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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醫海慈航

當醫師變成病人

◎撰文╱賴其萬(慈濟醫院副院長兼慈濟醫學院副院長)

當他在急診處發覺自己的角色不再是醫師,
只是一個順從的病人那瞬間,
對醫病關係有了嶄新的感受。

到美國的最初幾年,每有神經病理科醫師知道我來自台灣,總會問:「Do You Know Dr. Sam Chou? He is really a great guy!」後來,在一次神經科全國年會首度遇到 Dr. Sam Chou,才知道他就是鼎鼎大名的周烒明教授。

原本我只知道周教授受人敬重的學術成就以及他在台灣人社團眾所周知的領導能力,直至得知周教授罹患巴金森氏病後的心路歷程,才對他有更深的認識,同時也對他的夫人吳秀惠女士--比他早一期的台大醫學系學長,由衷產生敬意。

由於職業上的習慣,
醫師往往把自己的病情想像得比實際上更嚴重……

第一次獲知周教授患有巴金森氏病,是在他發病沒多久到堪薩斯市參加北美洲台灣人教授協會(NATPA)年會時,他問我一些有關巴金森氏病的問題,也坦然告知他罹患了這種病,並問我是否看得出他右手的顫抖。無奈與鬱悶的心情隱隱顯露在他臉上。

去年三月,我們再度於醫學會議中碰面。會中,周教授主講「腦老化的基本機制」,吳秀惠醫師主講「早期巴金森氏病患者如何適應以及家屬如何幫助病人」,我發覺他們夫婦已完全跳出心理困境。

周教授以治學的嚴謹態度去收集文獻來徹底了解巴金森氏病,而吳醫師則細語道出如何由看著心愛丈夫患病、自己卻愛莫能助的無奈,漸漸地以自己也是醫師的背景來幫助丈夫去除心理陰霾,最後他們發揮「愛吾愛以及人之愛」的精神,在南加州成立「台美人巴金森互助會」,與病友們分享經驗。

周教授在演講中告訴大家,他本來拉得一手很好的小提琴,卻因為顫抖而無法繼續,但他不讓巴金森氏病剝奪他對音樂的愛好,在兩年前改學大提琴,目前他相當陶醉於這新學的樂器。

聽完這對夫妻感人肺腑的演

講,我有說不出的感慨。身為神經科醫師多年,不曉得聽過多少有關巴金森氏病的演講,但這卻是第一次聽到兩位醫師以病人與家屬的立場,說明如何利用專長去面對病情。

一般說來,醫師為病人診斷,往往必須考慮最壞的可能性;由於這職業上的習慣,一旦醫師自己成了病人,經常會把自己的病情想像得比現實更嚴重而沮喪失望,但我看到的卻是兩位醫師如此成功地跳出自怨自艾的深淵。

當天晚上的宴席中,有人建議周教授表演大提琴,他看同鄉們好意借來一把大提琴,就答應了。

我想他那天也許太累又加上緊張,右手顫抖得特別厲害,但他一直不肯放棄。表演完荒城之夜、Brahms的催眠曲以及Dvorak的humoresque後,還幽默地說:「我是想給大家看看巴金森氏病的顫抖症狀,很抱歉虐待了你們的耳朵。」

周教授鍥而不捨的態度以及台下吳秀惠醫師關愛溢於言表的神情,真令我感動不已。

做醫師的不管多有經驗,
終究沒有親身體驗病人的感受,
因此實在有很多可以從病人身上學習的地方。

回台灣定居後,我一直難忘這對堅強開朗的夫婦,最近終於有機會請到他們回國訪問。在慈濟醫學院,我們安排周教授以「當醫師變成病人時」為題向學生演講。

周教授說,他第一次發現自己得病是在四年前的生日,全家一起去爬山,下山時突然喘不過氣而被送到醫院。當他在急診處發覺自己的角色不再是醫師、只是一個順從的病人那瞬間,對醫病關係有了嶄新的感受,才領會到醫病的溝通、尊重病人的隱私權以及醫藥費用的負擔對病人的影響。

周教授坦承得知自己罹患巴金森氏病時,心情非常鬱悶,無法接受事實。後來整理文獻發現,巴金森氏病雖以高齡族群居多,但很少影響智能,而感到非常欣慰。

周教授以本身對神經系統的解剖、生理與病理等專業知識,加上目前已證明「深部腦刺激(deep brain stimulation)」對巴金森氏病有效的事實,推斷說,適度地刺激骨骼關節肌肉的

位置感覺,即所謂的本體感覺系統(proprioceptive sensory system),應當對巴金森氏病患者有幫助。所以他勤練大提琴不只滿足對音樂的喜愛,也是為了刺激本體感覺系統,藉著拉出來的樂音好壞,客觀地監測病情進展。

這樣積極樂觀地運用研究科學的態度來對抗自己的疾病,不正是醫學生最好的典範嗎?

吳醫師也在會中分享說,當初因無法接受丈夫罹患他自己專門研究的腦退化性疾病,也擔心藥物治療可能引起的副作用,有一段時間很想退出所有台灣人的社團活動。

後來,她決定把一切憂愁煩惱坦然告訴北美州台灣人婦女協會(NATWA)的好朋友,而得到許多安慰與鼓勵,也才能鼓勵周教授一起走出陰霾,公開病情,並積極推動大眾對這種疾病的認識。

她說,病人與家屬千萬不要把自己孤立起來,只要願意打開心門,與遭受同樣處境的人相互交流,就不會自怨自艾,而能積極地彼此扶持、分享經驗。

傾聽周教授夫婦的心路歷程,我才領悟--愛情、耐心、智慧與勇氣的結合竟是如此有力!我們做醫師的不管多有經驗,終究沒有親身體驗過病人的感受,也因此實在還有很多可以從病人身上學習的地方。

真正成功的學者,
是既關懷社會又能品嘗生活,
同時在自己本位上追求至善至美。

周教授也為慈濟醫學院四年級學生上了兩堂非常精彩的神經病理學課程,夫婦倆並在兩個晚上以不同主題與學生們交談。在「生涯規畫」裏,學生們不僅聆聽到周教授這位大師級醫學泰斗講述他的求學過程,也分享了吳醫師熱心助人的往事。

吳醫師回憶醫學院剛畢業時,有位外國牧師說願意幫忙付不起藥費的貧民,於是她白天在生化科當助教,晚上在萬華龍山寺旁租了個小店,開設免費的義診中心;周教授就是看到她徵求醫學院學生幫忙的啟事,來參加義診,才彼此建立深厚的感情。

在「大學生的藝術生活」討論會中,學生們也聽到周教授夫婦多采多姿的藝術生涯:美術、音樂、體育、文學。李明亮校長夫婦也帶領著幾位師生在會中演奏小提琴與大提琴,使整個討論會非常有藝術氣氛。

藉由這些討論,學生們更能體會到--真正成功的學者,是像周教授夫婦既能關懷社會又能品嘗生活,同時也在自己的本位上追求至善至美。在今日年輕學子熱衷金錢名利、忽視社會公益、欠缺藝術修養的時代,相信這對夫婦的現身說法就像暮鼓晨鐘當頭棒喝!

