變了。
以前,我們不懂得尊敬老師,也不懂得愛護動物、尊敬別人;現在,我們知道「說一句好話如口吐蓮花,說一句壞話如口吐毒蛇」,不管是別人撞到我們,還是我們撞到別人,我們都要向他說對不起,自己心裏也會高興快樂。
以前,我們很不尊敬老師,開同樂會時,都讓老師破費買奶油蛋糕,蛋糕吃了留下奶油丟來丟去,連老師也丟,都沒想到老師那一天還要開會,如今想起來真不應該。
以前,我們也不懂得尊重生命,有人去捉青蛙,讓青蛙在水溝裏淹死;還有人將金魚抓起來把牠摔死,現在回想起來-青蛙和金魚真可憐!
上了五年級以後,我們改變很多。剛開始,我們覺得老師好兇真不習慣,有人就拿面具嚇老師呢!
因為我們實在太壞了,老師不願教我們,可是老師又想到如果不和學生好好溝通的話,以後對大家都不好。所以,老師又繼續教我們。每天老師臉上都帶著微笑,又教我們許多好話,也常常說好多故事給我們聽,現在我們已經改變,也不再頑皮了,老師可以說是打燈籠也找不到的好老師。
老師還教我們好多才藝,如唱唐詩、手語、土風舞……等;班上也有個愛心箱,現在大家正努力的捐錢讓師公去救人;令一方面也每天日行一善。現在班上的人都搶著做好事,別人高興,我們也快樂。
(學生 林小蘭)
兩年多過去了,每次翻看這些孩子的文章,總禁不住熱淚盈眶,感動、欣慰、感恩充塞滿懷。
那個曾咒罵老師為老巫婆、出去最好被車撞死……口吐毒蛇、舉動乖張的小女孩,如今卻是個亭亭玉立、端莊有禮,懂事乖巧、善解人意、品學兼優的好學生,怎不叫人讚歎證嚴上人「靜思語」的神奇妙用!它改變了驕傲自大、自命不凡的老師,也導正了原本桀驁不馴、不聽管教的叛逆孩子。
語出驚人
林小蘭,一位面貌清秀、感情纖細的小女生--說話音量總比別人高昂,語不驚人死不休,愛搬弄是非,唆使男生打女生,出口成「髒」,上課不專心愛說話、傳紙條,對老師翻白眼、批評老師在男生淹死青蛙、摔死金魚等危險遊戲時拍手歡呼尖叫,或同學拿鬼面具嚇老師時,幸災樂禍地伸出手指比勝利手勢……渾身散發出不屑與驕蠻,對老師的敵意更使人驚訝。
當我被孩子們整得很慘,幾乎教不下去時,我想起證嚴上人《靜思語》中的話「難行能行,難為能為,難忍能忍,才能昇華自己的人格,離開人群無法修行;面對惡言惡語也是一種修行;要藉境鍊心,藉事修心,隨處養心;逆境是增上緣。」
心境一轉,我開始嘗試實施在慈濟教師聯誼會上聽到的「靜思語教學」--
我在班上每日講一句靜思語的實例和故事、設立愛心筒,並要孩子們在聯絡簿上反省自己的缺點、說出自己的感受,寫別人的優
點,但不能寫別人的缺點。
「因為老師只有兩隻眼睛,不能一一看見全班同學的優點,請大家幫忙老師發掘同學的優點。」
我也和孩子們比賽「不生氣」,並教他們手語、團康,轉移他們好動、愛說話的注意力,藉此開啟師生的心橋。
--老師,妹妹最討厭,如果沒有她多好?
--小蘭,世上除了爸媽外,還有誰比妹妹跟妳更親呢?她身上流的血跟妳一樣,都是爸爸媽媽給的,也同是爸爸媽媽生的,妳要感恩有她陪伴,否則妳不是太孤單了嗎?
