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施醫經驗--訪美國慈濟義診中心醫師

◎撰文/楊倩蓉

四年來,美國慈濟義診中心的醫師們除了固定值班門診外,
也利用週末假日在加州及墨西哥等地為僧侶及不同族裔的貧民巡迴義診。
家醫科醫師許明彰、牙醫師林福田、中醫師王思宏在義診中心成立之初,
即加入服務行列;投入義診,對這群在當地開業已有數十年資歷的醫師來說,
無須考慮金錢與利益的衝突,而能善用自己的專業醫術去照護病人,
感覺是很不一樣的!

許明彰
選擇靠近

想起赴美前的一段實習經歷,許明彰至今猶難忘懷--

「那是個除夕夜,一對父母帶來發高燒的病危小孩,我用盡各種方法搶救,並請護士快求助主治醫師,卻沒人過來。我眼睜睜看著小孩去世,那一刻,正好是午夜十二點整,醫院外過年的鞭炮聲熱鬧地響了起來,每個人都高高興興的,病房內這對父母卻守著孩子的屍體在痛哭……我當時覺得在台灣當醫師沒意思,所以就來美國了。」

在美取得醫師執照、開業已十六年的許明彰,深深感覺到社會的進化、醫療科技的日新月異,也造成了醫師與病人的關係,愈來愈疏離。

曾有一個病人,因為腳疼掛骨科,骨科醫生用X光檢查不出病因;改掛神經科,儀器檢查也正常;又去血管科照血管攝影,花了美金五千元,腳還是疼。當這個病人踏入他的門診,他摸摸病人的小腿,診斷是小腿肌肉疼痛時,病人的女兒恍然大悟地表示,之前看了五、六個醫師,卻沒有一個醫師做觸診。

談起在美行醫的經驗,許明彰表示,由於教育水準普遍較高,民眾大多具有醫藥常識,甚至看病時還會去查醫師是否取得合法的資格;對於醫師的指示,病人也會詳細了解原因後,才配合著去做,不像台灣的病人,較少主動詢問。

美國民眾一旦信任一位醫師後,就很少會再換醫師,並持相當配合的態度,許明彰就有不少一家三代都是他的病人,有病人還曾問他:「我來看病已經十五、六年了,你怎麼都沒有變老?」

對於義診,許明彰認為在意義和感受上確實不同,畢竟義診沒有利益衝突,醫師都是義務的,而病人的感激和信賴也表現得很直接。切身的義診經驗,讓他覺得懷著愉快的心情,心裡只單純地想著病人的需要,做起來格外有意義。

看到許多窮困的人一輩子都沒有接受過醫療檢查,許明彰覺得世界上還有更多需要幫助的人,他打算退休後以服務貧病為職志。

想起赴美前的一段實習經歷,許明彰至今猶難忘懷--

「那是個除夕夜,一對父母帶來發高燒的病危小孩,我用盡各種方法搶救,並請護士快求助主治醫師,卻沒人過來。我眼睜睜看著小孩去世,那一刻,正好是午夜十二點整,醫院外過年的鞭炮聲熱鬧地響了起來,每個人都高高興興的,病房內這對父母卻守著孩子的屍體在痛哭……我當時覺得在台灣當醫師沒意思,所以就來美國了。」

在美取得醫師執照、開業已十六年的許明彰,深深感覺到社會的進化、醫療科技的日新月異,也造成了醫師與病人的關係,愈來愈疏離。

曾有一個病人,因為腳疼掛骨科,骨科醫生用X光檢查不出病因;改掛神經科,儀器檢查也正常;又去血管科照血管攝影,花了美金五千元,腳還是疼。當這個病人踏入他的門診,他摸摸病人的小腿,診斷是小腿肌肉疼痛時,病人的女兒恍然大悟地表示,之前看了五、六個醫師,卻沒有一個醫師做觸診。

談起在美行醫的經驗,許明彰表示,由於教育水準普遍較高,民眾大多具有醫藥常識,甚至看病時還會去查醫師是否取得合法的資格;對於醫師的指示,病人也會詳細了解原因後,才配合著去做,不像台灣的病人,較少主動詢問。

美國民眾一旦信任一位醫師後,就很少會再換醫師,並持相當配合的態度,許明彰就有不少一家三代都是他的病人,有病人還曾問他:「我來看病已經十五、六年了,你怎麼都沒有變老?」

對於義診,許明彰認為在意義和感受上確實不同,畢竟義診沒有利益衝突,醫師都是義務的,而病人的感激和信賴也表現得很直接。切身的義診經驗,讓他覺得懷著愉快的心情,心裡只單純地想著病人的需要,做起來格外有意義。

看到許多窮困的人一輩子都沒有接受過醫療檢查,許明彰覺得世界上還有更多需要幫助的人,他打算退休後以服務貧病為職志。

林福田
每顆牙都是一個生命

「我把病患的每一顆牙都當作是一個寶貴的生命,不到最後關頭,決不輕言拔牙。」牙醫林福田的看牙三部曲,一是說明給病人聽,二是示範給病人看,最後才是幫病人治療。

林福田認為溝通是最重要的,他從不將病人視作什麼都不懂,而不作任何說明;若遇有兩種以上不同的療法,他還會分別舉出優缺點,讓病人選擇,當病人無法選擇時,才幫他選擇並詳盡說明原因。

林福田一天大概看六到十位病人。有一次,他岳父從台灣去探訪,知道這樣的數字後,直呼怎麼可能?因為據他岳父所知,在台灣有些牙醫診所一天就要看四、五十位病人。

這個數字讓他很感慨,因為他覺得看病的同時,也是給病人健康再教育的機會,如果醫師忙著多看幾位病人、多賺些錢,錯失了教育病人的機會,可能就會造成有些病人一輩子都不知道正確的刷牙方式。

以補牙來說,有的醫師在為病人補牙前,就讓他跑了四、五次,第一次將牙齒磨好後塞上填充物,然後告訴病人要消毒幾次才能補,所收的費用當然也是累計的,「這是相當不負責任的做法!」林福田慨然表示,既然是補同一顆牙,不管事前做多少準備工作,應該還是要收取單一費用。

中國人常說:「久病成良醫。」其實,這只是一知半解的個人認知,依林福田的看牙經驗,一位患了牙周病的美國人,請他三個月後再回來洗牙,他一定會按時複診,如果換了中國人,通常是出了大狀況,才會再回來,結果反而是小病變大病。

