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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和兒子的約定

◎撰文/賴麗君

從兒子三歲那年做第一次氣切手術至今,
二十多年來幾乎沒有離開過醫院;
林肇榮最大的心願是,
有一天兒子能離開病床,
和他一起圍爐。

天剛亮,空氣中仍彌漫著寒氣,林肇榮拖著疲憊的步伐步出大樓;當人們漸漸甦醒,準備一天的生活,他才要下班回家休息。

五十二歲了,體力大不如前,一天十二小時的大樓管理工作頗令他吃不消,但還是得撐下去啊!家裏的經濟重擔還壓在他肩上。

想當年他們家可是地方上的有錢人,如今一貧如洗,心中不免感慨萬千!他常常這樣想:也

許年少太輕狂,不懂得珍惜,才落得今天這般田地。

命運的轉逆永遠令人措手不及。林肇榮十九歲結婚,不久,妻子產下一子,當全家上下歡欣鼓舞之際,卻發現孩子患有先天性肺功能失調,醫師說必須終生依賴呼吸器維生。當時健保制度尚未實施,龐大的醫藥費鯨吞蠶食般地花盡家產。

「呼吸器要自己租,一天租金要五千元。不要說二十多年前,現在人一天要花五千元醫藥費也很驚人!」林肇榮搖頭又嘆氣說,花錢不打緊,最可憐的是兒子三歲做氣切手術後,二十多年來幾乎以醫院為「家」。

兒子的醫藥費像無底洞般,怎麼填也填不滿,父親留下的五棟房子一棟棟賣掉,後來連自己居住的房子也賣掉還債,「想不到我也有落魄的一天,以前我家很有錢,從不用煩惱什麼,每天都跟朋友鬼混,吃喝玩樂樣樣來,也許是玩過頭,上天要懲罰我。」

妻子無法忍受逐漸困窘的生活,依然好賭成性,林肇榮忍無可忍,只好以離婚收場。

也許是緣分,一次林肇榮到台中找朋友,認識了現在的妻子。「她要嫁給我之前,我把兒子患病的事實告訴她,她說願意幫我照顧兒子。人家都說後母不會疼前妻的孩子,但她比親生母還疼我兒子,每次下班就去醫院照顧兒子,二十多年來都是這樣。」林肇榮說。

兒子的病及經濟重擔日日夜夜盤繞在他的腦海,痛苦與壓力讓他染上酒癮,一度他想不開吞安眠藥自殺。

「那天他一個人在房裏,我叫他出來吃飯,他回答說好,卻沒有動靜,我要開門進去卻打不開,心想一定出事了,趕緊用菜刀將門撬開,這時他已經躺在地上了。」回憶當時情景,林太太仍心有餘悸:「還好發現得早,不然他就去了,我跟他說:『假如你死了,兒子怎麼活下去啊?』他聽了流下眼淚很後悔。」

一方面為了賺更多錢,一方面為了逃避,林肇榮辭掉工廠工作去跑船,總是一年半載才回家一次,兒子及家裏完全交給妻子照顧。

那時兒子已經上小學,病發作的時候,林太太就每天揹著他上、下學,一直到他國中畢業。

「他這種病不發作的時候,其實跟健康人沒什麼兩樣,但是一發作就有生命危險,前一分鐘還好好的,後一分鐘可能就送去急救了,尤其很怕感染,空氣不好也會受不了。」

林太太說,好一陣子,兒子的情況很不樂觀,醫師怕他半夜休克,特別交代她半夜要喚

他起床,好幾個月,她陪兒子睡病房,夜裏無法入眠,深怕兒子再也睜不開眼睛。

「有一次叫他都叫不醒,趕快叫醫師來急救,急救七、八小時才救回來。這可憐的孩

子,已經做了好幾十次氣切手術,現在身上都插滿管子,一下子要抽痰、一下子抽積水,他曾經痛得受不了,將身上的管子通通拔光說要自殺。」想到兒子的情形,林太太心疼不已。

在善心人士的提報下,慈濟於民國八十六年開始濟助他們,志工吳秀元等人也常常前往林家關懷。

「那時林肇榮還是每天喝得醉醺醺的,常常跟我們抱怨鄰居說他壞話。我跟他說:如果要讓人家喜歡你,就要先把酒戒掉。」吳秀元說,他們採取緊迫盯人的方式,天天打電話問他戒了沒,不到一個月,他就把菸、酒戒掉了。

「他這個人很阿莎力,說戒就戒,戒酒後,還一一去跟鄰居道歉。現在他身體變好了,跟鄰居的關係也融洽多了。」

現在林肇榮在一家保全公司上班,也常常參與慈濟活動;例如地震後到中部幫忙蓋大愛屋、到大林慈濟醫院協助鋪連鎖磚。

「看到他慢慢成長真的很不容易,以前他很自卑,第一次請他去參加冬令發放,他覺得很丟臉不願意去,第二次千請萬請他才去。」吳秀元糗著林肇榮說。

林肇榮笑呵呵地回答:「那時很想不開,以前我們很有錢,去那邊怕大家認出我來,後來去一次才覺得自己多想,大家都是一家人,沒什麼好自卑的。」

林肇榮希望有一天兒子也能健健康康地去參加冬令圍爐,和大家團圓,「這是我跟兒子的約定,希望有實現的一天!」

▲冬令發放特別報導

望穿秋水

◎撰文/賴麗君

兒子被判監禁二十年,
陳老伯和陳婆婆守著空洞陰暗的屋子望穿秋水,
「等不到了啦!伊若出獄,阮也死了!」老人拭著眼眶說。

多雨的基隆出現難得的晴天,高麗虹邀約了三、五位志工,像回娘家的女兒般,手裏提著一袋袋的「好料仔」,拜訪住在崇德路的陳姓老夫婦。

陳老伯一早就在家門口等候,領著我們步下階梯到他住處。位於地下室的住家只有十多坪空間,即使不下雨仍相當陰濕,但因房租一個月只需三千五百元,於是他們就住了下來。

身材渾圓的陳婆婆搬著椅子請志工們坐,看到大夥提著大袋、小袋的食物,她靦腆地笑著說:「那用這麼費功夫!歹勢啦!」「今天提前回娘家,當然要煮卡豐富咧!」高麗虹說著說著就和其他志工到廚房裏,鏗鏗鏘鏘煮起一道道佳餚來。

