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心田播下善種
◎撰文/范毓雯、賴麗君
【愛的進行曲】
冷淡,加劇無名火的漫燒
責備,加裂盪至冰點的關係
放棄,無以回頭的游移邊際
唯有熱切的愛,才能復甦孩子的一切
《之一》
沒有求好心切,沒有喝斥指責,
用純然的關懷與無盡的溫暖開啟他的善念,
讓孩子有信心改過向善,以感恩的行動取代怨天尤人。
走過重重鐵門後,映入眼簾的依舊是加了鐵門、鐵窗的情景;「一吸毒成千古恨,再回首已骷髏身」的海報標語,怵目驚心地張貼在少觀所的教室外。
站在台前的慈濟委員廖有明,拿著一本抄錄靜思語的厚重筆記,對著十三位理著小平頭、身穿藍色卡其外套的學員,講述「得理要饒人」「理直要氣和」的道理。
從民國八十三年十月起,慈濟人即每週一次前往宜蘭少年觀護所(註)關懷,或以靜思語教導孩子為人處事道理,或講述擔任醫院志工所見所聞;另外,還有活潑的手語教唱,以及一對一談心時間。
「一隻針一條線用心計較甲阮晟
一粒眼淚一滴汗希望成人做好仔
啊 啥人為阮犧牲這麼大受盡風霜甲拖磨
阮叫一聲一聲媽媽
偉大就是你的名」
「要唱大聲點,把媽媽喊出來啊!」
「我們不敢唱,一唱就會哭出來!」一位學員說道。大家聽了哈哈大笑,在縱肆的笑聲背後,也許都包裹著一顆脆弱的心靈。
「這些孩子很多來自問題家庭,缺少家庭溫暖、父母關心。」少觀所教化科科長朱介民說。正因如此,這些孩子格外需要別人的關懷,而師兄姊正是扮演爸、媽的角色一般。
婆婆媽媽的愛,
讓阿志和阿章感受到親情溫暖。
四年前,陳美惠第一次在宜蘭少觀所看見阿志,當時只覺這孩子乖巧善良,不像會做壞事,「到底是什麼原因,使他誤入歧途呢?」陳美惠常常想這個問題。
以後每週見面,陳美惠都利用個別談心時間和阿志說話。阿志剛開始很靦腆,總把頭往胸前縮,慢慢交談才得知他犯錯的原因。
阿志說,死黨為了報復「另一黨」的人欺負他們的「兄弟」,有一天約他和其他一夥人,拿著棍子找仇家算帳,豈料不小心打死對方一個人,之後就被送進少觀所。
「現在後悔也來不及了!」阿志很自責地用手垂打自己。「每個人都會犯錯,只怕不改過。」陳美惠拍拍他的肩膀,不斷鼓勵他,久而久之遂成為阿志的精神支柱。
後來,法官念在阿志有悔過之意,給他一次改過的機會。阿志離開少觀所後,陳美惠還是時常關心他,因為阿志四歲便沒有母親,陳美惠將他當成自己的孩子,連兒子也把阿志當作親弟弟看待。
陳美惠常帶著阿志參加慈濟舉辦的活動,「這是我的兒子阿志啦!」她總是這樣告訴別人,久而久之,許多人看到阿志便說:「那是美惠的兒子!」後來阿志就「認」了這個「媽媽」。
目前在軍中服役的他,放假回來總不忘去看陳美惠,有時還撒嬌地跟她說:「媽媽!我在軍中好想你,有時候都會偷偷地哭!」「母子倆」一見面好像有說不完的話,令陳美
惠的兩個孩子都忍不住羨慕起來!
因為受到陳美惠的影響,阿志加入慈濟會員、成為慈濟志工,在軍中不僅茹素念佛,也常鼓勵弟兄學佛向善。
一年前因為竊盜被捉的阿章也有一段悲慘的身世。父母離異後,父親常年在外,將他交給祖母照顧。他跟著祖母住在伯父家,祖母年事已高管不動他,伯父又疏於照顧,常讓他餓肚子,他便和朋友鬼混、逃學、偷竊,進出少觀所已經無數次,更惹來伯父的反感,一直想攆走他。
得知阿章的情形,郭黃美娥一方面和他的伯父溝通,一方面也苦口婆心地勸在少觀所的阿章:「要聽阿嬤的話,出去後不要再跟那群朋友在一起。如果沒錢吃飯就來找我,不要再去偷了!」
面對這位七十歲的阿嬤,阿章著實覺得溫暖,掉著眼淚說:「平常都沒有人來看我,只有你最關心我!」
後來,阿章在法官的安排下進入少年感化院,郭黃美娥仍然常約師姊一道去看他。現在她每到少觀所關懷,便不禁想起阿章:「這個孩子真是令人心疼,才十多歲而已,爸、媽就不在身邊。」
啟迪孩子的善念,
相信孩子總會及時回頭。
除了例行性關懷,宜蘭少觀所也邀請慈濟人參加每次的懇親會,師兄姊從不缺席。
當孩子看到這些慈濟人,總會忍不住掉淚,「爸爸、媽媽不要我了……」
「爸爸、媽媽最近比較忙,所以交代我們來看你,其實他們很關心你們!」除了安慰孩
子,慈濟人也試圖當孩子和父母間的溝通橋梁,幫助他們建立良好的親子關係。
「最近睡得好不好?還會不會作惡夢?」「你還會不會踢被子?爸爸、媽媽不在身邊,要注意自己的身體哦!」每次到少觀所,師兄姊盡量與孩子一對一談心、了解近況。
對於師兄姊的個別關懷,一開始大部分的孩子不是把頭壓得低低的,就是一句話也不說。「這些孩子的心比較敏感,要建立孩子對我們的認同與信任,是需要時間和耐心的。」
「進少觀所只是一個過程,如果孩子能夠改過自新,仍是一個好孩子。」林美皇說,雖然有些孩子早已視進出少觀所為家常便飯,師兄姊卻從不放棄他們。
「我們儘量灌輸他們善念,相信孩子總會及時回頭。」廖有明說,就算孩子出去,也會不斷地追蹤探訪,甚至安排就學、就業等事宜,並與家長保持聯繫。
為了了解孩子的想法,師兄姊鼓勵孩子們將上課的心得寫下來,並於每篇心得之後寫下對孩子鼓勵的話語。廖有明拿出一疊厚重的紙張,孩子所寫的每一張心得皆被細心保存著,隨手翻開一張,上面寫著--
「這些日子以來,一直受到慈濟爸媽的照顧和關懷,讓我有信心改過向善,對一些人事物也學會抱著感恩的心,不會去怨天尤人,從現在開始我會盡自己的本分去行善布施,幫助需要幫助的人。」
五年來的付出,受益的其實不只是孩子,師兄姊也從孩子身上得到一些啟示。四年前,蔡秋華的先生過世,母代父職的她處處嚴厲要求孩子,直到有一天看到孩子寫給她的一封信,才了解孩子身上的壓力有多麼重。來少觀所關懷後,更從孩子身上體會到孩子需要被了解、被關懷,因而讓她更注重與自己孩子間的互動,並學習以讚美代替責備。
有時走在羅東街上,師兄姊會被曾在少觀所待過的孩子熱切地叫喊:「爸爸、媽媽!」那種欣慰的喜悅是一般人無法領會的。對於師兄姊來說,最大的喜悅與穫得,莫過於每個犯錯的孩子能夠重新出發,因為那正是他們多年付出的關愛所衷心期盼的!