因為把每顆牙齒都當做一個小生命來珍惜,即使是參與義診,林福田對於一些沒有必要拔掉的牙,即使暫時無法做牙套,他也寧願做根管治療,把牙齒保留下來。

而就像其他義診的醫師一般,林福田也是自掏腰包付機票、食宿等出診費用,把省下來的經費留做其他醫療規畫使用;但是,他還是很喜歡義診,「因為能夠看到許多人在歡喜的付出。」

王思宏
儲蓄愛的存款

有一次在義診中心看病,病人忽然哭了起來,王思宏問他是治療時感到痛苦嗎?病人告訴他:「我今天遇到活佛了,您的心充滿了愛。」以前不愉快的醫療經驗,讓這位病人對醫師產生畏懼心理,王思宏細心聆聽他的病情,加上和藹可親的態度,才讓他感動地哭。

「醫師與病人之間要有愛的存款。」病人來看診時,王思宏一定會先給病人一個親切的笑臉、溫暖的接觸,再安慰病人的心靈,然後做治療;這樣彼此都很歡喜,也互有感恩的心。

人在生病的時候,心靈不但脆弱,而且特別敏感,醫師的任何一個動作、手勢,病人都會感受特別深刻,所以一定要懷著誠懇的心來看病,有時候輕輕一句撫慰的話都能讓病人的病情減輕許多。

尤其是義診的病人,他會特別小心,格外親切,因為他們可能覺得自己是來接受救濟而感到自卑,所以更應避免持施捨的態度或優越感,以免對病人造成傷害。

對於醫療糾紛,王思宏認為不論誰對誰錯,預防最重要。醫師診療時的言談與態度,不要讓病人有錯覺或過分的期待,比方說還沒弄清病情就先打包票等不負責的承諾;遇到年輕女病人,最好一旁有醫護人員或病人家屬在場,一來避免誤會,二來家屬也可以關心病人的病情。

同時,醫師要有對病人解釋病情的習慣,並提醒其應注意事項;如病人發生危險是因醫師未善盡告知責任,在美國,病人有權利告醫師過失殺人。當然,如果醫師與病人之間能夠建立良好的溝通關係,很多不必要的誤會就不會產生了。

王思宏覺得當一名醫師比別人占了很多便宜,因為「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醫師只要把病人的病治好,就是功德一件了。不是嗎?」

有一次在義診中心看病,病人忽然哭了起來,王思宏問他是治療時感到痛苦嗎?病人告訴他:「我今天遇到活佛了,您的心充滿了愛。」以前不愉快的醫療經驗,讓這位病人對醫師產生畏懼心理,王思宏細心聆聽他的病情,加上和藹可親的態度,才讓他感動地哭。

「醫師與病人之間要有愛的存款。」病人來看診時,王思宏一定會先給病人一個親切的笑臉、溫暖的接觸,再安慰病人的心靈,然後做治療;這樣彼此都很歡喜,也互有感恩的心。

人在生病的時候,心靈不但脆弱,而且特別敏感,醫師的任何一個動作、手勢,病人都會感受特別深刻,所以一定要懷著誠懇的心來看病,有時候輕輕一句撫慰的話都能讓病人的病情減輕許多。

尤其是義診的病人,他會特別小心,格外親切,因為他們可能覺得自己是來接受救濟而感到自卑,所以更應避免持施捨的態度或優越感,以免對病人造成傷害。

對於醫療糾紛,王思宏認為不論誰對誰錯,預防最重要。醫師診療時的言談與態度,不要讓病人有錯覺或過分的期待,比方說還沒弄清病情就先打包票等不負責的承諾;遇到年輕女病人,最好一旁有醫護人員或病人家屬在場,一來避免誤會,二來家屬也可以關心病人的病情。

同時,醫師要有對病人解釋病情的習慣,並提醒其應注意事項;如病人發生危險是因醫師未善盡告知責任,在美國,病人有權利告醫師過失殺人。當然,如果醫師與病人之間能夠建立良好的溝通關係,很多不必要的誤會就不會產生了。

王思宏覺得當一名醫師比別人占了很多便宜,因為「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醫師只要把病人的病治好,就是功德一件了。不是嗎?」




▲專題報導

醫術、醫德各佔一百--張世忠談醫學教育

◎撰文/葉文鶯

「醫德」通常被用來指醫師對待病人的態度,然而
慈濟醫學院醫學系主任張世忠認為,「醫德」不只是醫師的內在涵養,
應當是「專業醫療技術」加上「視病猶親的態度」。
在為「醫德」提供更廣義解釋的同時,他強調:
「醫術、醫德加起來並不是一百分,而是要各佔一百分!」

談到醫德,我們直覺想到的是一位對待病人態度和藹的醫師。然而,慈濟醫學院醫學系主任張世忠,在為「醫德」下定義時,提出更廣義的見解,他表示,「醫德不光是指醫師的內在涵養,而是專業醫療技術加上視病猶親的態度」。

「醫術、醫德各佔百分」的觀念,正好也反映出慈濟醫學院主張科學與人文並重的教育方針。張世忠認為,除了專業知識的培養,更重要的是啟發學生的善念,「一個具有善心善念的人,日後不管擔任什麼職務,必然都能善盡責任。」具有善心且善盡職責的醫師,自然也是張世忠眼中具有「醫德」的良醫。

紮實專業基礎

醫師的養成首重醫學教育,自許為培育良醫搖籃的慈濟醫學院如何擬定造就良醫的教育方針呢?八十六學年度新生迎新宿營中,張世忠為初進醫學之門的學生解答了這方面的疑惑。

例如:慈濟醫學院設校在東部,師資來源是否因而受限?若師資來源有限,是否影響醫學專業技術的學習?

張世忠說,根據教育部規定,醫學系學生必須修滿二百五十二個學分才能畢業,慈濟醫學院訂的標準是二百八十二個學分,比其他醫學院超出許多,可見醫學專業的訓練相當紮實;至於師資方面,校方除了延聘國、內外優秀的教授講學,更亟力開發與西部、北部大學的遠距教學合作,豐富師資來源。

此外,教育部大力推廣通識教育,目的在增進學生人文素養,慈濟醫學院學生畢業前必須修滿三十五個通識課程學分,其中十三個核心課程包括:慈濟人文、理則與修辭、社會服務、電腦應用、環保倫理、英文作文、健康體適能與應用,含括哲學

、美學、文學、體育、社會教育、宗教精神領域,主要就是在塑造慈濟醫學生的風格。

張世忠表示,國外許多名校都是宗教團體創辦,人文基礎深厚;而慈濟的人文特色,也希望藉由課程設計讓學生體會一二。不過,慈濟雖為佛教團體,但「慈濟醫學院對學生只講人文精神並不傳教,其宗教色彩只表現在社團活動中,例如慈濟大專青年聯誼會、佛學社團等。」。