陳婆婆帶著我到住處四周看看,其住家緊鄰著一座周府將軍廟,「阮每天攏來這裏擦神桌、掃地。老人家沒代誌做會無聊,出來運動、運動。」

陳老夫婦每天四點起床後,如果沒有下雨,照例都會上山運動,這也是他們唯一的休閒娛樂。「天天在家裏坐真無聊,出去走走、看看比較輕鬆,只是最近跌倒,無力出去運動,就覺得日子過得很長,會黑白想。」

回到陳婆婆住處,志工們已經擺上一道道香噴噴的素菜,大家圍坐一起,彷彿過年圍爐般,「如果過年也能這樣跟兒女團圓不知有多好!」陳老伯拭著眼眶說。

陳老夫婦育有一子一女,兒子從小不學好,三年多前因誤觸法網,被判監禁二十年,兒媳婦因此與他離異、攜子離家;女兒已經出嫁,因夫家家境艱困疲於奔命,故鮮少回家。如今留下夫婦倆守著空洞洞的屋子,每天望穿秋水,盼著兒子早日出獄返家。

基隆地區慈濟志工自民國八十六年開始關懷他們,常常前往陪伴夫婦倆談天說地,紓解他們的心情,並協助打掃家裏。

每回談起兒子,陳婆婆就不禁淚流滿面:「等不到了啦!伊若出獄,阮也死了!」她說,

現在身體很不好,恐怕熬不到兒子出獄。陳老伯亦涕泗縱橫地說:「伊好幾個月嘸寫信回家,不知是不是轉到別的監獄去,還是在裏面出了什麼事?這個囝仔,每次去看伊攏叫阮趕快回去,不要跑這麼遠去看伊。真固執!」

「伊是怕恁煩擾,心疼恁坐這麼遠的車,所以恁要保重身體,每天健健康康的。」高麗虹安慰夫婦倆說。

大夥開動用餐,陳老伯不停幫妻子夾菜,大家都稱讚他們伉儷情深,畢竟兩人相依為命熬過苦日子,這分相知相惜的情感是一般人難以體會的。

大家邊吃邊聊天,夫婦倆在志工詼諧的談話中漸漸破涕而笑。邀請他們參加冬令圍爐,陳婆婆高興地說:「阮每年都等這一天,平常阮嘸錢燙頭髮,就等著這一天去讓師姊燙頭髮。前年,我還收到師姊送給阮的紀念品咧!」

陳婆婆說著,走到房間裏拿出紀念品,她像獻著珍藏多年的寶貝般,高興地說:「真水哦!這三年前送的!」原來是一隻拇指般大的塑膠小狗吊飾,對一般人來說再平常不過了,也許放了兩天就不知丟到那兒去,她卻珍藏了三年。

高麗虹說,之前曾送他們幾張會員轉送的舊桌椅,他們也高興得不得了,一直說自己是有錢人囉!「一般人很難體會他們的心境,只有不曾擁有,才懂得珍惜。」

元月十三日在基隆共修處舉辦的冬令發放圍

爐活動,一大早就看見他們夫婦倆正在接受理髮,陳婆婆開心地對我說:「阮昨晚攏歡喜到睏袂去,半眠起來好幾次,看天亮嘸?」

兩人理完髮,一起到大禮堂和大家看表演、吃「辦桌」、領年禮,直到下午一點多才依依不捨回家,「真熱鬧,就好像過年,師兄姊看到我們攏一直叫阿公、阿嬤,真有人情味!」

陳婆婆還說,回家之後,要馬上把志工親手寫的春聯貼起來,「這款門聯買不到的咧,阮要一直貼著,當作永遠的紀念!」

▲冬令發放特別報導

守燈塔的人

◎撰文/賴麗君

脊髓損傷的蔡惠得,
在被服務與服務他人中,
不再埋怨自己命運坎坷,
對妻子的離去也泰然處之,
他說:「世間溫暖很多!」

按了幾次門鈕,良久才有人應門,是一位四十多歲的中年人,開門請我們進去後,卻一溜煙地跑回房間。

「阮這個孫仔看見人來就會躲起來,怕人看到伊那雙殘廢的手。」一頭皚皚白髮的蔡阿嬤緩緩從房間走出來,領著我們去看她脊髓損傷的兒子蔡惠得。

蔡惠得躺在一間狹窄的房間裏,只見床上到處堆滿報紙文件。他不好意思地說:「癱瘓在床二十多年來,都靠八十五歲的老母照料生活起居,就像照顧囝仔同款。」

因為蔡惠得身軀太重,下床得請殘障協會義工余垂忠,以裝設在床頭的吊架將他「吊」下床。「什麼是『咫尺天涯』,我感受最深!明明一杯水就在眼前,可是卻拿不到!」

「以前活跳跳,那知會摔成這款?」蔡惠得無奈道出心聲。

民國七十七年某一天,半夜兩、三點蔡惠得在浴室洗澡,正當他愉悅地吹著口哨,一不小心整個人滑倒在地,要爬起來卻使不上力,後來請家人抬到床上,翌日去看推拿師,推拿師往背部一抓,搖搖頭說:「你的傷很嚴重,不看醫師恐怕不行!」

「原以為治療一下就沒代誌,沒想到醫師說傷到脊髓沒辦法醫,我聽了很鬱卒,想乾脆去死卡快活。」

本來蔡惠得還可以坐著輪椅行動,後來病情愈來愈嚴重,只剩下手部可以活動,一切起居都

須靠他人協助。

「以前我自己開工廠,擁有三百多名員工,生意做得不錯,出事後一方面無法管理,一方面需要用錢,就把工廠賣了。」

正當他陷入絕境、窮愁潦倒之時,妻子提出了離婚的要求。「這也不能怪伊,伊還少年,我也不忍心看伊跟著我受苦。恁看這個厝--老的老、倒的倒、殘障的殘障,伊留下來只有艱苦的分。」