(註)少年觀護所:依據少年觀護所條例總則第四條:少年觀護所隸屬於所在地之地方法院檢察處;關於少年管訓事件少年之收容及少年刑事案件審理中少年之羈押事項,並受法院之督導。
▲青年節焦點
給一片陽光
◎撰文/賴麗君
【愛的進行曲】
《之二》
「他為什麼總是犯錯?」或許是很多師長共同的感嘆。
不妨換個角度,給孩子環境、給孩子機會,讓他做「對」的事;
樹會朝著陽光生長,孩子也會朝著讚美的方向走。
第一次應邀來到屏東地方法院受觀護少年上課的教室,慈濟人使出渾身解數,希望拉近和孩子們間的距離,只見一張張毫無表情的臉,冷冷旁觀眾人的賣力演出,偶爾還投來一絲輕蔑和不屑。
「小朋友!你們動一動、說說話,給我們捧捧場嘛!」良久,一個孩子詭異地說:「你問她的名字,很特別哦!」他指著教室唯一的女生。於是林秀鳳好奇地走近她身邊:「請問大名?」
「我叫第一名!」語畢,全場哄然大笑……
關懷工作不是一次可見效,
但關懷成果卻可以每次用心累積。
今年元月起,慈濟人開始對屏東地方法院受觀護少年(註)進行每月兩次的關懷活動。「關懷青少年是慈濟推動社區關懷的重點工作之一,尤其是那些在社會邊緣的青少年,更需要及時去關懷。」活動負責人林秀鳳說。
關懷工作不是一次即可見成效,但關懷的成果卻可以每次用心累積。在尚能以手指頭數出的關懷次數中,林秀鳳談到活動前的籌備工作:「比手語、帶團康,是為了打破與孩子間的疏離;觀賞慈濟國際賑災影片,是想啟發孩子的悲憫心;到榮民之家關懷,除了可以分享伯伯們的人生經驗,也可以讓他們學習去付出、去
愛人。」
林秀鳳表示,慈濟人在屏東榮民之家已經持續關懷了五年,和榮民伯伯互動良好,不失為讓孩子們學習的好去處。
雖然參與活動的慈濟人,大都已為人父母,但要帶領一群行為偏差的孩子,仍是讓大家戰戰兢兢;尤其對受觀護的少年來說,接受輔導並非出於自願,對慈濟安排的關懷活動,自然也興趣缺缺。
「我的頭好暈,好想吐!」前往榮家的路上,一個孩子忽然對身旁的師姊說身體不舒服。師姊趕緊為他打開窗戶,並起身去借綠油精,不料才走開一會兒,這個孩子卻將頭伸出窗外抽起菸來。
知道被愚弄了,師姊仍帶著一臉笑容走過去對他說:「你有沒有好一點?」「好多了、好多了!」這時孩子才尷尬地將菸丟掉。
到了榮民之家,三十位孩子和二十多位師兄姊進行分組後,各自帶開。為了打破與孩子間的距離,師姊們熱情地拉著孩子的手。「啊!男女受授不親!」一些人故意大叫,然後擠眉弄眼地笑著。師姊只覺得又好氣又好笑,「有什麼關係,你們就像我的孩子一樣!」
「伯伯,你們的孫子來看你們囉!」
「我們可以幫伯伯捶捶背、問他們吃飽沒……」師姊提醒說。
「哦!還要做這個!可是我的手好痛咧!好像沒辦法動!」一個孩子裝作一副虛弱的樣子,引起其他孩子一陣哄笑。
「伯伯很偉大喔!他們年輕時為國家奮鬥犧牲,來台灣後就和大陸的家人分隔兩地,現在他們老了,行動不方便,無法回家鄉,孤孤單單的,所以我們是不是要更關心他們呢!」聽到師姊談起老榮民的過去,孩子們頓時沈默了下來,一臉尷尬,幾個則主動地學著師姊幫伯伯們捶背……
老、病的情景一幕幕出現在眼前,
孩子心中充滿著震撼和省思。
「別亂跑呀!快回來!」一位師姊滿頭大汗向前追跑,原來是幾個孩子耐不住性子想偷跑出去,面對這些嘻皮笑臉的小子,師姊好說歹說才暫時勸住他們。看到護士為一位雙腳幾乎潰爛的老伯伯擦藥,孩子忍不住好奇地過去幫忙,老人慈祥地笑說:「乖孩子!」孩子們靦腆地低頭微笑。
寢室一隅,七十多歲骨瘦如材的王爺爺,正自己清理人工肛門的排泄物。罹患大腸癌的王爺爺已無法由肛門正常排便,醫師將腸道一部分置於體外,成為「人工肛門」。
幾個孩子看到王爺爺的人工肛門害怕地不敢靠近,看到師姊幫王爺爺拿衛生紙,也趕忙幫王爺爺拿醫藥箱,「爺爺!您不要動,我幫您!」一會兒,幾個孩子又搶著幫王爺爺拿棉花棒,老爺爺卻說:「這一點小事,我自己來就可以,想當年在戰場上,中了三顆子彈,開過八次刀……」聽到王爺爺的英雄事蹟,孩子們露出讚歎的表情。
清理完畢排泄物,王爺爺還幽默地說:「平常我可是不隨便表演給別人看的!你們都上了一課很精彩的『護理課』!」離去時,師姊向孩子們說:「不要看王爺爺一副笑嘻嘻的樣子,其實他很痛苦,只是他很堅強,平常都把自己照顧得很好,從不需要人家操心,所以我們也要學習王爺爺自立自強的精神,不要讓家人操心喔!」
餵食區裏的老人,又是另一幕令孩子震撼的景象。老伯伯雙手顫抖地舀著稀飯吃,稀飯隨著顫抖的手滴下來,沾染了衣襟,幾隻垂涎的蒼蠅停留在上頭,老伯伯卻無力揮趕。
見了此情此景,一個孩子小聲地說:「老伯伯好可憐!」師姊摸摸他的頭說:「每個人都會有老的時候,所以我們應該多關心他們!老人家最喜歡你們這些小孫子,哪怕只是一句問候,他們都會很高興。」
於是,孩子鼓起勇氣喊一聲:「伯伯好!」一位重聽的老榮民煞有其事地回道:「你們是
好人,好心有好報!」惹來大家一陣笑聲。
活動結束後,孩子們似乎意猶未盡,彼此分享心得--
「王爺爺實在很勇敢,中了三顆子彈,開過八次刀,又得了大腸癌,還是那麼堅強,真的令人敬佩!」
「有位老伯伯說,他每天都看三份報紙!我看他視力也不行了,卻那麼好學,蠻令人感動的。想想自己身體這麼好,卻不讀書,還一天到晚惹爸爸、媽媽生氣,真是慚愧!」
「我聽師姑說,雖然老伯伯行動不便,但是衣服都自己洗,實在很佩服,我長這麼大都沒洗過一次衣服呢!」
「我覺得來榮家關懷學習到很多,覺得比在課堂上上課收穫還多!」一個孩子向主任觀護人邱忠均說。有的則頻頻詢問何時再來?