謹以此文對周烒明教授與吳秀惠醫師致上最大的敬意與謝意。

▲專題報導

獨不孤.必有鄰

◎撰文/賴麗君 企畫/何貞青、賴麗君

一九九三年,台灣六十五歲以上老年人口,佔總人口比例百分之七以上;一九九九年,台灣老年人口比例攀升至百分之八點四。經建會人力規畫處推估,公元二0三一年,老年人口比例將高達百分之二十點二,

也就是每五個人之中,就有一位老人……

面對國內愈來愈多獨居老人乏人照護,甚至臨終故去無人知曉的不幸事件,我們不禁反省:為何他們沒有及時獲得協助,兀自在封閉的角落孤寂而去?是子女無情?社會冷漠?還是政府的福利援手未能企及?

子女的親情慰藉,是父母最盼望的關懷;

社區鄰里的相互關照,是老年人最接近的安全系統;

政府福利措施的跟進,更是老人最有力的保障與權益。

慈濟北、中、南、東四區自民國八十七年五月起,有計畫地展開各項關懷獨居老人行動,不論是與政府合作,或獨立執行,都希望這項服務能朝向更組織化、專業化及全面性的落實。社會邁向高齡化已是不爭的事實,每個人都有機會成為老人,

關心老人現在的處境,也等同關心自己的未來。

▲專題報導

自成一家

◎撰文/賴麗君

根據台灣省主計處調查統計,
百分之六十二的老人認為與子女同住或輪住,
是最理想的居住方式,
然子女不希望與父母同住的比例,
卻高達七成左右……

【寡】

阮今年八十歲,住嘉義縣民雄鄉牛斗山,五、六年前老伴過身,就一個人住。

老伴在時,大兒子、媳婦和孫仔跟我們住,後來孫仔結婚搬出去,等到財產一分,連兒子和媳婦也搬到都市,他們說和我住不習慣,從此罕得返來,有一次阮跌倒住院,他們嘛嘸來看。

阮這一代最辛苦,以前要伺候公婆,現在要尊重晚輩、要替少年仔想;以前做不好長輩會罵,現在少年仔攏不能講,要尊重他們的決定。不過不住一起也好,免得吃一碗飯就要看人面色!

阮每天的生活就是找厝邊頭尾開講,要不就是在厝裏睏、看電視,只是最近大家好像攏搬去城裏,來往的人越來越少,若是大家攏搬走了,誰幫阮讀信、帶阮去看醫師?

吃老嘸好啦!這兩隻腳好像越來越嘸氣力,眼睛也越來越看嘸,像阮這種獨居老人若生病是真可憐!若

係安怎嚎也嚎嘸人知。

【疾】

我有二子二女,個個上進,大學畢業後,都陸續到美國攻讀學位,之後便定居美國。

老伴去世後,我曾到美國和他們住,實在無法適應,人生地不熟、語言不通、飲食也不習慣。

現在我一個人住在台北市吳興街,生活請菲傭料理,雖然她不太會講國語,彼此聊不起來,至少還有個人照顧。我都七十五歲了,雙腳又患有風濕,心臟也不太好,很多粗重家事都沒辦法做。

因為腳常痠痛,平常很少出門,都在家看電視,有時看著看著就睡著了;每天過著同樣的日子,當然也希望有人可以聊天,可是這裏的鄰居彼此不太往來。

其實子女能留在身邊最好,但是他們也有自己的子女、事業要照顧,不能耽誤他們。養老院,我才不去呢!那種地方怎會有自由?

【獨】

我退伍後住桃園縣龍山里已經十年了,這裏的里民大部分是以前同營的,當年大夥相互介紹來這裏買房子,因為多數是單身漢,住一起好照應。

我每天早上四點半起床到內壢國小運動,然後買菜、煮菜,吃過午飯後看電視、睡午覺,下午去散散步,到涼亭跟人下棋、聊天,四點回家弄飯菜、吃飯,又看看電視,大約九點、十點就睡了。

為了保持身體健康,每個月我都到台北榮總看病,沒病就當作檢查身體。政府每個月補助我一萬八千元生活費,每年一月、七月還有薪俸及禮金,省著用生活還算充裕。

像咱們這種老榮民平常健健康康倒好,若是遇到什麼意外或重大疾病,日子就苦了。像隔壁老應兩年前被計程車撞斷腿,現在只能坐輪椅,偏偏他又不喜歡住榮家,說是榮家四人睡一間房不自由,想想我們大半輩子都在軍隊過生活,老了還得跟一群人共同作息,真是無奈呀!

【殘】

阮三十多歲就青瞑了,雙腳不能走動,活到現在六十七歲,連自己長什麼樣子攏記不起來。

阮嘸結婚,雖然殘廢,但是煮飯、洗澡、換衣服攏靠自己。屏東縣政府派人替阮設計了床、洗手台、馬桶,又派人每個星期送飯來;住隔壁的阿嬸也時常為阮送飯,吃剩的飯菜就放在電鍋內保溫,肚子餓了隨時可以再吃。

每天躺在床上,除了吃飯、睡覺,就是躺著黑白想,有時阿嬸、住在台北的孫仔(親戚的孩子)、附近的慈濟師姊會來看阮,這是阮最歡喜的時候,有人開講比較不嘸聊,那嘸一天到晚躺著,跟死人有啥米不同款!

不論居住在城市或鄉村、育有子女與否,我們的社會有愈來愈多老人被迫成為「個體戶」,根據民國八十五年內政部針對老人居住狀況調查顯示,台灣約有一成二的老人獨居,其中僅有不到百分之零點四的老人希望獨居。

又根據台灣省主計處民國八十七年針對老人需求調查發現,百分之六十二的老人認為與子女同住或輪住,是最理想的居住方式,但是子女不希望與父母同住的比例卻高達七成左右,呈現相互矛盾的現象!

