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靜思晨語
禍福一念間
◎撰文/證嚴上人
國際間災禍連連,
其實天災人禍皆出於人心。
「貪、瞋、癡」是煩惱的根源,
尤其是彼此敵對、瞋火蔓延,
禍亂一發就生靈塗炭、不可收拾!
向惡的心會毀滅一切,
向善的心則能美化人間。
以大愛化解仇恨、以仁智消弭對立,
人與人之間互信、互助、互愛,
則人心清淨安詳,
世界才能和平無災殃。
▲社論
祝大愛領航的慈院生生不息
慈濟醫院本月度過十三周年慶,這次院慶別具承先啟後的特殊意義,因為慈院在今年由區域教學醫院,獲准升格為東部唯一的準醫學中心;而慈院帶頭的花蓮玉里、台東關山與嘉義大林分院醫療網也已具體成形。
在跨入千禧年,展望二十一世紀醫療服務的高度要求之際,慈濟醫院勢將面臨諸多挑戰。證嚴上人創辦醫院的初衷--讓東部居民享有和西部一樣的醫療品質,仍將是慈院努力的標竿;而研究與提供醫學院學生臨床教學部分,也同樣任重而道遠。
為了因應新格局新挑戰,慈院重新部署新人事新方向,在前人打下的堅實基礎下,自我期許在發展尖端醫療科技、推動整合性醫療、深化社區醫療、建立醫療資訊網絡等方面,皆能更上層樓。
慈濟醫療志業史開啟新頁,其實重要的不是誰在執筆誰在掌舵,因為同慈濟其他志業一樣,全部皆是大愛領航。過去無數人以愛心和毅力投入奉獻,我們樂觀地相信,未來亦是如此。
在本月十四日的院慶慶祝大會上,我們聽到堅守工作崗位的員工以感性的語氣說:「慈濟醫院像一件藝術品一樣,大家共同雕塑,雖然忙,但忙得很高興。」
又有人說:「慈濟的成長不會因為你我說不能而停止創造。」
這些有所體驗的話,散發出活力、希望和自信,這是一股源源不斷的動力,是慈濟所本的佛陀「慈悲喜捨」精神,眾多社會人士的護持,與醫護人員的辛勤付出種種力量交織孕育而成。
從這個角度看,慈濟醫院是座沒有邊緣界線,累聚旺盛人氣的醫院,許多人抱著服務的目的走進來。專業醫療工作者胸懷醫人醫心的全人照顧理念,甚且下鄉到基層去關懷弱勢族群;而海內外數千位志工,也川流不息,全年無休地協助醫護人員,使病患得到溫情的照顧和支持。
對學佛的志工而言,慈院是解脫生死的修行場所。而曾幾何時,慈濟的「尊重生命」行動有了愛的循環,多少人無畏地捐贈器官、大體、骨髓,使許多人獲得新生。在整體的醫療服務上,受者變成施者,往生的人也真正「往生」,以慧命存活人間;如看重精神醫療,則醫師的定義,又何只限於有醫師執照的人而已。
我們有幸見證「人文醫療」的理想已在慈院落實,期盼更多的醫護人才投入我們的工作行列,也虔誠祝福大愛領航的慈院生生不息。
▲心靈交流道
心靈交流道
好文章如好友,心煩時開臆解悶,失意時驅愁釋懷,
字裏行間,有歡笑、有溫暖,句逗篇章中,有真情、有大愛……
《心靈交流道》是交會談心的好所在,
不論是心情的回餽或是意見的參考,都竭誠歡迎您來分享。
來函經刊登,將致贈慈濟出版品。
【編語】
剛處理好土耳其地震、黃石公園留美學生車禍、中正大學學生死亡谷翻車而緊急抽換的版面,晚間新聞又傳來華航迫降香港機場意外,與當地慈濟人聯繫得知,他們已冒著八號風球的惡劣天候,前往馬嘉烈醫院及伊麗莎白醫院關懷受傷人員。
短短幾天,璀璨的生命就這麼不斷流逝,留予識與不識的人無限欷噓。倖存者的痛、憾,赴美奔喪家屬的哀傷、無助,在在需要溫暖的扶助與依靠;各地慈濟人向這一顆顆悲慟的心靈靠攏,陪伴、扶持他們,走過生命這一段晦暗。
一陣天搖地動,崩解了土耳其成千上萬的家庭;死亡人數隨著搜救日數而增加。刻在科索沃了解慈濟醫療援助計畫執行進度的團員,立即奉本會指示轉往土耳其勘察;並在最短時間內,採購了毛毯、床墊,供三千位露宿的災民使用。
在每個災難裏,因為有體恤、有原諒、有安慰,還有許許多多的愛,才讓人們在生命的沈慟處,還能看到希望。
為了因應明年啟業的慈濟醫院大林分院,慈濟嘉義地區社區種子計畫已經展開了!透過慈濟最原始的活動方式--茶會,走入社區和家庭,號召「在地」有心人一起接受培訓當志工。
八月十四日邁入第十四年的慈濟醫院,成立之初最大的特色即是志工隊;在「以人為本」的辦院宗旨下,除了仁心仁術的醫護人員,這群來自海內外的志工,被譽為是「軟體中的軟體」,提供病患最溫馨的關懷與服務。
可以預期的是,即將陸續成立的慈濟醫療院所,除了盡心扮演健康守護神的角色,更會因在地人的投入與參與,譜出更多愛的樂章。
一個熱鬧而豐碩的暑假將接近尾聲了,七千七百多位來自海內外的營隊學員,此時大都已回歸如常的生活步調,然而曾經參與的一切,是否在每個人心中激起或大或小的漣漪?
