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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個屋簷下

婆婆眼裏的世界

◎撰文/周麗惠

出身鐘鳴鼎食之家的婆婆,
絲毫沒有驕貴之氣,
似乎任何事都激不起她的怨懟,
在她的眼裏,
看到的盡是別人的好處。

人生舞台,雖說各有其所,卻是「這山望去那山高」,有幾人能跳脫「比較」的桎梏?又有幾人能優遊於「計較」之外?但在我周遭就有這麼一個人--我的婆婆。

兩套衣服

婆婆的娘家是台灣某大企業,可算是鐘鳴鼎食之家。每逢婚席壽宴,南北親戚大匯集,雖非冠蓋雲集、星光熠熠,卻免不了珠光寶氣、爭奇鬥豔。我亦輸人不輸陣,總要費心搜尋各精品店,不惜千金一擲,只為一時的亮麗照人。

而我的婆婆,冬天總是一襲暗紫絲絨長洋裝,夏天則是那件淡藍或白色洋裝。我覺得太寒酸了,每當提及要幫她買布裁衣或購衣,她總是婉拒說:「現在不上班了,宴會的服裝平常穿不到,櫃子裏的衣服穿也穿不壞,不要多花錢!」

「可是姨婆、舅媽和所有親戚,十幾年來都看您老是穿這兩套衣服!」我不服氣地說。婆婆卻心平氣和地回答:「那有什麼關係,我又不時興流行,衣服穿不舊也穿不壞的。」

夫復何言!我納悶現代人那有衣服穿舊穿壞的?我更擔心和別人相比較,面子掛不住。

買衣服是我的興趣,衣櫃已爆滿仍有源源不絕的新衣進門。

婆婆看到我穿新衣,就拉著我的手細細地瞧,「這衣服好高雅」、「妳穿起來年輕又俏麗」、「很少有老師這麼漂亮的」……每一句都聽得我心花怒放,好不得意!

不挑剔

謙遜溫和的婆婆,在日據時代的高雄苓雅區人稱「女秀才」,因為她當年就讀高雄女中時,全校僅有兩位台灣人。後來她當了小學老師,又轉任幼稚園園長,與她相處過的人無不敬愛感佩她。

婚後,我進了住家附近的學校任教,當時的校長嚴謹且得理不饒人,老師們暗指他是全市最凶的校長。當他看了我履歷表上婆婆的姓名,表示與婆婆曾共事過,更嘉許她的種種。我從不曾被校長訓斥過,想必是託婆婆的惠澤吧!

自婆婆退休後,每天下午五點前她總會煮好晚餐,等我們下班後享用。我雖不是惡臉相向的媳婦,卻愛挑剔。婆婆受五戒長年茹素,她煮的葷食常不合我味口,一星期總有兩三天找理由外食,就留她和公公兩老在家用餐。

每當婆婆做飯或洗碗後,我會檢視廚房,然後向婆婆抗議流理台沒擦乾淨、洗過的鍋盆碗盤有殘餘飯粒。婆婆總是滿臉疑惑,笑著說:「真這樣嗎?我不是洗乾淨了?」似乎任何事都激不起她一絲一毫的怨懟。

倒是我,三不五時就向人抱怨婆婆,既不會收拾整理環境也不精明--因她從不向菜販詢價,也不挑三揀四,所以她買的菜或水果常是貴又不好。

看人都是菩薩

學校同事常說我一定是上輩子燒好香,才能有一位菩薩般的婆婆,我欣然接受也當作理所當然。

春去秋來幾多寒暑,婆婆已年近八十,我仍盡情享受著她的體貼與關懷。有一次宴席,婆婆的二哥(也就是二舅公)拉著我的手,深深感謝我說:「阿惠,謝謝妳這麼照顧我妹妹,讓她老年得享清福。」當下我好慚愧……

我知道婆婆總在人前人後稱讚我,對這位不及格的媳婦,她也如此稱心滿意。在她的眼裏,看到的都是別人的好處,眾生都是菩薩。

移民到紐西蘭後,因緣際會進了慈濟,雖不若師兄師姊們精進,無形中也吸取了慈濟「口說好話、心想好意、身行好事」的氣息,淺嘗「知足、感恩、善解、包容」的善果。

回首來時路,是非已心知肚明。感恩慈濟讓我明心見性,在慈濟世界中我看到婆婆的身影,從婆婆身上我也看到祥和的慈濟世界。

在此深深的謝謝您--我的婆婆,此生有幸能當您的媳婦,您的愛充滿我的心田,我愛您!



▲喜樂證言

驚「爆」十九天

◎口述/范豐田 撰文/范毓雯

俗話說「大難不死,必有後福」,
這「後福」若是吃喝玩樂,我寧可不要;
我要的是用得來不易的生命繼續行善,
因為--能做就是福!

五月十八日下午一點三十分,位於新竹湖口工業區的福國化工廠突然發生鍋爐爆炸。由於爆炸威力猛烈,波及鄰近三公里內的廠房和住家受損,造成一名外勞往生,一百一十人受傷,連湖口、新豐、竹北、新埔地區都感受到爆炸的震撼。

當天下午將近四點,我們幾位新埔區的慈濟志工協同副組長江粉妹趕赴竹北東元醫院,關懷受傷的患者及家屬。

一到醫院,看見已經有許多志工正在慰問傷患,於是我們轉而聯絡一位家住新豐的志工,然後到她家準備粽子、米粉羹、稀飯等熱食,幫忙包裝送至救災現場。

抵達擠滿了消防和救難人員的爆炸現場,我們十幾個人趕緊把熱食送到臨時救難指揮中心。滿地的碎玻璃、被炸毀的廢棄物,以及四溢飄散的濃烈有毒化學氣體,令人感到暈眩不適,所以當消防和救難人員用完熱食之後,我們便準備離去。

當我走到路旁等候離開時,一輛未開大燈的車子突然撞了上來……

當下身體的痛楚只能用「痛苦掙扎」四個字來形容,我整個人隨即昏厥過去……

我躺在病床上口不能言,
只好請師兄姊拿紙筆來,
寫下:「時刻未到,請勿安排助念。」

事後聽我太太及兒子轉述,其他志工一看到我被車撞,緊急

聯絡救護車將我送到東元醫院急診,當時意識薄弱的我一直喊著:「很痛……很痛……受不了……」就連送到急診室後,身上被插了許多管子,也渾然不知。

醫院初步診斷,我身上除了多處骨折外,還有腦震盪現象,左腿、口腔和眉骨也不斷出血。從東元轉診至林口長庚醫院一路上,我還不斷吐血,聽說我太太連看都不敢看,還差點昏倒,到了長庚醫院,她也去掛了急診。