困惑與掙扎

過去三十年台灣歷經高度科技化、都市化,擁有傳統思想的老人,生活在急遽變遷的社會,面臨傳統與現實的衝突,必然產生許多掙扎與矛

盾。尤其家庭結構與功能改變、世代交替、婦女普遍就業,使得傳統家庭照護的功能日漸式微。

「以前老人家是長者、是尊者,多有媳婦侍奉,這一代的老人原本期待年老之後也如此,可惜等到人老了,正好社會價值觀轉變,一切以年輕人、中年人為優先,老年人卻被摒除一旁。」慈濟醫學暨人文社會學院社會工作研究所所長萬育維說。

許多年輕人為追求學業、發展事業,紛紛集中大都市,甚至遠赴重洋。情況較好的,假日或重要節日還會返家探望父母,有的則連打一通問候的電話也很少,理由不外忙著事業和孩子……

盼不到子女音訊,倘若再失去外界互動、社會關懷,生活就只剩下嘆息、空虛和回憶,漫漫長日,幸好還有電視、收音機相為伴,為寂寞的家,憑添一些聲音。

有子女的老人尚且如此,那些遠從大陸來台的老榮民恐怕更面臨沈重的失落。他們將大半青春投注軍旅生活,老來卻孑然一身,沒有子孫承歡膝下,故鄉又在遙遠的海峽另一岸。

需求與服務

除了心靈上的空虛、無奈,紅心字會祕書長王秀畹憂心忡忡地說:「獨居老人恐怕還面臨安全及經濟上的問題,身體殘弱又缺乏照顧者,生命安全受到威脅,至於年輕時未妥善規畫,老來經濟困窘者,則生活品質更加惡劣。」

當然,老人獨居並不一定有問題,若能妥善安排生活,成為快樂的銀髮族未嘗不可;若是出於非自願,生病獨居、無法照顧自己,那才真正令人憂心。

根據民國八十五年內政部調查老人狀況,有近五成六的老人患有慢性疾病,其中每十位就有一位需要照顧。

依台灣省政府對老人照顧需求概況調查,只有百分之一的老年人視住進安養院為理想生活方式,大部分的人仍希望在自己熟悉的社區、家鄉安養,落實社區照顧,的確較能符合老年人的生活需求。

獨居老人所需要的社區照顧大致分為身體、心理及家事三方面。目前北、高兩巿巿政府已落實獨居老人照顧及居家服務,並各自設有通報系統,大體而言均已整合政府「垂直」及「水平」部門資源,運用民間、社區志工的力量,提供獨居老人服務,至於其他縣市尚有待落實。

高雄醫學院醫學社會系副教授劉慧俐認為,各社區老人需求的服務不盡相同,因此應先舉行社區老人意見及需求調查,再依需求決定設置的服務項目,才能讓每項服務皆屬老人真正所需。

「老年人口愈來愈多,政府的福利政策應推快一點,並做好各種完整性、連續性的因應措施。」劉慧俐說。

自信與尊嚴

其實老人在社區中不只是社區工作的消費者,也可以是生產夥伴,或是服務者,「所以讓健康老人找回社區中的角色和地位,找回生命的意義與尊嚴,應是關懷最後的目的。」萬育維說。

不管推行哪一種政策,家人的力量不可忽視,畢竟任何福利政策只是補償性的,無法取代親情支持。如果以一個人的平均壽命來說,人的一生幾乎三分之一的歲月是在父母的照顧呵護下成長,當父母步入老年,子女能付出的也不過是那三分之一的幾分之幾,多麼微乎其微!

期待每個人都能關心自己的父母,同時也能關心社區的阿公、阿嬤,讓所有老人都可以活得快樂,擁有尊嚴與自信,讓原本沈緩的生命步調,再次輕暢活絡!

▲專題報導

關心老人.關心自己的未來--社區照顧體系的滋生

◎撰文/何貞青

關懷獨居老人,是慈濟慈善工作的起步,三十多年來從未間斷;
近年,更隨著社會趨勢與大環境政策的走向,
於全省陸續展開長期且計畫性的服務。

目前,北、高兩地慈濟人配合政府政策,融入社會資源整合系統,
以電話問安、居家關懷為主要服務項目;
中部地區慈濟人則依循慈濟慈善工作的原則與模式,
對鄰里、眷村孤老展開深層綿密的照護;
至於花蓮,則結合慈濟醫療及學術單位參與,
由獨居老人的關懷,延伸對整個社區發展的協助計畫。

較諸過往,關懷層面的擴展、服務方式的轉變,
讓慈濟漸漸從單一個案轉為對整個族群的關注;
由獨自運作到配合、連結其他資源,從而豐富了整個服務品質與內涵。

誠然,一年多的時間尚難有深刻的成效顯現,
但只要起步,就是一切希望的開始。
志工服務強調的是承諾與持續,不論進展為何,
慈濟人一致的努力方向,在於透過不斷深耕、引導,
激發出社區照顧體系的滋生。

▲專題報導

敲開您家大門《南區》

◎撰文/賴麗君

【深入社區】

持之以恆

面對獨居幾十年、人際網絡封閉的老人,
志工遭到拒絕或懷疑是常有之事。
因此,關懷獨居老人的工作,便考驗著志工的智慧。
然而志工發現,只要真心誠意,
人與人之間的相處就變得容易,
即使初遭拒絕,對方也會被這股持之以恆的真誠感動!