小蘭的媽媽在她三年級時因病去世,留下她與小四歲的妹妹。在她四年級時爸爸又續弦,但因賣碗粿、甜不辣的生意,總要到半夜兩點才收攤,而她又常在父親面前搬弄是非,使爸爸與媽媽媽發生爭執,終致離婚。
這是個缺乏關懷的孩子,因此我利用下課時間找她個別談話,請她幫忙做事,如發簿本、擦黑板,幫忙送東西給別班的老師,並適時給她一些稱讚或獎勵,也對她的家庭給予關懷。
逐漸地,小蘭開始會反省自己。
昨天我很後悔上課又愛講話,想到老師抄的「話多不如話少,話少不如話好」,我立刻閉上嘴,心想如果不專心,不但吵到別人,也會考不好。
以前,妹妹常譏笑我的美勞作品做得那麼難看,我總是很生氣。每次跟妹妹吵架,爸爸都要我讓妹妹,因此我很討厭妹妹,對她很兇。
想起老師抄的話:「人的眼睛往前看,只看到別人的缺點,都沒有發現自己的錯誤。」我也把這句話告訴妹妹,她竟然跟我說:「姊姊,對不起啦!我以前故意嫌妳,其實妳的作品很好。」於是,我們兩人和好了,爸爸看了也很高興。
老師,自從讓妳教了以後,我的脾氣改了很多,以前很愛生氣,現在只要一想到生氣是一種瘋病,醜化了自己,就不會生氣了。
昨天我很後悔一件事,就是別人無心撞到我,我就一直罵他;不過我誇獎小慧的美勞造型很特別,也謝謝琬如幫我做事,更要感恩珊珊,因為我不小心撞了她,她原諒了我,我要學習她。
我在她聯絡簿上寫:「真好!珊珊都原諒了妳,妳何不也去原諒無心撞到妳的人,並且道個歉,妳會贏得更多友誼的。」
在交流中,她不斷地反省自己,也漸漸信任老師。由於她的爸爸經商失敗需變賣大廈,把她和妹妹交給奶奶帶,奶奶受日式教育對她又特別嚴厲,而母親的去世、父親的再婚與離婚,都帶給她恐懼與不安。因此我常在聯絡簿中稱讚她,誇獎她的進步、懂事,會善解、感恩。
兩個同心
教師節前夕,孩子們在黑板
上畫上繽紛的圖案,並寫著:
親愛的媽媽,敬祝您教師節快樂。偉大的媽媽,我愛您!孝順是--老師需要時,能歡喜付出。
女兒、兒子敬上
黑板中央還畫著兩個大的同心,左邊是老師,右邊是全班同學,中間還橫穿著邱比特的箭。我感動得不禁熱淚迎眶,桌上擺滿了卡片和鮮花。
一位男生拿了一張紙給我,打開一看是家扶中心清寒助學金一千元的收據,捐款人竟是我,原來是他的媽媽為感謝老師而做的布施。
另一位小女生說:「我想抱老師。」我快步走到她面前給她一個擁抱,只見歡欣的臉上閃著淚光,許多孩子也一擁而上,溫馨快樂充滿了教室,洋溢在每一個純真的臉龐。
激動、感動的熱淚串串地流下來,我真不知該如何感恩上人賜給我這麼好的甘露法語,讓我如此豐收。我只是把上人的「靜思語」播撒給他們,竟然這麼輕易地化解了師生間的敵意,深獲他們的信任。從此以後,教室裏處處灑滿著如家的溫馨。
畢業典禮前,學校指派我訓練一名致答辭的畢業生,想到上人叮嚀:「機緣來時要把握。」因此,大膽地請未經磨練的林小蘭上台致答辭,全班十五位女生表演手語歌:「感恩的心」、「惜緣」、「珍重再見」。
孩子們柔美真摯的肢體語言,感動了在台上的督學、校長、家長委員們,以及台下的家長和畢業同學,頻頻拭淚,留下了永恆的回憶。
令人驕傲
記得聖祐剛升上五年級的時候,有一天放學回來,對他爸爸說:「爸爸,我從今天開始,要把省下來的零用錢捐給慈濟的師公。」
當時爸爸聽了很生氣,罵他不知體諒父母的辛苦,而且家裏早在幾年前已持續捐款。但接觸靜思語後的聖祐,很溫和地回答:「爸爸,這樣做是幫助師公蓋學校、建醫院、救助更多不幸的人,您就是因為有愛心,所以才會有現在的成就跟快樂呀!」
當時,我很納悶?這小孩以前很任性又沒禮貌,今天怎麼不一樣了?後來才發現,原來是梁老師教他們看《靜思語》,又不厭其煩地教導他要尊敬師長、友愛兄弟。難怪兩兄弟現在不再爭吵,對鄰居叔伯、阿姨也很有禮貌,曾經有位阿嬤就跟我說:「阿美啊!妳兒子很懂事喲,他會牽我過馬路,又會跟我聊天,真是個活潑可愛的孩子呢!」想想,這是多麼令人快樂的讚美!