這些事我都沒有任何印象。當我稍微清醒的時候,身旁盡是熟悉的慈濟人面孔。由於口不能言,我請他們拿紙筆給我,寫著:「時刻未到,請勿安排助念。」

在旁的志工陳營基看了不禁莞爾,他說:「你平常調皮,到這節骨眼你還在調皮!」

此話一出,令大家鬆一口氣,露出難得的笑。

肇事者對我兒子說:
「我對不起你爸爸。」
兒子回答:「你放心!我爸爸會原諒你的。」

肇事者潘先生在我剛被送到東元醫院的時候就迅速趕來,合掌對站在我身旁的兒子說:「范先生,我很抱歉!我對不起你爸爸。」我兒子輕描淡寫地告訴他:「你放心!我爸爸會原諒你的。」

事後許多慈濟志工到長庚醫院探視我的時候,將兒子的表現告訴了我。當下我含著淚水覺得我的兒子真的很了不起,沒有給我漏氣;平常我總會將慈濟感人的事蹟和兒子分享,如今他能用寬容的心來跟肇事者和解,真的讓我很安慰。

潘先生也勇於負責,肇事隔天下班後又從新竹趕來林口長庚醫院看我。那時我意識已漸恢復,他一直跟我道歉,我說:「你不用自責。你跟我無冤無仇,一定不會故意來撞我;我跟你無冤無仇,也一定不會閒著無事讓你來撞。」

我覺得人與人之間的交往,就如佛家所講的「緣生緣起」,也因為這樣的緣,才讓我們認識。於是我當下跟潘先生申明兩點:

第一,我的左眼至今沒有光的反應,但往後即使失明,也不會要求賠償;

第二,請毋需自責,而能把這樣的因緣視為彼此結好緣的開始。

面臨生死關頭之際,
我告訴自己:
不能這樣糊裏糊塗離開慈濟,一定要堅強活下去!

我在加護病房住了四天後轉入普通病房,五月二十四日進行左腳與左眼手術。在長達十二小時的手術中,許多新竹區慈濟志工陪著我度過這艱辛漫長的時刻。

直至六月六日出院返家安養,十九天住院期間,前來探視關懷的人絡繹不絕,包括台北、桃園、中壢等地的慈濟人;大家

唯恐探病人數過多影響到我休養,還採取事前「報備」的方式,令我感恩不盡。

上人常言:「人生無常」,病、痛、生、死都是無常。由於平日時常投入志工活動,也常參與往生助念,我對生死問題已能泰然處之;這次當面臨生死關頭之際,我告訴自己:不能這樣糊裏糊塗就離開上人,也不能糊裏糊塗地離開慈濟,我一定要堅強地活下去!

六月十日上人行腳到新竹,對委員、慈誠幹部開示。我坐著輪椅前去聆聽,上人在開示前特別走到我面前,第一句話便說:「范居士,你的命是撿回來的……」

當時我忍不住痛哭起來!因為住院將近二十天,上人不僅在事發隔天就請常住師父打電話向我太太表達關心,並且要我太太隨時轉告我的病情變化;而精舍更將平日禮拜的《法華經》,改為《觀世音菩薩普門品》,連續誦念三天回向給我。

一般人熱衷的吃喝玩樂,
對我而言不是福;
能「做」才是福!

經歷這場生死的關頭,許多慈濟志工常會對我說:「范師兄,你大難不死,必有後福。」

與其說大難不死,倒不如說是「重業輕受」;即使是代人受苦,我也覺得值得。

若大難不死真有後福,我希望這「後福」不是指吃喝玩樂,若是這種福我寧可不要;我要的是留著得來不易的生命繼續行善,因為「能做就是福」,今後我將更以一分感恩的心,來精進慈濟志業。



▲琉璃世界

阿娘

◎撰文/體俊

阿爸過世,
我只顧將自己封鎖在悲傷的厚繭中,
看不到年邁的阿娘
失去老伴的孤寂與至痛……

阿娘:

幾天前,我的朋友用自殺結束一生。他才四十幾歲,留下四個未成年的孩子。

出殯那天,大大小小的親戚與家屬都到殯儀館參加告別式,我則直覺地想到他家中走一走。果真,只有他的老母親獨守空空蕩蕩的屋子。

也許害怕八十高齡的老母親承受不了白髮人送黑髮人的慟,從出事那天起,阿婆不僅失去了兒子,連兒子最後的容顏都沒見著;半世紀的母子情在缺少最後一個句點下結束了。

我小心翼翼地與阿婆話家常,不到幾句話,阿婆再也壓抑不住內心深深的悲傷,老淚縱橫、兩手搥胸,泣訴著:「我的心好痛!一直感覺到他還在屋子裏……」

我只有緊緊牽著阿婆顫抖的雙手,遞上紙巾,默默傾聽……



回家途中,我忍不住湧起對阿爸的思念以及對您的愧疚,兩行淚水直直滑落。

隔天,我迫不及待去二哥那兒看您,猛然發現您佝僂的身子更蒼老、更消瘦了。阿娘,阿爸過世後這一百多個日子,您是怎麼挨過的?

自從醫師對一向硬朗的阿爸發出肺癌末期的判決書,我就只顧在哀傷的漩渦中浮浮沉沉,卻疏於顧及您即將失去老伴的感受。

阿爸臨終前三天,勤儉成性的您,一方面為阿爸的病況傷神,一方面又擔心南部的花生未採收,您央求子孫抽空陪您回去處理;無奈大家都有千萬個無法同行的理由,最後還是讓七十幾歲的您獨自回南部收成。

為此,我還與您鬧彆扭,生氣您把花生看得比阿爸重,並以不好的口氣說:「看三分地可收成多少?我給您錢啦!」

當時我一直不能理解您的心情,而今才逐漸體會:土地與作物是農人的天和地,不是金錢能估算的,也不能以市場的價值來衡量,尤其那是您與阿爸共同耕耘、種植的最後一次成果。

阿爸臨終前雖然飽受癌細胞侵蝕之痛,然而談起故鄉那塊田,還是難掩得意地誇說:「我們那塊田地的花生最好吃!」一粒粒的花生,是您與阿爸用最辛勞的汗水與最甜蜜的親情灌溉而成的。



阿爸要走的那天,南部的親戚突然來電,說您莫名地高燒不退,身體極虛弱,要子孫趕回去載您。

您與阿爸結褵五十餘載,雖然時有爭吵,可是面對永遠的離別,還是難以放下牽手半世紀的情。阿爸要走之前兩個小時,只要從沉沉的昏睡中甦醒片刻,就問您什麼時候到?大哥什麼時候來?