以身作則,
孩子就會耳濡目染。
「孩子是需要讚美的,樹會朝著陽光生長,同樣地,孩子也會朝著讚美的方向走。多讚美孩子,他們會做得更好!」雖然只有幾次接觸,師兄姊們感受卻多多,洪麗花就頗有感觸地說,「以前我看到孩子做不好就會罵他們,和這些孩子接觸後,才明白孩子是需要人家鼓勵的。」
王來香也認為,教導孩子要以身作則,「看到我們幫老伯伯按摩,孩子們就會跟著做,其實父母對待孩子也是一樣,不要一直指正他們的缺點,自己以身做則,孩子就會耳濡目染。」
「也許我們不能感動所有的孩子,但只要能感動一、兩個就夠了。」林秀鳳表示,幾次的關懷活動,不見得可以看出成果,但是未來,師兄姊們將努力加強與孩子互動的品質,期待能夠更貼近他們的心,「雖然我們不是專業人士,但我相信只要有心,一定可以做得更好!」
註:目前屏東地方院方受觀護少年分為兩種,一為假日輔導型,為犯案情節較輕初犯,院方評估其家庭功能、學校適應、及交友狀況較良好者。此類型受觀護少年每月接受二次假日輔導,總次數在三次以上十次以下,考核表現良好才可結案;二為保護管束型,為犯案情節較輕的再犯,另外,院方評估其家庭功良、學校適應、交友狀況較差者,此類型接受院方輔導必須為期三年,表現良好者滿六個月以上就可提前結案。(資料來源:屏東地方法院觀護如吳進富先生提供)
▲青年節焦點
振翅再飛
◎撰文/賴麗君
【愛的進行曲】
《之三》
傾聽、陪伴、善導、支持,
投以智慧以及母親般源源不絕的愛,
孩子的改變與成長,往往令人驚喜。
民國七十九年底,郭馨心辭去待遇優渥的外銷工廠主管職務,轉服務於內湖國中,從此與內湖國中的孩子們結下了深深的緣。
她鼓勵被「請」到訓導處的犯錯學生、在聯課活動中成立「愛智社」(後來更名為「慈濟社」)……還在學校輔導室的邀請及慈濟委員的協助下,成立「勵志社」--輔導十一位行為偏差的學生。
郭馨心帶領孩子的方式相當活潑,她會講許多孩子愛聽的慈濟故事,會利用課餘時間帶領孩子到教養院當志工,也會主動關懷孩子的日常生活……
八年來,郭馨心接觸過的孩子早已數不清了。令她感到窩心的是,有些孩子離開學校後,還是經常與她保持聯絡,甚至與她分享生活上的喜樂憂苦,只因她是他們心目中的「馨心媽媽」。
只聽到說孩子是被父母遺棄的,
阿明頓時眼眶泛紅。
孩子的問題千奇百怪,郭馨心說,有些孩子家境不錯,父母也疼愛有加,卻偏偏喜歡偷竊,例如幾年前,她在訓導處遇到的阿明。
當時,她只見阿明的爸爸氣急敗壞地對他拳打腳踢,原來阿明在學校勒索、偷竊、滋事已是家常便飯;令人難解的是,阿明家生活富裕,爸爸每天還接送他上下學,為何還會如此?
於是,郭馨心主動接近阿明,故意找事情請他幫忙,然後藉機誇獎他。越來越熟後,阿明才告訴郭馨心,母親在他很小的時候就去世了,後母生的弟弟從小品學兼優,而他則剛好相反--敬陪末座,爸爸及後母老拿弟弟跟他比,他心理不平衡,便故意在校滋事惹父母生氣。
有一天,郭馨心邀阿明一起到教養院探望腦性麻痹兒童。四肢殘缺、無法言語、涎著口水、癡癡笑著的孩童,對阿明來說已是一大震撼,郭馨心又指著一位和阿明年齡相仿的孩子,詢問保母孩子的身世,只聽到保母說孩子是被父母遺棄的,阿明頓時眼眶泛紅。
郭馨心對他說:「阿明!和這位弟弟比起來,你是不是幸福多了?爸爸、媽媽把你生得這麼好看、這麼健康,又對你這麼好,是不是要感謝他們?」阿明點頭回應。
「其實阿明本性不壞,只是個性較不定,如果父母願意改變管教方式,阿明一定會變好的。」郭馨心先是以電話和阿明的母親閒話家常,直到阿明的母親告訴她:「每次我跟阿明講話,他都悶不吭聲,但自從讓你輔導後,回來都會幫我拖地,乖一陣子。」
這時,郭馨心才開口跟她談孩子的管教問題:「每個孩子的長處不同,不能強作比較,『比』字就像兩把匕首,一把會刺到孩子,一把則傷到自己。」郭馨心苦口婆心的一番話,讓家長漸漸改變了管教方式,親子關係有
了改善,阿明也慢慢修正了自己的行為。
阿浩嚎啕大哭說:
「我這麼壞,妳為什麼對我這麼好?」
想起初見面時,那個披著長髮、耳環戴一邊、褲腳剪得一高一低、手腳刺青的阿浩,郭馨心微笑地說:「他現在可是鐵板燒的大廚師喔!」
阿浩的情況正好和阿明相反,父親早逝、母親工作早出晚歸,他則在外頭當起小「大哥」,專事結夥欺負人,做一些不良勾當,讓學校頭痛不已。
「哇!你好像美國的瑪丹娜!」看見阿浩第一次來到「慈濟社」那模樣,郭馨心故意這麼對他說,全部的小朋友都笑了,阿浩也因受到注意而露出得意的表情。
蹺課對阿浩來說是家常便飯,但他卻開始準時出現在慈濟社,其他小朋友打鬧時,他還拿出大哥的架勢叫大家不要吵。
本以為阿浩就此慢慢穩定,不料有一天他卻忽然失蹤,兩個多月沒到學校上課,校方後來在土城觀護所找到他,原來阿浩逃學期間多次向人勒索,以至遭到保護管訓。