《靜思語》這本書,的確啟發了聖祐的心思,也讓我為聖祐感到很驕傲。
(學生家長 孫淑美)
不再挫折
剛升上五年級的兒子回家抱怨新一任導師好煩,要求每天回家要抄《靜思語》。
想不到這卻讓我有會接觸到慈濟。之前對慈濟並無深刻認識,隨著孩子的加入,改變了我許多人生觀。
先生的事業不順、兩人理念不同及他消沉的人生觀……經年婚姻的不和睦,常讓這個家有不少的波折,也讓夫妻倆由動口進而動手,給孩子留下不好的榜樣,身心的折磨常讓我有輕生的念頭,但念及孩子的無辜又讓我打消此念,週而復始,我的身心實有說不出的疲憊。
感謝上人成立教師聯誼會,更感謝梁老師對我兒的教誨;尤其每月兒子帶回家的《慈濟》月刊,讓我知道這世上還有這麼多不幸的人,我的挫折又算什麼呢?那我又何必鑽牛角尖呢?
(學生家長 陳麗美)
▲淨土人間
翠萍的寶貝
◎撰文/范毓雯
翠萍出了車禍,
顧不得自己的傷勢,
只向一旁的人說:
「趕緊幫我撿起回收來的瓶瓶罐罐,
這些可都是寶呢!」
前些日子,大陸新娘周翠萍騎摩托車不幸出了車禍,車倒人傷的她,顧不得自己的傷勢,只向一旁的人說:「趕緊幫我撿起回收來的瓶瓶罐罐,這些可都是寶呢!」
土不親,人親
去年才嫁來台灣的周翠萍,坦言當初願意嫁到台灣,多因為「貪念」--聽說對方有積蓄、有房子,單想嫁過來日子應該不會苦,所以媒人一介紹下,成就了這樁跨越海峽的婚事。
不過,生活背景等差異成為夫妻間溝通的一大障礙,吵架就成了經常的溝通模式。當先生脫口罵出:「妳這個共產黨……」周翠萍也不甘示弱地回應:「你
這國民黨的……」
行到山窮水盡時,或許是柳暗花明又一村。先生原本即是慈濟關懷的對象,慈濟人王玉梅不時前來探慰,當翠萍隻身在台思鄉心切時,玉梅成了她傾訴的對象。
直率的翠萍向玉梅傾吐滿腹苦水:「在這裏過得不好,垃圾多、沒有人情味!又遇到九二一地震,更想回大陸。但是我嫁過來已經沒有退路了!」說著說著,淚水像是找到出口般宣洩而出。
沒想到,因著玉梅一句:「慈濟人都是妳的親人啊!」剎那間,翠萍心中有種難以言喻的感動。
有次,翠萍在家沒事,隨手翻了一下玉梅帶來的《慈濟》月刊與《慈濟道侶》。一翻一看都是行善的文章,讓她記起玉梅曾提到的大愛電視台,後來也成了大愛台的忠實觀眾。
「光是看到『志工筆記』那些人的付出,心裏就好感動,不知不覺便流下淚來。」翠萍說。
今年三月份,翠萍由鄰居介紹到彰化一家醫院擔任清潔工,這對當初在大陸不僅是位受人敬重的公安,而且活潑外向、交遊廣闊的翠萍而言,當然挺不好受,只覺自己像是下人,還得看醫師、護士、病人的臉色。
不是垃圾,是黃金
同時間,翠萍隨同玉梅搭上慈濟列車,這一趟心靈之旅如同一場洗禮,重拾她原本樂觀開朗的生活。
她說:「那次的體會是最深的,所有煩惱都拋掉了!回來後不再和先生吵了!因為我和慈濟人在一起,得先改變自己;我加入了會員,不僅如此,這慈濟我
也做定了!」
參加完慈濟列車後,四月份翠萍緊接著與玉梅投入環保工作,每月參加大型資源回收,也在醫院落實環保。
在病房裏,翠萍另外放置一個桶子,以便病患家屬放置鐵罐、寶特瓶等回收物資,到了清掃時間就順道回收。
由於翠萍喜穿旗袍,時常可看到她下班換裝後,雍容華貴地手提兩大袋黑色塑膠袋的模樣。
有次,一位擦身而過的婦女好奇地問:「妳撿什麼?」
「我在撿『黃金』。」
「啊!太太,妳一定是慈濟人!」對方的讚許,讓翠萍身為慈濟環保志工而感到更自豪。
工作之餘,翠萍還利用資源回收場撿拾的陶瓷茶壺、燭燈等容器,種植些綠色植物,或將病患出院未帶走的鮮花插上,布置護理站或醫師休息室,讓白蒼蒼的醫院增添幾許新意與色彩。
「浪費也可惜唷。」翠萍惜福地說。
