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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靜思晨語

以德報怨

◎證嚴上人

受到他人無理地毀罵,若能以善待惡、以德報怨,自然能消除是非;若以怨報怨、以惡待惡,將會形成惡的循環!

佛言:「惡人害賢者,猶仰天而唾,唾不至天,還從己墮;逆風揚塵,塵不至彼,還坌(聚集)己身。賢不可毀,禍必滅己。」

說人是非者,即為是非人,自造惡業必定自愛業報。

因此平日要時刻護心、護口,面對逆境仍應心平氣和,守好自己的本分,莫心生惡念、口出惡言,如此方能化解衝突,否則冤冤相報何時了!




▲社論

發揚愛與人文的醫療

【慈濟醫院十二年的深自期許】

二十年前,台灣的經濟起飛了,但慈濟的長期照顧戶並沒有因此而減少,探究其原因,乃「貧由病起」。

同樣的二十年前,台灣醫療界因為企業化經營的介入,挑戰了一向被認為絕對專業及權威的醫務工作,醫療品質也有了突破性的變化;但是東部地區的病患因為交通不便,仍然得面對醫療設施不足的窘境,生命毫無保障。

證嚴上人即常常接到病患的求援,為經濟所需、也為生命的垂危亟待協助;看見病患及家屬無助且瀕臨絕望的眼神,上人一念悲心起,帶著瘦弱身軀四處奔走,呼籲大家發揮愛心,為花蓮地區民眾興建一所愛的醫院。

歷經千辛萬苦,十二年前這所愛的醫院--佛教慈濟綜合醫院,終於啟用,成為花東地區最具現代化功能的醫院;但因為要實現「愛的醫療」理想,在企業化與學術化的醫療環境中,也面臨挑戰。

為落實照顧貧苦病患的理念,慈濟醫院甫創院,即不收住院保證金,成為全省首家住院、開刀均不預收保證金的醫院,引起了醫界的一場論戰;但衛生署卻重視了這個小小的行動,發函全國醫療界取消住院保證金制度;這是獻給病患的大福音。

也是十二年前,慈濟醫院為花蓮地區引進第一部「電腦斷層攝影儀」,開創了花蓮醫療界引進尖端儀器的先河。

當時,意外傷害名列花蓮十大死亡原因第一位,其中腦外傷尤佔最多,慈濟醫院啟業第五天,即為顱內出血的腦外傷病患開刀成功,成為東部地區首例由「專科醫師」主持的腦神經外科手術;記者用「開腦」成功的詞彙刊登新聞,也引來醫界對於「慈善機構辦醫院」外行的譏笑,由此可見創院初期的艱辛。

慈濟醫院一展開醫療服務,即擁有顯微手術「接斷指斷掌」的能力;也因為意外傷害多,骨科的開刀數及困難度,很快地與醫學中心並駕齊驅。

本於「但為病患得離苦」的心念,為了急救病患的需要,早期慈院的醫師到花蓮其他醫院支援開刀,不止外科醫師去,麻醉科醫師、護理人員也去,連同開刀房的器械、藥品、醫材,更一併攜帶前往。

用愛用心一點一滴的耕耘,歷經十二年,如今慈院已擁有門診、急診、急性住院、慢性住院、長期照顧、居家照顧,以及安寧照顧--心蓮病房、完整且持續性的日間照顧體系--輕安居;尤其急診和重症加護病房均以主治醫師全天、全年無休駐診服務,這無非是尊重生命的一大印證。

十二年來,慈院促進東部地區醫療的進步,是有目共睹的;今年TVBS週刊的民意調查中,觀眾對於全國醫療的滿意度,花蓮的醫療是第一位,慈院與有榮焉。

從滿意度看慈院推動愛、人文的醫療,為醫界加注一股清流,沖淡了功利的色彩,軟化了以專業、學術為訴求的醫療照顧體系;也因此深獲國際間的認同與肯定,促使慈院更堅定此醫療服務的方向。