當時已是初冬,郭馨心和周元師兄及學校老師帶著保暖衣服去看他,阿浩立刻嚎啕大哭說:「我這麼壞,妳為什麼對我這麼好?」郭馨心只是拍拍他的肩,說:「知過能改就好。」
回到學校之後,阿浩簡直變了一個人,長髮理成三分頭、衣著整齊、態度也變得溫和有禮;那個人見人怕的小霸王,成了一位熱心公益的好學生,老師也因此對他刮目相看。
某天,幾位一年級學生沈迷在電動玩具店忘記回家,老師、家長找半天皆無所獲,急得像熱鍋上的螞蟻,便請阿浩協尋,不到半小時,阿浩將孩子全部帶回,也因而得到第一次記功嘉獎。
畢業典禮當天,阿浩送了一束鮮花和信給郭馨心,信裏寫著--
媽媽:
雖然我不是您親生兒子,但是您給我的愛,比您親生兒子更親。雖然我將畢業了,但是我會常常回來探望您,在此祝福您
身體健康、事事如意
兒子 阿浩
畢業後,每隔一段時日,阿浩就會帶朋友到郭馨心家坐坐。高職念了一年,想休學就業,郭馨心也分析利弊得失,讓他自己決定未來的去路;在金門當兵的每個週六,阿浩固定會打電話和郭馨心談談自己近況;休假回到台灣,郭家大大小小更如歡迎遠歸的遊子,陪他一起上館子打牙祭。
退伍後,阿浩在周元師兄協助下,找到了喜歡的烹飪工作--鐵板燒店裏的大廚師。憶起那段青澀的年少時光,阿浩說:「如果不是碰到馨心媽媽,也許我現在不是被殺、就是被關了!」
沒想到阿昌真的開始戒菸,
並把省下的錢捐出來助人。
翹課、逃學,通常是孩子開始誤入歧途的徵兆。阿昌不僅愛翹課,小小年紀抽菸抽得凶,師長屢勸不聽,郭馨心起初找他談話也不理不睬。
「如果有困難,我一定幫你。」郭馨心時常向他表示關心,一段時間
後,他態度稍有改變,於是她進一步建議他:「少抽一點菸,省下來的錢可以幫助很多人喔!」本來只想藉此幫阿昌戒掉菸癮,沒想到阿昌真的開始戒菸,並把省下的錢捐給慈濟,去幫助需要幫助的人。
但是阿昌愛翹課、喜歡與老師作對的習慣還是沒變。直到有次,阿昌的爸爸從工地鷹架掉下來,摔成重傷,住院半年,阿昌這才開始體會到父母辛勞。郭馨心藉此勉勵他:「如果將來能考上公立高中,就可以為家裏省下一筆錢。」當時阿昌洩氣地說:「我的成績這麼爛,不可能考得上!」
「不要小看自己,你很聰明,只是對自己沒信心;我就對你有信心,可不要讓我漏氣!」聽到郭馨心的鼓勵,阿昌信心滿滿地說:「衝著你這句話,我一定要考上!」
後來,阿昌每天用功念書,不再翹課逃學。期間,郭馨心的么兒不幸於軍中往生,阿昌常常去關心她,甚至對她說:「雖然大正哥哥走了,不能再孝順您,但是您不要傷心,您不要忘記身邊還有我們這群小兒子。」
放榜那一天,阿昌興沖沖地跑到學校告訴郭馨心:「我考上了!我考上公立高職了!」聽到這個好消息,郭馨心又驚又喜地握著阿昌的手,淚水忍不住流下來。
本來阿昌的成績可以上日間部,但是為了養家,他選擇晚上念書,白天到修車廠工作,雖然工作很辛苦,全身常常弄的髒兮兮,但是阿昌對她說:「我不會在意別人怎麼看我,雖然做的是『黑手』,但我是正正當當的工作,靠自己的雙手賺錢。」
那年的教師節,阿昌拎了一個大蛋糕到郭馨心家:「這是我用第一份薪水買的,您一定要吃!」由於阿昌家住學校附近,一有空檔就繞到學校找郭馨心,有時還調皮地說:「您很忙喔!我來過三次,都找不到您耶!」
阿昌的例子曾在學校傳為美談,大家都說這是郭馨心的功勞,但對從事八年輔導工作的郭馨心來說,最高興的則是看到孩子的改變與成長……
▲千江映月
玉里小鎮新醫院
◎撰文╱黃秀花
小型醫院的便捷、家庭醫師般的親切--
慈濟玉里分院期能結合小鎮特有的濃厚人情味,
營造出「小而美」的溫馨特色。
「醫院成立的目的,就是為醫治病人。但我更祝福大家,身體健康,不用看病!」三月十五日,在眾人的祝賀聲中,證嚴上人輕啟紅布幔,慈濟玉里分院正式揭幕啟用。
上人於致詞時,推崇鴻德醫院的創辦人曹葦醫師是位術德兼備的良醫。二十四年前鴻德開業時,曹醫師就在醫院掛起「慈濟義診」的牌子,免費為貧民看病;而今慈濟接辦鴻德醫院,一來是為成就曹醫師生前的心願,讓醫院繼續發揮救人的功能;二來是希望承載過去鴻德醫院濟世救人的宗旨,繼續為花蓮南區的民眾健康把脈,擔負起醫療守護者的角色。
就醫便利性
慈濟自三月一日接手鴻德醫院後,營建處人員就進駐院內,日夜趕工整修,短短兩週的施工期,涵蓋四層樓、一千五百多平方公尺的建物即煥然一新。
啟業當天,早上八點半門診一開始,看診的民眾就沒間斷過。有的是原鴻德醫院的老病人、也有的是慕慈濟醫師之名而來。一位排隊等候掛號的李先生表示:「聽說是慈濟醫院的醫師親自下來玉里,以後我看病就不必大老遠地跑到花蓮去了!」
負責籌畫分院相關事宜的慈濟醫院泌尿科主任郭漢崇表示,就他門診的經驗發現,慈濟醫院很多病人來自卓溪、成功、大武、太麻里等地。起初,他並不清楚這些地方有多遠,一問病人:「你們是坐幾點的車子來的?」才知他們是搭清晨五、六點的火車,來到花蓮市區已經九點多了,若是掛到七十幾號,就必須待到十一點才能看診。