蔡惠得育有一子,天生雙手萎縮,只能打零工,賺取微薄生活費養活自己。蔡惠得雖有政府殘障補助,母親也有老人津貼,但生活仍是相當拮据。

民國八十五年,慈濟志工至蔡家關懷。「沒多久慈濟就按月寄來補助金。」蔡惠得說,這不僅解決了他們經濟上的燃眉之急,志工們提供精神上的支持,更讓他覺得活著有希望。

「因為常年躺著不免長褥瘡,康鳳棱師姊當護士的弟媳天天來幫我擦藥,實在很感動哩!」蔡惠得說。

從慈濟志工身上,蔡惠得也學習到付出的精神,不僅加入台南市脊髓損傷協會義工行列,輔導病友,也到台南市政府當義工,幫忙身心障礙勞工申請貸款、生活補助。

每天早上六、七點起床後,蔡惠得在余垂忠的協助下,坐著輪椅到市政府報到,開始一天的「工作」;直到下午四、五點才回家,兩年來從

無間斷。雖然最近褥瘡復發才在家休養,但他也不閒著,每天不斷接求助電話,協助殘障朋友或提供精神上的鼓勵,有空也研讀各項法律充實自己。

他將所有資料一項項疊在伸手可及之處,以便隨時取用,求助案件愈多,床頭的資料就堆得愈高。

「我國中才開始學ㄅ、ㄆ、ㄇ,字都不太會寫,受傷後利用空中大學自修,練字、寫文章,十幾年沒有間斷,現在才會替人寫公文。」蔡惠得也常常在報上投稿抒發己見,看到他一手好字、好文筆,很難想像他只有國中畢業。

儘管行動不便,慈濟一年一度的冬令圍爐,蔡惠得和母親一定會參加。「你看我經年累月躺在床上,很少跟朋友來往,過年也是冷冷清清,有這樣一個圍爐活動,可以讓我們出去熱鬧、熱鬧,真的很歡喜、很溫馨!」

最令他回味無窮的是師姊們親手做的佳餚,「從來沒吃過這麼好呷的素菜,比人辦桌卡好呷,晚上作夢攏ㄟ偷笑!」

蔡惠得不再埋怨自己坎坷的命運,對妻子的離去也泰然處之,他說:「世間溫暖很多!」我想這種心態不是一日養成,需要很多勇氣去承擔,慢慢地從悲傷中釋然。

他曾在文章中將慈濟人比喻為守著燈塔為他人引航的人,現在我覺得他也是那個守著燈塔的人,照亮每個殘缺的人生。

▲冬令發放特別報導

珍藏的紅包

◎撰文/范毓雯

黃進生拿出藏在衣服內裏的紅包袋說:
「這是我過去幾年摸彩抽到的紅包,是師兄姊特別捐出來的,
我捨不得用,都留著作紀念。」

抱著一線希望,黃進生寫了一封信到慈濟台中分會,信的內容大約是描述生活困難又體弱多病,無法維持家計,希望慈濟能幫助……一個多月後,大甲的慈濟志工開始去關心,至今已過了五冬。

那天,隨著劉明和莊瑞容一同來到黃進生家中,邀請他們一家人元月十四日到大甲聯絡處圍爐。

「去給你們請喔!好啊!」黃母想到前幾年去參加冬令發放的情景,不禁滿臉笑意。

「伊回來一直說師兄姊對伊多親切,每年表演的節目都不一樣。我今年也會帶全家去,恁放

心啦!」黃進生說。

民國八十五年,慈濟開始濟助黃進生,當時他體弱多病無法工作,三個孩子也尚在就學中,父母年歲大,太太瘖啞,領有殘障補助,不過也不敷這一家人開銷;民國八十七年,黃進生身體稍稍好轉開始工作後,便停止濟助,直到去年,又因胃潰瘍開刀、C型肝炎復發,無法工作,才又繼續接受幫助。

「過完年後,找到工作穩定下來,我就想跟師兄姊商量不用再濟助了!我們艱苦,也有人比我們更困難,把機會給別人,畢竟這是大家的流汗錢。」景氣不佳的時機,黃進生還是有找工作的打算。

「我現在是煩惱身體,看醫師看到不好意思;藥吃多了也怕會傷胃。」

「大家都關心你,往好的方面想才不會心情鬱卒。」莊瑞容鼓勵他:「藥要吃,也要有耐心一點。」

除了身體狀況,婆媳問題也令黃進生困擾。太太因為瘖啞,無法用言語表達內心感受,有時心中一急便漫天地比手畫腳起來,婆婆看媳婦似是瞋目怒斥的模樣,便也心生不悅而責斥起媳婦來。

於是,大家便以今年上人所講的「合心」、「和氣」、「互愛」、「協力」來勸慰黃進生與黃母,要他們多體諒她無法表達的心情。

「我有在聽啦!恁講的話我攏有在聽。我受恁幫忙也有四、五年了,每一次恁來攏講道理給我聽又鼓勵我,關心我的家庭,也關心我身體健康,不會看我是窮人就瞧不起。」

劉明稱許黃進生雖然過得艱困,對母親還是懂得孝順。

「父母親生我腳、生我手,從小養到大,當然要孝順,只是沒有辦法讓父母過好日子,很懊惱!」

「我有這個孝順兒子就很知足了,像我生病,趕緊拿開水、藥來給我吃。三個孫子吃飯時也會夾菜給我吃。」聽黃母的口吻倒是不以苦日子為忤。

「我們怎麼照顧老人家,小孩子看到也會學,這就是教育。」莊瑞容說。

「我的家境雖然不好,但是我孩子都很聽話,要做什麼都會打電話回來講。」「這就是你有好模範啊!」

「嘸啦,那是恁會誇獎啦!」黃進生反倒不好意思起來。

位在大甲聯絡處旁順天國中的活動中心裏,傳出了鑼鼓喧天的聲響,不知情的人可能會以為是那家公司行號的年終尾牙,不過這兒可不是以轎車或高額獎金吸引人,單單只是一種出自對人關懷的情感而凝聚眾人齊聚於此。

「這是我過去摸彩抽到的紅包,一次一千多、一次九百,那是師兄姊特別捐出來給大家摸彩的,我捨不得用,都留著作紀念。」黃進生拿

出藏在衣服內裏的紅包袋,這是他往年參加冬令發放摸彩抽到的紅包。

往年,大甲聯絡處的冬令發放除了圍爐、節目表演外,志工也會自掏腰包讓照顧戶摸彩,在過年前夕討個吉利與祝福,雖然去年起便沒有摸彩活動,黃進生倒是認為:「嘸摸彩嘛抹要緊啊!親像過年一樣,大家鬥陣作伙,心情快活就好囉!」

▲銀髮之愛

九十載生命地圖--蔡寶珠

◎撰文/葉文鶯

蔡寶珠腦海中的台北地圖,
是靠一百多位會員的地址和搭公車
一一拼湊起來的。

「早上九點以前、下午兩三點以後在家,晚上十一、二點睡。」銀髮、清瘦,走路輕飄飄卻精神矍鑠的蔡寶珠,過年就九十歲了,問她平時方便聯絡的時段,回答可跟她做慈濟事一樣,一點兒都不含糊!