透過「特別報導」,得見學員們真摯的情感分享,與對生命的重新省思,也期待所有的成長,不只發生在學員身上,也在每個閱讀者的心中,沈澱出更甜美的滋味。
愛心超越歧見
七月中旬因公前往上海採訪「兩岸骨髓移植」新聞專題,因而再次與上海慈濟人碰面。
目前,上海慈濟人除了固定到當地敬老院訪視,還把觸角延伸到甘肅、貴州等地的濟貧。今年端午節,也舉行大規模的「包素粽」義賣,把義賣所得全數作為賑濟貴州貧困學童之用。
據了解,上海慈濟人也準備結合當地有心人士,組成醫療志工,到醫院關懷病患;此外,針對兩岸骨髓移植比例愈來愈高,上海慈濟人也成立骨髓關懷小組,對受髓者在移植後的情況,進行追蹤關懷。
在上海曾有個故事,一位慈濟人的家屬到上海看病,結果不幸往生,上海
慈濟人得知後,立即給予關懷協助,包括往生者的死亡證明、遺體火化等後事,都是上海慈濟人一手包辦。這位慈濟人後來感慨說,加入慈濟比保險還要可靠。
儘管當前兩岸為了「兩國論」而關係緊繃,但是在上海知道慈濟的人(或由骨髓捐贈的新聞宣傳得知),都只有豎姆指稱讚。印證只有愛心可以超越一切歧見。
台北 張聖岱
我夠健康,所以有能力捐血
二十歲生日時,五度踏上捐血車。護士小姐一貫親切地問:「有沒有吃早餐?」幫我測血紅素、量血壓,要我填表格,然後即開始捐血程序。
望著血液從手臂的血管緩緩流入捐血袋,真心期望這袋血能捐給需要的病人。雖然捐血時有點痛,但只要想到「捐血一袋,救人一命」,這點痛便不算什麼了。
因為捐血,了解「施比受更有福」這句話的涵義。原來,捐血者必須合乎一定的健康標準;我夠健康,所以有能力捐血,慶幸自己是捐血者而非受血人呢!
如果身體狀況允許的話,每隔兩、三個月我都會固定捐血一次;同時說服母親,希望她不要為我擔心。因母親的反對,使得我都不敢光明正大地說:「我要去捐血了!」通知檢驗報告也不敢填家裏的地址,都是寄到同學家,再由同學轉交。我認為捐血是做善事,何必躲躲藏藏、見不得人,因此需取得母親的諒解,向她解釋捐血並無損健康。
看著捐血榮譽卡上的捐血次數一格格的增加,心裏覺得很快樂,但願我的捐血生涯能持續不斷,那麼首先得好好愛惜自己的身體,這是自我的期許。
台南 蔡宛芳
舞出生命
在三七八期的《慈濟》月刊,看見隨師行記中,林懷民先生藉「雲門舞集」來花蓮表演之便,到慈院慈濟部拜訪證嚴上人的消息。
我一向對舞蹈缺乏素養,因此也很少特意去觀賞舞蹈表演。從這篇報導裏,才知一個成功的舞者除了勤練舞蹈,尚且打坐靜心,以發揮絕妙的舞姿。
「流浪者之歌」是雲門舞集中之一集,描述佛陀修行的故事。上人翻閱林先生帶來的書冊,很感興趣並有些驚訝地問,舞台上滿是金黃色稻子,哪來這麼多稻子呢?林懷民解釋,粒粒稻子代表恆河沙,共有三十多噸!
照片中一位舞者,以腳踢起稻子,稻子漫天撒落如金色彩帶飛揚。「你們很有力道,連稻子都被你們舞起來了!」上人說。
「其實,這完全是顛倒妄想!因為既然都是色相,卻又談修道,真是充滿矛盾!」林懷民說。
「沒有矛盾。」上人淡然說道:「能察覺到顛倒妄想,才能遠離它!」
由這篇報導中,我發現林懷民先生是一位非常懂得「舞性」的舞者,一個舞者要把每個舞蹈動作表演得絕妙,不僅舞蹈動作要純熟,還需把心中內涵的生命力融入於動作中,呈現出一片感性的世界,才能動人。
因此,他說一個成功的舞者除了必須勤練舞蹈,尚且要打坐靜心,以發揮絕妙的舞姿;因為,心清淨了才能專注到欣然忘我,全心全意地與動作渾成一體。
美國 惟法
說不完的收穫
加入慈濟會員只兩個多月,已看過三本《慈濟》月刊,您們的用心,使我們(我將看完的月刊與朋友分享)有非常多的感觸,也有說不完的收穫。我很高興能認識慈濟,更忘不了慈濟列車之旅。
嘉義 茗灝
▲無盡藏
歡喜.吉祥.報恩月
◎主講/證嚴上人 恭錄/靜淇
台灣民間對農曆七月有許多禁忌,
其實七月對佛教而言,是歡喜.吉祥.報恩月。
如果我們祈求社會平安、祥和,
就從關心社區老人、照應左鄰右舍做起!
人生在世,必須靠眾人的力量才能得以生存;今天我們有如此繁榮的社會,都是老年人過去付出和打拚的成果。
十幾年前,我要建慈濟醫院時沒錢也沒人,但是曾文賓院長相信我、幫助我,把智慧經驗及對生命的愛投入慈濟,讓我有信心力量,使慈濟醫院終於能在眾人的付出中成立。
當時幫助我建院的大多數是中年人,十幾年後的現在,包括我在內皆已步入老年。如果沒有現在這些老年人過去的付出,怎有今日的慈濟醫院?社會如果沒有這些老年人的付出,又怎能享有現在富裕安定的生活呢?
前幾天,有位老榮民住進慈院,他對志工感嘆地說:「在我懵懵懂懂的年紀,便被拉去當兵。輾轉來到台灣,年輕力壯時又被找去挖築公路,眼睜睜看著同袍們死的死、傷的傷。我雖然命大,卻無親無故沒人關心,老來孤單又病痛纏身,真的好苦啊!」
從花蓮到台中的橫貫公路,一路上風景美不勝收,相信很多人在欣賞景色時,並不會想到開闢這條公路時,犧牲了多少性命、流了多少血汗?聽了榮民伯伯的往事,不但令人心痛,也令人感到慚愧!因為我們只是享受成果,在享受的同時,卻忘記了他們對社會的貢獻。
其實只要用心去想,每個人、每件事都值得感恩。目前社會上有很多獨居老人,我們要抱持著感恩心去照顧這些老人,將來我們年老了,也是會受到同樣
的回饋。
懂得感恩的人,才是最幸福的人;如果人人都能從自己做起,多付出一點愛給別人,相信社會一定可以更美好。
七月原是吉祥月,
比丘聚集聞佛法,
覺悟證果佛歡喜。
再過幾天就是農曆七月,台灣民間認為農曆七月開鬼門關;其實,七月對佛教而言是吉祥月、是佛歡喜月。
為什麼是佛歡喜月呢?佛陀時代,從四月十五日到七月十五日三個月中,所有出家弟子都聚集一起專心聽法,用心體會佛陀的教理,在這期間覺悟證果的人很多,讓佛陀很歡喜,因為多一位覺悟的人,社會就多了一分光明!