看完診,他們又匆忙地吃午飯,趕搭下午的火車回去,一整天就這樣耗掉;甚至,有些子女為了陪伴父母就診,因為路途遙遠,也必須向公司請全天假,實在很不符合經濟效益。
據郭醫師估算,從玉里到花蓮綿延八十七公里,相當於台北到苗栗的距離,這線上的民眾在慈濟醫院的門診、住院人數平均每天有七百餘人,讓他們往返兩地看病,真是太辛苦了,遑論更遠的台東地區民眾,就醫更是不便。
如今慈濟在玉里設立分院,雖然初期的規模並不大,但已有十七科、三十五位花蓮本院的科主任和資深主治醫師親臨看診。如此一來,每位醫師每週花五小時來回玉里,就可服務五十位病人;而對台東的病人,原本到花蓮看診來回要八個小時,現在只需花四個小時即可,無形中就可節省很多時間。
「小而美」的經營
郭漢崇醫師表示,玉里分院首重增加專科門診服務及加強轉診功能。除正常的日間門診外,也開放週六、週日的門診及夜間門診至晚上十點,不論初診、複診、拿藥或後續追蹤病情等,皆可就近到玉里分院。至於重大傷病患需進一步接受診療或住院的民眾,也可迅速安排轉送到花蓮本院。
其次,則是希望與社區資源做結合,將不定期舉辦醫療講座及衛生教育,教導民眾正確的保健觀念;同時也歡迎社區民眾參
加志工行列,服務病患。
玉里鎮長潘富民提及德武等原住民部落,年輕人都外出工作,留下的只剩老人和小孩,沒人帶他們看病,加上經濟條件差、交通又不便,非得撐到病況已經很嚴重,才會上醫院。郭漢崇醫師回應說,慈濟設立醫院即是要照顧偏遠地方的民眾,未來,他期望能以分院為據點,一步步達成階段性目標。
「醫院不在它有多大規模,而在於它是否善盡服務的功能。」郭醫師期勉玉里分院員工,要讓每位走進來看病的民眾,從掛號、看診到領藥,都有被尊重、被服務的感覺;而這種「視病如親」的作法,其實也等於在替醫務人員找回自己的職業尊嚴。
與花蓮的慈濟本院相較,玉里分院或許規模小很多,但從啟業之前,就有很多鎮民報名參加志工訓練,希望盡一分心力服務病患;以及開幕當天,社區居民踴躍共襄盛舉的熱鬧場面,可預見它必能結合玉里小鎮特有的濃厚人情味,營造出「小而美」的溫馨特色--就如分院長陳英和所期望的,具有「小型醫院的便捷、家庭醫師般的親切」。
鴻德與慈濟
◎撰文/黃秀花
慈濟接辦鴻德醫院,也算是過去因緣的延續。
民國六十二年十月娜拉颱風,一夕之間,造成慘重災情,玉里慈濟委員立刻動員救難,並借得中山堂安頓一百多位災民。當時,開小診所的靜枝師姊除從自家搬來棉被,讓災民得以免受風寒外,並偕同夫婿曹葦醫師舉辦義診,為災民療傷治痛……
那次的颱風,對玉里人真是慘痛難忘的記憶,對曹氏夫婦卻是一段愛心和耐心的大考驗;他們為救治病人,經常忙到深夜,每每疲累得幾乎倒下睡著。
此後,每當慈濟有個案需要醫治,曹醫師都義不容辭地承接。當年一位受雇於玉里三民農場做臨時工的饒阿玉先生,掘草時遭毒蛇咬傷,因無錢就醫,以草藥敷傷口,竟致整隻手臂長蛆潰爛;後來,在慈濟委員多次上山,與之溝通,讓曹葦醫師為其手術,才保住性命。
民國六十四年,曹家創辦的「鴻德醫院」正式開業,延續慈濟功德會「濟世救人」的宗旨,只要是慈濟轉送的個案一律免費診治;而曹醫師本人也配合功德會辦過多次下鄉義診。由此,他特別能感受東部地區民眾對醫療的需求,遂向上人提出由功德會籌建醫院的構想,算是間接促成慈濟醫院興建的助緣之一。
民國七十五年初,慈濟醫院的工程正如火如荼地進行中,鴻德醫院也為了擴建病房至五十一床,一時經濟頗為緊迫,儘管如此,曹醫師夫婦仍不忘贊助建院基金,先後捐獻達一百四十餘萬元。
慈濟醫院啟用後,曹醫師固定每週義務前往看診,持續三年之久,直到腳拇趾出現病變,做了截趾手術後,靜枝師姊不忍他兩地奔波,才停止這項義舉。
鴻德醫院自擴建後,資金調度便十分吃緊。民國八十二年曹醫師往生前,曾對靜枝師姊說:「妳不要再為醫院的事這麼辛苦了,做不下去,就交給師父吧!」
這幾年來,因環境和人事的變化,加上民眾對醫療需求提高,確實非鴻德醫院所能承擔;於是,靜枝師姊憶起丈夫生前的遺願,便對兒子曹克農說:「我們把醫院交給慈濟吧!」母子倆對此達成共識,堅信慈濟是足以放心託付的不二之選;而上人也深感花蓮南區醫療的重要性,遂答應接手。
結束了辛苦扶育二十四年的鴻德醫院,靜枝師姊心中難免不捨,那畢竟是她和丈夫共同攜手創造的心血結晶;如今將醫院轉交給慈濟,她的心情就像是嫁女兒一樣,因此承諾要參加志工培訓,繼續到玉里分院為病患服務。
屹立玉里鎮上二十四年,伴隨鎮民成長、曾經搶救無數生命的鴻德醫院,雖然已於二月二十八日結束最後一天營業,功成身退地走入歷史,但留給玉里鎮民的卻是永遠的回憶。
我想,若干年後,當人們想起鴻德醫院、想起玉里小鎮醫師的救人故事,仍然會為它曾有過的貢獻感到懷念的。
▲醫海慈航
蘭醫師,謝謝您!