涵養人文氣質

「一位醫師平常穿上白袍的時間是八小時,其他十六個小時則是一個『人』,因此他所學習的範圍不應該只有醫學,還包括其他生活知能、應對進退之道、音樂及藝術鑑賞力、運動等等,我很鼓勵學生多培養第二、第三專長,發展多樣化的興趣,讓生命更豐富。」

張世忠說,徒具醫術只能看病,兼具善心若無法藉由言語動作真正表達出對病人的關懷,讓病人獲致最佳療效,那麼專業與善心仍有不足之處。他認為醫學教育中的人文素養,便是要達到學生在知識、人格、身心、社會全面性發展的目的。

「醫師的養成在醫療技術方面往往到了某個階段,便達到一定的水平,這時候存在於同行之間的最大不同,便在於人文涵養。」張世忠相信日後慈濟醫學院畢業的學生也能在這個部分表現出慈濟醫學教育的特色,每位學生在平凡之中展現自己的不平凡,他們對於人的了解、社會脈動的體察等等,將會是學生時代所受人文教育薰陶的結果。

協助確立目標

回溯學醫、行醫的過程,張世忠表示,自其曾叔公行醫開始,家族始終未離醫藥界,到他本人已經是第四代醫師,可謂家學淵源;再者,張世忠自小耳濡目染祖父行醫風範,祖父親切對待病患、視救人為本分,無有貧富貴賤之分的影像,深深留在他的腦海,所以很早就有了「模範」。

相較之下,現代人「克紹箕裘」的觀念淡泊,學生往往是遵照家長期望,又或者成績優秀、考慮未來出路等因素而選擇就讀醫科。在此情況下,我

們不得不問:缺乏意願的醫學生如何成為良醫?醫學生的模範在哪裡?

據張世忠了解,真正一開始便抱定志願就讀醫學系的學生約佔半數,餘則或考慮日後事業成就、或應父母期許,甚或受社會價值觀所影響;所以,教授若能與學生多接觸、多談,引導他們思索己長或不足,學生們才能儘早確立目標,在適當的領域裡做最好的發揮。

學生們固然不一定能像張世忠一樣在家族長輩中找到模範,但是向來強調「身教重於言教」的他認為,優良的教授群可作為醫學生的典範之一。

醫德之議

身為醫「生」,不可避免地常與病人共同處在性命交關時刻,病人將生命託付給醫師,期待必然得「生」免「死」;但是醫師不是全能的神,一旦病人病情不得好轉或甚至喪命,便有遭人怪罪不具「醫德」的情形發生。

對此,張世忠的看法是,存在於醫師與病家之間的醫療糾紛眾說紛云,即使是醫療設備完善、醫護人力充足的大醫院,仍不可避免。

一般來說,病情嚴重到一般開業診所無法處置的病例,通常病況危急,加上中途運送所造成的其他延誤,委實不能將結果單單歸咎一方,所以目前對於醫療糾紛的處理便由醫界、法界等人士所成立的「醫療糾紛仲裁委員會」提供裁量標準。

有一點值得注意的是,就張世忠所知,在部分的醫療糾紛中,家屬對醫師的不滿,是發生在醫師進行緊急處置時,不經意在言語、態度上對心急如焚的家屬造成傷害,若再加上治療情況不盡理想,則容易遭人詬病,特別是急診室的醫護人員。而這也回應了他所強調的:良好的專業技術和善心之外,還必須具備對人的了解和對待能力。

良醫,是病人的貴人

◎撰文/葉文鶯

有天,在慈濟醫院泌尿科門診室前與病人吳小姐聊起--她最近無故發燒,前後找不出病因,經人介紹特地來掛張世忠醫師的門診。非常注重保健養生、很少看病的她,對身體狀況向來敏感--感覺這次並非普通感冒而已。

之前看過的醫師已經為她做過抽血、驗尿、超音波掃瞄,但無任何發現,因此在向張世忠講述身體狀況與病情時,便格外仔細,她很感謝張世忠耐心地聽完她的話,並重行檢查,才發現一處膿瘍。

找到病灶,吳小姐安了心,接下來張世忠為她解說療程,「初期須連續服用六星期的藥物,若膿瘍不去再插管抽取。」醫師的說明,讓吳小姐不只是被動地配合服藥,且有參與療程的被尊重感,更加強與醫師合作的信心。

「若醫師沒有再詳細檢查,仍是開感冒藥給我,我回去一定又是隨手一擺。」吳小姐說,她一位同事的先生幾年前未接受任何檢查,醫師便根據病人所說的症狀診斷開藥,病人服藥多年未見改善,某日倒地不起被送至大醫院,已是肺癌末期。

「遇到像張醫師這樣的醫師,你會感覺那就像是遇到你生命中的貴人!」兩相對照之下,吳小姐如釋重負地笑說。



▲娑婆法音

一世真情

◎撰文╱翁瑜敏

從懸崖落下的那一刻起,阿雄沒再站起來過。
遺憾,成為阿雄與阿玲生命中的必然。
在與生命搏鬥的歷程中,
這對夫妻淬煉出世間罕有的真情。

碩茂的高麗菜在山坡上鋪成一片青翠,阿玲彎身採摘一棵棵心血結晶,汗珠自臉頰流了下來;阿雄坐在搬運車上,憐惜地看著妻子忙碌的身影,雖因下半身癱瘓無法親自動手,但他隨時提醒的話語及體貼的摯愛眼神,使阿玲不時笑開了眼。

將一籃籃的高麗菜堆放在搬運車上,阿玲飽經日曬的通紅臉龐透著一股滿足的光采。待阿玲坐穩後,阿雄緩緩發動搬運車的引擎,熟練地將滿車的青翠載往回家的蜿蜒山路。

八年前,從懸崖摔下的那一刻起,阿雄沒再站起來過。遺憾,霸佔了這對年輕夫婦的生命,但與遺憾搏鬥的歷程中,卻使他倆意外覓得了

澹然山中歲月

民國七十七年,阿雄的父親到阿玲家提親。那年,阿雄剛入伍不久,阿玲十六歲。

阿玲國小畢業後即到平地的工廠做女工,因村子裡不斷有人來提親,她又回到了自小生長的部落。提親的人不少,但因害怕另一半與父親一樣會酗酒,她回絕了好多樁婚事,直到阿雄的父親來提親才答應。兩人雖未見過面,但阿雄不抽菸、不喝酒的堅持在村子裡是出了名的,她心目中的理想人選終於出現了。

生長在同一個村落,阿雄對阿玲有一些印象,卻不了解。成親前,他倆首次見面,阿玲的羞澀散發著少女的恬靜,令阿雄油然生起不忍,輕聲問道:

「嫁給我會很辛苦,你不怕?」

「再怎麼辛苦,我還是要嫁給你!」

阿玲的篤定令阿雄頗為詫異,除了點點頭外,不知怎麼接話。他實在不了解阿玲的心思,心想,家裡二老反正需要人照顧,就娶了她吧!