此外,七月也是佛教的報恩月。有一個相關的佛典故事--目犍連尊者在這三個月的專心修行中,有天忽然想到已往生的母親,腦海裏隨即浮現出母親落入餓鬼道的景象。
他看到母親又飢又渴非常痛苦,趕緊運用神通,盛了一缽飯和水送到母親面前。母親看了好高興,趕緊接過來,沒想到口一張開,火焰便從口中吐出,把飯燒焦了。
目犍連尊者心中好痛苦,他想:我是佛弟子中神通第一,為什麼無法救母親呢?出定後,目犍連尊者趕緊向佛陀求救。
佛說:「你知道你的母親在世時造了什麼業嗎?」
目犍連尊者回道:「我知道,她在世時貪瞋癡念很重,三業(註1)不修、待人刻薄又毀謗三寶(註2)。」
佛說:「她的業大過須彌山(註3),一定要仰仗很多人的心力、福德才能救她。」目犍連尊者問:「我要如何彙集那麼多有福德的人救我母親呢?」
佛說:「農曆七月十五日那天,僧眾經過三個月的結夏安居,很多人戒、定、慧具足,得道證果,福德很大,你要用最虔誠的心來供僧;結合這麼多人的心力為你母親祈禱,你母親就可以得救了!」
果然在七月十五日,目犍連尊者以最虔誠的心供養佛、法、
僧三寶,地獄的刑具當下平息,許多餓鬼道的眾生也因這分福德而解脫得救。後代佛教徒因此於每年此時舉行盂蘭盆會,供養三寶以報父母恩。所以七月也是報恩月。
普度拜拜莫殺生,
只要一心做好事,
福德自然在身邊。
佛教中還有一個故事--
農曆七月的某一天,法相莊嚴的阿難尊者正在靜修打坐,忽然看到眼前出現一位高大強壯、青面獠牙宛如大魔王的人。他嚇了一跳說:「你是什麼人?怎會有這麼可怕的面容?」
青面獠牙人狂笑道:「阿難,你笑我醜,三天後你也會和我一樣。」
阿難說:「大家都說我相貌莊嚴,哪有可能三天後會和你一樣呢?」
對方回道:「要知道人生無常啊!三天內的變化是很難預料的。」說完人就不見了。
阿難聽了很害怕,趕快跑去請示佛陀。
佛陀說:「阿難!儘管大家都說你容貌端正、莊嚴,但是仍然免不了有年老、醜陋的時候。況且人生無常,難保你不會變成那樣。」
阿難聞言,說:「佛陀啊!既然無常到臨,我便會失卻這個人身,那我該如何才能成就道業呢?」
佛說:「唯有趕快供養三寶,讓很多福德僧眾為你祝福、祈禱!」
阿難遂依佛陀之言,以虔誠的心供僧。
現在一般人普度時所拜的「普度公」,在佛教中稱「面然大士」,也就是前面所說的青面獠牙人。「面然」之意即是臉長得很難看,其實他是觀世音菩薩的化身,故意示現惡形讓阿難體悟人生無常。
因此,七月是佛教的吉祥月、報恩月。然而,現在很多人在七月「普度」,為了祈福而殺生。要知道殺生會帶來凶業,普度拜拜不宜殺生,更不要燒金紙--千萬別妄想燒金紙可以買通「好兄弟」。不如把買金紙、雞鴨牲畜的錢節省起來做對社會有意義的事,全家更能平安得福。
俗話說:「交官窮、交鬼死。」只要一心做好事,自然就有福報。希望大家都能以正信的心回饋社會,關心社區老人、照應左右鄰居,社區就會平安、社會就能祥和。祝福大家平安吉祥、福慧雙修!
(民國八十八年八月一日講於慈濟全省委會員聯誼會)
註1:三業--指身業、口業、意業。
註2:三寶--指佛教徒所尊敬供養之佛寶、法寶、僧寶。
註3:須彌山--據《長阿含經》卷十八閻浮提洲品記載,須彌山高出水面八萬四千由旬,水面之下亦深達八萬四千由旬。
若見大樹 當願眾生 離我諍心 無有忿恨
若見叢林 當願眾生 一切敬禮 天人師仰
《華嚴經》
▲千手千眼
強震後的土耳其
◎撰文/李彥學
餘震未息,居民們紛紛走避到戶外,
街道、公園到處擠滿了人。
慈濟緊急採購了三千份毛毯與床墊,
供露宿的災民歇息。
謝景貴、陳竹琪、陶凱倫和我一行四人,八月十八日正在科索沃視察慈濟與世界醫師聯盟(MDM)合作的醫療方案實施情形,突然接獲本會通知--土耳其於八月十七日清晨,發生芮氏規模七級以上的強震。
這裏距離土耳其約一個多小時的飛行時間,為了爭取賑災時效,我們奉派轉往土耳其了解災情。
【強震後的恐慌】
十九日一早,我們離開科索沃來到馬其頓中華民國大使館,請求協助辦理土耳其簽證及預訂班機;大使館並幫我們聯絡到伊斯坦堡(Istanbul)台灣貿易中心黃主任接機。
與土耳其大使館聯絡後,得知伊斯坦堡機場有一位「無任所大使」,專門發簽證給各國救援組織。旅行社告知當天下午兩點有班機,我們趕緊收拾行李前往機場。沒有空調的機場大廳擠滿了人,但前往伊斯坦堡的櫃台卻沒什麼人,想必在經過大地震後,其旅遊吸引度已不似隔壁大排長龍的瑞士蘇黎世(Zurich)了。
當飛機在伊斯坦堡機場上方盤旋、尋找停機坪時,我們看到地面停放著許多架載滿救援物資的C130運輸機,等待將物資運送到災區。下機後,經過一輛紅新月會(回教國家對紅十字會的稱呼)的車子旁,車上穿著鮮紅衣服的救援人員帶著幾條訓練有素的搜尋救難犬,正等著出關。由此可見目前災難現場最迫切的工作便是搜救受傷及失蹤民眾。
抵達入關櫃台,關員得知我們此行目的後,立即在護照上蓋章,並叫來一輛機場巴士載我們前往無任所大使辦公處。當我們表明是來從事人道援助,且安全自負、毋需提供任何協助後,辦公處人員便放行。