◎撰文/賴其萬(慈濟醫院副院長)
英國籍蘭大弼醫師與台灣非親非故,
卻把大半生的生命獻給了台灣。
而我喝台灣奶水長大,
卻滯留異鄉,教美國學生、服務美國病人。
蘭醫師卻鼓勵我:
「這不是很好嗎?因為這樣,這世界才會更好。」
二月二十八日下午,我帶著興奮的心情,站在花蓮火車站第一月台,等著彰化基督教醫院前院長蘭大弼醫師的到來。突然間,想起了上次去英國拜訪蘭醫師時,因為人地生疏,一時糊塗搭錯了火車,而害他老人家在車站枯等了好幾個鐘頭。
蘭醫師八十六高齡,看起來還是那般神采奕奕。寒暄之後,他很誠懇地說,想多聽一些我回國這幾個月來的感受,也想看看我的工作環境,並表示非常高興有機會可以拜訪慈濟的證嚴上人。
對土地和人們的愛
--與證嚴上人相見歡
由於我對花蓮的地理環境還不太熟悉,隔天早上與內人較預定的時間提早出發去接他,想不到蘭醫師早已準備就緒,所以我們有時間在附近的田園閒逛幾分鐘。
蘭醫師對台灣的花草樹木瞭若指掌,他如數家珍地告訴我這樹的特點、那花的名字,連路邊的黃牛也勾起他在台灣的童年回憶。
我們比約定的時間早了十幾分鐘到達靜思精舍,蘭醫師很客氣地堅持不要提早進去,我們就在外面的庭園散步。
蘭醫師指著菩提樹說,這是
與佛教有關的樹,但名字他一時叫不出來;聽到鳥的叫聲,他說這是「Bulbul」,台灣話叫做「白頭翁」。我最近參加了賞鳥協會的活動,於是現買現賣地告訴他,花東地區的Bulbul是黑頭的,叫做「黑頭翁」。
他十分有興趣地傾聽,看到很多遊客到精舍參觀,也問了一些問題。從談話中,可以發現蘭醫師來訪之前,已經讀過不少有關慈濟的資料。
蘭醫師與證嚴上人的會面,真是一幅珍貴的歷史鏡頭。他們彼此互道仰慕,在回應對方恭賀自己的成就時,都同樣謙虛地回答說,這都是由於周圍有那麼多人的幫忙。
蘭醫師在民國六十九年退休以後就回英國,但仍能以道地的閩南話與證嚴上人交談。他所使用的閩南語,像「交陪(交情)」、「婦仁人(妻子)」等文謅謅的古語現在已經很少聽到了,如果你閉起眼睛來聽他講閩南話,絕對不會想像得出這是出自於一位藍眼睛、高鼻子的洋人口中。
隨行的切膚之愛基金會總幹事陳美玲女士告訴大家,蘭醫師很喜歡放生,蘭醫師的夫人高仁愛醫師曾經告訴她,有一次他們全家去小琉球渡假,蘭醫師只要看到當地居民賣抓到的鳥,他就買來放生。走著走著,蘭夫人發現前面來了兩個人,扛著一條抓到的野豬要賣,她慌忙地要兒子與媳婦把蘭醫師引到另一條路走,因為蘭夫人實在很怕蘭醫師會將這麼大的野豬買來放生,聽得大家都笑了起來。
證嚴上人也說,他曾在屏東楓港看到當地居民抓伯勞鳥賣給遊客烤來吃,也於心不忍買下來放生。他們雖然宗教信仰不同,但對台灣這塊土地、人民與生態的熱愛,卻是完全一樣。
傾聽他們的對談,才使我領悟到一年前我拜訪證嚴上人時,他告訴我的話:「有一位從美國回來的教授問說,他信仰基督教,不知在慈濟醫學院工作,會不會是一個問題?」上人告訴他:「我只怕你的信仰不深,只要你信得深,大家都是一樣的。」
如何做一個好醫師?
--對慈濟醫學生的期許
離開精舍後,我們趕往慈濟醫學暨人文社會學院,在路上我問蘭醫師,很多人都聽說過他父親,也就是創辦彰化基督教醫院的蘭大衛醫師,曾有一段感人的切膚之愛故事,不知他可否告訴我多一點詳情。
蘭醫師說他爸爸是為了救一位皮膚嚴重感染以致傷口無法癒合的小孩。由於小孩本身能用的皮膚有限,才會在太太的同意下,切下她大腿的皮膚為這位病童植皮。
這是發生在蘭醫師十四歲的事,當時他在中國大陸山東念中學,暑假回台才看見母親大腿上四條長長的傷疤。他說,這位接受植皮的周姓孩童後來成了牧師。
到了學校,蘭醫師以「如何做一個好醫師」為題,用英文穿插閩南語,為醫學系學生作了一個鐘頭的演講。
蘭醫師舉出希波克拉底誓約(Hippocratic Oath)中幾句特別重要的話,來強調醫師要尊重病人的隱私權;也提到中國醫學之父孫思邈所強調的「醫師的道德情操」:對病人不分貧富貴賤,而且決不能毀謗同行來標榜自己。
他與學生一起討論一九六八年世界醫學協會(World Medical Association)通過的「日內瓦宣言(the Geneva Declaration)」,以及一九四八年聯合國所通過的「世界人權宣言(Universal Declarationof Human Rights)」所強調的對病人權益的尊重。
他說,「機器無法表現仁慈,放射線無法表現同情(Amachine can not show kindness;radiation cannot show sympathy)」,一個好醫師必須要有憐憫(compassion)、仁慈(kindness)、忍耐(patience)、願意傾聽、尊重病人也是人、鎮定沉著(calmness,equanimity)以及對人的關懷。
他列舉幾位台灣的好醫師與醫院(杜聰明教授、謝緯醫師、陳五福醫師、基督教門諾醫院、慈濟醫院)、史懷哲醫師(Dr.Schweitzer)以及為地雷受難者仗義執言的英國黛安娜王妃(Diana,Princessof Wales)與學生共勉。
最後,他語重心長地告訴學生:「你們要自問是為了什麼進入醫學院?為了賺錢?為了求知上的滿足?這都沒有錯,但這並不夠;不要忘了有很多被社會遺忘的人正等著你去幫忙。」
「關在監獄的犯人、到都市謀生的原住民……醫療健康問題是否都得到照顧?醫療的人道問題是永遠存在的,你們要隨時提醒自己,你的夢是什麼?我衷心地祝福你們,希望你們能喜歡自
己所選擇的生涯。」
讓世界更好
--來自醫界長者的勉勵
演講完,我們帶蘭醫師參觀了學校的圖書館,當他看到二樓有一個專門蒐集原住民資料的特定區,以及知道學校設有原住民研究所時,對台灣原住民的關懷亦溢於言表。而後參觀了解剖學科、人文教室、茶道教室與花道教室,對慈濟在人文教育的用心,留下了很深的印象。
走過餐廳時,我告訴他,慈濟的醫護人員與老師、學生都自己準備餐具,用過飯後,就在餐廳兩旁的洗碗槽沖洗便當盒與碗筷。蘭醫師對這種減少垃圾的環保措施非常讚賞。
在火車站臨別時,蘭醫師對我說:「我非常高興你找到了一個與你非常適合(compatible)的地方。」
從車站回醫學院的路上,我回想起三年前拜訪蘭醫師時,曾經激動地對他說,他與台灣非親非故,父子兩代卻把大半生的生命全給了台灣,而我這個喝台灣奶水長大的台灣人卻滯留異鄉,教的是美國學生,照顧的是美國病人,比起來真是無地自容!