阿雄完婚後又回部隊服役,阿玲在家侍候二老,日子如她所願,安穩

而平順地過著。

兩年後,阿雄退伍了。山上的年輕人多半到平地找尋更多就業機會,阿雄雖覺得山上生活較平地苦,但從小與山為伍的他一直以為山才是生活的依歸;此外父母年歲已大,母親的身體也不好,阿雄自然而然選擇回到山上接手開墾果園,挑起家裡的重擔。

幸福跌落谷底

夕照的昏黃從雲縫瀉了下來,自山陰畫出秀麗的層巒疊峰,勻柔地呈現出雪山山脈西側的輪廓來。山嵐揉進這暮色,將山道樹影籠罩在一片矇矓之中,一切是那麼地靜謐。

阿雄砍完竹子,看看天色還早,心想,蘭花時價高,或許可以碰碰運氣,添些家用!於是約了友人到懸崖邊採摘野蘭。

仗著熟練的技巧及年輕的體力,二十四歲的阿雄與友人大膽地走在陡峭的稜線上採摘野蘭。突然,阿雄矯健的步伐一個踉蹌,剎那間頁片岩堆疊的懸崖石塊齊飛。

「啊!」尖叫聲劃破滿山的寧靜,友人還來不及反應,阿雄魁梧的身軀已橫躺在懸崖下。

小木屋裡,阿玲幸福的、無意識的、滿足的哄著七個月大的女兒。友人莽撞地闖了進來,驚魂未定地道:「他……他摔下去了!」

慌了手腳的阿玲將孩子托給婆婆,跟著男子飛奔至出事地點。阿雄蒼青的臉色浸在血泊中,阿玲見狀,忍不住伏在他身上哭喊了起來。

從山上到平地,原該兩個多小時的路程,因親人的心焦如焚,車子在顛簸的山路飛馳,一個小時後,阿雄已躺在醫院的急診室了。

面對昏迷的阿雄,阿玲恍惚中帶著不安。結婚三年,她與阿雄朝夕相處的日子僅一年,往後的生活,她實在不敢想。

甘心陪他一生

大難不死的阿雄因脊椎損傷而下半身癱瘓,終生將套著輪椅的枷鎖,他不甘心卻莫可奈何,原本的積極樂

觀萎頓了,寂寞不時襲上心頭:「你們不會了解。我的苦,只有我自己知道。」他哭鬧怒吼,多變的情緒成了家裡不定時的炸彈。

阿雄受傷一年後,父親去世了。頓失精神支柱,阿雄哭得比旁人傷心,眼前的路一片茫然。

為不想耽誤阿玲的青春,他無奈中混雜著更多的不捨,常用盡所有的力氣強迫自己跟妻子說:「你回去,你回娘家去吧!我這種人不值得你留下來。」

「我要留下來,你不會走路,我可以幫你走。」阿玲不肯,衝突掙扎後,夫婦倆只能抱頭痛哭。

婚後一切仰賴丈夫的阿玲在阿雄出事後學會了開車,她可以為了阿雄危急的病情,狂飆在崎嶇的山路;不肯對阿雄的癱瘓妥協,她到處打工,只要手頭有錢就帶阿雄上竹東做復健。這股傻勁維持了三年,直到醫師宣告無效才放棄。

坦然接受阿雄癱瘓的事實後,阿玲全心投入果園的工作,默默地撐持著整個家--照顧阿雄、婆婆、女兒小嘉及從小喪父的姪女小琴。每日,天剛亮就在果園忙碌起來,有時連早飯也忘了吃,因為她連阿雄那一份工也算上了,總覺得時間不夠用。胃就這麼搞壞了。

「雖然辛苦,但我從未想到要放棄。」拙於言辭的阿玲,恬淡中有股不容人懷疑的堅毅。

不向命運示弱

阿玲的付出,阿雄全了然於胸,但仍不時與阿玲鬧離婚,他不知道可以給阿玲什麼。出事後第五年,歷經各種磨難的他終於明白:日子還是要過啊!他的心安了下來,看到阿玲的辛勞,心中暗暗發願:「我也不可示弱啊!」

除了在阿玲照顧果園時於一旁技術指導外,阿雄也與山上的幾位朋友合夥種植有機蔬菜,每個月還定期聚會研討更新的技術。

他亦利用當兵時習得裝修水電的本事,與弟弟一起幫人家安裝水電。他負責指揮,弟弟聽命執行。除了泰岡,他們已在尖石後山包攬了十幾家的生意。

去年溫妮颱風來襲,阿玲為了將屋頂的木板釘牢,差點被風刮走。阿雄難過地想,若能蓋一間更堅固的房子給阿玲,該有多好啊!當兵時結識的幾位至交得知他的心願,義不容辭

地無期借貸給他。

才華洋溢的阿雄,不僅親自設計房子的外觀,還自己操作挖土機整地,阿玲與他弟弟則負責釘板模、量尺寸,當然水電也是他與弟弟自行配置。而屋子裡的每片磁磚更是來自朋友們的愛心。

「我不服輸,別人可以做的,我也可以做。」阿雄信心滿滿地說:「我很好強,好幾次從輪椅上摔下來,還是自己爬起來。最後連搬運車、挖土機也聽我的話了。」

凡事自己來,使阿雄的輪椅消耗得特別快,到目前為止,已坐了九台輪椅了,修理輪椅對他而言是家常便飯!

阿雄對什麼事都有興趣,而且學什麼像什麼,有時還做絲襪花貼補家用。年初,有人送他一台電腦,他卻轉送給一位高中生,他說:「放在我這裡是廢鐵,送給別人,它就生龍活虎了。」

攜手翱翔天宇

三年前,阿玲除了忙果菜園的事,更不斷到處打工,但好事者卻謠傳她到不良場所賺取一家子的生活費,阿玲聽了,哭了整整一個月。

「除非你親口告訴我,其他人的話我都不相信。」阿雄從未動搖對阿玲的信心。

這些年的努力,謠言不攻自破。阿雄與阿玲婚前不曾有過海枯石爛的愛戀,卻以一顆最簡單、純摯的心,衝破一重又一重的考驗,點滴累積出一世的真情。

房間裡的鏡面,仍貼著結婚時的「喜」字。想到與阿雄攜手走過流言的日子,阿玲斂眉垂首,低聲說道:「再也找不到這麼好的老公了!」仍是少女時期那抹羞澀的笑容,單純地令人心疼。

從出事起,慈濟人開始與阿雄一家人接觸,對他們頗為拮据的經濟略盡棉薄之力。然而最讓慈濟人感佩的是在一連串的意外及打擊後,這家人對生命還是抱持著永不放棄的希望。

事過八年,提起過往的種種,阿雄與阿玲仍紅了眼眶,哽咽地說不出話來,最後總是對旁人說:「我不想再提了。」但對慈濟人如親人般的關懷,卻是永銘在心。

「有時,我幾乎忘了無法行動,以為自己仍是健康的人。」苦過來的阿雄坐在屋前,平靜地望著收成過後的梨樹園。一個黑影掠過,他抬頭指道:「看!老鷹,這隻是從平地飛過來的。」

彷如藍天中的黑鳶,阿雄正翱翔在自己選擇的天空!