八十三歲的包奶奶是一名住在高雄市苓雅區的獨居老人,膝下無子的她,自從多年前先生過世,就與三條老狗相依為命;她總是將最好的食物留給牠們,對她來說,牠們像是她的兒子,也是生活的全部。

由於雙腳退化,不良於行,她通常每天在家聽平劇。

「誰呀?」某日,正當聽得入迷,耳邊響起一陣敲門聲,開門看見是一群穿著藍色衣服的婦女。

「包奶奶您好!我們是受高雄市政府委託的慈濟志工,來這兒關心、服務您的……」雖然不認識她們,但她覺得這群婦女著實親切。

「搔」其「癢」處

高雄市政府長青綜合服務中心(以下簡稱長青中心)自民國八十六年五月起,整合當地十七個民間慈善團體,組成「長青社區關懷服務隊」,以分區認養方式,提供高雄市六十五歲以上中低收入或罹患重病的獨居老人在宅服務,實

施電話問安、關懷訪視、陪伴就醫等。

在慈濟高雄分會社工員推動下,當地慈濟委員於民國八十七年十月加入這項計畫,認領苓雅、楠梓、前鎮三區。經初訪篩選,目前認養六十多位需要關懷的老人。今年七月再就各區公所提報的三百七十四件個案進行初訪。

在關懷方式上,依長青中心規定「一星期電話問安、一星期訪視」為原則,每次參與訪視的志工以四至五人為限。評估案主若有裝設緊急通報系統、就醫、急難救助等需求,慈濟志工均直接提供協助;但當案主缺乏自我照顧能力或遭受虐待,則須報請社工員轉介給長青中心,或由當地民間機構處理。

高雄楠梓區呂正森說,目前組內關懷對象多為眷村榮民,教人納悶的是,其中關懷的四名個案雖是隔壁鄰居,平日卻不相往來。

他回憶第一次和志工前往關懷,榮民伯伯不敢開門,有些人半掩著門質問:「你們是誰?來做什麼?」經過解釋「正身」後,他們仍然狐疑地問:「來關心咱們有什麼目的?要調查咱們是吧?」費了一番脣舌,榮民伯伯才稍稍卸下備戰姿態。

幾次訪視後,呂正森終於找到打破對方沈默的竅門--多「搔」其「癢」、多「挖」優點,讓對方覺得很有成就感,有助於彼此建立信任感。

只要找對了話題,榮民伯伯便不厭其煩地講,好像三天三夜都講不完似地,甚至把以前的愛情史全搬了出來!無形中,彼此的距離就愈來愈靠近了。

日久見心

苓雅區李麗虹和其他志工則曾遭鄰居以有色眼光看待。李麗虹說,某次欲協助一位阿嬤裝設緊急通報系統,在與附近鄰居溝通時,不料卻遭來怒罵:「你們都是為選舉才來,選舉過後就不來了!」當時正逢北、高兩市市長選舉,所以鄰居誤以為是候選人在拉選票。

日後前往關懷,這位鄰居總躲在阿嬤

屋外偷聽對話。日子久了,發現慈濟志工常來關懷,而且帶給阿嬤一些水果、食品,令他非常納悶。

「奇怪?選舉都過這麼久了,你們怎麼還來?」

「我們本來就不是為選舉來的,我們是慈濟功德會的志工……」

他懷疑地說:「世界上有這麼好的人嗎?」

「我們把阿嬤當作自己的母親啊!」聽到志工這麼說,鄰居一陣臉紅。

如今每當慈濟人關懷阿嬤卻找不到她時,鄰居便告知阿嬤行蹤,或是協尋,並且常到阿嬤家閒坐聊天。

面對獨居幾十年、人際網絡封閉的老人,志工遭到拒絕或懷疑是常有之事。因此,關懷獨居老人的工作,便考驗著志工的智慧。然而志工後來發現,只要真心誠意,人與人之間的相處就變得容易,即使初遭拒絕,對方也會被這股持之以恆的真誠感動!

親如一家

「有些老人家只是嘴巴硬,其實心很軟,應多運用同理心,想想換作是我們會怎麼想。」苓雅區陳金屘說,每次去看孟奶奶,她總說:「沒空就不要來了!」但是一和她聊,卻聊個沒完,直要志工多留一些時候。

如同女兒對待母親一般,志工擠在孟奶奶的床上幫她搥搥背、梳理頭髮,或聽孟奶奶講故事,今年母親節,大家合買一束康乃馨送給她,讓她感動得又笑又哭。

「其實關懷老人家沒什麼特殊方法,就是把他們當作家人,當自己父母親一般孝順。」洪錦治說,也許是志工的溫情感染阿公、阿嬤,今年過年去探望他們,有些人竟要拿紅包給志工,志工們當然不收,老人家俏皮地說:「這是要包給孫子的!」

從關懷獨居老人當中,志工所獲良多。陳金屘說:「接觸這些老人,使我更能體會媽媽的想法,有時候看到老人家需要陪伴,也會生起一股衝動,想回去看看住在羅東的媽媽。」

梁美華則說:「因為媽媽已經往生,和她們在一起好像又回到媽媽身邊!」許多志工也表示,有些獨居老人因無法與媳婦相處才選擇獨居,所以她們自期更用心學習媳婦角色,平日與婆婆相處多運用「慈濟四神湯」--知足、感恩、善解、包容。

風雨送暖

民國八十八年三月,長青中心特別評鑑出表現優良團體接受高雄市長表揚,慈濟志工即是其中之一。

長青中心表示,慈濟的資源充沛、動員能力強、志工管理完善,除了提供老人完備的服務外,個案記錄也很詳細,並採用電腦化方式管理,值得許多團體學習。

「其實我們的付出微乎其微,老人家最終還是希望能得到子女的關心。」志工有感而發地說,雖然無法彌補老人家心中的缺憾,至少讓他們感受到社會溫暖。

六月瑪姬颱風來襲,志工擔心阿公、阿嬤沒有囤積糧食,颱風前一天冒著風雨交加,紛紛前往送食,當熱騰騰的食物送到阿公、阿嬤手上,他們的心也隨之溫暖起來……

▲專題報導

站在社區最前哨《北區》

◎撰文/何貞青

【深入社區】

意外收穫

「我知道社會有許多孤單的老人,
但感覺一直很遙遠,沒想到他們竟然這麼近,
就在社區內、在我們身邊!」
且不論關懷的過程順利或挫折,
志工卻因此重新認識社區,
發掘太過熟悉而被忽略的環境。

「王老太太,我們是慈濟功德會的志工,前幾天跟您電話聯絡過,現在過去看您好嗎?」六月初的一天午後,高曉君和吳麗慧在天母天山里展開初訪。

「啊!您現在有客人不方便?好,那麼下次再聯繫。」刻意避開老人家午睡、休息的時間,事前聯繫也已做好了,卻還是有出人意表的變化。

其實光想到要探訪陌生人,就是很大的挑戰,敲每扇門之前都需要一點勇氣,因為不知面對的會是怎樣的老人家。常常事先和對方約好,來到門前卻無人回應、電話接不通;有的住處隱蔽,照址找半天也沒著落,還得勞煩路過的郵差指引……