愚魯的我因為一直不肯面對阿爸不久人世的殘酷事實,忽略了這是臨終的徵兆。就在二哥將您載回,阿爸在樓上聽見您們走進家門的腳步聲與談話聲時,一心期盼再見您最後一面的阿爸就與世長辭了。

每次提到阿爸往生的事,哥哥們就語帶些微責備說:「妳的警覺性實在太差了!」事實上,我也為此深深自責;阿爸斷氣時,子子孫孫四十幾個,竟然只有我隨侍在身邊,不僅您與大家空留遺憾,更重要的是讓阿爸不瞑目。

阿爸走了。瞬間,我像折了翼又斷了腳的小鳥,飛不起、站不穩,找不到生命的出口,完全封鎖在悲傷的厚繭中。阿爸在那裏?多少個日子,我蒙在被窩裏暗自流淚,讓那無盡思念的長河淹沒自我。



喪子的阿婆那孤單的身影,讓我想起失去老伴、心靈孤寂的您。

身處在這個求快速、重經濟、愛貌美的時代,老人家是被遺忘的一群,就像身塗一層隱身溶劑般,悄然地活在這個時空中;乃至連遭逢親人死別的人間至痛,都被淡化、漠視了。

阿娘,請原諒孩子粗糙的心,在您最需要扶持時,我卻缺席了。

阿爸在那裏?如今我已找到答案--您與阿爸是一體的,雖然阿爸有形的身體毀壞了,但他所給予我們的父愛,早已與您濃濃密密的母愛結合了。

人總是在失去時才會恍然有悟,卻又彌補莫及。我已經錯失與阿爸相處的美好時光,現在更要好好珍惜有您可以撒嬌的日子。在您跟前,我永遠是小小孩,我要像小時候一樣,緊緊牽住您的手,走過每一個日子……

女兒敬上



▲琉璃世界

阿仁的最後一段路

◎撰文/張錦雲

每個苦痛心靈的背後,
都期待能有一帖撫平傷口的良方。
當我們為每個平安的日子感恩時,
不要忘記隨時扶持心靈受創的人。

生平,第一次坐進救護車。

阿仁插著呼吸器的小小身軀,就平躺在我面前,護士小姐有規律地擠壓著人工壓球,維持那最後一口氣。阿仁的父親強忍心中悲痛,盡可能以平穩的聲音叫喚兒子:

「阿仁,我們要過橋了,你要跟上來啊!」

「阿仁,這裏是你最喜歡看的斜張橋,過了這裏我們就到家

了,你要跟爸爸一起回家喔!」

我和采娟、素蓮忍著淚水,但求一心念佛。

這段路不長,卻分隔了生與死。

寸斷父母心

阿仁從小學二年級便開始在屏東慈濟兒童班上課,我們是看著他長大的;一張純真又可愛的臉,笑起來眼睛瞇成一條縫。

阿仁讓班爸爸、班媽媽印象深刻的是:有一次兒童班到雙流戶外教學,中途休息,阿仁因上廁所沒跟上車,阿仁的母親忙著招呼其他小朋友,居然沒發現坐在身旁的兒子沒上車。

阿仁發現車子開走了並不緊張,鎮定地向打掃的阿桑借十元,打行動電話給媽媽。

阿仁說,因為以前上過「危機處理」,他就用班媽媽教過的方法找到回家的路。

可是一次的意外,卻讓他再也無法回家了!

去年八月,小學剛畢業的阿仁騎腳踏車外出買東西,因為下雨,雜貨店老闆好心借他一把傘撐回家;雨停後,阿仁急著將傘送回,卻在回家路上與一輛小貨車對撞。

我永遠不會忘記,在得知阿仁發生車禍被送進加護病房後,陪阿仁的母親錦鶴在病房外等待宣判的時刻。

阿仁頭部重創,送到醫院後就沒有再醒過來。錦鶴一直不願意接受孩子救不回來的事實,她抓著我們的手,哀戚地說:「告訴醫師,不要放棄,一定要把孩子救回來!」

一道門,門裏是與死神搏鬥的戰場,門外等待的是家屬柔腸寸斷的心。錦鶴時而躺、時而坐、時而流淚、時而瞪著無神的雙眼。

幾經內心掙扎與轉折,當她願意面對事實後所表現的堅強,至今仍讓我熱淚盈眶。

「唉!如果救不回來,是不是可以讓他去救別人?」她指的是器官捐贈。

然而醫師說,捐贈器官要在血壓量得到的正常範圍,而阿仁的血壓不到三十。

錦鶴打起精神說:「陪我進去看孩子……我有話要和阿仁說,你們要幫我。」

扶著她幾乎癱軟的身子走進加護病房,她深吸一口氣走到阿仁身旁。阿仁幾乎腫脹了兩倍大的頭裹著厚厚的紗布,即使靠著呼吸器,血壓指數仍幾乎呈一直線。

「阿仁,你聽到媽媽跟你講話嗎?你永遠是媽媽心目中的好孩子,爸爸媽媽一點都不怪你,不要怕,等一下我們就要帶你回家了,你要記得跟師姑師伯一起念佛喔!」

錦鶴的聲音平穩、溫柔而堅強。但出了門口,人就癱倒了。

我看到一個媽媽的心在流血。

送阿仁回家途中,我們一路念佛,祈願我佛慈悲,接引阿仁回到永遠的故鄉。

阿仁回到家,已將近晚上九點,等他的除了一家人破碎的心,還有許許多多慈濟的師姑師伯……

大慟之後

阿仁的笑臉映在小學畢業照放大的相框中,任誰也不會想到,這是他最後的遺照。

他的因緣很殊勝,每天都有許多人來為他念佛,也有師父來誦經。

擔任兒童班副班主任的錦鶴,是那種讓人可以放心傾訴心事的人,一向是許多人的精神支柱;而今面對大慟,那些曾經依靠在她肩膀上的人,都回過頭來扶持她,希望陪她走過人生最艱辛的一段路。