▲娑婆法音

老屋的等待

◎撰文/何貞青

當那曾庇蔭的屋簷腐朽,孩子竟選擇了離棄,
而老屋仍是善於等待的,就像它的主人一樣。

金門一個小小村落,住著一對老夫婦,阿婆滿頭華髮,溫婉又慈祥,阿公雖仍有青絲幾縷,反不如老伴來得耳聰目明。

天氣好的時候,阿婆身體若舒坦,就到海邊撿些螺類、種些地瓜,為老伴加餐飯。兩人相守的日子,過得簡約而平淡,只是心裡偶爾會浮上那麼點兒遺憾--很久很久以前,一點一滴拉拔大的三個胖娃兒,就像雛鳥離巢般飛向台灣。

結果,老大數年前在一場火災意外中往生;老二因工作不順,拿了大哥的賠償費就跑路去了;最有出息的老三,來信說正在努力工作存錢,想去美國念書……但是,他從未提過什麼時候回家。

隔著海的想望,是不是太過微渺?不然,孩子怎麼都感受不到他們的思念呢!

白髮情

老屋是陳舊的,就和它的主人一樣,甚至更加地荒蕪、靜謐。可是只要走入這個世界,聽聽他們的聲音,會發現所謂人生的智慧與人間至情,盡在其中。

「阿公,最近好嘸?有一些台灣來的師兄姊,特地來看看恁哦!」在李國銘帶領下,我們幾位工作人員,與楊秀珠、王民偉、孫曉嵐等金門慈濟委員一起登門拜訪。

「這樣哦?真是辛苦了,恁大家都這麼好心,觀音菩薩會保佑的,呵呵呵!」笑瞇瞇的阿公讓人一眼就印象深刻,原本靜極了的屋子,因為這幾句笑聲而顯出幾分生氣。

上了年紀的阿公,耳朵重聽,一眼又失明,交談起來常發生牛頭不對馬嘴的現象,可是老人家愛熱鬧,隨便聊聊也開心,何況難得這麼多人來呢!而有著舊式傳統個性的阿婆,總是靜靜站在一旁,微笑看著老伴與人對話,偶爾答非所問才會出聲更正。

「唉,年歲大了身體就差,一隻眼睛又看不見,真是不方便哦!」帶著點撒嬌的意味,阿公訴起苦來了。

「可是,還有另一隻眼睛呀,還可以看到老伴,不是很好嗎?」

「對哦,我倒沒想到這點,好加在哦!」阿公回頭凝望老妻,萬分慶幸地直點頭,真是一點就通!

「您看看您的牽手,和青春時期同款這呢水,對嘸?」

「嘿,正是!」阿公毫不矯飾的讚美,直把老妻逗得不好意思起來。

「阿婆免歹勢啦,您看阿公是不是也像少年時同款緣投?」

阿婆畢竟是含蓄的人,微微笑著就是不肯回答,接著,彷彿怪罪尪婿讓她受窘,不覺也抱怨起來:「伊呀,耳朵重聽了,連話都顛倒說,和伊講話真累呢!」

「這不正好?心情歹時念念伊、出出氣,反正伊聽不到。」

「不,我不會罵伊的,反正我聲音大點、有耐性些就是了!」阿婆讓這餿主意嚇一跳,對阿公的疼惜之情反倒不言而喻了。

看看他們,即使青春不再、鬢髮霜白,眼中最美的,依舊是守候一生的老伴,所謂鶼鰈情深就是如此吧!

在這清冷之地,不意見著最熱之情。

牽絆?

「孩子……最近有聯繫嘸?」這是一個讓人不忍提起的問題。

「有打過電話,還是說要去美國……想也沒用,從沒回來過!」阿婆語帶遺憾,阿公卻不發一言,是聽不到,還是不願提起?

「也許,伊去美國賺了錢就回來孝敬恁……」充滿樂觀的安慰顯得有

些空泛,換來的是更長的沈默。畢竟對他們而言,孩子嚮往的美國,比起台灣又離得更遠、更不可知,而他們能等多久?

年輕的一代啊,總認為世界無限寬廣,忽略了回顧自身的起源,當那曾庇蔭他們的屋簷腐朽,老舊的故鄉亦成牽絆而負荷不起時,竟爾選擇離棄……

算了!所有的遺憾感傷就別再提啦,遠颺的遊子既喚不回,那就暫且代替這個空缺吧,盡情談天說笑,像他們所該享有的兒孫環繞、承歡膝下那般。而定期探望、關懷問候也成金門慈濟人的例行事,或許對這對老人家而言,這些非親非故、但近在咫尺的人,是餘生中另一種安慰與支持。

老屋是善於等待的,就和它的主人一樣;但至少,此刻他們不孤單。

風獅爺的故鄉

◎撰文/何貞青

陽光亮麗的早晨,風獅爺(註)咧著笑臉為我們指引方向,金門與其說是個軍事重地,毋寧更像台灣的純樸小鎮。

軍戎的綠意散發戰地的陽剛氣息,簇新的建築彰顯她的新穎進步,但最讓人流連神往的,終究是古樸溫婉的人文史蹟。

金門以古都的氣派迎人,雕梁畫棟的老厝處處林立,蜿蜒的街巷流淌著思古幽情,置身其中,時光彷彿倒回三、四十年代。

凝神的瞬間,你會聽到老人家搖著蒲扇講古道今,頑童稚子追逐嬉戲;或者,來到那烽火煙塵的時代,見證亂世浮生的可歌可泣……偶一回神,意會到那只是風之低吟、歲月的殘像,或許你將帶著一絲悵然,訕笑自己多愁的懷舊心思--這,就是金門!