出了機場,黃主任已經幫我們約好當地紅新月會人員,在瑪曲卡飯店( Macka Hotel)開會。謝景貴首先向紅新月會人員簡介慈濟的各項工作,並說明此行主要目的是為收集災情,及了解各國救援組織工作情形,以提供適切的
援助。
紅新月會代表告訴我們,震央在伊斯坦堡東南方的伊茲米特市(Izmit),目前已知死亡人數有六千人、一萬兩千人失蹤、兩萬一千人受傷;且由於該地是工業區,對土耳其民生經濟影響很大。他表示,災難現場搜救工作仍持續進行,許多災民在家園附近徘徊,等待親人被救出。
目前政府及紅新月會已提供食物及飲水予災民,但災民臨時居所是一大問題,最缺乏的物資是帳棚、毛毯、醫藥、流動性醫療站等。
由於各國救援多集中在伊茲米特市,紅新月會代表建議我們前往目前還沒有慈善團體進入的阿牟西拉(Avcilar)勘察;我們約定隔天早上九點前往。
晚上用餐時,黃主任簡單地為我們介紹土耳其這個國家。土耳其人口約六千四百多萬,光是伊斯坦堡便有一千兩百萬人。大城市郊區違章建築林立,不僅市容混亂,且建築物抗震性不強。政府財政拮据,許多公共計畫無法推展,人民也很難獲得貸款。
由於電視報導今晚將會有強大的餘震,建議居民疏散至屋外,因此街道、公園到處擠滿了人,大家紛紛拿著毛毯、牽著家中寵物在戶外露營,形成十分特殊景象。
【緊急提供毛毯、床墊】
二十日上午,我們從伊斯坦堡西行約四十公里來到阿牟西拉,主要道路上即可見到許多倒塌的建築物,警察及軍人正在災難現場進行救援。軍人荷槍在警戒線外防止閒雜人等進入,怪手及重型拖吊車負責將倒塌的建築物一一挖起,救護車則在一旁待命;今天已是災後第三天,被埋在瓦礫底下的人,生還的機會並不大。
我們前往當地紅新月會拜訪。紅新月會在土耳其共有六百四十座分會,這個分會算是第二大,擁有三間醫療站、五十位醫師、一百位工作人員,主要負責伊斯坦堡以西區域;在這次救援行動中,被賦予的任務是協調外國的救援團體。
我們除了到災區實際了解災民所需,也拜訪了阿牟西拉副省長。他表示,阿牟西拉人口約五十多萬,雖是次級災區,仍有二十八間房屋倒塌、六十三間重度毀壞、二十五間中度毀壞、一百零三間輕微損壞,約三千人無家可歸。政府將利用三十間學校作為災民臨時住所,最需要的物資是毛毯及床墊。
本會緊急電匯了十萬美元,讓我們在當地採購三千條毛毯及三千個床墊予災民。為了怕資源重疊,我們特別前往阿牟西拉市政府的緊急協調中心,告知我們的援助項目。
由於紅新月會的協助,我們很快地找到了供應廠商。老闆Necmi雖然家中也受災,但一聽到我們是為了救助災民,便主動降低了價錢。毛毯長兩百公分、寬一百五十公分,質料是棉百分之五十、樹脂百分之五十,對本地來說算是最好的。在床墊方面,因我們希望買到攜帶方便、可折疊式的防水床墊,但所接觸的廠商卻都無法符合需求,且時值下班時間,只好央請翻譯Inci小姐隔天再幫忙詢問。
我們預計二十一日前往伊茲米特市西南方的戈庫克(Golcuk)勘察。中午透過電話與巴黎MDM總部聯繫,得知MDM有六位醫師、四位後勤人員已經來到戈庫克展開醫療援助,但似乎不太順利,因為當地租車十分困難,且缺水、缺食物。我們決定採買一車礦泉水贈予MDM。
【後續報導請見九月一日出刊的《慈濟道侶》三二七期】
▲天涯共此情
草叢裏的玫瑰
◎撰文/潘鳴(洛杉磯)
【哭送青春】
公路上粗黑的車輪痕,是他們生命最後的遺跡;
從台灣到美國,年輕的生命就這麼嘎然而止。
《留美學生黃石公園車禍》
佛號聲輕輕響起,
四位往生者生命最後的歇止處,
如今放著玫瑰。
車子翻滾著,最終倒在公路一側的草叢中。在草叢受傷的地方,如今放著玫瑰。遺像上四位青年男女氣色很好,沐浴在清晨的陽光裏,笑著。
公路中央有一條粗黑的車輪痕跡,也是四位往生者最後的生命痕跡。他們一生的足跡從未中斷,自台灣到美國,卻在這裏嘎然而止。
【風中的淚眼】
警官杰姆斯(James)向家屬描述事故現場,從他手中由警局繪製的示意圖顯示,有四名乘客被摔出車外,三名在公路上,一名在中間分隔帶。根據解釋,人車分離的過程不是一次完成的,在失控車輛快速翻滾中,軀體在車內猛烈受撞,或者半掛於車窗被車身多次壓碾,最後才被拋離。媒體和警局在分析此次車禍時,有一個十分重要的間接原因未被提及:此幕慘劇與一場龍捲風有關。
八月十一日晚,這十名赴黃石公園的台灣留學生,在到達猶他州鹽湖城前幾小時,一場龍捲風剛
經過當地,首次在美國襲擊一個大型城市,在鹽湖城造成慘重的傷亡和損失,商店和旅館全部閉門停業。這群年輕人無法按原訂計畫夜宿鹽湖城,只好星夜趕路,在睏乏中駕車北上,於離城兩百多英哩的愛達荷州二十號高速公路因超速失事。造訪鹽湖城的龍捲風匆匆離去時,卻漠視了四個年輕的身軀。
召魂的現場,家屬們默默站著似在等人,有人永遠違約了,大家仍然在等。慈濟師兄姊唱誦的佛號輕輕響起,時高時低,像是哭泣。此刻,家屬們相信亡靈是活的,正輕盈淡雅地飄來與自己相聚。
大家手中拿的,都是往生者平時愛吃的食物。一位往生者的姊姊拿著妹妹喜歡吃的水果,突然想起什麼,又返回車內。她在後座取出今晨剛買的水果,這些水果比手上的更新鮮。失親的痛苦,一再被四周美麗的景色提示和加強:依風嘯響的草原、低首暢飲的馬群、起伏如歌的大山。眼前的一切,都與四位留戀美景的年輕人沒有關係了。