在迎接十二周年慶的此時,檢視多年來創造愛的醫療成果,慈院將以具有「愛與關懷」的專業醫事團隊,加上全球的醫療志工,將花蓮的經驗帶到嘉義大林醫院服務,更將再接再厲地在台北、台中等地,以「醫病醫人醫心」的全人醫療觀念,期待做到醫療機構結合社區照顧的服務模式,從院內到院外,做到--「殘有所醫、殘有所用、老有所安、老有所用」的理想境界。



▲心靈交流道

心靈交流道

好文章如好友,心煩時開臆解悶,失意時驅愁釋懷,
字裡行間,有歡笑、有歡笑、有溫暖,句逗篇章中,有真情、有大愛……
《心靈交流道》是交會談心的好所在,
不論是心情的回餽或是意見的參考,都竭誠歡迎您來分享。

見證人間悲喜

【編語】

紀錄,不只是為了回顧,更為了前瞻。

慈濟醫院邁入第十三年了!陪伴它從無到有的志工群,是人文關懷醫療不可或缺的一環。國際志工協會會長肯艾倫今年二月參觀慈院後,特別推崇院內志工對病人生命的助益。「助人,很酷喔!」專欄,特別採訪了在慈院服務十年以上的志工,分享他們持續助人的動力。

常人的觀念裏--醫療,是為了救命。然而,面對現代科技無法治癒的疾病,痛苦的死去,似乎是病人唯一的選擇。成立兩年的慈濟醫院心蓮病房,以安寧療護的理念,提供癌末病患身心靈的照顧,期讓生死兩相安。本期專題:「一個生命中的必然--從安寧療護認識死亡課題」,引領我們正視死亡,進而積極面對生命的每一刻。

林肯大郡,一個隨著時日逐漸在人們心中淡去的痛--二十八條人命瞬間長眠地底,倖存的家屬頓時陷入了悲慘與絕望;一年後的今天,這些災難倖存者在哪裏?「重回林肯大郡災難現場」,讓我們一起見證苦難淬鍊後的生命,其韌度與可敬。

一百多雙腳踏遍崎嶇山徑,一百多雙手為災民獻上溫暖關懷;地動後的嘉義山區回歸靜謐。儘管脆弱的土壤、變動的地層時時埋伏危機,部分災民仍守著傾頹的老厝不忍離去,令人捏一把冷汗。

寫給父親

父親是我最親近的人之一,只因從小父母離異,我和妹妹都是由父親撫養長大的。

為了生活,父親不得不將我們交由祖母照顧,但他總會在工作空閒之餘,回家探望我們,並帶回祖母和我們愛吃的東西。

但也許是父親鮮少在家的緣故,我在讀小學時,便養成了許多奇怪的習慣,且不喜與人交往;逐漸長大後,又常惹父親傷心難過。曾經因自己的年少無知而使父親擔心受怕,如今我已身為人母,因此更能了解父親當時的用心良苦。

原本父親可以好好享享清福的,怎知不孝的我由於婚姻的不順遂,又為他增添了不少的苦惱。最叫我感恩的是父親的包容--自從父親成了慈誠隊的一員後,他的思想和觀念慢慢地改變了。

我想如果沒有父親的幫助和扶持,或許我早就流浪街頭,所以我想藉此機會,向父親致上最深的敬意和感恩,同時我想對父親說:「希望父親珍重自己的

身體,不要再為我操心了。」

也感恩慈濟賜予父親重生的機會,讓父親能有一個充實而豐富的晚年。

高雄 顏志青

兩點建議

我對《慈濟》月刊甚為喜愛,視為生活中的良師益友,因為它對我心靈的啟發很大。在此,我有兩點建議,希望月刊參考採納:

一、最近台灣火災頻傳,造成嚴重生命、財物的損失,這突發的災害往往須仰賴消防人員及義消英雄的搶救,他們冒著生命危險、不顧一切與火搏鬥,為的就是救人,以及將損失降到最低,有時也因此犧牲了自己寶貴生命,不禁使我感動、落淚。

他們這種偉大的精神可比戰場上為國捐軀的烈士。我希望月刊能特別介紹有關「打火英雄」的報導,並且鼓勵時下年輕人加入義消的行列,並呼籲民眾小心火災,充實防火、救火的常識。

二、閱讀三六四期《慈濟》月刊中,【悲智願行】單元裏的「學醫路上」一文,有關大體捐贈的報導,我覺得大體捐贈是一件很有意義的事,試問如果想捐贈大體,是否要在生前作什麼簽署,或是辦什麼手續?而遺體解剖教學完畢,醫院如何處理這些大體,供日後「大體老師」的親朋祭拜?

請月刊能詳盡的報導,鼓勵民眾捐贈大體,提供作為醫學院學生的教材,培養更優秀人才,造福病苦之人。

台北 曾圓嘉

感謝曾姓讀者提供給月刊的寶貴意見,關於「打火英雄」月刊將蒐集相關題材,在適當的時機作報導。

關於大體捐贈手續、處理方式等可詳見本刊三五九期;其餘相關報導可參考三四一期、三六七期、三七六期月刊。或是電洽慈濟醫學院解剖學科(03)8565301-7081;慈濟台北分會建康諮詢室(02)27760111-2899。

《慈濟》月刊編輯部 合十

以「關懷」為出發點的報導

頃閱八月十二日聯合報第二十六版,記者李達義一篇報導,提到該報發行人王效蘭女士對《慈濟》月刊報導理念的肯定,特摘錄與貴刊所有編輯先生小姐分享:

「王效蘭女士與慈濟的結緣,也和她對經營報紙的理念有關。今年二月發生大園空難事件,王效蘭女士看到了慈濟月刊對這件事的報導,她大為感動,因為她認為慈濟以『關懷』為出發點的報導,不但安慰了死者的家屬,同時也為混亂台灣社會注入更多的愛,這和她辦報的理想不謀而合,所以王效蘭女士當時曾在民生報的編輯會議上,指示應該多報導慈濟這類充滿愛心的組織。」

本人也是《慈濟》月刊、《慈濟道侶》的長期讀者,經常透過這兩份刊物獲得許多心靈的啟迪,也藉此機會向大家說聲:謝謝!

桃園 懷德

心靈家書

每當師姊送來月刊時,我都好感恩,好像接受一份「心靈的家書」,恭讀的心情常是百感交集。

有時遭逢受挫期,處在人事煩惱中,想到只有靠「善知識」才能解脫困境,便找出月刊細細閱讀,尤其是上人的「靜思晨語」與「隨師行記」,更是我的金玉良言。

我總會一句句仔細閱讀並畫重點,因為知道自己的知識與見解有限,必須比別人更用功精進。讀月刊三年多來,從中受益頗多,在夫妻相處間,彼此意見相左時,即使遭到別人惡意中傷,內心還是會很平靜自在,也許是平日多看「善知識」與念佛所培養的定力吧!

屏東 陳慧華


▲無盡藏

用心血砌建愛的醫療

◎主講/證嚴上人 恭錄/靜淇

【聯誼會講話】
國曆八十七年七月十二日
農曆八十七年閏五月十九日

生命是無價的、平等的,
儘管建設醫院很辛苦,
但許多寶貴的生命因而被救回,
眾人的心血也就值得了!

諸位大德:阿彌陀佛!