「慈濟說要包容、善解,我自己要先做到。」所以一段時日之後,醫護人員看到她,總是左一聲:「大姊好!」右一聲:「翠萍姊好!」可想而知,她的努力一掃最初的陰霾,也贏得大家對她的尊重。
「你帶給別人快樂,別人也會帶給你安慰。」翠萍表情豐富的臉上堆滿笑容:「而且沒有我們環保志工的話,醫院會像垃圾場呢!」
■
自從八月起,回收場多了一個身影--那就是翠萍的先生。
「以前我總覺得跟先生說話就像對牛彈琴、對著一面牆講話;做環保後,我跟他說:『希望一起去看看我們在做什麼,有的環保志工年齡比你大還不是在做。慈濟過年給你紅包、端午送粽子、中秋給月餅,人家這麼好,我們也要付出愛心對不對? 我們多撿一個,就多一分錢回饋給慈濟。」
果然,八月份時,先生的身影也和其他志工同心協力一起做回收。
▲希望之光
希望工程.攝影筆記--豐東國中工地的手語隊
◎撰文/阮義忠
冷鐵激起熱情
豐原市的豐東國中,是「希望工程」最早動工的學校,動土典禮是二000年的四月十日。七個多月後我才有機會造訪,也許是期待太久的緣故,隔沒幾天,我就去了兩回。
剛踏入工地就讓人眼睛一亮。這裏真是乾淨整齊,各項物料堆置的井然有序,一點也不像一般龐大工程的雜亂作場。而我來得正是時候,因為工程正進行到恰好適合拍照的階段。
四層樓的鋼骨架構全部竣工,各樓層地面的鋼承板也鋪好了。每個角落看起來都像是碩大的現代雕塑,充滿了幾何造型的趣味。明明是未完成的梁柱,卻有著出奇的藝術美感。
有些部位的H型鋼骨,以高難度技術彎成圓弧形;原本陽剛十足的鐵塊,竟也流露出幾許柔美身段。我是怎麼看怎麼喜歡,邊看邊拍,處處都有驚豔之感。
冷冰冰的鐵,竟也能激起熱呼呼的情。這還真叫人感到希望呢!
差一點就忘了拍照
第二回造訪,是十一月二十日。那天,慈濟馬來西亞分會組團回台尋根。參觀「希望工程」是必備的行程,而已贏得模範工地口碑的豐東國中,理所當然被列為首選。
我一大早就從台北搭火車南下,來到工地時,接待會場已布署妥當,而三十多位豐原地區的慈濟委員們,早已在校門口等候迎接。
九十五位馬來西亞的師兄師姊們,從兩輛大遊覽巴士下車列隊走來,和豐原的慈濟人相迎的那一瞬間,個個眼神充滿喜悅的光采。眾人聲聲的歡喜和句句的感恩,交織成一闕動人的樂章。連我這個不能算是慈濟人的攝影志工啊,也被感動地差一點忘了拍照。
心連著心比手語
為了表示至誠的歡迎,慈濟營建處派駐工地督控進度與品質的張明貴師兄率領了工程人員:興亞營造的曾瑞發、林富專,柯福水電的蕭振欽、林定芳和鴻範建築師事務所的程順德、張敬談,一共七位,表演了一首「許一個希望的未來」的手語歌。
平常幹慣粗活的這些弟兄們,比起手語還有點生硬。一兩位剛學會的工程人員,因合不上拍子而顯得參差不齊。但是他們的虔誠,卻使笨拙的動作化為樸實的可親。
豐東國中工地臨時成軍的手語隊,是由業主、設計、營造、包工等不同單位的人員組成。他們彼此的工作立場不同,原本是很容易產生摩擦的,但現在他們被慈濟文化融合在一起,相互包容、善解。
我很專注地,在他們看來最整齊劃一的片刻按下快門。儘管蕭振欽把「智慧為牆」的「牆」比得不夠標準,但是他們心連著心的整齊劃一,是人人都看得出的。
世界一家親
這次的豐東行,我最滿意的就是拍到了這張照片。上人的母親在馬來西亞第一顆種子葉淑美的面前,因喜悅滿心洋溢,怕自己壓抑不住而趕緊用手遮住笑開的嘴巴。那種又喜又有點害羞的表情,把年高德劭的老人家拉回青春年華的歲月。那一刻的師媽,在我看來,足足年輕了一甲子。
葉師姊上台的第一句話就是:
「世界一家親,慈濟所有的師兄師姊只分區而不分家。我們都是一家人!」
師媽先是抱歉自己沒念什麼書、只會說閩南語;然後以她特有的簡樸方式向海外慈濟人感恩:
「我是豐原人呢,知道大家要到豐原,我專程跑來看大家,也給大家看。您們在海外辛辛苦苦募來的錢,我們都有好好用。看!學校蓋得這麼勇……」