每年,有大批青年投入她的領域為國家盡忠;卻也有一批批遊子為著生活、夢想離開她的懷抱。來的人終會回去,出走的人卻不一定回來,一如台灣其他離島的命運。

於是,古厝裡多的是倚門而望的老人家,靜靜等待遊子的歸期;若然人去樓空,則由蓊鬱的荒草負起看守的責任,這裡的人傳統而念舊,即使一去不返,也不願背負不肖的罪名出售先人產業,寧任一幢幢空屋,在記憶中荒蕪頹圮……

幾百年了,風獅爺依然佇立村落,為人制風止煞、鎮邪避魔;舊時光的餘韻在這片土地上迴盪著,政治賦予的肅殺之氣,時代變遷帶來的沈寂,憑添了幾分嗟嘆,卻也掩不去丰采,更見她的驕傲與執著。

註:金門缺乏高山屏障,自古即常遭風害肆虐,又經歷代燒山、伐木,以致土地更加荒蕪,狂風一吹即飛砂走石、難以安居。當地融合風神的靈異及獅子的威武,發展出「風獅爺」的信仰,用以鎮風避邪,祈求庇護。其外觀為獅子造型,多由石雕或泥塑而成,常立於東北季風侵襲的方向,成為村落的守護神,廣受信仰膜拜。目前金門的道路標誌,均飾以風獅爺的造型,甚具特色。


▲悲智願行

行悲智 啟慧根

◎撰文/蔡宗宏(慈青學長會總幹事)

「照亮我的道路,不斷給予我全新勇氣
去正視生活理想的原動力,即是善、美與真。」
愛因斯坦的這番話,正如慈青在慈濟大家庭裡的感受。
他們曾在愛與包容的歲月中成長,
愛因斯坦的這番話,正如慈青在慈濟大家庭裡的感受。藉由接觸真善美來
啟發心智、成熟人格;
這分薰習的資糧,也隨著他們離開校園、帶進了社會。
「悲智願行」是他們播種的後花園,
不論是初吐新芽、含苞待啟或盛開綻放,
都有著一分承先啟後的用心在其中。

儘管「慈濟大專青年聯誼會」發展時日不長,
但回首沿途風光,卻也展現出生命的壯闊與澎湃氣象。

慈濟世界好比一條美麗閃亮的流域,而慈青--群熱愛生命、奉獻生命的年輕人,便好似這條流域的一支涓涓細流。儘管「慈濟大專青年聯誼會」發展至今,時日不長,但是溯流而上,回首沿路的風光,卻也展現出一分生命的壯闊與澎湃氣象,為這條山光雲影的美麗流域增添了力與美。

孕育

民國七十八年秋天,一位最年輕

的慈濟委員--張子貴,進入清華大學統計研究所就讀;那時,我正就讀於交通大學應用數學系四年級。子貴師姊深知慈濟世界的美與善,乃源自於佛法中的具體實踐,於是加入清大佛學社--慧鐘社、交大佛學社--鐘鐸社,大力宣揚證嚴上人的理念,引介更多人加入慈濟菩薩道。

當時她不僅勸勉後進,更以身作則,不但成績名列前茅,同時也擔任交清兩校推動慈青活動的發起人、新竹區委員聯誼會的領導者。因她言教身教的影響,我們這群大專青年共同領略了學生研習佛法的精神所在--在學問中,以鑽研學術為喜樂;在佛法中,則以落實社區關懷、社會服務為職志。

「濟貧教富」的理念很快地得到幾位學長姊的護持與認同,也促成了民國七十八年十二月的第一次精舍參訪,此次的參訪使許多經常「跑道場」的交清佛學社同學驚訝於如此秀麗的山川,孕育出如此素雅質樸的佛教聖地--靜思精舍。

生平第一次見到證嚴上人端坐於觀音殿聆聽志工早會,沈靜柔和的外表與緩慢發自肺腑的音聲,深深地震撼了我,原來艱澀難懂的大乘佛法,是可以如此單純平易的生活方式展現出來,讓困乏的人們因接受慈悲的祝福而感恩;讓富足的人們因付出喜捨的祝福而感恩。

證嚴上人的慈悲攝受接引了無數的交清師生。民國八十年三月二十三、二十四日,由當時交大訓導長率領校內教授、教官及師生一行五十多人再度拜訪花蓮慈濟的故鄉。

在此之前,許多同學已與新竹區委員一起活動,無論是共修或探訪貧富個案,皆可見身著藍天白雲的年輕人隨行。而我,也在那時候深深體會到慈濟無所求的付出、付出後無掛礙的歡喜自在。對我而言,這不正是佛子苦心追尋的佛法密要--無相布施嗎?

萌芽

「歡喜後的付出」與「付出後的歡喜」是一種快樂的循環,民國八十年六月第一梯志工隊,正是慈青種子萌芽的具體表現。顏惠美師姊嫺熟的病患訪談技巧與「永遠將病人視為親人」的態度,再度讓參與的同學心靈為之震動。

而垂死掙扎、痛苦呻吟的病患;佛堂前緊閉雙眼、合十懇求保佑的家

屬;急診室外救護車急促的警笛聲;ICU內時而忽高、時而忽低的心電圖……種種畫面依然清晰地留存在記憶裡,時時刻刻提醒我:要發願啊!要去做救人的菩薩啊!

上人悲智雙運的身影以及牽著彼此衣角追隨上人的師兄姊,感動了交清等校之大專青年,愛的效應持續在各校發酵中。民國八十年秋,堅實的幹部陣容、堅定的慈濟信念,讓有心參與的同學有了奉獻年輕火花的去處,也安定了眾人心靈的歸宿,當時德恂師父的悉心引導,在各大學建立了有系統且制度化的交流管道。

在一次返回精舍向上人報告各校發展現況時,同學們推舉我為代表,向上人懇求成立慈青,並請求皈依三寶。就在簡單而莊嚴的皈依典禮後,大家團坐上人膝旁,靜聽上人語重心長的慈示:「以佛心為己心、以師志為己志」。

「慈濟志業是如來家業,終究要你們來承擔啊!」從上人慈悲的眼神中,以及同學們孺慕的目光裡,我深刻體會到原來佛法與慈濟種子的薪傳,不在於儀式的禮法,而是在諄諄懇切的囑咐,以及感念佛恩師志的勇敢承擔。

薪傳

慈青成立至今,已歷五年有餘,許多資深慈青也逐漸由校園踏進了社會,從單純的求學生涯轉進到複雜的就業環境。

在不同的人生階段,有著不同的人生課題,等著去試煉、去學習;而佛法正是在滾滾濁世的熾熱追逐中,一帖清涼的良藥。許多畢業慈青有感於此,倡議組成「慈青學長會」,為傳承佛法、慈濟慧命而自許。