蘭醫師當時拍拍我的肩膀,說了一句非常溫馨的話:「我受教於英國,服務於台灣;你受教於台灣,服務於美國,這不是很好嗎?因為我們這樣做,這世界才會更好。」我永遠難忘他講這句話的真摰表情。
毫無疑問地,三年前拜訪蘭醫師曾帶給我莫大的震撼,也影響了我日後回國定居的決定。也因此之故,蘭醫師來花蓮的訪問對我有說不出的意義。蘭醫師,謝謝您!
▲上布施
重生的喜悅
◎撰文/李委煌
這樁經兩岸合作骨髓移植成功的例子,
吸引了大批媒體記者爭相報導,
也讓大陸地區罹患嚴重血液疾病患者,
有了治癒與重生的希望。
機場豪雨關閉、火車延誤、警車護送疾駛路肩……從花蓮直奔台北,再趕往桃園經香港飛抵杭州--海峽兩岸相隔不過一、兩個小時的航程,卻歷經了將近十個小時送髓的交通折騰……
而這短短的十個小時,對范和志和他的親屬來說,卻像是一世紀那樣長。
去年十一月二十七日早晨,台灣一名志願捐髓者捐出體內部分骨髓,立即由慈濟骨髓捐贈中心暨免疫基因實驗室主任李政道博士送往杭州。當天深夜,骨髓順利植入病患范和志體內,也完成了浙江省首例非親屬骨髓移植;三個月後的同一天--也就是今年二月二十七日,范和志健康地步出醫院回家。
這一天,是范和志個人生命史上關鍵的一步,也是浙江省、甚至全中國大陸在非親屬骨髓移植技術上重大的突破。因此當院方舉辦范和志出院新聞發布會,邀請李政道博士前往,以表達大陸人民對慈濟大愛捐髓的感激之情時,聞訊而來報導這項兩岸合力搶救生命的大陸媒體,包括北京中央電視台共近三十家。
「我原來的生命是娘給的,
現在的生命則是台灣那位『無名英雄』、
慈濟人與浙醫一院醫護人員所給予的!」范和志說。
「我現在體內流的是那位不知名台灣同胞的血,他比我的兄弟姊妹還親!」范和志說他有七個兄弟姊妹,卻無一人的骨髓與他相配;幸運地,慈濟骨髓庫裏十七萬多筆資料中,竟恰恰有一人與他完全相符。為此,范和志特別深切感受到體內奔騰的熱
血,流融著兩岸同根的訊息!
「原來的生命是娘給的,現在的生命則是台灣那位『無名英雄』、慈濟人與浙醫一院(浙江醫科大學附屬第一醫院)醫護人員所給予的!」對於范和志表示的感激,李政道博士只是笑笑說:「這是個人愛的交流,也是兩岸間愛的交流!」
在浙醫一院醫師及我們的陪同下,范和志於住院三個月後,再度踏上歸鄉之途。他坦言不諱地說,當初真的很恐懼再也回不了家了!
我遞上一本《慈濟》月刊給他,並翻到李政道博士撰寫的「杭州送髓記」那篇給他看,他說早已聽說送那袋「救命骨髓」的驚險過程。「送髓不比送一般物品,若有任何意外,我也完蛋了!」
范和志生動地描述他當時正昏沈地睡在無菌室中等待,接著聽聞李博士趕到後迸然起身的興奮之情……我們也像是身歷其境般地回到了當初的緊急時刻。
約莫三個多鐘頭的車程,我們遠遠望見了他天台縣老家門外的迎接人群--親友、鄰人、記者……已等了整個下午。范和志的太太輕聲地對我說:「我們盼這一刻盼了好久!」
范和志的母親欣喜地抓著兒子的手臂,就像是失而復得的寶貝般,一
路攙
扶、愛不釋手。許久不見的兩個小孩也緊挨在范和志身旁,小小的手抓著爸爸厚實的臂膀,順勢又滑入手心裏握著,久久不放。
我心想,救了范和志一人,也就救了他一家人……
「目前已陸續有多省的民眾來電尋求慈濟骨髓庫的配對,
也有人表示願意成為志願捐髓者!」
浙江省血液中心主任嚴力行說。
由於是浙江省首例非親屬骨髓移植,范和志在治療過程中,吸引了大批媒體記者爭相報導。除了范和志的康復狀況外,李政道博士送髓的波折與台灣人志願捐髓的話題,都為當地民眾所津津樂道。
主持范和志骨髓移植手術的浙醫一院黃河醫師,也接獲了美國友人的來信祝賀,原來中央電視台四台已將此訊息傳播至海外。
「目前陸續有來自新疆、蘭州、濟南、江蘇、上海、江西、廣西等地的民眾來電尋求慈濟骨髓庫的配對,或是表示願意響應成為志願捐髓者!」浙江省血液中心主任嚴力行說。
這樁骨髓移植成功的例子,鼓舞了大陸地區許多罹患有嚴重血液疾病者對治癒與重生的信心;我們在浙醫一院裏,也探望了幾位正等待配型或已配型成功的病患。
「看到浙江電視台播出范和志骨髓移植成功的報導後,我非常有信心一定能夠配上!」一位遠從新疆來浙醫一院尋求配對的男孩興奮地說。
看著這些正值青春年華的病人們,我憶起了自己曾有的年少,真希望自己的骨髓也能夠有機會捐給他們。
難得大老遠從台灣來,為了表達一分誠心的祝福之意,我送了他們一人一支鋼珠
筆,並對他們說:「在醫院中等待重生的空檔裏,不妨用這筆多寫寫字,也好抒發心情。」他們卻回答道:「先不用這筆了,要等病好了,再一併寫信感恩你們慈濟!」
生命是既脆弱又堅韌的,哪怕病人只剩一絲求生意願,也會像是枝頭上一株新生的嫩芽,拚命要掙出迎向初陽。生命,是如此的可貴!