雖是萬事起頭難,其中倒也不乏溫馨回應。有的老人難得有訪客,吆喝著泡茶開講、半天不放人;有人不吝分享過往風光、生活哲理,熱情地邀請慈濟人常來走走……

社區站哨

民國八十七年初,台北市政府積極與民間單

位協商分區認養;五月,北區慈濟人與市政府社會局人員初步協商,於十月至民國八十八年一月,先行針對大安區九十七位低收入獨居老人進行居家關懷。

繼大安區試辦後,民國八十八年五月,慈濟更廣面地在北區展開獨居老人關懷行動,針對市府提供的兩千三百位名單一一探訪,篩選真正需要長期關懷者,提供日常電話問安,以及至少每月一次的居家關懷。

北區慈濟人站在配合協助的立場,獨居老人若有就醫、送食、居家護理等需求,即轉介社會局由專人處理。簡單而言,志工是社會局在各社區的「前哨」,除了問候、心理慰藉,也注意老人健康及生活概況,隨時提報政府單位,以便提供及時且必要的服務。

「許多老人的生活可是多采多姿,不像媒體報導的那麼淒涼呢!」大安區萬明月初訪之後大開眼界。「他們對生命的豁達,是我們的學習典範!」說是對老人表達關懷,己身的領悟反倒是意外收穫。

而不論順利或挫折,重要的是還給志工重新認識社區的經驗,重新發掘太過熟悉而忽略的環境。「我知道社會有許多孤單的老人,但感覺一直很遙遠,沒想到他們竟然這麼近,就在社區內、在我們身邊!」一位志工說。

藉由服務過程發掘社區需要,省思社區未來

發展,社區關懷的意識就此萌芽蔓延……

溫情來電

值得一提的是,除了與社會局合作外,許多公家單位如警察機構,也商請慈濟協助。以士林區為例,警察機關依規定需向轄內獨居老人提供每日一次電話問安,詢問有無需要協助的地方,但是--

「我還沒死啦,你不用每天打電話來問,讓我耳根清淨一下好不好?」「我又沒犯法,老是打電話

來幹嘛?當心我向市政府告你擾民!」

怪只怪警察身分常遭一般民眾誤解或排斥,遇上防衛心重、個性孤僻的老人,熱心善意往往換來一頓臭罵。要不,就是長者們太過寂寞,只要有人打電話來,一講就天南地北忘了時間,直教電話這端趕著執行其他勤務的員警,急得有苦難言。

得知慈濟正進行獨居老人關懷,士林分局主動詢問當地慈濟人參與合作的可能性,「慈濟在社會上的形象良好,慈濟人也具有溫暖的特質,民眾接受度高,很適合此項關懷工作,希望能一起配合。」負責聯繫的士林分局第四組組長侯石清露表示。

因此,士林慈濟人將電話問安及居家關懷的資料同時回報社會局與轄區警局,省卻警員許多時間;遇到老人發生狀況,只要一通電話到警局,救護工作隨即展開,縮短政府各局處通報轉介的時間。

長遠扎根

「一切還在進行中,我們並不急切,只想保持熱忱持續下去。」首次參與關懷工作的高曉君說:「關懷不是空泛的問候、形式化的電話問安,只想讓這些長者知道,我們一直在他們身旁!」

相較於高雄地區十個多月來的耕耘歷程,北區慈濟人關懷獨居老人的行動才剛起步。「北區獨居長者關懷推動小組」負責人賴美智審慎地說:「這是一項長遠的、社區扎根工作,未來我們將以平常心進行,讓志工做得歡喜、讓長者得到溫暖,讓這種溫馨的互動延續下去。」

▲專題報導

從一副血壓計開始《中區》

◎撰文/何貞青

【深入社區】

形成風氣

關懷的腳步如野火燎原,一家一家地蔓延;
但我們仍希望更多社區志工投入,
不單單為了就近關懷,也希望找回漸被淡忘的鄰里之情。
只要敦親睦鄰的風氣漸漸帶動起來,
每位老人獲得照顧的時間就會更多,
品質也會更好。

一個微笑、一聲親切問候,加上一顆耐磨的心,中區慈濟人就這麼開始獨居老人的關懷。

民國八十七年七月,在慈濟醫學暨人文社會學院社會工作研究所協助下,中區六縣市(台中縣、台中市、苗栗、彰化、雲林、南投)慈濟人以半年時間,針對省政府所提供的五千份獨居老人資料進行普查,從中了解其處境與需求。民國八十八年三月資料收集齊全後,篩選其中真正需要照顧的二百多件個案展開關懷。

然而早在普查之初,一發現需要關懷的老人,慈濟人即延續一貫的個案關懷模式給予協助。其中,台中縣大里市健民里銀聯眷村的社區照顧經驗,最是動人。

量遍眷村老

一切要回溯到兩年前,慈濟開始推動社區志

工時,慈濟委員林美琴與江敏兩人思考著:什麼叫「回歸社區」?如何拉近社區民眾距離?當時慈濟正好與衛生署合作推動社區量血壓活動,兩人腦筋一轉,遂召集有意願的社區居民組成一支醫務志工,在大里市作定點量血壓服務。

她們發現,前來光顧的多為老人,「這些老人家常說,現在的年輕人看不起他們,讓他們覺得人老沒用,只得等死;可是,我們卻從他們身上學到很多智慧呀!」於是,兩人萌發了一股為老人家做點事的心念。

之後,又由於證嚴上人呼籲「延伸子女心,關懷長者情」,她們決定從鄰近的健民里銀聯眷村著手。據調查,銀聯眷村內六十七位獨居老榮民,其中二十三位雖有政府經濟補助,但身體多有病痛,精神也常空虛寂寞,需要定期關懷。

然而,深入眷村服務可不簡單,以往每到發餉日,許多推銷員、金光黨聞風而來,曾發生許多不愉快的經驗,熱心滿腔的慈濟人也常碰一鼻子灰:還沒開口就被當成推銷員而揮手趕開,遇上沒耐心的爺爺,更直接吼她們回去……而她們總笑笑地說:「老伯您嗓門真大、精神真好啊!這樣我們就放心了,下次再來看您哦!」像個賴皮的頑童般為下次登門先作聲明。

可是這層障礙怎麼跨越?她們想起平日拿手的量血壓,正是兼顧身心關懷的好方式,於是拿著血壓計四處搜尋老爺爺的蹤跡。「奇怪,她們怎麼都趕不走,還一直不死心地來?」久而久之,大夥兒見怪不怪,兩人憑著一副血壓計遍行眷村,漸漸敲開老榮民緊閉的心扉。