錦鶴和先生努力調適自己,他倆真是證嚴上人的好弟子,在許多人還怕勾起他們的傷痛而盡量避談阿仁的同時,他們已能坦然面對喪子之痛。錦鶴說:「我要孩子走得無牽無掛。」

當時,為希望工程募款的園遊會正積極展開之際,就常看見錦鶴在分會忙進忙出,憔悴的臉努力保持笑容,讓人心疼極了。錦鶴說:「上人不是要我們化小愛為大愛嗎?阿仁示現人生無常給我們看,能把握付出的機會就要盡量付出。」

阿仁過世幾個月後,高屏大橋發生斷橋事故,錦鶴到醫院關懷傷者。

一位家屬無法接受孩子傷到脊椎可能造成下半身癱瘓的事實,錦鶴的心路歷程讓這位母親勇敢面對。

往昔,錦鶴常因活動而晚歸,師兄叨念著:「慈濟沒有妳不行嗎?」阿仁走後,師兄卻對她說:「趕緊做,為阿仁做!」

師兄更在大年初二便回大林慈濟醫院當志工,看到與他們相同遭遇的家屬,他的現身說法也發揮了極大效果。

他倆不僅全心投入,也將領到的保險金以孩子的名義布施。

人前,錦鶴調適自己的速度之快讓我們刮目相看;人後,她會不經意地說:「有時半夜想起孩子,夫妻倆仍會忍不住抱著痛哭。」

阿仁的離開,令許多人心中激起了一波波漣漪;但擴散出去的,是「人生無常」的體會以及「積極行善」的悲願。

慈悲撫平傷口

最近屏東分會志工在為「義演餐會」忙得不可開交之際,一通來自台北師姊的求助電話響起。「我一位會員的孩子發生車禍,遺體放在殯儀館,是否可以請師兄姊去關懷?」

我和燕君到達殯儀館時,亡者的父母迎向前來,是一對與我們年齡相仿的夫妻。

他們的孩子利用假日到墾丁遊玩,沒想到發生車禍,送醫不久即往生,撞他的是一位酒後駕駛的年輕人。

這對父母沒有太多哀慟的表情,表現得非常堅強,引領我們

來到靈堂前上香。

媽媽說:「屏東對我們是遙遠而陌生,這輩子就來過兩次,一次是孩子在屏東當兵時我們來面會,還有就是這一次。沒想到孩子會在二十五歲生日前一天往生,更沒想到屏東讓我們最熟悉的地方,竟是殯儀館……」

天下父母心,孩子永遠是父母最心甘情願的牽掛。我不會忘記,當她以平穩的語氣來和我們談死去的孩子時,那淚流不止的雙眼。

公祭當天,肇事者在父母陪同下來靈前上香;亡者父親多天來壓抑的情緒終於爆發。「不要你來拜!我一個孩子好不容易養到二十五歲,卻被你撞死,你拿什麼來賠!」

我也曾在報上看到一則報導--

一位青春年華的少女發生車禍往生,肇事者是酒後駕車,經過一年多的審判,被判入獄服刑。

但女孩的父親得知他家有老母、幼子,妻子又因精神不好需人照顧……毅然撤回告訴,原諒了肇事者。

他說:「我已經因為失去女兒而家庭破碎,不願再讓另一個家庭也因此破碎。只願以我對他的諒解,讓他永遠銘記在心,不要再喝酒闖禍殃及無辜。」



無常,總是在我們還未準備好的時候便已來到。每個苦痛心靈的背後,都期待能有一帖撫平傷口的良方;這帖藥也許要靠自己,也許要借助外力。

所以,當我們在為每個平安的日子感恩時,不要忘記隨時伸出雙手,去扶持這些心靈受創的人。



▲希望之光

希望工程.攝影筆記--桐林國小的新生入學與畢業典禮

◎撰文/阮義忠

新生入學的第一天

大愛電視台的外景車在霧峰鄉的山路迂迴而上好幾十分鐘,才讓人覺察到慈濟所援建的這所桐林國小有多偏遠。

那天是二000年九月一日,我專程來看一年級的新生入學。在還沒來之前,我已經從大愛同仁以及作家陳若曦口中,聽過這所只有六個班級、一百零四位學生的迷你小學。

他們除了敬佩這所學校的辦學理念和教學態度之外,還不約而同地讚美那棵又高又大的鳳凰樹。九二一地震把整個校舍都毀了,老樹卻依然屹立。陳若曦曾感性地向我描述:「沒看過這麼漂亮的鳳凰樹,花開得好豔好燦爛!」

然而,再次聽到製作人王理講到這棵樹時,卻是它在次年六月十一日的地震後倒了。老樹永遠是桐林校友深藏的記憶吧!無緣見著它,讓我惋惜不已。

一進學校,就看到全校師生在簡易教室前的一小塊空地上舉行升旗典禮。接下來,穿著嶄新制服的十二位新生,由級任導師陳秀滿領著熟悉學校環境。

這些小小孩剛剛跨出家門,要開始適應團體生活了。陳老師教他們的第一件事就是:廁所男、女有別;上完廁所一定要沖水,再用肥皂洗手、手帕擦手。每個孩子都很認真地照樣演練一遍。老師說話顯然比父母有權威性,好老師是多麼重要啊!