早上九點至午後兩三點,通常是她搭公車往返巿區各會員家收善款的時間。以她目前一百多戶會員來說,每天至少要跑三戶以上,轉換公車加上與會員話家常,難怪蔡寶珠對時間如此珍惜。

不過,現在忙碌的情況比從前改善多了,在還沒有培訓委員幫忙收功德款之前,蔡寶珠擁有更多會員,每次去收款還得將上個月的收據一併送去,「整疊收據排呷通鋪滿滿是,把會員地址相近的放在一起,哎喲!做呷半暝,算呷歡喜喔!」

接受日本教育的蔡寶珠,後來也學了漢字,因此除了每年更新勸募本,必須麻煩子女代她抄寫會員名字外,其他如收款、登錄金額、核對送發收據等,樣樣不假手他人,甚至有自信親自核對才不會出差錯呢!

「每天收了那幾戶、多少錢,我很少記錯。我從前的記憶力更好,心算也快,到巿場買水果,老闆也說我這歐巴桑頭腦像『電腦』。不過現在去收善款,都先記在紙上,回家再抄到勸募本。偶爾發現金額多出來,很煩惱;如果少了,拿自己的錢出來墊都甘願,因為每筆善款都得來不易啊!」

多活一天,多做一天

雖然蔡寶珠年輕時經商,卻很少單獨外出,有事出門全靠兒女陪伴接送。自從十多年前加入慈濟成為委員,收款、看病都獨自一人,搭公車、轉車的工夫簡直是「卡遠嘛坐去」。她說,只要有會員的地址、電話,她一定可以找到對方家!

蔡寶珠得遇證嚴上人,一心一意做慈濟至今,也是其來有自。

「民國七十二年,兒子飛機失事往生,我傷心了一年,後來聽了上人的話,明白哀傷是沒有用的,不如多做善事,對死去的兒子也有益。七十幾歲才知道有慈濟,再拖拖拉拉恐怕就跟不上了!」

長年勸募、做醫院志工、參加茶會或共修、為往生者助念、參加告別式,凡是慈濟委員的活動,無論裏裏外外或從南到北,蔡寶珠只要知道一定出席。有人誇她九十歲了,身體還如此硬朗,其實是她精勤的毅力令人望塵莫及,願力戰勝了逐年衰弱的心臟。

十多年前,蔡寶珠心臟機能衰竭,「好像馬達動不了,差點死去,足足住院一個月,醫師建議除非開刀,否則無法治癒。我說,七十幾歲了還開刀,萬一手術失敗呢?醫師說有百分之九十五的成功率,但我想萬一我是其中的百分之五呢?何況開心臟是大手術,至少要花十萬元以上,雖然醫師預估可以再多活五年,我還是認為可惜啊!」

「開刀,只能救活我一個,我想不如把開刀的錢省下來蓋醫院,可以救更多的人!」蔡寶珠決定不動手術,出院回家休養,醫師特別叮囑家人要隨侍身旁,否則一旦再發作,恐怕危及性命。

那時候蔡寶珠在女兒的陪同下,依然四處向會員收功德款。女兒跟了兩個月,蔡寶珠請她別再跟了。「我出院後身體反而比從前更好,也沒想到竟又活了十多年!現在又不知要活到幾歲了?」

蔡寶珠笑瞇瞇地說:「反正多活一天,就多做一天慈濟,我要做到『夠本』。妳知道嗎?我發這個願還真的很實在呢!」蔡寶珠接著又提起發生在三年前夏天的一段經歷。

大願力,走出鬼門關

冒著七月溽暑,她搭公車到台北市和平東路附近收款,快到會員住處時,突然間感到心跳停止,氣接不上來。

「我趕快走進大廈,想喘氣喘不出來,想咳又咳不出來,也不曉得怎麼還知道要用力捶打心臟,又招手請管理員幫我用力拍後背,大約持續了五分鐘,才感到通了一絲氣息。」

「那時我心想,善款收到一半,其他事情也沒交代,怎麼

辦?難道做這樣就夠了嗎?慈濟還有許多志業未完成,雖然我的力量微薄,但多少能盡些心力。」蔡寶珠在身體漸漸恢復後,又繼續到九樓找會員。

本以為心臟衰竭的毛病就這樣過去了,沒想到四、五天後,她半夜醒來上廁所,喝了口水,在搖椅上坐坐,忽然覺得心跳又停了,「這次停得更久,我趕緊拍醒跟我睡在一起的孫子,去叫我兒子來幫我針灸。」

挨到天亮去掛急診,醫師說她的心瓣膜已經打不開。之後幾天,蔡寶珠面無血色,全身軟綿綿,瘦了兩、三公斤,休養近半個月才漸有起色。

「進入慈濟,暝日都是慈濟,只要聽到慈濟要做什麼,我就出來做,沒有一次厭倦。有時候人家看我在做慈濟,便說:『哎喲!歐巴桑,真熱呢!』我說做慈濟不分寒熱,若要分寒

熱、好天、落雨,那就免做啊!」

蔡寶珠執意自行搭公車收功德款,除了認為這種事可以自己來,不需要麻煩別人,更重要的是可以多跟會員互動。

「原本兒子說要開車送我去,但為了不讓他等太久,我就無法多些時間與會員講講話,所以除非是住遠一點的,我才會選在假日由兒子開車載我去。」蔡寶珠深感上人對委員的期許--募款更要募心。