施爺爺笑了

不過,真正獲得全村信任的轉捩點,還是對施爺爺的關懷。

高齡七十五、獨身在台的施爺爺,雙腳罹患蜂窩性組織炎,但他個性非常羞澀客氣,不愛麻煩別人,直到雙腳發黑腫脹、實在撐不住了,才託鄰居送醫。

林美琴、江敏知悉,次日就往醫院跑,只見施爺爺衣衫單薄、全身發燒地躺在床上失神,她們眼淚差點沒掉下來!「妳們是他什麼人啊?」沒瞧過有人來探望的護士好奇詢問,一知是慈濟志工,索性請求幫忙張羅病人的住院用品。

就這樣,施爺爺住院十二天期間,附近慈濟人輪流送飯、洗衣、看顧,直到出院返家,爺爺這才真正接受突然多出來的一群兒女,而他那一向客氣、少有表情的臉孔,也終於對人笑了!

「每次探視過他,要往另一家走去時,他都送我們到巷口,遠遠望著我們去哪裏。」林美琴感動不已,「有時看了不忍心,哄他先回去,待會兒再繞去看他一次,他就高興地乖乖回家等,像個倚門盼兒女的老父親一樣。」可見情感依戀之深。

施爺爺從不良於行、整天悶在家裏,到現在身子漸漸硬朗,常出外走動,看在鄰居眼裏自是不可思議,也打翻先前印象,主動向志工們打招呼,甚至跟著一起關照這些老人。

博得老人心

當然,關懷獨居老人的工作光靠兩人是不夠的,大里市的醫務志工中,恰有洪耀庭、辛美惠夫婦,及謝秀美、葉美惠、柯碧好等五人住附近,也認同這樣的服務,於是在民國八十七年十月陸續加入,組成一支生力軍,開始有組織地認養關懷這些老榮民。

多了幫手,服務層面就更廣泛,從每週固定量一次血壓,到居家打掃、協助就醫。尤其洪耀庭特別討爺爺們歡心,因為有些話父親是不對女兒說的,尤其征戰沙場、當兵的共通經歷,那可是父子間產生共

鳴的話題,加上洪耀庭有著修補家具用品的好技藝,自然輕易博得老人家的心!

八十五歲的陳爺爺就是一個好例子。他重聽、鄉音又重,本就不易與人溝通,加上養狗、環境髒亂,鄰居幾乎沒人愛搭理他。

民國八十七年八月初訪,志工師姊敲了半天沒人應門,看著狂吠不已的狗兒,心裏陣陣發毛,倒不是怕狗兒撲過來咬人,而是那陣子媒體報導有老人死後被自己養的狗啃食,擔心陳爺爺萬一沒人關心……說什麼也得進門瞧瞧!沒想到屋裏坐著的,是一位繃著臉、神色不佳的老人。

幾次接觸,陳爺爺總是沒啥回應,只得請洪耀庭同行試看看。

第一次進屋,發現矮小髒亂的屋子一片昏暗,電燈不僅老舊,開關還懸在高處,佝僂的陳爺爺每次得墊椅凳才搆得著,不便之外,還令人擔心他不小心跌跤。

洪耀庭動手將開關調降到適合的高度,像兒子幫老父修檢電器那般自然,原本昏暗的燈光在滿室大放光明那一刻,陳爺爺忽地笑了,冷漠的臉霎時變得柔和,那也是大家第一次看到他的笑容。

不需語言慰安,真正的用心在於生活細節的考量周到,看到老人家切身的需要;從此,陳爺爺和洪耀庭也就建立起信任關係。

洪耀庭帶他去看病、鼓勵他戒酒,幫他打掃,一步步改善他的生活環境……原先聽不懂的鄉音,現今已能猜著八、九成了。有趣的是,志工們得意的不只是爺爺的轉變,還有爺爺的小黃狗,當初呲牙咧嘴對著來人狂吠,如今看見他們,呵欠一打、慢慢晃開,任他們在主人屋裏穿梭自如,這種「狗不理」的感覺,還讓大家覺得挺有成就感的。

找回鄰里情

慈濟人帶來的歡樂氣氛,散播得相當快,曾有身體狀況尚可、未被列入關懷對象的老人,羨慕地跑來對志工說:「我也是獨居耶,可不可以來跟我聊聊天?到我家坐坐好不好?」

於是,關懷的腳步如野火燎原,一家一家在這村子裏蔓延。風氣帶動下,村裏的自治會、鄰里長等社區資源也跟著活絡、強化起來,增添更多人一起關懷照顧。

經過一年多的努力,如今的銀聯眷村已是豐饒的沃土,「但我們仍希望更多社區志工投入,不單單為了就近關懷,也希望找回漸被淡忘的鄰里之情。」林美琴與江敏表示,「只要敦親睦鄰的風氣漸漸帶動起來,每位爺爺獲得照顧的時間和品質就會更好」。

讓彼此關懷成為一件自然的事,讓相互照顧成為一種本分,祥和的社會正是由此而來。

▲專題報導

永不褪色的勳章《東區》

◎撰文/何貞青

【深入社區】

化整為零

年輕人對老年人一無所知,
心理距離非常遙遠,相處起來自是生澀。
鼓勵年輕志工多與家中長輩接觸,
世代之間的差異、誤解,便可以經由接觸而改善,
當雙方情感漸漸成形,關懷的真正精神也就更為突顯。

民國五十二年,一群年輕力壯的外省子弟兵受退輔會調派,來到花蓮縣吉安鄉,在五百多甲混著石頭的荒地上,將石塊一個個挑出,開闢成一畝畝農田;沿著木瓜溪修築堤防,靠著雙手一磚一瓦修建起棲身之處。漸漸地,許多人在此娶妻生子、落地生根,打造出今日的光華社區。

時光荏苒,昔日方值壯年的阿兵哥,如今成為年老體衰的老榮民。每年,總有十餘人因老邁逝去(註),而社區內年輕一代多離鄉謀職,只留老人、小孩在家中……

三年期計畫

據民國八十七年底統計,光華社區三百八十一戶、一千三百三十八人中,六十五歲以上的人口約佔百分之十七,絕大部分為退役榮民。若加上十四歲以下兒童,兩者更高達百分之三十七的比例。