我替這些小小新鮮人所拍的第一張合照,正是在廁所門口。本來還有點怯生生的他們,一看到相機,竟然馬上舉手比V字狀,個個顯得信心滿滿。按下快門的那一刻,我誠心祝福他們:快樂和信心伴隨上學的每一天。

見證十二個童年

大家進教室坐好。首先,老師請每位小朋友上台自我介紹。他們全都天真可愛,但個性互異鮮明,讓人很容易聯想到他們長大的模樣。

一號林世皓緊握雙手,呆了半晌總算說出姓名;二號蕭羽廷天不怕地不怕,不但高聲答:「有!」還以閱兵的踢正步走到黑板前,一副演說名嘴的架勢;三號劉鈺偉不熅不火,講話四平八穩;四號吳錦鈺對老師叫他充耳不聞,只是自顧靜靜地趴在桌上;五號楊順傑害羞地一直把衣服往褲子裏塞;六號何泰吉邊講話邊走路般地擺動雙手;七號呂雅筑緊張地直發愣;八號李雅萍個子最小,卻最像小大人,講完還來個九十度的下台一鞠躬;九號呂敬雯一直瞇著眼睛笑,好像笑過了就算介紹完了;十號黃姿妤的雙手一直絞著裙子,幾乎要擰出水來了;十一號的王昀瑄講得好順暢,彷彿是在報告別人家的流水帳;而十二號的劉姿余則是始終嘟著嘴,說什麼都不肯上台。體貼的老師也沒為難她,只說:「沒關係!下次再補充好了!」

我手上這架中片幅相機,一卷底片只能拍十二張,恰恰好把這十二個童年的重要日子一一定格。因緣促使我為他們作此見證,長大後的他們,看了不知會作何感想?

特別的是,所有的新生家屬都出席,坐在教室最後一排全程參與。校長梁珪萍打了好幾天電話,勸他們無論工作多忙都要騰出這一天陪小孩。校長講完話後,還送給每位同學一套餐具、水杯和牙刷。其他各年級也一一準備了歡迎新生的節目:二年級讀經背頌;三年級唱跳彩虹妹妹;四年級英文韻文頌讀;五年級蔡佑恩小提琴獨奏;六年級直笛合奏。全體動員,一同歡迎大家庭的新成員。

對桐林國小的師生來說,今天不只是一年級新生,也是全校的大日子。

可敬的教育工作者

歡迎會後,家長們一起到臨時圖書室,參加梁珪萍校長所主持的「新生家長親職座談會」。

梁校長苦口婆心地說:「從今天起,請家長要陪著小孩一起成長,除了督導作業,還要多陪小孩讀課外書。這些書雖然和成績無關,可是對做人、價值觀和以後一輩子的生活都有影響。要少看電視;如果爸媽或祖父母在一旁看電視,小孩功課怎麼做得下呢?看電視的壞處,我幾個鐘頭都講不完。各位一定要試著做做看,若是沒空督導作業,可以叫孩子做完後念給你聽。只要有付出,那怕每天只花一點點時間去注意孩子,效果都會很大。」

那個座談會等於是讓家長們上了一課。梁校長不但教小孩,還努力地影響小孩身邊的人。有這樣的心,教育怎麼會辦不好呢!

已堅守教育崗位三十二年的梁珪萍校長,五年前從瑞城國小的教務主任調來桐林國小當校長。從她和老師、學生以及家長的關係,我清楚地看到基層教育工作者為培育下一代所付出的一切。

我替梁校長拍過好多次照片,而我比較喜歡的是二00一年的二月二十一日所拍的。那時新學校的鋼骨結構已竣工,最內側的一排校舍正在灌漿。新竹地區的慈濟委員幹部隨「希望工程之旅」來到桐林國小,由梁校長為大家介紹設計理念和工程進度。我一直覺得梁校長像位慈濟人,而那天,她就好似在和大家心得分享的師姊。

寫這篇文章時,所有學校已放暑假。有天一大早,我打了個電話到桐林國小核對資料,發現梁校長正在工作。電話裏的她聽起來爽朗愉快,精神奕奕。我想,她大概已經開始在籌備下學年的新生入學了!

凡走過的必留痕跡

二00一年六月二十日的晚上,桐林國小舉行第四十一屆畢業典禮。為了拍照順利,我提前在一大早就來勘景。原以為畢業典禮之前新學校就可以交屋,但進度有了延宕。主體結構雖已完成,外牆的洗石子工程卻只有近校門口的一棟在進行,其他鷹架還沒拆,工地裏到處是小水窪。

晚上的畢業典禮要怎麼舉行呢?

我匆匆地趕往其他幾所已完工的學校拍照,直到暮色漸濃才又回到桐林國小。這時,校區卻顯得大不相同了。校門口的村道兩旁擠滿了花籃和轎車,早上還是泥濘不堪的地面,現在鋪上了木板棧道。被稱為「風雨操場」的那個半開放式空間裏張燈結采,四周的層層階梯上擺滿了板凳,舞台上更是布置得美輪美奐。不到一天的工夫,這個氣派十足的禮堂就從無到有地現形了。

原來,不僅畢業典禮,還有其他相關活動也早從六月八日畢業考結束後,就已按部就班、熱熱鬧鬧地展開。學生們的家長全程參與規畫。首先,畢業生互訪其他人的家;畢業不是就此各奔東西,而是開始延續關懷。其次,由於必須離村去念國中,「桐林村走透透」的活動,就讓每個孩子對家園作了一趟深情的注目。此外,從十三日起有畢業生六年來的學習成果展;十八日晚上有感恩餐會,每位畢業生家長準備一道菜宴請老師、校長,畢業生們也表演節目謝師。

今晚的典禮就快開始了!我趕緊到一牆之隔的鐵皮屋組合教室去找畢業生,請他們到新校門口,擺出最酷的姿勢拍合照。只見大夥不約而同地把身體傾向一邊,原來這是待會兒要表演的舞姿。我對孩子們說:「雖然你們沒在新教室上過課,但能在新學校舉行畢業典禮也算無憾了!」這時,不知那個小孩冒出一句:「沒關係,凡走過的必留痕跡!」

聽到這麼知足自信的話,真叫我為他們開心,也為桐林國小的生活教育叫好。

讓我抱抱

來賓陸續進場。霧峰鄉的葉鄉長以及霧峰國中和宜興國小的校長都來了,大家紛紛在簽名簿上簽名。有個小女生也夾在一排大人中,正經八百地留名。我問她:「妳叫游玉蘭嗎?」她搖搖頭:「我祖母不識字,所以我幫她簽。我叫施予婷,四年級。」原來除了畢業生家長外,其他年級家屬與許多校友也前來共襄盛舉。桐林國小和社區關係之親蜜由此可見。

整個典禮的流程既用心又感人。校長梁珪萍叮嚀同學要把畢業當成下個學習階段的開始;要擁有「快樂心」--熱愛生命、惜緣感恩;要擁有「精進心」--時時學習、處處學習。導師余婉貞對每位畢業同學都殷殷地說了一段溫暖期勉的話,讓坐在第一排的孩子都紅了眼眶。不少人淚流滿面,黃舒琳更是哭得稀里嘩啦的。