【小鎮人情】
告別式在出事地點邊的瑞克斯堡鎮( Rexburg)
殯儀館舉行。瑞克斯堡鎮很小,很安靜,一條主街十分鐘就可以走完,紅綠燈因車輛稀少久久才變換顏色,女售貨員在無人光顧的小店閱讀聖經。車禍慘案發生的消息,當天傳遍了小鎮。這些血液中流著保護他人隱私的居民,一邊小心翼翼地應對蜂擁而至的媒體記者,一面熱情而適度地表達關懷之情。
當慈濟委員高明善、林昭雄、陳鶴松前往當地東區醫院(EasternReginalHospital)探望傷勢嚴重的郭維杰同學時,看見兩位美國婦女荷希(Hosey)和波蒂(Pottier)靜靜地坐在加護病房門口,她倆不願打擾病人,只是在此等待幫助病患家屬的機會。「我們設想自己的家人若在一個陌生的國家發生同樣的事,一定急需協助,所以就來醫院盡一點力!」
事故發生的當日下午,慈濟南加州分會立即聯絡在猶他州的會員葉師姊先行就近關懷照顧,了解狀況。之後,北加州、西雅圖和洛杉磯三地志工十六人立即行動,迅速搭機或驅車趕赴出事地點,慰訪傷者、安撫家屬、張羅後事,給予全力協助。
【愛,取代心痛】
匆匆趕來參加告別式的大多為年輕人,衣袖上繫著臨時買來的白毛巾。瑞克斯堡鎮的鎮長邵德蘭,以及其他政府官員和美國朋友,也前來憑弔。
往生者翁惠雅的姊姊和妹妹圍坐在棺木前,三姊妹看起來像重聚閒聊。從小看著惠雅長大的舅舅從紐約趕來,每次他回台灣,惠雅三姊妹都會來看望他,坐在他的膝前歡談,如今回憶起來,他實在難以接受眼前的事實。
幾位去年參加過陳雪宙小姐婚禮的人,今天前來參加她的葬禮。雪宙的先生葉力偉站在棺木前,不停地跟妻子說話。因為工作的關係,葉力偉和新婚的妻子雖聚少離多,但感情很深。兩人常常身處不同的城市,一個忙念書,一個忙工作。見不到面的日子,每每想到對方在這個世界上的存在,心裏就充滿幸福。最近一次見面,他倆難分難捨。力偉說,我這生最大的幸福,就是娶到妳;雪宙說,下輩子你換做女人,我換做男人,我們再做夫妻好嗎?
在此次災難中駕車的倖存者薛雅文小姐剛出院,就帶著傷趕來看望心愛的學友。她的眼睛禁不住日夜痛哭,已經瘀紫。對她來說,活下來是幸運,但也是無奈、沈重和悔恨。在同學呂志仁的遺體前,面對這個呂家的獨子,她哭求原諒。她無法確定亡者是否已經原諒了自己,但是可以確定的是志仁沒有開口,也沒有點頭;於是,她的哭聲更大了。
哭著哭著,她突然問:我可以摸摸他嗎?在雅文輕撫志仁臉龐的時候,現場有幾分鐘的沈默,那沈默是在平靜地寬恕過往的一切嗎?一旁的
呂志仁姑丈邱垂祐對雅文說,志仁的母親從台灣來電叮囑:「千萬不要責怪雅文,呂家雖失去了一個兒子,卻得到一個女兒!」
■
棺木被緩緩推在一起,大廳顯得小了,助念和木魚聲道出深沈的悲傷。蔡慈璽師姊說,你們是學有所成的社會精英啊,我們盼你們回來!盼你們回來!
送棺木去火化的靈車,在眾人的淚眼中上路了。大家目送靈車走過一個又一個路口,在最後的街角拐彎,看不見了。
▲天涯共此情
飛聚來的溫情
◎撰文/曾永莉、陳月女(洛杉磯)
《中正大學死亡谷車禍》
聽到我們關懷的聲音,
歷經壓力與煎熬的領隊鎮明常忍不住哭了。
除了傷亡者家屬外,
這些眼見同伴出事的人,
心理的復健也將是條漫長的路。
拉斯維加斯(Las Vegas)是一個世界人士流連忘返的不夜城,飯店內燈火通明,人人守著一台台吃角子老虎、撲克,或坐在梭哈台前,等待千萬分之一的幸運之神降臨;慈濟人的藍天白雲穿梭其中,顯得突兀。
■
八月十八日清晨,南加州分會接獲台灣來的消息,中正大學企管系所十六位來美參加研討會的師生和眷屬,昨天傍晚六點五十分在加州死亡谷(Death Valley)附近發生車禍,造成四死三傷。
半天內,南加州分會集合了十一位志工,於下午兩點自洛杉磯開車出發,前往傷患所在的拉斯維加斯;鳳凰城聯絡處也有六位志工趕搭飛機前往協助。
下午六點半,我們抵達拉斯維加斯大學醫療中心,受傷學生之一鄧潤生仍在加護病房。院方表示,下一次探訪時間是晚上八點。我們只能和照顧他的護士談談,了解他目前狀況。
護士蘿絲說,鄧潤生的肝部受到撞擊,現在最擔心內出血,至少須住院觀察一星期。蘿絲十分慈悲,和我們談過後,竟破例讓兩位志工進入病房。鄧潤生長得十分英挺,慈倫師姊問他:「哪裏不舒服?」他說:「沒有,不過我失去了最重要的東西。」原來,他的女友鄭雅萍不幸在車禍中往生。
四點就抵達的鳳凰城志工,已探訪了另兩位受傷較輕的學生。兩人聽說慈濟人來了,眼睛剎時發光。他們吃不慣美國食
物,志工們設法到中國城買中國食物、水果,回醫院餵他們吃。拉斯維加斯的慈濟會員也紛紛加入關懷行列,劉雅愚師姊不到一個小時就為家屬們準備好水果和礦泉水;鳳凰城林美月師姊去為受傷同學買台灣口味的麵包時,老闆執意不肯收錢;凱薩飯店貴賓部經理聽說我們是為協助車禍事件而來,也願意免費提供住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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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次車禍往生的四名學生中,有三名是領隊鎮明常副教授的學生,出事後,鎮明常情緒十分激動,但身為領隊,他必須強忍哀傷處理各項事宜。當我們聯絡上鎮明常時,他正在機場租車公司。他在電話中說:「我快撐不住了,你們可以來接我嗎?」拉斯維加斯志工 Tony 立即驅車送我們去機場。