慈濟醫院社服室副主任顏惠美,在對出院病患進行居家關懷時,發現光華社區的居民形態,因此基於關懷弱勢的理念,結合慈濟醫學暨人文社會學院社工所、慈濟醫院社服室、慈濟基金會

等單位,自民國八十七年十二月至九十年十二月,進行為期三年的社區工作計畫。

計畫初期是藉舉辦活動,帶動居民的參與和認同,與社區老人建立關係;繼而運用社區資源和人力,訓練當地志工,激發社區互助意識;遠程目標則協助眷村文化再現,成立文史工作室,傳承社區文化。

慈濟人積極與社區村、鄰長協調溝通,取得共識後,慈院志工及慈濟委員於民國八十八年元月起,逐鄰進行居民訪談,同時建立初步情誼。

轉移失落感

「任何時代皆具特有的悲哀與失落,尤其在價值觀快速轉變下,世代交替的必然性失落更是無法預防或避免。」慈濟醫學暨人文社會學院社工所所長萬育維說。

雖然現今的老年人同時面臨身體衰退,及養兒防老等傳統觀念崩解的雙重衝擊,常有生錯時代、時不我予的感嘆,「但光華社區的老榮民,歷經大半輩子顛沛動盪、背負國仇家恨等意識情結,比一般老人有著更深的失落。」

大時代造成的悲哀、社會結構性的現象誠然無可改變,但至少可以帶動一種風潮、呼籲另一種想法、甚至培養一種行為。因此,光華社區的工作計畫,除了由慈濟醫院、醫學院、護專等單位為老人家提供健康衛生教育系列活動外,更希望能轉移老榮民的失落感,幫他們的人生找一個新的立足點。

重提當年勇

民國八十八年二月,慈濟與光華社區共同舉辦一場歲末圍爐,活動中特地設計一場「永不褪色的勳章」,鼓勵榮民爺爺翻出塵封已久的軍用品,與同袍兄弟共話當年,向年輕後輩細說重頭。

於是,徽章、軍服、榮譽狀、砲彈箱、退伍令……隨著精彩的故事重新亮相,爺爺們的臉在得意的敘述中閃耀著光彩;慈濟人更邀來花東防衛司令部七位年輕的

現役弟兄,唱著嘹亮的軍歌助興,過往的光榮戰役、軍旅生涯又浮上心頭,許多老爺爺不禁淚光閃爍……

「許多老榮民獨居久了,難免變得封閉,剛好乘這機會出來走走看看,和外界多接觸。」顏惠美說:「同時,也讓他們知道舊時都同伴還在,日後可以多多聯絡感情、閒聊近況。」

「好漢當然要提當年勇!」萬育維所長也說明這項活動的意義,「透過生命歷史的回顧,讓他們肯定自己一生的意義與價值,而不是只感嘆現在的老朽與凋零。」

他鄉作故鄉

活動的成效立竿見影,但另一個重要目標--幫助他們尋找人生的新起點,則需要長期互動、深入了解榮民的生活、心理,才可能著手。

如何鼓勵他們進一步發掘、認同這片土地?引領他們省思、珍惜現有一切?又如何說服他們:把他鄉作故鄉,把自己的歷史留在光華的土地上?……以上種種皆非泛泛的關懷、單向的付出可以做到,而這也是社區工作計畫預計進行三年的原因。

從民國八十八年三月起,慈濟開始招募培訓志工,目前已訓練一批來自花蓮商校、花蓮農校學生所組成的快樂志工隊。

兩所學校除了地緣就近外,花蓮農校早期與光華農場有合作關係;花蓮商校淵源更深,當年許多老榮民的子女就讀於此,現在的學生志工等於是關懷學長姊的爸媽。奠基於這樣的歷史、情感背景,志工的關懷多了一層意義,也較能持續。

不過幾個月下來,雙方的互動效果不若預期,萬育維所長明白指出,問題在於年輕人對老年人一無所知,心理距離非常遙遠,相處起來自是生澀。「世代之間的差異、誤解,其實可以經由接觸而改善,當雙方情感漸漸成形,關懷的真正精神也就更突顯。」萬所長說。

因此,鼓勵這群小志工多與家中長輩接觸後,與榮民爺爺的互動情況果然有所改善。

民國八十八年六月十八日,花蓮慈濟委員與社區老人共度端午佳節,同時進一步確認老人家對於電話問安及居家關懷的需求程度,以作為就近關懷的參考。慈院社服室也計畫透過一系列節慶活動與服務方案,開發更多吉安鄉慈濟人共同投入這項關懷行動。

註:本文資料援用慈濟醫學暨人文社會學院社工所研究生張美玉之報告:「一個期待的開始:專業與當地資源的結合--以光華社區為例」(88.3.17)


▲悲無量心

流浪的盡頭,有愛

◎撰文/范毓雯

甲生的舌癌已到了末期,
他哼哼啊啊地比畫著,
用筆寫下過往的流浪人生……

面對我的出現,甲生摸著頭,一副難以理解的模樣,兩手不時在面前比畫著,嘴裏發出哼哼啊啊的聲音。而我則繼續自說自話,解釋前來的動機。

甲生的舌癌已到了末期,只能從模糊不清的語音想像他的原聲,還好他敏捷的行動與樂意分享的性格,讓彼此能透過文字來溝通。

「不要像我一樣,不知把握時間孝順父母,等到自己快要走的時候,才想到要孝順……」

「說出自己的故事,只希望警惕大家行孝要及時!」

甲生親筆書寫以往生活的點點滴滴,最後以「混蛋」為自己過去三十九年的歲月做下注解--

在時間的洪流裏盲目遊走

七年前,因種種相處上的因素,甲生的太太毅然離家出走,這對甲生是很大的打擊,意志消沈的他覺得生活不再有意義,連在台北從事十多年的沖床工作也無心繼續,放任自己在時間的洪流中盲目遊走。

原本久久才捎一次音訊回屏東老家,從此更是如斷線風箏般音訊全無,父母親心急如焚地登報尋人,只換來空虛無奈的等待。七年後重逢,卻已是生死臨別……

浪跡天涯的流浪漢生活中,

甲生逐居於板橋、新莊、土城、樹林、桃園等地,只要有一塊木板、一條棉被,公園、地下道、寺廟等地方都是可以棲息的所在。

一個月只偶爾做做兩、三天擦玻璃、洗廁所的零工,甲生的積蓄早在入不敷出的耗費下蕩然無存,受人施捨成了他三餐的來源。

每逢農曆初一、十五寺廟酬神祭天,甲生必定準時報到,藉機飽餐一頓。若有人結婚辦桌,甲生就會乘著大家忙得不可開交的時候,和朋友悄悄從後門溜進去偷拿酒菜。

「喜宴從剛開始到進行一半的時間,是辦桌的人最忙碌的時候,根本沒人會注意到我們。不過為了確保不被人發現,我們都不會拿很多!」當甲生寫完這一段,不由得為自己的小聰明難為情地笑了起來。