捐款不嫌少,收款不嫌遠

九十歲的老人單獨出門、搭乘公車,難免教人擔心。「之前醫師幫我做檢查,說我是第四度骨質疏鬆,走路要小心,特別是不要跌倒。」

「我獨自出門總是相當注意,不過有時候我注意,別人卻不小心。那天參加完一個告別

式,我想順道去收功德款,剛好一群年輕人走過來,其中一人突然撞了上來,我跌坐在地上,用傘支撐也站不起來,發現嘴裏也流血了。」

又有一次在精舍因頭暈跌跤,蔡寶珠坐在椅子上休息,不敢驚動太多人,然而眼前幾乎看不見,心臟幾近停擺,原本準備要送醫,後來恢復得差不多,也就沒送醫。

「我每次跌倒能夠爬起來,都說:『阿彌陀佛,感恩喔!』也幸好沒有一次送醫花錢。」

蔡寶珠的區組長陳錦花說,這種種幸運和不可思議,正來自於蔡寶珠的大願力。

「我從不嫌遠,也不嫌人家捐的錢少,一百元我都親自去收。會員說我九十歲怎麼還這麼健康,我告訴他們,事實上我有時也會做到頭暈目眩,只是不想將痛苦表現出來;妳想想,都一大把年紀了,身體怎麼可能不出問題?只是想把該做的事做一做,回家再休息就好了。」

有會員向她抱怨,近年經濟不景氣,想暫時停繳功德款,她回答:「景氣這麼差,我們還有錢做慈濟,真加在(幸運)喔!做多做少不要緊,善根不要斷。」

有的會員看她如此辛勞按月去收功德款,主動提議不如改成半年或一年繳一次,省得老是麻煩她。

「我每個月和會員見面聊天,他們高興我也高興,而且我按月去收,他們一次繳的金額不會太多,也比較不那麼心疼啊!」為了延續會員的善心,蔡寶珠真是用心良苦。

今天做的事,明天成歷史

「我講話不成套啦!拉拉雜雜,感謝大家對我這麼好。到處有人叫我阿嬤、阿祖,別人叫得歡喜,我聽得也歡喜。可能是我的白頭髮很好認,大家認識我、疼惜我,事實上我沒做什麼,都是組長在帶動,我跟著大家一起做而已!」

也難怪很多人被蔡寶珠的精神毅力和謙虛感動,不過話說她這把年紀,本該享受清福,被奉為敬老尊賢的禮敬對象,可是直到現在,她仍不習慣走路時有人攙扶,甚至和慈濟人走在一起,大家爭相為她提包包,她還覺得難為情呢!

「在路上看到老人都上前幫忙了,更何況您是慈濟人的長輩,還讓您自己提東西,實在說不過去。如果您不讓別人扶您、幫您提東西,讓人家誤認為慈濟人不懂得敬重老人,那以後還有誰敢站在您旁邊啊?」

「哎,說得是喔!」蔡寶珠被陳錦花這麼一說,連連稱是,惹得大家大笑不已。

傍晚時分,蔡寶珠走出位於忠孝東路巷內的台北分會,準備轉搭兩班公車回家。迎面吹來了一陣涼風,稍微感冒的她,頂著低闇的鼻音,認真地說了一句:「上人曾說,今天做的事,就是明天的歷史。」

▲喜樂證言

不曾失去的愛

◎撰文/許明捷

連我都不敢相信自己能調適得這麼快,
參與志工,
才知道人生可以過得這麼快樂。
--王惠玲

「結婚後,我才知道什麼叫『幸福』。老公將我捧在手心,呵護得無微不至;雖然我們的緣只有十一年,但是他給我的愛,可能超過許多夫妻一輩子的總和,我應該要滿足了……」

剛剛還浸潤在歡樂氛圍中,剎那間,空氣彷彿凝結了。台下的聽眾輕拭著眼角的淚,台上的惠玲,依舊不疾不徐,平靜地述說這一年來的心路歷程:「不管你的老公對你好不好,至少他還在你身邊;要懂得珍惜,不要等到失去了,才發現擁有時的可貴……」

夢想中的三合院

土城,位於台南市的邊陲地帶,雖然為了鄭成功的登陸點和鹿耳門爭得面紅耳赤,但這裏的居民依舊保有傳統的樸實與熱忱。

出生在土城一個木工家庭的王惠玲,有兩個哥哥,她是家中的么女。一般家庭中,么女通常是全家人寵溺的對象,但是,惠

玲卻沒有這麼幸運。

惠玲的母親是典型的中國傳統婦女,「認命」是她對婦女角色的最大認知。從她懂事以來,就和媽媽包辦家中大大小小家事,縱使心中有疑問,但是媽媽灌輸她的觀念是:「生為女人就要認命。」

隨著年齡的增加,惠玲開始有受打壓的感覺,不平衡的心也慢慢滋長;因此,她開始編織著屬於自己的夢--

「從小我就很羨慕莊稼人那種與世無爭的生活,也喜愛三合院,它讓我有一種溫暖的感覺。我幻想有一天,可以在工作結束後,全家人聚在院子裏,陪孩子數星星、聽老人家說故事,一家人和樂融融。」未曾下過田的惠玲,每每路過綠油油的田疇,總忍不住佇立凝望田裏的人們……

「幸福」浮現眼前

高三那年,惠玲參加自強活動,認識了一些朋友,但畢業後就鮮少聯繫。有一天,那群朋友突然邀她參加野外踏青聯誼,就這樣,志憲進入惠玲的生活圈。

家中務農、兄弟姊妹多、住在三合院的大家庭……少女的夢境真實地浮現眼前,惠玲緊緊抓住美夢機緣,在民國八十年披上婚紗;感覺就像是灰姑娘步入白馬王子的國度。

「新婚那年除夕,我一個人張羅全家的年夜飯,雖然覺得好累,但大家庭的氣氛讓我有說不出的喜悅;結婚後偶爾下田幫忙,才知道種田是那麼辛苦。」惠玲笑了笑說:「在這個家庭裏,大家平起平坐,我有一種被尊重的感覺。」

彷彿又回到往日甜蜜的時光,惠玲眼眸中閃著光彩:「志憲把我呵護得無微不至,家裏收支都是他處理,大小事情都不用

我操心;甚至我懷孕了,什麼時候產檢都是他負責提醒和打理。志憲很細心,每年結婚紀念日、我的生日,都不忘送一張卡片給我。」

丈夫如此的呵護,並未讓惠玲忘記為人媳應有的本分,看到婆婆拿抹布,惠玲趕快接手;聽到婆婆開瓦斯的聲音,更趕快從房間衝出。但是,人總是有習性,「在我抱怨時,志憲就像我的善知識,他輕輕對我說:『覺得應該做的事才去做;做了應該做的事就不要認為是在付出。』聽志憲這麼說,我沒再抱怨過。」

孩子相繼出世,惠玲只單純地照顧小孩,奶粉、尿布是否足夠都不勞她操心,「在志憲往生後,我第一次自己去買日用品,回家後,看到那堆東西,忍不住放聲大哭。」強忍住眼眶裏打轉的淚珠,惠玲說:「那種強烈的失落感,幾乎令人崩潰。」