一路走來,慈青歷史裡有著太多太多長輩的呵護及寶愛,以及太多太多年輕的心無私無悔的奉獻及關懷。在慈濟新的三十年紀元裡,祈願「慈青學長會」有著更嶄新的未來,以接引更多青年學子共同參與。




▲悲智願行

野薑花之憶

◎撰文/蔡宗宏

大地的孩子彷彿開自溝渠的野薑花,
在惡劣的環境中,猶仍自在開放。

尖石,這個座落在新竹縣的山地部落,是許多泰雅原住民與客家人的家園,同時也是我時常魂牽夢繫的地方。

與它結識已經七年了,儘管四季的腳步輪番踏過記憶的版圖,人事的變遷也如滄海桑田般更替;但每一次的造訪,都是生命中難忘的印象。彷彿是開自溝渠的野薑花,雖然尋常渺小,然驚鴻一瞥,卻帶給自己滿懷喜悅。那是一種對生命的雀躍,知道即使是卑微的生命,也能自在的綻放生之花朵,在不為人知的角落,為這個世界帶來一滴小色彩。

刺鳥

山地裡,沒有都市慣有的喧囂,有的是鄉村裡獨有的寧靜與遲緩。因此,我愛獨自沈吟行走、引吭高歌,或在山巔水湄、或在溪谷橋畔。除了偶爾遠方傳來一陣陣山地小孩爽朗的笑聲以及半天飛來覓食的水鳥,山高水闊的天地就是一片空寂與清涼。

這時候,可以什麼都想,也可以什麼都不想,讓自己沈浸在「空山松子落」、「清泉石上流」的詩趣裡,也讓久常暴露在「色聲香味觸法」的六根,有一個安詳休息的所在。

除了看山、看水,看自家心地之外,通常拜訪尖石,是跟隨師兄姊去看貧戶個案。曾經,這個地方與桃園復興鄉、花蓮秀林鄉,是台灣島出賣女兒最多的地方。如此秀麗的山川大地,卻有著悲壯一如「刺鳥」的故事,這裡有著最純樸天真的山的子民,卻也有著最坎坷的生命之歌。

愈是了解部落裡的故事,愈讓自己不由得不疼惜這片土地。去年七、八月的一次颱風,不僅落石阻斷了通路,大水沖毀了堤外便道,也將十條生命一齊帶走;還有去年十月在鄰近的竹東鎮,一群輟學的國中生,將一名泰雅族少女,活活凌虐致死……這些新聞也許很快就在人們的記憶裡失去了熱度,但卻是這裡人們生活的寫照--儘管樂觀天真,但生活猶是艱難的。

悲願

六、七年前,當我還是交大學生時,我總是喜歡與慈濟委員一起入山探貧戶。更多的時候,是自己搭著從竹東發出的公車,經過下公館,越過乾涸的油羅溪,經過稻穗搖曳在路旁的橫山,以及有著隧道、吊橋、小火車小鎮風光的內灣,進入要辦乙種入山證的尖石。

每次的造訪,不僅在心靈上獲得沈澱與澄澈,也對生命有了更深的認識。特別是在訪視貧病交迫的個案後,對於佛菩薩在經典裡流露出的悲心行願,及證嚴上人的苦心囑咐,都有了更深一層的契合。彷彿可以體會:當阿彌陀佛為「世饒王」時,看到遍地哀鴻的悲苦眾生,堅定地立下四十八願,無怨無悔,累生累世地走上菩薩道的心意。

去年耶誕前夕,我與兩位朋友再度造訪尖石。除了探訪昔日慣常關心的感恩戶,也帶了一些耶誕禮物給尖石國小的小朋友們。從這些小朋友震天價響的歡呼及純真無邪的謝聲裡,我看到了「知足」、「感恩」的自然流露,也感受到愛的心意在彼此之間迴盪。

晨曦的陽光下,每個孩子眼中都閃耀著希望的光芒。祈願這片土地的孩子們,也能像野薑花一樣,儘管微小,卻可歡喜自在的成長開放。



◎撰文/蔡宗宏

小時候,父親最愛取笑我的雙手,說是:「纖纖細手不能作,只好辦公。」隨著賑災團到福建,首先遇到的難題便是--「敲著鍵盤的手」要變為「扛著米袋的手」。

儘管扛米不是件快活事--往往大太陽底下,要卸下一車車小山般高的米袋,然後核對災民名冊,扛出一袋袋三十、六十斤的米交給災民。但我總是喜歡看到米袋由我的肩膀,扛交到災民的肩膀上,他們流露出無比歡欣的表情。

尤其,當他們伸出如蒲扇般巨大的手,緊緊握住我如紙片般的小手,道出心中的感情時,我竟可以感受到災民內心的悸動,經由溫熱生繭的手傳送過來的溫情。

更有一次,在店下鎮發放時,一群列隊歡迎我們的小學生,在鑼鼓樂聲中,獻出一朵朵塑膠花,我不禁問起美麗小花的由來,原來是老師指導他們,用柔軟的小手,一株株細細捏成的;我心中剎時漾起了感恩的波痕,口中輕歎:「好美啊!」

而台灣與福鼎慈濟人,以三天不到的排練時間,在人民劇場上表演「慈濟心蓮」手語,贏得在場兩千多人同聲喝采。喝采聲中,我看見了有人閃著淚光,有人笑開雙頰,全場上下沐浴在一片溫馨感人的氣息中。

從米糧發放、手語表演到現場帶動,全是一雙雙不分彼此、只問耕耘的手,同心協力的成果。誰說淨土遠呢?淨土就在每個慈濟人的手中、心中!

小時候,父親最愛取笑我的雙手,說是:「纖纖細手不能作,只好辦公。」隨著賑災團到福建,首先遇到的難題便是--「敲著鍵盤的手」要變為「扛著米袋的手」。

儘管扛米不是件快活事--往往大太陽底下,要卸下一車車小山般高的米袋,然後核對災民名冊,扛出一袋袋三十、六十斤的米交給災民。但我總是喜歡看到米袋由我的肩膀,扛交到災民的肩膀上,他們流露出無比歡欣的表情。

尤其,當他們伸出如蒲扇般巨大的手,緊緊握住我如紙片般的小手,道出心中的感情時,我竟可以感受到災民內心的悸動,經由溫熱生繭的手傳送過來的溫情。

更有一次,在店下鎮發放時,一群列隊歡迎我們的小學生,在鑼鼓樂聲中,獻出一朵朵塑膠花,我不禁問起美麗小花的由來,原來是老師指導他們,用柔軟的小手,一株株細細捏成的;我心中剎時漾起了感恩的波痕,口中輕歎:「好美啊!」

而台灣與福鼎慈濟人,以三天不到的排練時間,在人民劇場上表演「慈濟心蓮」手語,贏得在場兩千多人同聲喝采。喝采聲中,我看見了有人閃著淚光,有人笑開雙頰,全場上下沐浴在一片溫馨感人的氣息中。

從米糧發放、手語表演到現場帶動,全是一雙雙不分彼此、只問耕耘的手,同心協力的成果。誰說淨土遠呢?淨土就在每個慈濟人的手中、心中!