致感恩辭時,十四位孩子一一輪流謝遍了全校的師長和工作人員。何旂汝說鄭淑貞老師所指導的「瑪卡蓮娜」舞很香辣;鍾佳芬感謝王主任帶給大家無比的快樂:「您那沙皮狗的臉、彌勒佛的耳朵和麥當勞叔叔的笑容,真讓人印象深刻啊!」黃舒琳說照顧花木的林爸爸、林媽媽是學校的守護神;謝孟君和張嘉鴻提到,陳秀敏老師和張主任不但是他們的老師,也是他們爸媽的老師……蘇志揚說,蔡純真老師像母親一樣常常帶他們去爬山。他的最後一句:「蔡老師我愛您!」讓蔡老師感動地跑上台,直嚷著:「讓我抱抱,讓我抱抱!」

事情發生得太突然,我只有不顧一切地衝上去按快門,才留住這真情的一剎那。那時的蘇志揚,說不定以為又衝上來一個要抱他的人!

薪火相傳

全體畢業生上台表演了兩支由洪麗婷編的勁舞。兩支舞碼都節奏分明、律動十足,讓人難以相信如此精采的動作設計和隊形變化,竟出自於國小六年級同學。紮著兩條大辮子的洪麗婷,在台上是活蹦亂跳的靈魂人物,在台下卻顯得十分文靜。最後的「薪火相傳」點燈儀式中,她自然就成了我鏡頭的焦點。

校長一一點燃十四位畢業生手中的蠟燭,再由他們轉身點燃學弟學妹的蠟燭。這時燈光已滅,一片漆黑之中,唯有孩子手中的燭火映亮了他們的小臉蛋。一年到五年級各有一位學生代表上台朗讀歡送辭,氣氛溫馨動人,好多來賓感動得掉淚。畢業生將感恩卡一一獻給校長老師後,驪歌響起,曲終人散。

在大家紛紛離座時,我才得閒和慈濟的師兄姊們聊聊。法號惟厚的陳義明師兄說:「我四十三年前就是在這裏畢業的!」我好奇地問他:「今天不是第四十一屆畢業典禮嗎?你怎麼會是四十三年前畢業的?」「沒錯!我畢業時,這裏還是霧峰分校呢。」

法號慮禧的錢素蘋師姊告訴我:「師兄還以母親的名義設了一個『陳傅荏獎學金』。桐林國小和慈濟特別有緣,連這塊地都是我們的邱雪娥師姊家族捐的。」法號慮環的邱師姊和藹可親,她謙虛地說這是她的外祖父,人稱阿工伯的古工先生,把自己的加上另外買的地,一起捐給了桐林國小。四十年後,學校毀於九二一,又由慈濟來援建,真是有緣。

望著夜幕中散去的學童背影,我不禁想到:暑假過後,又有一班新生入學,再過一年,就又有一班畢業。幸福的他們,都會在新學校優美舒適又堅固的環境裏入學和畢業。若是在這沃土上種棵鳳凰木,若干年後,它就會長成又高又大的樹,開出又紅又豔的花朵!



▲操場上的彩虹

老師媽媽林省宏

◎撰文/陳珮瀅

她利用午餐時間,陪孩子吃飯聊天;
她利用週休假期,帶孩子親近自然。
在孩子眼中,她不僅是位老師,更是一個關心他們的老師媽媽。

星期六早上七點,東光國小老師林省宏開著她的九人座廂型車,從魚池鄉的住處出發,一路蜿蜒上行。

抵達東光村,先接了美足、惠瑩、秀雯三姊妹,然後再進到村裏;阿迎和妹妹也早就在門口等著,嘴巴還嘟嚷著說:「老師慢了十分鐘……」

這是他們期待了一個星期的日月潭之旅。每個週休假期,林省宏都會帶他們出去玩。

陽光小子

美足的父親在九二一地震那年因癌症過世,家中四個孩子全由媽媽獨力扶養。但是東光村除了種植香菇,就沒什麼工作好找,美足的媽媽只好到處打零

工,幸好最近找到香菇園的固定工作,一家子的生活才算穩定下來。

美足是家中長女,長得聰明伶俐,是家裏功課最好、也最得父親疼愛的。父親死的那年她才九歲,讀小學三年級,說不懂事也因這個變故而一下子長大了。

林省宏當時是美足的導師,她發覺美足臉上很憂愁,笑的次數少了、話也少了。地震後的家訪,才知道父親的過世帶給美足相當大的改變--因為母親扛下養家活口的重擔,一時間無法適應而終日愁眉苦臉;無形中影響了懂事的美足,往日快樂的時光似乎隨著父親的過世而消失。

林省宏一直想幫忙美足三姊妹,讓她們遠離傷心,恢復快樂的童年。由於林省宏參加了當時為九二一地震所辦的「遊戲治療」課程,於是順勢起了一個念頭:以美足為對象,開始和她進行課堂之外的互動。

同時間,東光國小校長杜淑華經調查發現,全校一百多位學生,有五分之一的孩子為單親家庭或隔代教養,為了給予他們較多的關心,杜校長想出了「陽光小子」的構想--也就是由每位老師至少認輔兩名學生。

惟恐這些學生被貼上標籤,杜校長還細心地在認輔過程中特別設計一番,利用全校朝會時間抽籤決定,當然,這個籤是預先設定好的。

林省宏認輔了美足三姊妹,另外還有她一直關心的阿迎兄妹,總共五名學生,是認輔學生最多的老師。

羊奶不見了

阿迎和美足同班,都是林省宏帶三年級時的學生;其實林省宏最早是發現阿迎的異常而開始多加留意。

阿迎平時乖乖的,偶爾會有暴力行為,有一件事讓她印象非常深刻--

一回校內訂羊奶,有一陣子校長訂的羊奶明明有送來,卻莫名其妙不見了。經明察暗訪,才發現是阿迎拿去的,且當場人贓俱獲。

林省宏知道後並沒有馬上處罰阿迎,她相信阿迎的行為一定情有可原。後來知道阿迎的妹妹有訂羊奶,但爸爸卻不讓阿迎訂,於是林省宏自掏腰包幫她訂羊奶。沒想到過一陣子後,阿迎跑來跟她說:「老師,我不要訂羊奶了!」