天氣真的很熱,外面有如「煮日煎沙」般。不過大家還是那麼地歡喜,足以證明心靜自然涼!雖然大家來自不同的地方,卻都向著同一個目標--回來了解慈濟、關心慈濟。

建醫院是一件很辛苦的事,
是什麼力量推動我向前?
那是愛的力量。

每天我都很感恩,感恩有這麼多人關心、支援慈濟。尤其剛剛聽了幾位慈濟人的現身說法,不由得讓我回憶起他們是如何地付出。

比如陳乃裕居士,多年前開補習班時,每個月有二千多名學生,每星期要上八、九十節的課;雖然很辛苦,但是錢卻賺得

不少。他第一次參觀慈濟醫院時很震撼,伸手摸摸醫院的牆壁後,感慨地向委員雅美師姊說:「我來得太慢了!這面牆壁沒有一包水泥、一支鐵釘、一塊磚、一粒砂是我捐的,我什麼也沒做。」

我常說「為善要及時」,陳居士做到了--當他知道慈濟要在醫療欠缺的地方建設醫療網,很認同這樣的理念和作法,從此便每個月捐出二十萬元。當時的二十萬元,數目很大;因為他很忙,沒有時間常回來,所以認真賺錢來幫助我。

如此過了兩、三年,他因為腳痛到醫院就診,順便檢查舌頭上長久不癒的潰瘍。一檢查,才知道自己已經患了「舌癌」。幸好他的腳碰傷了,才有因緣到醫院做檢查,進而及時發現病症。

記得他回來慈濟醫院接受治療的那一天,我明顯感受到他心裡的不安,即鼓勵他:「把身體交給醫師,把心交給佛陀。」他很有智慧,馬上接受了我的話,開始安排住院、開刀的事。

感恩我們的醫師非常地用心,對於手術的每一個細節都做了很詳盡的規畫。醫師從他的腳背割肉補舌頭,再割大腿肉補腳背,簡直是「移花接木」。當時我心想:為什麼不直接用大腿肉補舌頭呢?原來腳背的肉的組織比較接近舌頭。

手術後直到今天,根本看不太出來、也聽不太出來他講話有什麼異狀?有一次,我問他味覺有沒有比較遲鈍?他說和以前沒什麼差別。真是不可思議啊!醫學結合科技,真的是巧奪天工。

建設慈濟醫院,是一件很辛苦的事。回想當初我要建院時,既沒錢也沒人。現在想想也覺得不可思議,好大膽哦!其實,在這個「憨膽」的後面有一股力量。什麼力量呢?那就是--愛。一股愛的力量,推動我不得不向前走去。因為當時花蓮地區的醫療資源非常缺乏,一有重病或疑難雜症時,小型診所就束手無策!

我一直覺得生命是無價的、平等的,但是為什麼所有的醫療資源都集中在西部?為什麼東部的醫療資源這麼欠缺?多不公平啊!憑著這股「不忍」東部地區民眾的生命沒有保障的心念,我決定蓋一所醫療水準高、可以及時救人的大型綜合醫院。

當時幾乎沒有人相信我,但是曾院長(編按:慈濟醫院曾文賓院長,當時擔任台大醫院行政副院

長,從民國六十九年慈濟醫院籌備之初,即投入規畫;民國七十五年花蓮慈濟醫院落成啟用後,即受聘為慈濟醫院副院長)卻相信我。他不怕我沒錢、沒人,也不怕我做不起來。從第一張圖開始,曾院長就一直陪著我走建院的路,我常說我很感恩他!

蓋醫院雖然很辛苦,
但是我並不後悔!
因為醫院從此展開救人的序幕,
許多寶貴的生命因而被我們救了回來。

醫院建好後,啟業前半個月開放義診。記得義診沒幾天,有位十四、五歲的女孩無照駕駛機車,撞到大樹造成腦震盪而昏迷不醒。當時醫院還有很多儀器未到,我們的醫師憑著經驗,認為必須馬上開刀才能挽救生命。由於在此之前東部沒有腦神經外科專科醫師,腦部手術往往要送到西部;慈濟醫院是第一例由專科醫師執行,所以當時我心裏很緊張!