來不及說再見

是一個炎炎夏日的午后,在台南縣北門鄉的一處海灘上,幾個孩子在沙灘上興高采烈地追逐著海浪,大人則在不遠的地方聊天,享受徐徐海風的輕拂。

志憲夫婦坐在沙灘上,孩子則在水深不及膝的淺灘裏爬來爬去。「媽媽!媽媽!」突然耳中傳來兒子急切的呼叫聲,惠玲回頭一看,孩子兩隻手一直在拍著海水,口中不停地呼喚媽媽。

「莫非喝到海水了?」惠玲毫無戒心地走了過去,準備把孩子帶上沙灘。就在快接近孩子的時候,陡然一腳踩空,整個人跟著往下沉。在旁人的驚叫聲中,不會游泳的志憲顧不得自身安危,快速衝進海裏,在水下一手托著孩子,一手托著惠玲往前推,旁人拉起孩子和惠玲,欲再拉起志憲時,只見一片衣角在水面漂浮一下,旋即不見蹤影。

看著搜救人員帶來了潛水裝備,準備展開搜救行動,惠玲始終認為,志憲決不會離她而去。但時間一分一秒過去,搜救人員駕著竹筏在滿布蚵架的海面來回穿梭,惠玲開始緊張了,平時不會念佛的她,開始念起「南無阿彌陀佛」。

待月亮漸漸東升,搜救人員終於在海裡打撈到志憲,惠玲仍抱著最後一絲希望,哭求救難人員對志憲進行急救,但志憲終究還是與他摯愛的妻兒永別了。

為了不讓悲劇重演,惠玲的家人和相關單位分別在這個奪命海灘上製作了警示牌。但是,再多的警示標幟也挽回不了志憲的

生命,惠玲艱澀地一笑:「大概是我太幸福而遭到天妒吧!」

生命轉角處

志憲真的走了,平時以他為生活重心的惠玲頓失倚靠;就在悲慟無助的當下,惠玲想到了慈濟。

認識慈濟,是婚前在成衣廠工作時,會計千錦介紹她成為慈濟會員。當時只是單純繳交善款,婚後離開成衣廠便中斷了。

「或許是志憲想提醒我,往後的道路要走出希望!這時候,我竟然想到了慈濟!」惠玲自己打電話到本會求助,隨後經由台

南聯絡處聯繫上就近的徐環師姊,徐師姊立即動員志工為志憲助念。

恩愛夫妻驟然折翼,往往使另一半無法承受,甚至受不了打擊而走上了絕路。對此,惠玲頗不以為然。她認為,愛他,就是要繼續他未了的責任,不要讓往生者有所牽掛,不要讓親人傷痛加劇。因此,她要讓公婆安心,自己也要活得很堅強。

出殯那天,惠玲默默地對志憲說:「您放心地走,我會努力把孩子帶好,會盡我的力量孝養公婆;您常說人生在世要做一些對社會有意義的事,我會聽您的話,去慈濟當志工。」

釋放錐心之痛

「志憲常對我說,要去體驗真正的人生,要確認在人生的道路上發揮功能。我深切了解志憲對我的愛,我知道他決不希望看到我倒下。」

惠玲說,志憲走了,才真正體會到上人說的「把握當下」,誰也無法預料下一刻會發生什麼事情。

因此,她開始在佳里地區慈濟師姊的帶動下,參與義賣、榮家關懷等活動,也加入了志

願捐髓者行列;「唯有親身走過生離死別的人,才能深切體會出那錐心之痛。」惠玲說。

接著,惠玲又報名參加台南區寫作班。大林醫院啟業時,寫作班的成員參與採訪工作,惠玲站在遠遠的地方看著上人,猶如離家多年的遊子乍見慈母,孺慕之情讓矜持的心瞬間崩潰,哭成了淚人兒。

惠玲說:「在我人生最低潮的時候,是慈濟的師兄師姊給我適時的鼓勵;當心情煩悶時,上人的法語是我最大的支柱。也是這天見到了上人,大哭一場後,才真正放下了傷痛。」

去年,惠玲投入兒童精進班班媽媽的行列,帶別人的孩子,也學習怎麼帶自己的孩子。惠玲用靜思語來教導孩子,也常以慈濟人慈悲喜捨的故事作為母子談話的題材。

象神颱風來襲,孩子竟在爸爸靈前說:「爸爸,颱風來了,您要請釋迦牟尼佛保佑九二一災民,不要被颱風傷害。」惠玲的嘴角湧出安慰的笑容。

「有時,連我自己都不敢相信我能調適得這麼快,一直到參加兒童精進班,才知道原來我還可以做這些事情,也才知道我的人生可以過得這麼快樂。」惠玲說,進到慈濟,不僅讓她快速走出傷痛,也對自己建立信心。

感恩曾經擁有

「進到慈濟後,我學會了感恩,尤其感恩我的婆婆,把志憲教導得這麼好,給了我一段美好的人生,雖然形式上是那麼短暫,但對我來說已是永恆了。」惠玲說,志憲是一個很孝順的兒子,她會承續志憲的責任,盡心孝養公婆,不讓志憲在天之靈有所罣礙。

「以前,我總認為我是在被打壓的環境中長大,現在我才發現,其實父母、哥哥都蠻疼我的,只是他們不善於表達而已。」惠玲有點不好意思地說,志憲往生後,娘家父母、兄嫂的關懷,讓她打開了心中的那一道牆。

儘管從小對家人的敬畏,讓她仍不知該如何表達對他們的愛;至少現在惠玲知道,家人一直都是關心她的,只是和她一樣,將愛蘊藏在心底而已。

「如果,曾經擁有的是那麼的珍貴,當他化為無形之後,仍然會讓你那麼珍惜,仍然會支持著你往前走,那麼,為何一定要執著於有形而自礙腳步呢!」惠玲淡淡的語調中透露出堅毅,因為她相信,往後的路,化為無形的志憲仍會伴著她平穩地往前走,直到永遠。