「因為孩子得不到滿足,所以當他看到妹妹、同學都有羊奶喝時,心裏難免不平衡,在不知如何處理的情況下,偷竊的行為就產生了。這是大人處理不好,不能責怪孩子。」林省宏有感而發。

不久,林省宏來到阿迎家,才知道阿迎的媽媽數年前不告而別,父親又因工作不順利經常喝酒,心情一不好就拿阿迎當出氣包。「有時看到阿迎身上有傷,我就問他:『傷怎麼來的?』他說是爸爸喝醉酒,半夜回來被叫起來打的。」阿迎五年級的導師說。

照顧阿迎和妹妹的擔子就落在阿嬤身上,阿嬤七十多歲了,

平時負責孫子們的溫飽,其他像功課、成績單……都是有看沒有懂。了解這樣的家庭背景後,林省宏決定照顧阿迎兄妹。

阿迎除了打破玻璃、打架、偷東西外,其他的實在都不行,不但連自己的名字都不會寫,國字也是不認得幾個。林省宏看了不忍,只有出絕招。

林省宏吃素,每天中午魚池鄉「凱茵蔬食館」會送餐過來,林省宏自己訂了一份,也幫孩子訂了五份;中午就是她和美足姊妹、阿迎兄妹的午餐時間,六個人像一家人一樣,圍在桌邊吃飯聊天。

林省宏說,孩子喜歡有家的感覺,利用午餐時間多和孩子閒聊,可以明白他們心中的想法;尤其是話不多的美足,林省宏一直想突破她的心防,讓她擁有這個年紀該有的童真喜樂。

放學後,林省宏特別將阿迎留下來加強他的國語、數學。這在林省宏擔任他三年級的導師時是如此,後來阿迎升上四年級,林省宏不再帶他們班,但看到阿迎進步有限,便索性把他留在自己班上持續加強。

「要不是林老師,他到現在還不會寫字,經常被同學笑呢!都要感謝林老師啦!」阿迎的阿嬤感慨地說。

「哥哥要是打我或是不寫功課,我就跟林老師講,哥哥最怕林老師了!」妹妹邊寫功課邊說道。在一旁「吃飯配電視」的阿迎只是笑笑,做個鬼臉回應。他們祖孫三人每天的晚餐幾乎都是這樣「吃飯配電視」。

滿足童心

「不管是精神還是物質,孩子一定要得到滿足,只要我能力做得到,一定幫他們辦到!」林省宏說。雖然從魚池到日月潭只要十分鐘,但要不是林省宏帶他們來,美足和阿迎這五個孩子從來也沒到過日月潭。

惠瑩坐在九人座廂型車的最後面,問她擠不擠,她說會,但她還是要擠在後面,因為她負責「看顧」放在後面的餐點。這些餐點一樣是凱茵蔬食館做的,而且免費提供。

凱茵蔬食館可以說是這些孩子的「衣食父母」,因為凱茵的老板丁湄茵是林省宏的鄰居,林省宏因為吃素經常去搭伙;久而久之,丁湄茵知道林省宏的愛心,就免費提供孩子午餐。林省宏假日帶孩子去吃飯,丁湄茵還會特別做些孩子喜歡吃的點心,像是比薩、潤餅卷、餅乾等,讓孩子不但飽餐一頓,還吃得意猶未盡。

這是林省宏第二次帶孩子們來日月潭,美足最喜歡到蝴蝶館看蝴蝶了,她指著標本上的蝴蝶,告訴我這是什麼蝶、那是什麼蝶;另一邊,阿迎則跟著林省宏聽她解說植物名稱。在林省宏身邊,阿迎是個乖巧的孩子,這也是林省宏相信的事:孩子是善良的,端看大人怎麼帶。

而美足也在慢慢轉變中,這是林省宏的新發現。

小小義工隊

因為身兼訓導組長,林省宏想出了不少點子,像自治鄉就是個創舉。

去年九月,東光國小全校學生進行選舉,他們要選出鄉長、副鄉長、新聞課長、環保課長等,因為從此以後,東光國小將交由自治鄉管理。凡是朝會、週會、運動會等任何與學校有關的事情,都由自治鄉統籌規畫執行,而擔任督導的正是林省宏。

今年四月,東光國小成立小小義工,第一項負責的工作是舊衣回收。小小義工在自治鄉長楊子瑩的帶領下宣誓成軍,然後到村子裏挨家挨戶宣導。林省宏帶領美足這一組小小義工,要他們向村民說明舊衣回收的內容。

一個下午下來,林省宏發現美足變勇敢了!因為向來害羞的美足竟然拉著同伴去敲

門,主動向村民解釋舊衣回收的細節,這看似平常的表現,是美足從來不曾做過的,美足跨出了一大步,林省宏為美足暗自高興。

想做的事

民國八十年,林省宏以第五名成績畢業於國立台北師範學院,爾後即志願分發到東光國小。因為大二那年,林省宏參加學校的教育服務團(一個以關懷偏遠學校為主的公益社團),來到了魚池鄉;走在魚池鄉間,林省宏只覺得這裏好美,就立下志願--畢業後一定要來這裏教書。

雖然學校離她的家鄉雲林土庫很遠,然而她一待就是十年。

至今仍單身的林省宏是家中唯一的女兒,前幾年父母三不五時便催她結婚,因為林省宏不常回家,媽媽就經常從土庫來魚池住一陣子;最近這一兩年,媽媽看到女兒為孩子付出的點點滴滴,逐漸接受她「不想結婚,只想為社區小孩盡一分力」的想法,母女之間的距離也愈來愈近了。

地震那年,林省宏考上暨南大學比較教育研究所,但因忙於學校重建而休學一年。林省宏說,目前新校舍已完工,孩子們的情況也較上軌道,所以她預計今年辦理留職停薪繼續修習學業。這麼一來,她可以有更多時間做想做的事。

她的理想,是讓社區有一個類似安親的地方,在那裏,孩子可以看書、寫功課、做任何想做的活動。

目前,她也和志同道合的朋友找了一塊地,計畫蓋一所有機農場,讓孩子可以無拘無束地親近土地。

林省宏的夢正一步一步實現。祝福她,也祝福所有孩子平安快樂地成長!