接鎮明常回飯店的路上,我們請他閉眼休息一會兒,他說:「我怕一閉上眼睛就垮了……還有好多事要辦……」「一閉上眼都是他們的影子!」我們請他寬心,只要我們能辦的,儘量讓我們做。
回到房間,鎮明常只躺了一會兒,又起來打電話聯絡事情。黃廷國師兄為他填好傷者資料,傳真至保險公司;慈倫師姊忙著擰毛巾、按摩他緊繃的肩膀,撫平他不安與驚悸的情緒;而在慈璽師姊從洛杉磯透過電話安慰他後,他忍不住哭了!積壓了一天一夜的緊張、壓力、哀痛隨淚水源源而出。我們退到隔壁房間,讓他發洩。我們明白,除了往生者家屬、傷者之外,其實這些眼見同伴出事的人,也十分需要關懷。
這次同行的其他六位學生在企管所李怡宗副教授陪同下,於八月十八日在舊金山慈濟人協助轉機下,順利返回台灣。
十九日深夜,拉斯維加斯機場聚滿了各電視台的記者,由於傷亡者家屬乘坐的班機抵達時間改了又改,我們只好默默等候,期望給歷經長途飛行且心受煎熬的家屬,一個溫暖的肩膀依靠。
二十日凌晨兩點二十分左右,終於見到中正大學管理學院院長吳致寧帶領家屬步出機艙走道。往生者洪登耀的母親哭紅腫了眼,神情疲憊,捧著兒子的學士照。
鎮明常副教授在洪登耀父親急於了解車禍現場處理情形下,再次回憶起悲慘的畫面,心中的傷痛,讓他的身體不住地顫抖。
師兄姊除了盡力陪伴家屬,直到凌晨三點多還在張羅熱稀飯及麵食,暖暖這些家屬哀痛的心;而隔天一早也將陪伴家屬前往殯儀館見往生者最後一面。
【相關報導請見九月一日出刊的《慈濟道侶》三二七期】
轉機過程
◎撰文/廖慮直(西雅圖)
八月十三日星期五晚上大約十點鐘,正準備就寢時,接到西雅圖聯絡處高明善師兄的電話。他說昨天清晨有十位來自美國東部的台灣留學生赴黃石公園度假時出了車禍,造成四死六傷的慘劇。
因為有些家屬明天將從台北到西雅圖轉機赴愛達荷州,高師兄希望我一早和西雅圖北美辦事處聯絡,以便就近協助家屬辦理出關和轉機事宜。而他和林濟法、鄭旭宏、慮念、慈護等人,天一亮將直接從西雅圖開車趕到愛達荷州的Falls市,探視傷亡者並協助家屬,預計十二至十五個小時抵達。
我在西雅圖觀光局擔任中文翻譯,工作地點就在國際機場的移民局及海關,因此星期六上班時我就將北美辦事處的電話帶在身邊,利用工作空暇打電話過去。接電話的何祕書說,往生者翁惠雅的三位家屬和廖春梅的姊姊共四位,搭乘今天的長榮班機抵達西雅圖,即刻轉機到愛達荷州;往生者趙致瑩的父母親則會在十七日抵達。何祕書說,很高興接到我的電話,他正愁無法進入移民局招呼這些家屬;因為若非台灣的外交部人員或政府官員到訪,北美辦事處不方便申請臨時證件進入移民局和海關接機。
班機晚到一個鐘頭,我直接到旅客出口迎接四位家屬,北美辦事處三位人員則在海關外等待。我簡單扼要地將車禍事件告訴移民官和海關官員後,家屬很順利地快速出了關;接著,我又帶他們到阿拉斯加航空櫃台辦理飛往愛達荷州的登機手續。
當我帶他們到電話亭打電話回台灣報平安時,翁惠雅的姊姊翁惠蘭在電話中告訴母親,他們一下飛機就有慈濟人照顧,翁太太還在電話中親自向我道謝。
其實我們做的很有限,只是想盡一切所能來安慰家屬,幫助他們紓解心中的哀痛。感恩我擁有這份為眾生服務的工作,每天能生活在助人的充實感中。
▲天涯共此情
哭泣的可可河畔
◎撰文/曾敦化(美國德州阿靈頓執業中醫師、全球慈濟人醫會志工)
在尼加拉瓜勘災的感受,只能以「痛苦」二字形容--
苦的不是緊湊的行程讓我們馬不停蹄,
而是我們走入了不可思議的悲苦世界。
完成尼加拉瓜(Nicaragua)勘災之行返回美國,一下飛機即感受到置身於兩個不同的世界,短短三個小時的飛行,卻區隔出天堂與地獄般的差異。
在尼加拉瓜勘災的感受,只能以「痛苦」二字形容--苦的不是緊湊的行程讓我們馬不停蹄,苦的是我們走入了不可思議的悲苦世界。
雖已返美數日,那分淒涼、悲苦如影片倒帶般一一重現,內心的酸楚翻攪不已,一張張無奈的臉龐深刻地盤旋腦際,夏日的夜裏,隔著窗外蟬鳴蛙啼,拿起紙筆為尼國見聞留下見證。
哭泣的可可河畔
可可河(Coco)是尼加拉瓜與宏都拉斯的邊界河,它橫隔了兩個難兄難弟般的國家。
原已落後貧窮的尼國,去年十月底,經密契颶風肆虐及洪水泛濫,對災後重建工作更是欲振乏力;國際救援組織杯水車薪的
糧食,緩不濟急,地處邊境的居民,長期在飢餓與死亡的邊緣掙扎。
為了活下去,許多婦女和及長的小女孩,藉著地利,橫度國界,陪伴長路漫漫、黃塵滾滾而不奈寂寞的運輸駕駛尋歡,賺取不到五角美金的皮肉錢,只期為家人餬口,免於飢餓。
不論貨櫃車下、樹蔭旁,人性的尊嚴何在?生命的價值何在?誰無父母,誰無子女,淒淒河畔隱藏了多少人間血淚和無奈!