▲大愛劇場外

詠…真情回味

◎撰文/歐君萍

面對艱困生活的勇敢,
對待動物的感恩之情,
病魔纏身還樂觀助人……
三月份大愛電視台「大愛劇場」將
與您一起回味月珠阿嬤的真情人生。

一九九九年,八十七歲的月珠阿嬤,住進花蓮慈濟醫院的心蓮病房,特別受到醫師和護士的喜愛,不僅因為她開朗的個性,不把罹患大腸癌末期的痛苦顯露出來;更因為她的樂於助人,時時不忘去安慰其他病友。

月珠阿嬤躺在病床上常囈語呼喚著「阿貴」,經大家詢問,才知道原來阿貴是一頭母豬;而阿嬤一生不平凡的故事,也是從阿貴才慢慢地被發現……

故事從一頭母豬說起

故事開始於一九三三年。三0年代的桃園市鎮,林家是赫赫有名的世家,田產無數,在現今的桃園大廟口擁有相連的兩排兩層樓店鋪。月珠是林家的獨生女,上有三個哥哥,從小就被捧在掌心中呵護著,但月珠並沒有因眾人的疼愛而顯得嬌生慣養,反而出落得聰慧伶俐,對人也謙恭有禮。

「三哥,我覺得人人都應該生而平等,可是這個社會卻有那麼多不公平!」

從小就受日本教育的月珠,新竹女中畢業後便背著家人偷偷地出外找工作。

由於在唱片公司服務的關係,她認識了蔡德音,兩人進一步相知相戀,甚至不顧家人反對,私奔到台南結婚。

「月珠阿嬤的擇善固執,其實跟我的個性蠻吻合的,所以看了劇本後,便愛上了這個角色。」飾演年輕月珠的舞台劇演員洪瑞襄說:「這是我第一次演電視連續劇,希望我在劇中的表現,能讓大家看到月珠阿嬤面對生命所散發的光與熱。」

「在月珠阿嬤那個時代,養豬種菜過生活本來就是很平常的事。我們真的很難想像,她還能對一頭豬--阿貴,有如此深刻的感恩之情,所以我們很想去探索阿嬤的人生態度有什麼值得我們學習之處。」大愛電視台委製二部經理侯旨玲指出拍這部戲的構想。

「故事是從阿嬤口中一直念念不忘的『阿貴』開始的,跟動物演戲本來就不太容易,而且我是個有潔癖的人,進豬圈演戲真的非常難為我。可是月珠阿嬤竟然把阿貴當成家人一般,老實說要完全表現出月珠那種細膩的情感,真的很不容易!」洪瑞襄想起當初和動物演戲的片段,嘴角流露著笑意說:「還好,借來的那兩隻豬的脾氣都很好,原本導演以為很難拍的幾組戲,也都一次OK!」

台語版「人間四月天」

為了配合整部戲的時代背景,「詠」的劇組找遍了整個台灣,才在文化古都台南找到符合劇中年代背景的三合院建築,作為林家的大宅古厝。

「從劇本的撰寫、場景的找尋,到完成整部戲的拍攝,我們整整花了兩年的時間,包括化妝和造型也都相當考究,甚至連配樂都特別請老師重新編曲錄製。」製作人陳慧玲提及所有工作人員對這

部戲的用心。

「大愛劇場的故事,都是真人實事,在月珠這個角色的選擇上,我考慮了很多人選,最後挑中洪瑞襄來詮釋,主要是因為她的模樣清新自然。」陳慧玲說。導演羅長安也表示:「大部分一線演員的演戲模式都已經固定,給觀眾的感覺就是『演戲』,所以我想讓觀眾從這些新面孔演員平實自然的演技中,體驗真實的人生。」

「這部戲拍了相當長的時間,我從十九歲要演到五十幾歲,不僅要當七個孩子的媽媽,還要學很多手工藝;演完這齣戲,我才真正體會出何謂『平凡中見偉大』。」洪瑞襄說,沒想到第一次演電視劇就能有那麼大的成長和收穫。

「很多人說尹昭德在『夜奔』這部電影中的表現很好,但是我覺得他在『詠』這齣戲裏頭的很多內心戲,才真正讓演技充分發揮出來。」陳慧玲對男主角尹昭德的演技收放拿捏相當稱許。

「其實這齣戲算是我演第一部集數較多的連續劇,對我而言,也算是演技大考驗,因為我飾演的蔡德音並不是一個將情緒形於色的人,很多場戲我和女主角都沒有台詞,但我們卻必須要帶領觀眾進入我們的內心世界,感受我們情緒的澎湃起伏。」學戲劇出身的尹昭德說。

「蔡德音的文采不僅讓月珠著迷,也讓戲外的我著迷。當初要接演蔡德音這個角色時,考慮了很久,因為在戲裏必須說閩南語,而且導演要求收現場音,所以我不只到圖書館把那個年代所有的歷史重新做了整理,同時為了將台詞講得更溜,我還特別請女主角和導演幫我正音呢!」尹昭德表示,這齣戲的文學性就像台語版的「人間四月天」,需要觀眾細細品味。

▲淨土人間

彎腰堆「金山」

◎撰文/施慧凌 攝影/蔡長富

古代有愚公移山,
現代有一群大智若愚的人在堆「金山」,
或許有人笑他們傻,但其中的大智慧,
卻是要親身彎腰才能領略。

早上七點不到,回收場內鐵皮搭建的休息站,已擺滿大家從家裏帶來的點心,不管是紅豆湯、炒米粉,還是晨光中剛從牧場擠來的牛奶,都讓大家做起環保更有活力;而站內所有擺設,也都是環保志工發揮惜物精神從各地回收來的。

每月第一個週休二日,是嘉義中埔鄉慈濟資源回收場最熱鬧的環保日,偌大的回收場,不僅是鄉內十八個村里、一百三十三處資源回收站的總集合場,更是所有

環保志工的精神堡壘。

嘉義地區環保組長萬菊紅說:「這裏不僅是回收場,還是體力補給站,讓大家吃飽了再上路。」大夥兒正準備出發之際,卻飄來陣陣菜香,原來蔡素琴師姊已經在為大家準備午餐了。

家中開瓦斯行的蔡素琴,每到環保日總會放下工作,自掏腰包準備將近百人的豐富午餐。環保志工們笑著說:「這個辦外燴的大廚,不僅出錢出力,連煮菜的瓦斯都自己出哩!」

回收場旁的大樹下,幾位阿公阿嬤正為不同顏色的玻璃瓶分類。阿公說:「以前大家閒閒沒事就在廟口下棋,現在做環保不但可以活動筋骨,講話也變得有衛生兼有知識哩!」

羨(原字下為"木欠")仔林姊妹花

中埔鄉的資源回收是怎麼開始的?當我好奇地拋出這個問題,大家都說是從沈富美。

民國八十三年,慈濟委員沈富美聽完證嚴上人演講後,也想「用鼓掌的手,做有意義的事」;於是,邀請了幾位志同道合的師兄姊,從附近的社區、學校開始帶動。一行人還曾浩浩蕩蕩開了兩小時的車到阿里山,只為了有十五分鐘的時間,可以在里民大會中宣導環保。