偶爾,「同是天涯淪落人」的流浪漢朋友也會講義氣地互通有無,有吃的拿吃的出來同享,有酒的拿酒出來共飲,一起過著喝酒、睡覺、吃飯、打架……漫無邊際的生活。

「沒有錢就喝水囉!」樂天的性格在甲生字跡裏表露無遺。

當生命只剩幾個月……

去年九月,甲生身上的癌細胞開始作祟,為了籌錢看病,他重新找了一份沖床的工作。

今年三月,診斷確定為舌癌末期。隻身一人在台北的他,頓時驚愕不已,內心湧起未曾有過的念頭--父母親怎麼辦?

生命僅剩三至六個月,「盡孝」對甲生而言似乎為時已晚。

曾經閱讀有關慈濟大體捐贈的報導,四月初甲生孑然一身來到花蓮慈濟醫院,甫至耳鼻喉科就診即立刻表明捐贈遺體供醫學生解剖的意願。

「我不想讓父母再為自己的後事煩心,所以選擇捐贈遺體這條路,希望將功德回向父母。」懊惱與悔恨的神情交織於甲生臉上。

「希望請求父母原諒自己沒有盡到為人子的責任……」與父母相聚的期盼與日俱增,但又不忍讓年事已高的雙親費心照護,甲生的內心矛盾不已。

因為大體捐贈同意書需由家屬簽名認同,於是志工與社工協助通知甲生家人。才隔了一天的時間,甲生的父親、弟弟、小孩等家人即趕至心蓮病房探望,讓他驚喜萬分。

他跪下向父親懺悔過去浪蕩不羈,也請求父親允許他捐贈遺體。家人們雖然心有不捨,仍決定尊重甲生的意願。

「之前雖然他與家裏失去聯絡,但是畢竟身體健康,可以照顧自己。現在他生病了,不管怎樣我們都會支持他,畢竟我們是

一家人,不會因為過往種種而怨恨他。」聽到弟弟真誠的話語,甲生眼淚奪眶而出。

荒蕪的心田重新播種

「甲生主動協助許多事,像是將輪椅排放整齊,或下廚展現引以為豪的手藝,煮些苦瓜湯、四色蛋與人分享,也不忌談任何有關他自己的事情。」心蓮病房志工連淑梅談起對甲生的了解。

住進心蓮病房後,甲生開始當志工,幫忙照護病人、為病人清洗穢物等;慈濟三十三周年慶期間,也主動幫病患推輪椅到博覽會場參觀。

「我觀察了兩、三天,發現醫院大廳外的輪椅有時東一個、西一個的……」尚能自如活動的甲生自行安排每天五個時段至一樓大廳外整理輪椅,分別是早上六點十五分、中午十二點五分、下午三點五分、五點五分以及晚上八點五十分。

「如果只是心中想想,不去做也沒有用!雖然時日不多,仍然要盡己所能,還能活動就四處幫忙,不希望自己像洩了氣的皮球。」人生一百八十度大轉變,甲生說自己是被慈濟「資源回收」了。

「我現在吃一瓶藥等於只吃半瓶,其他半瓶都從傷口流出來,吃飯也像打仗一樣艱辛。」雖然深受病苦折磨,甲生心中只有對志工與醫護人員的感恩。

有一回,心蓮病房主治醫師許禮安主動詢問甲生願不願意在空中花園種菜,他馬上欣然同意,在荒蕪一段時日的泥土裏親手播下小白菜、空心菜的種子。提及種植不到一星期的菜籽已露出稚嫩的綠芽,甲生眼神閃亮,窸窸窣窣寫下「成就感」三個字。

「我希望親手種的菜能和大家分享,然後就輕飄飄解脫說再見,早去早回做個完完全全的慈濟人。」如嫩芽般的清淨性靈,已一點一滴萌發於甲生心中。

▲卸下受難的枷鎖--原諒

思親

◎撰文/蘇慮菩

當父親亟需支撐的力量時,
我又給了父親什麼?

受過日本教育的父親,有著一雙炯炯有神的眼眸,行事不放縱、不踰矩,對子女要求嚴厲,那樣的威嚴,總令人不敢親近。也因此,我與父親的情感,一直是含蓄隱密,有著無法言說的幽微。

父母的婚姻,屬於傳統媒妁之言,為了我們這群子女,兩老攜手辛苦走過大半輩子,毫無怨言,生活雖不富裕,全家大小倒也和樂融融。然而就在我們漸漸懂事,生活環境較為提升,稍稍能分擔父母肩上的重擔時,太過勞苦的母親竟一病不起!

等料理完母親的後事,一向堅強的父親完全變了樣,原本已非健朗的身子,卻開始酗起酒來,脾氣變得孤僻暴躁,子女的勸說全然當成耳邊風,甚至因心中不悅而斥責,為此,全家陷入愛怨之中。

一個寒冬的夜晚,看完午夜場電影已是深夜一、二點,我在淒淒冷冷的街頭猶自漫步,為的是逃避家裏令人窒息的氣氛。回家後,看見昏黃的燈光從父親房裏流瀉出來,心想父親定又醉得不醒人事;隔著房門,卻聽到隱隱的哭泣聲,我輕輕將房門推開,竟是父親--抱著母親的遺像暗自飲泣。

剎那間,一股爆裂、亟亟欲哭的悲痛充滿胸懷!想不到一向堅強的父親,也有難以負荷的時候,當父親亟需支撐的力量時,我這不孝的女兒,又給了父親什麼?

唉!再也不能夠了!其實,我的渴望,只是單純想再聽聽父親訴說當年抗戰的豪情、想為父親念一段新聞報導……而今,我竟只能在漫漫長夜含淚呼喚,在夢中找尋。

父親走後,我常到墳頭探望,小心地拔掉每一根雜草,有時,細小的沙會落在洗石的墳座上,揮不去也撿不起來,只好用吹的,吹得眼睛直冒金星、直掉眼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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