隔天我馬上趕到醫院,問醫師情形如何?他說手術很順利,就帶我到加護病房,那時女孩已經清醒了。我讚美醫師說:「蔡醫師,你真行!沒有斷層掃瞄的儀器,就能診斷出血的部位進行開刀。」蔡醫師是位基督教徒,謙虛地回說:「師父,不是我行;是佛祖牽著我的手,一開下去就正對出血部位。」

蓋醫院雖然很辛苦,但是我並不後悔!因為醫院從此展開救人的序幕,許多寶貴的生命因而被我們救了回來。今年醫院已經十二年了,北部有的醫療設備水準,慈濟醫院都有;而慈濟的許多醫師不但醫術好,還多了一分大愛的心。

剛剛陳居士也提到這一點。同樣被醫師診斷出「舌癌」,西部的那位醫師只說一句話:「你的舌頭必須全部割掉。」而慈院的醫師卻說:「你的舌頭可能要割掉一些,不過我會從腳背及大腿部位割肉來補;手術之後,你還必須做一些復健、適應……」每個細節、可能發生的狀況,醫師都講得清清楚楚。這就是愛,是真心的關懷。所以,剛剛我看到陳居士站在台上講話時,我真的感到好安慰、好歡喜!

另有一次,有位年輕人在美崙地區的一家飯店和人吵架,被對方用武士刀砍斷了手。他被送到慈濟醫院時,醫師問:「斷了的手在哪裏?」他的友人說:「丟在飯店的垃圾筒裏。」醫師隨即要他們趕快將那隻手撿回來。他的朋友就馬上回去飯店,到垃圾筒找回那隻手。經過一番消毒處理後,那位年輕人的手順利地被接了回去。

我聽說了這件事,又看到新聞報導後,就到醫院看那位年輕

人。我問他情形如何?他說:「很好啊!已經接好了。還好有慈濟醫院,否則我一定殘廢了。」我握住他的手指頭問:「接的順利嗎?有沒有知覺?」他說:「有!我的手指都能動了。」他還動給我看呢!

雖然蓋醫院是一件很辛苦的事,但是想到有許多寶貴的生命因而被我們救了回來,我心裏真的感到好安慰、好高興啊!

誰說忙碌就無法孝順父母?
魏先生不但事業成功,
還親自照料生病中的母親。

第二位上台的魏師姊,她們一家人以孝傳家。她的媽媽十分孝順婆婆,姊弟們也很孝順父母,我從沒看過有兒子那麼孝順母親的。

第一次看到她母親,是她們姊妹、弟弟、弟媳婦一家人,用輪椅推著她到台北分會來。當時她們既高興又得意地向我說:「媽媽本來一坐上車就會暈車、嘔吐,但是這次要來看師父,媽媽很高興,一路上都沒暈車呢!」她的母親得了老人癡呆症,已經不會講話;但是她們還是將母親當作是正常人,經常和她說話。

我問老太太:「妳想看師父,師父讓妳看,心裏高興嗎?」她立刻咧嘴一笑。兒媳、女兒及女婿們見了,全都歡喜地叫著:「媽媽笑了!媽媽笑了!」就只這麼淡淡一笑,竟帶給全家人無限的喜悅,我看了好感動,覺得這個家庭實在好難得!

接著魏師姊告訴我:「師父,我媽媽年輕時很辛苦。要參加親戚的喜宴,連一件漂亮的衣服和首飾也沒有,都要向別人借。媽媽很喜歡穿漂亮衣服、戴首飾,可是卻沒得穿、沒得戴。所以,我從小就發了一個願:長大後要賺很多錢,買很多漂亮的衣服和珠寶給媽媽。」

接著她又說:「師父,現在我已經賺了很多錢,有能力買最高貴、漂亮的衣服和珠寶給媽媽,但是她卻用不著了。所以,我想把這些錢用媽媽的名義捐給師父。」說完,她拿出一張支票給我;我一看數目,馬上將支票還她,並問她有沒有開錯?她說:「沒錯啊!這就是我要給媽媽買珠寶的錢。」