▲晶瑩童心

紅螞蟻與藍螞蟻

◎撰文/子魚

【看故事.念童謠】

一棵枯木裏住著兩個不同國家的螞蟻--紅螞蟻國的紅螞蟻住在東邊,藍螞蟻國的藍螞蟻住在西邊,牠們對外都只有一個出口。

紅螞蟻的動作緩慢,但做事有條有理,不論是出外找食物、搬東西,都是一隻跟著一隻,非常有秩序;藍螞蟻的動作比紅螞蟻快五倍,不過牠們常常東跑西鑽,不守秩序,整棵枯木都可以看見藍螞蟻到處亂竄的蹤跡。

每次同時發現食物,藍螞蟻一定比紅螞蟻先搶到,藍螞蟻就嘲笑紅螞蟻動作太慢。紅螞蟻找到的食物,自然比藍螞蟻少;不過,藍螞蟻總是橫衝直撞,又不夠團結,食物常常弄丟。

有一天,藍蟻王遇見紅蟻王,藍蟻王驕傲地說:「你看我的國家多麼富裕!我們的動作都很迅速,所以找到很多食物,那像你們動作慢吞吞,根本搶不到食物。」

紅蟻王說:「我們雖然動作比較慢,但是我們很有秩序,大家同心協力,食物都能確實帶回來,也是很富裕。」

有一天枯木著火了,兩個螞蟻國的螞蟻眼看大火就要燒進來了,紛紛逃命去。

紅螞蟻的動作雖慢,但紅蟻王帶著紅螞蟻,一隻接著一隻很有秩序地從唯一的出口逃命,結果全部都逃出來了。

藍蟻王則與藍螞蟻爭先恐後地逃命,雖然動作很快,卻因為都擠在一起,結果全部被燒死在唯一的出口,從此,再也沒有人見過牠們了。

【童謠】

一隻紅螞蟻
發現一滴蜂蜜
歡歡喜喜
通知一隻一隻一隻一隻
紅螞蟻
大家一起喝蜂蜜



▲晶瑩童心

小胖的話

◎撰文/翁劭仁(美國夏威夷)

【最受用的一句話】
【我們最大的敵人不是別人,可能是自己。】

又聽到樓上傳來的鋼琴聲,然後就要聽到一段很不愉快的對話。

「你聽聽樓上的麥克,彈琴彈得多好!人家天天都練琴,那像要你練琴就像要你的命一樣。」

「麥克已經學了四年多,我才兩年,當然他彈得比我好。」

「人家樓下的莉莉跟你同班,這次成績全拿到A,而你卻比上次退步,拿了兩個B回來;你要加油了,差人家這麼多。」

「莉莉的爸爸晚上都幫她看功課,我的爸爸每天都在打電腦,沒人幫我忙!」

我最討厭父母把我和別人比來比去,雖然每次我都會找到理由頂回去,不過,樓上的麥克和樓下的莉莉,已經變成我心中最大的敵人。

這種比不過別人、就當別人是敵人的想法,在去年有了很大的轉變。五年級的暑假,媽媽送我到台灣高雄參加一個兒童佛學夏令營,在為期一週的活動裏,有一個很無聊的活動--背《心經》比賽。

我的小隊長大我三歲,大家都叫他小胖,因為他真的很胖。小胖問我,為什麼不參加背《心經》比賽?我告訴他,我是美國來的,中文字懂得很少,怎麼可能會記得那麼多字?何必浪費時間參加比賽!而且,我也不在乎那些獎品,只是幾枝鉛筆而已,就讓你們

台灣的小朋友去搶吧!

小胖聽了很生氣,他說:「原來你們美國的小朋友,不但中文會的少,連膽子都很小,不敢參加比賽,下次你還是不要來台灣丟人現眼了。」

雖然我聽不懂什麼是「丟人現眼」,可是我知道他在笑我,就很生氣地告訴他,我決定參加比賽,而且要贏過他。

每天晚上別人已經睡覺了,我還偷偷用手電筒照著書,默背《心經》。大部分的字我都不會,還好有注音。

「ㄍㄨㄢ ㄗˋ ㄗㄞˋ ㄆㄨˊ ㄙㄚˋ……」有時候念得太大聲,別的小朋友就會說:「叉洗啦!緊睏啦!(吵死了!趕快睡!)」

比賽的那天,一百多位小朋友裏,我得了第四名,小隊長小胖跟大家說,我是美國來的,能背得那麼好,很不容易,要大家為我拍手。

我問小胖:「為什麼你沒參加比賽?我以為你是我的敵人。」

小胖說:「小隊長是來幫忙的,不用參加比賽。我不是你的敵人,你真正的敵人是自己。」

我想一想,小胖說的話很有道理。我有很多事情做不好或不去做,不是因為自己比別人差,而是替自己找了很多藉口來應付。小胖、麥克和莉莉都不是我的敵人,我最大的敵人是我自己。



▲晶瑩童心

如果我的眼睛看不見

【童詩欣賞】

慈濟大學實驗小學一年一班
指導老師/李秀蘭

◎撰文/陳卿雲

如果我的眼睛看不見,
我的世界就只有黑暗,
看不見所有的東西,
看不到形狀,
看不到色彩,
看不到文字,
看不到你的臉,
因為沒有光……

如果我的眼睛看不見,
我只有
用手摸世界,
用鼻聞世界,
用腳走世界,
用耳聽世界。

◎撰文/陳昕志

如果我的眼睛看不見,
像在有野獸的山洞裏,
我覺得很害怕!
像在有魔鬼的鬼屋裏,
我覺得很恐怖!
像在有巫婆的森林裏,
我覺得很恐懼!
像在黑暗的山洞裏,
我覺得很孤獨!
像在灰灰的海底裏,
我覺得很無助!
所以我要好好愛惜我的眼睛!

◎撰文/鄭雅勻

如果我的眼睛看不見,
耳朵就是我的眼睛。
如果我的眼睛看不見,
鼻子就是我的眼睛。
如果我的眼睛看不見,
舌頭就是我的眼睛。
如果我的眼睛看不見,
皮膚就是我的眼睛。
如果我的眼睛看不見,
心就是我的眼睛。
我要好好珍惜我的靈魂之窗。

◎撰文/詹惟驛

天啊!如果我的眼睛看不見,
世界是什麼顏色?
藍色、白色、紅色、黃色?
天空是藍的嗎?
太陽是紅的嗎?
花朵是黃的嗎?
出去玩,東西南北,
怎麼走?
眼盲心不盲,
心裏的世界是彩色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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