打撈存活的希望
在首都馬納瓜市( Managua)四周,盡是洪水肆虐的災區,密契颶風帶來的威力,致使水庫爆裂,河水夾雜著土石流傾瀉而下,淹沒了三個村莊。
村民慘遭活埋,幾千人的生命就長埋於土石之下,砂石沖積過後的良田,再也無法耕種;南面倖存的兩百多戶人家,亦是滿目瘡痍,樹枝、塑膠布或幾片鐵皮搭起來的房子,雖不見得能遮風蔽雨,卻是他們賴以棲身之處。
災民陷入飢餓邊緣,僅靠一家大小在河邊撈魚維生,河水湍急,往往一家人出去,回來總少了一、兩個;孩子們口中喃喃念著爸爸不見了,媽媽回不來了。然而為了果腹,顧不得危險,老老少少仍得下水打撈他們存活的希望。
如此三餐不繼的窘境、骨肉親人永別的慘痛,不知何時才能脫離這種悲苦的桎梏?更遑論醫療;即使有病,也只得任其侵蝕與蔓延了。他們那茫然、無奈的眼神裏,生命對他們而言似乎不存有任何意義。
安全島上的孤雛
回到馬納瓜市,夜色已深,街上寧靜得令人不忍驚擾;一天來,所見災區的種種,令我們的心如夜色一樣沈重。
車子奔馳在昏暗的路上,突然從安全島上跳出一個身影,在大夥兒的驚叫聲中,車子緊急剎住。
我望了這阻街的小女孩,年僅四、五歲,枯澀的頭髮、赤裸的雙腳、衣衫襤褸、眉頭緊蹙,似乎她已預知所面對的人生是一條坎坷之途,怯怯地伸手跟我們乞討。
據當地人說,這是一群流離失所的孤兒,經常因乞討而慘死輪下。痛苦在我內心翻攪著,難道生命在貧困的地區是不被重視的?「安全島上的孤雛」是當地的問題,也是社會的痛。
想著孩子們畏縮在安全島上的小樹叢中,等待著來往的車
子,往往卻等來了死亡,小小的年紀為了活下去,而付出了生命的代價,何年何日他們才有個家?他們的希望在哪裏?前途在哪裏?
垃圾山中的人畜
一年來,穿梭國際間苦難的地方,走過許多垃圾山,然而馬納瓜市郊的垃圾山卻令我震撼無比--這裏的災民竟然以垃圾為主食。
垃圾山之大竟是長養四、五千人賴以維生之處,一輛輛進出的垃圾車,載運城裏的丟棄物,卻帶來了災民希望的物資。
他們顧不了豪雨過後的泥濘、撲鼻的惡臭,無懼於天上盤旋的禿鷹、漫天飛舞的蒼蠅、流竄的野狗及牲畜,撿起發臭的果皮及食物的殘渣,就往肚裏送。在這人間煉獄裏,人畜爭食,連豬、牛、狗也瘦骨嶙峋,同受尼國的悲苦。
經過數日勘災行程,走過人間煉獄,心情非常沈重;想起尼國的點點滴滴,相較之下我們擁有的太多了。
證嚴上人慈示,佛教的大愛是平等的愛,不因地域、種族而異;所以,只要我們聽得到、看得到、腳走得到、手伸得到、能力做得到的,我們一定要幫助他們。
人類只有相互關懷與幫助,生命才能生生不息、世世代代。
(編按:美國德州慈濟人持續關懷中美洲颶風災民,七月十日至十五日代表慈濟基金會,前往尼加拉瓜首都馬納瓜等貧區勘察,並拜會當地慈善團體,了解災區重建情形,以評估第四度對災民施予援手。)
慈濟援助尼加拉瓜颶風災民一覽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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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99.02 捐贈十二貨櫃衣物(台灣慈濟基金會提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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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99.03 提供兩貨櫃食品、鞋子和三千台裁縫機 │
│ (慈濟美國南加州分會提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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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99.07 一貨櫃布料(台灣布料廠商捐助) │
├────────────────────────┤
│1999.10 預計在首都馬納瓜附近貧區,舉辦約五千五│
│ 百人的義診和發放;協助附近學校整修校舍│
│ 、提供學童文具用品。 │
└────────────────────────┘
▲天涯共此情
哪裏來的天使?--墨西哥義診發放
◎撰文/陳安俞(美國洛杉磯)
「你們是哪裏來的一群天使?
在我年歲將盡時,給了我最後的希望!」
白髮蒼蒼的老奶奶熱淚盈眶地一直道謝,
並激動地給了王思宏醫師和每個人臉頰上一個吻及緊緊的擁抱。
**與月刊紙本不符,以此為正確
六月十日的夜晚,我正為北美慈青網站做最後的檢查修改。像往常一樣,在網上ICQ看到德任師父的名字,我在框裏寫下一句「I am very nervous.(我非常的緊張)」,任師父問我為什麼,我也說不上來,那種興奮又緊張的情緒在心中不斷翻騰著。
任師父說,他也有同樣的感覺。但我想他是擔心我們五十幾個大孩子第一次要遠赴墨西哥協助義診發放,一句「要多喝水,多照顧自己」,道出了師父多少的不安和關懷,縱使兩地相遙,仍心繫在我們身上。
一片黃土和違章建築
曾經,我相當排斥墨西哥人,因為我就讀的藝術大學,就位在一九九一年洛杉磯暴動的中心,據老師說此地的安寧在墨西哥人遷入後,便遭破壞--凌亂的街頭、深夜裏的槍聲……
好幾次從宿舍走到學校途中,有人向我兜售證件或毒品,
剛開始覺得他們好可憐,後來為了保護自己,索性套上一層保護色,對一切的混亂視而不見,心也漸漸麻木了。
直到大四加入慈濟後,才調整了自己的心態--他們非法進入美國,只為了追求更好的生活環境,給孩子們更好的未來,這何嘗不是我們每個人所希望的?