知道我們來自台灣,
馬嬋哽咽地一字字傾吐感恩之意;
她拿出一包裝滿星星與紙鶴的塑膠袋,
託我們轉送給那位不知名的志願捐髓者。
從尋求骨髓配對以來,浙江省已進行了兩例非親屬骨髓移植,骨髓皆是來自台灣的志願捐贈者。第二例是來自福建省的馬嬋小妹妹,今年一月十五日經浙江醫科大學附屬第二醫院骨髓移植。
截至今年三月,浙江省共有十二位病患向慈濟骨髓捐贈中心提出配型申請,其中來自浙醫一院的就有十一例;目前已知有七例配型成功,將在未來陸續安排移植手術。
知道我們是從「救命恩人」居住的台灣來探望她,馬嬋哽咽地一字字傾吐感恩之意。她拿了包塑膠袋出來,裏頭裝滿了她折的星星與紙鶴,希望我們能為她轉送給那位志願捐髓者。
馬嬋的母親說:「馬嬋的血型已從B轉成A,那位我們至今都不知姓名的捐髓者,也是她的另一位媽媽!」
我知道那位台灣捐髓者體重只有四十三公斤,甚至尚未達到捐血的標準,但她卻有勇氣捐贈骨髓。
浙江電視台編導張新潮說,由於馬嬋的母親不願接受電視台採訪,為了記錄馬嬋的故事,他特地到福建搜尋相關的點滴。他說,從馬嬋房間的窗口,一眼即可望見她就讀學校的教室;她的房門邊,掛有許多她病後就一直在折的紙鶴。串串紙鶴,想必都是馬嬋祈求康復的心願。
由於骨髓移植花費甚鉅,馬嬋的同學在學校裏發起了募捐;母親服務工廠的同事也捐出了一月所得;甚至有位工人自己罹患肝硬化,申請到一筆補助金,在得知馬嬋的情形後,竟捐出了這筆自己亟需的醫療費。
我感受到,生命的豐富,並不在它的永恆與否,反而是在曾有的一剎那間,眾多愛心所齊力妝點出的那分姿采;在拯救馬嬋的過程裏,我想就是個具體例子……
若能藉著這幾次捐贈骨髓的因緣,
推動起大陸民眾捐髓的意願與成立骨髓資料庫,
將可造福全球更多的華人血液病患!
由於親屬間骨髓配對的成功率有四分之一,而非親屬間則只有萬分之一,這對於實施一胎化政策的大陸地區、與當前普遍晚婚少生的現代社會而言,若欲從兄弟姊妹間去尋求骨髓相符的機會,是愈來愈難了。也就是說,非親屬間的異基因骨髓移植,將是未來不可避免的趨勢。
而儘管大陸擁有約十三億人口,卻受限於龐大檢驗經費與捐髓傷身的錯誤觀念,因此北京中華骨髓庫自一九九二年十二月成立以來,只登載過五、六千筆志願捐髓者的資料;且經了解,多半早已失去聯繫。
鑑於大陸血液疾病患者的實際需要,浙江省省長魯松庭已委請浙江省血液中心建立一個骨髓庫,希望學習慈濟的作法,並期待未來也能有機會回饋台灣的血液疾病患者;而為了響應志願捐髓並帶動省民的支持,浙江省衛生廳廳長李蘭娟也挽袖成為快樂的志願捐髓人。
浙江省有四千四百多萬人口,整整是台灣的兩倍之多,若能藉著這幾次骨髓捐贈的因緣,推動起民眾對捐髓的意願與成立骨髓資料庫,李政道博士相信,未來慈濟與浙江的骨髓資料庫將可連線起來,造福全球更多的華人血液病患!
※
這次杭州「髓緣」採訪之行,令我深切感受到助人的任務,就像李博士所說的:「不是個人主義式的。」就任何一環節,包含捐髓驗血的有效宣導、背後專業人員的檢驗、尋求配對的管道、送髓的過程、移植手術的進行,與隨後醫護小組二十四小時輪番的細心照顧……都是許多人員與單位的共同努力與支持。
「只要一講到骨髓,就沒『兩岸』之分了……」李政道博士說。就像非親屬骨髓移植的例子般,「兩岸」的陌生人,體內竟流著同樣的血液……
▲千手千眼
走入地震後的哥倫比亞
◎撰文/葉文鶯
那原是個安閑的午后,
地底下卻突如巨牛般上下翻動,
頃刻間把高樓、房屋、道路、橋梁
全壓縮得面目全非,民眾四散奔逃……
二十五歲,看起來有點虛弱的克勞蒂亞穿著淺色洋裝,趿著涼鞋,登上自哥倫比亞首都波哥大(Bogota)飛往亞門尼亞巿(Armenia)的小飛機。
她一身輕裝,但是神情掩不住憂鬱,墨鏡下那道自額頭延伸至嘴角,又深、又長的嚴重撕裂傷痕,醒目得教人心疼。
她,是發生在元月二十五日那場芮氏六級強烈地震的受害者之一,不僅失去姣好面容,更失去丈夫,賴以安身的住所成了瓦礫堆,目前借住友人家。身受重傷並懷有九週身孕的她,自波哥大就醫返回亞門尼亞途中,與我們相遇。
克勞蒂亞如何看待腹中這個在重大災難中倖存的小生命,以及將成為單親媽媽的自己?外鄉過客乍時流露的關心,實無法觸及她心底的悲傷。
突如巨牛般的翻動
克勞蒂亞的遭遇,只是這次強震對她個人所造成的身心重創而已;然而重災區內,將有多少像她這般哀哀無告的受難者?
那原是個安閑的午后,然而地底下卻突如巨牛翻動般,上上、下下,頃刻間把高樓、房屋、道路、橋梁全壓縮得面目全非,民眾四散奔逃。當天最早傳出的死亡人數就有五百多人,即使重災後的倖存者,亦在痛失親友、頓失其所的遭遇中,又接連受到九十五次二至四級餘震的驚嚇。
「勘災時,我們透過當地義工的安排,在阿爾巴女士家地板上打地鋪。我的耳朵貼著地面,半夜,大地發出深沈厚重的聲音。地在搖動!居民摸黑衝到屋外,之後的半小時,我聽見女主人的母親又喃喃地說著地震的恐怖和她的惶恐。」慈濟勘災暨賑災先遣人員謝景貴說,阿爾巴的母親原本不住這裏,她的房子被震倒後,遂來投靠女兒。
八十多歲的老婦人飽受驚嚇,因此對於借住女兒家的慈濟志工極力挽留,彷彿人多、同住一起就能增加她的安全感。而最可憐的是阿爾巴的姊姊,仍苦於地震的恐懼,始終躲在二樓起居室不敢下來。
與災民同時在夜闌人靜的時刻經歷餘震,謝景貴更體會災民近月來惶惶不安的心。因此繼一月底、二月初兩次勘災後,在首
都波哥大就近採買九千
兩百份糧食,二月二十三、二十四日,美國、阿根廷及慈濟全球人醫會醫師所組成的賑災團,在卡拉卡巿(Calarca)及亞門尼亞巿北邊的西卡西亞巿(Circasia)、費南迪亞巿(Finlandia)展開發放及義診。
由於慈濟在哥國沒有聯絡點,且中華民國與哥國無邦交,賑災發放工作除了慈濟志工,又結合了哥國紅十字會及當地義工,才克服了地域、語言及災後
- May 19 Tue 2009 18:35
1999年03月 388期-B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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