▲琉璃世界

超度時間

◎撰文/孫秉森(慈誠隊員)

時間,來自無始、去回無終。
如何以有限的生命爭取無限的時間?

每看到「天增歲月人增壽,春滿墘坤福滿門」的對聯,就想到證嚴上人感懷「又少了一歲」的話。初聽之下並不知究底?但細加思量,卻言之至理,不得不由衷地敬仰上人明睿智慧。

事實上,這也是長久以來人們對「時間」的錯覺觀念。

據物理學家愛因斯坦在一九0五年提出的「狹義相對論」,即說「物體一運動則時間的進行會變慢」;十一年之後,他又發表「廣義相對論」,更指「只要物體存在,就使周圍的時空扭曲,時間會延遲,空間會伸縮」(註一)。

在日常生活中,幾乎隨處可見「物體運動」。以開車為例,那是速度與時間的較勁!若言謂「節約時間」,在語意上尚可理解,但若認為「時間卡緊(較快)」,則有待商榷。這也許是世俗凡夫對事相常本末倒置,致以虛為實,指鹿為馬的落差吧!

時間本貌
如親密伴,似無情友

可是,「時間」又是什麼呢?

「時間」是一種虛無的假相,無形無體、無色無味。

在無盡無邊的宇宙空間中,時間來自無始、去向無知。駐足地球約四十六億年,卻隨著人類文明的轉換,更趨向複雜化。

在人們日常經驗裡,時間是人類最直接的親密伴侶,亦是最冷面無情的戰友。

人們對時間需求若渴,又愛又恨;有時揮之不去,有時喚之不回。剪不斷、理還亂!但再無奈,總得與其相依共存,終極一生。

時間淵源
溯自上古,見於曆法

追溯中國人發現時間源遠流長的歷史,可回到《周禮》所載「挈壺氏專司漏刻之事」,即知先民採以注水浮箭辨分晝夜始自二千年前。再往前看《通鑑》所載「伏羲作甲曆」,則知先民行使曆法已有六千年了。再再往前看《史記》之「三皇本紀」,更確知老祖宗們善於觀天測候亦早自數萬年了!

尤其,在孔子《論語》末篇「堯曰」,知堯相禪讓位時,必一番告誡:「天之曆數在爾身,允執其中。四海困窮,天祿永終。」之後,舜照此傳禹。足見上古君王以歲時運作為要政,而認攸關國之興亡為己任。

但由於民智未開,傳統崇尚自然生態衍變篤信「天人合一」的思想根深柢固,因而在時間的應用上,總難跳脫出自主規畫,仍依順拘泥群體規範。

追溯中國人發現時間源遠流長的歷史,可回到《周禮》所載「挈壺氏專司漏刻之事」,即知先民採以注水浮箭辨分晝夜始自二千年前。再往前看《通鑑》所載「伏羲作甲曆」,則知先民行使曆法已有六千年了。再再往前看《史記》之「三皇本紀」,更確知老祖宗們善於觀天測候亦早自數萬年了!

尤其,在孔子《論語》末篇「堯曰」,知堯相禪讓位時,必一番告誡:「天之曆數在爾身,允執其中。四海困窮,天祿永終。」之後,舜照此傳禹。足見上古君王以歲時運作為要政,而認攸關國之興亡為己任。

但由於民智未開,傳統崇尚自然生態衍變篤信「天人合一」的思想根深柢固,因而在時間的應用上,總難跳脫出自主規畫,仍依順拘泥群體規範。

時間屬性
一息尚存,即可享用

如果府上有本《黃曆》,請快快拿出來看看!那是古今中外唯一流傳最久及暢銷的「名著」,那是縱橫中國農業社會的「土產」,那是歷代先民食、衣、住、行……的時間手冊、知識教本、生活百科、家庭通書。稍從現存的宋版本算起,至今亦有七百四十多年了!(註二)

姑不論《黃曆》實用性如何,但就時值二十一世紀現代文明而言,在物質方面--科技已猛進,在精神方面--心靈待重整之下,似嫌不敷用。何況每個人都有各自的因緣造化,豈能傳承古代「統籌管理」方法,而侷限於共同的模式?

誠然,時間屬於大眾,且能賦予各人「假公濟私」獲得擁有,但務必是人的生命尚存在才能「享用」。時間若是水,則人似得水的魚。不過,有人重視時間的多少,有人在乎生命的長短,要是認知萬物終有成住壞空、凡人必有生老病死的事實,就能體悟水與魚原是不可兩者如願的。

時間真理
體即無生,了本無速

那麼,如何以有限的生命爭取無限的時間呢?我以為引述《六祖壇經》其中一段或可迎刃而解迷思。

話說永嘉玄覺禪師自溫州慕訪惠能大師,但玄覺生大我慢,惠能大師問他何以故?

覺曰:「生死大事,無常迅速。(人的生死問題大,無常到來也快,哪還有時間管威儀!)」

師曰:「何不體取無生,了無速乎?(既然知道生死是件大事,為何不去體會不生不死的真理,以了卻無常迅速的生死呢?)」

覺曰:「體即無生,了本無速。(如能體認自性時,自性本來就是不生不死,若真一了百了,那生死自然也無快慢可言了!)」

師曰:「如是!如是!」(大師知玄覺明白佛法,已徹悟禪機,即說:就是這樣!就是這樣!)

因此,學佛者並非無視於時間的事實存在,而是不在乎既定的存在而不在乎既定的存在而存在,那才能超越間時,置死生於度外!

註釋:

一、參閱「最新時間論」,牛頓雜誌,一九九三年七月一二二期;也可對照《時間簡史》,藝文出版

二、明代手抄本,係南宋寶祐四年(一二五六年)的《萬年具注曆》,現藏於台北國家圖書館,列國寶級。《黃曆》通稱《農民曆》,又叫《皇曆》、《會天曆》。美國發明家富蘭克林於一七三三年也寫了《窮理查的曆書》,風行三十年




▲琉璃世界

金錢本色

◎撰文/葉文鶯

如果我們更認識金錢「本色」,是不是
就不至於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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