四年前,我曾有一次到墨西哥提娃那(Tijuana)匹匹拉貧民區,與洛杉磯的師姑、師伯及青少年團伙伴們一同發放的經驗;四年後的今天,再度踏上墨西哥。
坐上巴士穿越邊境進入瑪契卡里市( Mexicali),原本和大家嘻笑聊天的我,突然為窗外的景象所吸引而安靜了下來。似曾相識的一片黃沙土,車子駛過,揚起一陣塵灰;路旁隨處見到的垃圾,有的還在焚燒;一戶戶簡陋的房子,一家好幾口住在用廢棄的汽車板金、薄木板、土磚、茅草搭起的地方,門是用一塊布簾製成的。
一道邊界,兩個天壤之別的世界,我的心隱隱痛了起來。
車子開了許久,轉個彎進入小路後停下來,發放現場有許多大人小孩伸著頭等著我們下車,眼中流露著好奇及期盼。我想,這是他們生平第一次看到這麼多東方孩子身著藍天白雲,為酷熱的氣候增添一些清涼吧!
一個吻及緊緊的擁抱
這兩天,每個人都用心地做著被分配的工作,儘管在華氏一百一十度的高溫下,冒著會中暑的可能,也不願讓病患們多等待。
我被分配到中醫部門,原本是維持秩序,後來竟成了醫師的助手。其實我什麼也不懂,本身就是怕針的人,但看到這些病患緊張的神情,即使不懂他們嘰哩呱啦說的一串西班牙話,仍站在一旁緊握著他們的手,輕拍著他們的背,對著他們微笑,希望能使他們放鬆些。
當醫師用針碰觸到他們的痛處,我輕擁著他們顫抖的肩膀,看著他們痛苦緊皺的臉,好似他們的痛從顫動中已傳到我的身上。好幾次,我快承受不住想鬆手,衝到外面與發放組的伙伴和小朋友玩,或是躲到巴士裏去哭,但看到他們累積數年的病痛,在醫治後逐漸消失,臉上知足歡喜的表情,我的心又輕鬆了起來。
我永遠忘不了一位白髮蒼蒼的老奶奶在醫治後,熱淚盈眶地
一直道謝,並激動地給了王思宏醫師和每個人臉頰上一個吻及緊緊的擁抱。
我牽著她到門口,向她說我唯一會的西班牙話:「 Mucho Gracias(非常謝謝您)!」她緊抓著我的手,哭著說了一串話,幫忙翻譯的墨西哥青年告訴我,她說:「你們是哪裏來的一群天使?在我年歲將盡時,給了我最後的希望!」
我聽完後,只能給她一個擁抱,目送她在大太陽下蹣跚地離去。我只是做了一點,竟得到她全心的感恩,我感動地淚都快掉下來。
還有一位爺爺由妻子推著輪椅進來,骨瘦如柴的他,手腳無力地垂著。他的太太告訴我們,爺爺在兩年前左肩和手臂之間的骨頭脫臼,因為沒錢醫治,左手力氣漸漸沒了,連左腳也無法走動,時常劇痛,希望我們能幫幫忙。
當那位爺爺的妻子無奈地訴說時,無助的眼睛不停地流著淚,令我也想起剛過世的爺爺,心裏好不難過。
一群伙伴一起來付出
到休息室喝水時,見到一個個伙伴因在烈日下曝曬太久而中暑,我用這兩天所學的替他們刮
痧按摩。只是輕微碰觸,大家臉上就露出痛楚,背上一條一條紫紅刮痕好像鞭抽的痕跡,令人好不忍心。
稍癒之後,大夥出了休息室仍繼續工作,沒有人埋怨,反而怪自己身體不爭氣。眼看離去的時間將近,大家更加緊腳步,因為還有許多人在排隊,如果錯過這次,不知何時他們才能再等到義診的機會。
我們這些平時只能在網路上以文字或聲音「見面」的伙伴,因為這次義診發放,終於真正見到面,還一起為貧苦的人無怨無悔的付出。無需言語,互助互愛的行動,已將我們的心緊緊地扣在一起。
(編按:六月十二、十三日,五十三位來自美、加十五個城市的慈青,隨著洛杉磯慈濟義診中心的醫護志工,前往墨西哥瑪契卡里市舉行千人義診活動,並發放一個月的物資給一千三百戶照顧戶。)
最棒的吻
◎撰文/呂椿齡(美國洛杉磯)
對大學生而言,墨西哥是個聚會勝地,學生們去那兒大多以喝酒及不太合法的活動,來慶祝週末、假日、生日和其他不見得很特別的日子。很巧地,這也是我得到最棒的吻的地方。
當時的景象仍歷歷在目--我記得我們穿著的衣服、酷熱的氣候及充滿灰塵的空氣。灰塵彷彿為了逃離灼熱的地面全往上升,炙熱的陽光讓我有點神智不清,汗水濕透了我的藍天白雲,並直流下我的臉頰。
我站在發放桌前,看著一位身著褪色洋裝的老婦人拿起兩只袋子--一袋米及一袋日用品,轉身朝我走來。很自然地,我對她微笑並把手放在她的手臂上,還沒來得及開口對她表達幫忙之意,她的雙手已環抱住我,並親了我的臉頰。
我也用嘴脣親了她皺紋密布的臉,剎那間我體會到證嚴上人曾說過的「愛的循環」;這是超越社會、經濟、文化及語言障礙的愛,是「大愛的循環」。
我們素不相識,也未曾蒙面;我們說不同的話,卻有共同的語言--愛。
我們分享難以忘記的緣分,並交換最真摯的情感,同時教自己如何在這喧囂的世界裏愛對方,給對方精神支持。
之後的整個下午,我不再站立於發放桌後,而盡可能的幫助他們提東西,去觸摸每個人的手臂,並給他們上帝的祝福「 Dios le bendiga(願上帝祝福你)」。無論是存在那老婦人吻裏的愛、上帝的愛、佛陀的愛,還是任何充滿我心中善的力量,我都試著傳遞給他們。
我用心的在每一袋米、每一袋日用品、每一個微笑及每一次手與手的接觸中散播愛。當那老婦人離去時微笑地對我說「 Dios le bendiga」,我知道我得到的比瑪契卡里居民收到的東西還要多。
(翻譯/張心怡)
- May 19 Tue 2009 18:50
1999年08月 393期-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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