葉師姊希望師媽能撥空到馬來西亞走走,師媽說,這得請示上人,「因為師父孝順,擔心我坐飛機遠行……」
葉師姊說她要特別向上人求情,這下子,師媽的嘴又合不攏地笑開了。
那一天,我也年輕了不少。因為凡是相機底片感光到的,都會映在我這拍照人的心靈上。
千秋百世的愛
說明會以手語表演「阿爸牽水牛」作為結束高潮。全體與會人員不管會不會手語,全都隨著歌詞比來比去,到最後,工地竟成了一個大團圓的舞池,人人相互勾著手腕打轉。
馬來西亞的李清風師姊和工地主任曾瑞發舞得格外起勁。由於他們的動作太快、幅度又太大,讓我不得不跟著他們一同打轉,才找得到構圖、對得準焦距。
我能體會大家為何如此地盡興,因為每一個人都覺得自己是「希望工程」的一分子,災區的一間間新學校就這麼從無到有地蓋成了。每根鋼筋、每一包水泥、每一片瓦都有你我的愛。眾人的愛加在一起,是多麼大而無邊呀!
千秋百世之後,房子還在,大家的愛也在。
以願力為屋頂
送走馬來西亞師兄姊後,我還待在工地一會兒。張明貴師兄陪我到各層樓巡視;所有工人,焊鐵的、配水電管線的、拆模板的……各司其職,人人專注投入心無二用。
今年八月十四日,張師兄剛被派來接豐東國中的工程時,就給自己定下目標:要零災害、建立工地文化、做環保、引發工作夥伴的善面、和學校周遭住家維持良好的親鄰關係,以及照工程期的進度完工。
張師兄有一席話常被慈濟人轉述。這是九月二十八日,上人要離開台中分會時,他在台上感恩時所說的:
「希望上人不要操心,要照顧好法體。我會以初發心為地基、以上人給我們的開示--大愛為梁、智慧為牆,然後再以我的願力為屋頂,讓豐東國中不怕風、不怕雨、不怕地震。」
在地下室的天井中替張師兄拍下這張照片時,我還沒聽過這句話。不過我發覺,這句話還真可以用在此處,為「以願力為屋頂」佐證。
▲心蓮萬蕊
金鎖片的故事
◎撰文/陳美羿
一個開計程車的爸爸,和一個未出生的寶寶;
一個有愛心的主持人,和一個有善心的買主。
「金鎖片」的故事就是這麼開始的……
「主持人陳淑麗從台灣帶來的金鎖片,以一千美元賣出。」影片中的旁白繼續說道:「買主將它再捐出來,請陳師姊帶回台灣,物歸原主……」
在大愛新聞看到這則消息,我不禁熱淚盈眶,久久不能自己。
這個金鎖片的故事,我是知道的……
十月底,有一天早晨,阿麗打電話來,說她剛剛碰到一則好感人的故事,一定要跟我分享--
為了一場演講,阿麗一大早就搭計程車出門。在車上,她用行動電話不斷地聯絡赴美的事情。
計程車司機問她:「妳要去美國喔?」
她說:「對啊!慈濟在美國洛杉磯的分會要舉辦愛心宴,為台灣希望工程募款;我去當主持人,盡一點心意。」
兩人在車上談起九二一地震、談起慈濟的緊急救難、談起上人援助的五十多所希望工程……
「陳小姐,我這裏有一個小小的金鎖片,可不可以請妳替我拿去捐?」說著,計程車司機拿出一個小小的盒子來。
「我的孩子即將出生,妳也知道,現在景氣不好。」他說:「我只能買這個小小的金鎖片給他作個紀念。」
「那……那你怎麼又要把它捐出來呢?」
「我能做的也只有這些吧!」司機先生笑道:「算我孩子捐的啦!」
「孩子還沒出生,爸爸就為他種福了,你的孩子將來一定是個很有福的人。」陳淑麗非常感動,她說:「我到美國,會把這個故事說出來,希望它能以高價賣出去。」
一個開計程車的爸爸,和一個未出生的寶寶;一個有愛心的主持人,和一個有善心的買主。
這就是「金鎖片」的故事。
- May 20 Wed 2009 17:3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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