然而惜福惜物的觀念容易懂,實際執行起來卻不是那麼容易。住在中埔鄉 仔林的七十歲劉菜蕊,回憶起自己剛做環保時的模樣,就直摀著嘴笑。

「富美師姊來跟我說要做環保,我想,這既是好事那就做囉!結果一開始做,就『彎不下腰』,因為怕人家笑我是在撿垃圾,做兩三次就不敢做啦!後來看到大家都做得那麼歡喜,我也透早出門,乘人少的時候『偷做』。做久了,不僅『彎得下腰』,身體也更硬朗了。」

住在隔著兩條街的七十六歲王樹蘭,看到劉菜蕊做得開心,也跟著加入,於是「 仔林姊妹花」一人推一車地在村裏回收資源。

剛開始,有鄰居來勸阻說,「撿垃圾」會傳染疾病,到時候可會害了全村。阿嬤們卻很智慧地說:「垃圾堆著滋生蚊蠅才會傳染疾病,撿垃圾可以變黃金,還可以做愛心,回收五十公斤的廢紙再生,就可以減少一棵樹被砍呢!」

雖然阿嬤不見得可以完整說出環保的大道理,但認真的表情,讓人看到她們的努力--在人世間,種植一片茂盛森林。「以前叫我們不要撿的人,現在也都一起做了耶!」

一群路過的小朋友,看見兩位阿嬤便雙手合十說:「阿彌陀佛。」

八隻小小的手搶著幫阿嬤將大堆的紙板往推車上搬,「阿嬤每天都來我們家回收喔!」問他們怕不怕髒?「不會啊!回家洗乾淨就好,阿嬤說:『身體可以髒,心不能髒,做什麼事都要用心,如果心髒了就會做壞事。』」

一幫就幫了三年

不讓「仔林姊妹花」專美於前,中埔鄉樹頭埔也有一對「四輪的」兄弟檔。七十一歲的何信標和小他三歲的弟弟何信輝,不僅一起生活、耕田,連做環保也是一起。

「兩個人逗陣做才夠力,卡大項的東西才搬得動,這台『四輪的』是我們特別去訂作的,還沒有人有這麼大台的推車呢!」看著堆滿回收資源的農用倉庫,阿公說:「回收量本來還更多,但最近歹年冬,村裏很多人也『撿回收』補貼家用,不過剩下

較零碎的還是會送來給我們,其實大家都有心做好事啦!」

兩位阿公相伴了六十八個年頭,問他們一起做環保幾年了?他們相視而笑:「忘了啦!上人不是說:『做就對了!』做了就沒空想別的事,像我們現在都沒煩惱了。」

住在中庄村六十一歲的鄧羅笑,三年前從電視上看到慈濟在各地賑災的消息,又看到中埔鄉那麼多人投入環保,也開始發心投入。

由於個性內向,剛開始鄧羅笑是乘著每天晨間運動撿撿路邊可回收資源。住在同條街的何能汶看見她費力地扛著大紙板,立刻扯著大嗓門說:「我來幫妳!我來幫妳!」於是,身強力壯的何伯伯負責推手推車,鄧媽媽負責分類、綑綁,這「我來撿、妳來綁」一幫就幫了三年。

退伍軍人何伯伯中氣十足地談起剛做環保時,其熱心助人的動機差點被冷言冷語澆熄。原來是有人看到他不論是否會弄髒身體,皆俯身「搶救」丟棄於垃圾桶的回收資源,竟朝他吐口水說:「這種錢也要賺!」

也許是革命軍人的毅力讓他堅持下去,唯一令他擔心的是幫他洗衣服的妻子會太辛苦。「沒關係,你儘管安心去搞慈濟!」何伯母學著何伯伯的外省口音,逗得大家哈哈大笑。

每晚乘著社區商店打烊前,何伯伯總會再一次拜訪店家,「颳風下雨我都去,因為大家會把東西整理好放在門口,如果我沒去,環境會搞得髒兮兮的,而且有的商店小姐拿不動大垃圾,要靠我的推車推去丟,大家相互幫忙嘛!」

最甜蜜的負擔

中埔鄉一百三十三個資源回收站,大多是上了年紀的阿公阿嬤在負責,然後再由其他志工用大卡車載到回收場。由於回收量大,常常裝載不到兩三站,就塞滿一卡車,因此環保志工綑綁、堆疊的功夫格外重要。

被大家暱稱「十六歲」的李志成,高高壯壯的渾圓身材,搬起一袋袋回收物可是輕而易舉;而身手俐落的嘉義環保組副組長

葉明煌,則站在大卡車上技巧地以最小空間容納最多資源,再藉助李志成的體重,拉緊繩索仔細綑綁。

這組人人稱讚的最佳搭檔,每次一起出任務,總被大家說是「小叮噹背無敵鐵金剛」,看來這由大家心意凝聚而成的重量,也是小叮噹「最甜蜜的負擔」吧!

如今,中埔鄉慈濟資源回收場每個月平均有一百公噸的回收量,而中埔鄉鄉公所也因受到慈濟推動環保的影響,於民國八十七年開始推行垃圾不落地、資源回收。「環保是今天不做、明天就會後悔的事。慈濟點亮了中埔鄉環保的觀念,我們有責任讓它繼續發光發熱!」

中埔鄉清潔隊隊長湯宏智表示,隊裏三十二位清潔隊員除了將垃圾車支援慈濟環保工作使用,也在沒有慈濟資源回收站的地區設置資源回收桶;而慈濟環保志工更在鄉公所舉辦的二十二場社區環保宣導會中強力支援,不管是辦茶會、分享心得,或是粉墨登場演環保劇,都當作自己的事來做。

古代有愚公移山,現代中埔鄉有一群大智若愚的人在堆「金山」,或許還是有人笑他們傻,但其中的大智慧,卻是要彎腰親身去做才能領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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