我好感動啊!她把要給媽媽

買珠寶的四千多萬元,全部捐給慈濟作建設基金。

我接了這筆錢後,向她媽媽說:「妳看!妳女兒用妳的名義,把要給妳買珠寶的錢全部交給師父用來蓋醫院,妳高興嗎?」老太太聽了,又笑得好開心!在場的兒女、媳婦聽到媽媽的笑聲,每個人又哭又笑地說:「媽媽笑了,媽媽有回應耶!」那種畫面,真是人間至美啊!

魏師姊的弟弟是獨子,經營一家台灣數一數二的空調公司。雖然在公司他是領導人,但是回家後仍會親自照料母親。每天餵母親吃飯,一餵就要兩個多小時;還有洗澡、換尿片……也都是他一個人在做。雖然他的母親病了好幾年,身上卻乾乾淨淨的,一點味道也沒有。

從魏先生的身上,我們可以知道:世間沒有做不到的事。誰說忙碌就無法照顧家庭或孝順父母?魏先生事業做得那麼成功,又把母親照顧得很好,在現代的社會中,一定有很多人不相信。不過我是親眼看到的,而且不只在分會看到,在他的家居生活中也看到。

魏先生是空調專家,慈濟大林醫院的空調,他都會去義務幫忙。每次我到大林時,他也會提供一些意見。我常在想:如果每個家庭都能像魏師姊一家人那樣克盡孝道、親愛互敬,那該有多好啊!

跟孩子說「阿嬤是垃圾」的媳婦,
不知是否想過:
孩子將來是否也會嫌母親是垃圾?

慈濟醫院曾有一個個案--

有一位阿嬤看到慈濟委員時,一直哭著說自己很「歹命」。委員問她為什麼?她說:「我身體不好,又不能像你們一樣做慈濟,孫子都罵我是垃圾。」委員問她:「為什麼孫子會罵妳是垃圾?」她說:「是媳婦教的。媳婦經常對孫子說我沒用,就像垃圾一樣。」這種話,讓人聽了好心痛啊!

委員又問她有幾個孩子?她說:「我有兒子也有女兒,女兒已經嫁人。我只要求兒子讓我和他們一起住,這樣我就可以天天看到孫子;而且,我也對媳婦說可以幫她煮飯、洗衣、打掃房子……。我的要求只是這樣而已,但是媳婦卻不接受。」所以偶爾阿嬤到兒子家時,媳婦就會不高興、排斥,並常對自己的小孩說阿嬤像垃圾一樣沒用。

想想看:那位阿嬤辛苦養育兒子長大、娶妻,這時做母親的已經老了,要求和兒子住在一起並不過分啊!那位媳婦不知是否想過:現在對孩子說阿嬤是垃圾,以後她的孩子長大,是不是

也會嫌母親是垃圾呢?

有句話說:「草繩拖俺公,草繩拖俺爹」(註),我想換個說法:「草繩拖俺嬤,草繩拖俺母」。現在我們要積極推動恢復固有人倫道德,做模範給下一代看。所以父母在堂時,要以身作則做給孩子看,以後他們才知道如何對待自己的父母。孝順不能等、行善要及時,孝順、行善要平行,千萬等不得啊!

慈濟除了有慈善文化、醫療文化、
教育文化之外,
更有文化中的文化。

現代人的知識水準不斷在提升,凡事講求文化;但是文化如果欠缺人文道德,人生就沒有一點價值和品質。所以大家要發揮愛心、敦親睦鄰,好好教育孩子,建立一個美滿的家庭。

慈濟除了有慈善文化、醫療文化、教育文化之外,更有文化中的文化。目前慈濟的月刊、道侶都是贈閱的,報導的內容也都和慈濟相關;然而普天之下,還有很多可以開啟見聞的時代性知識。《經典》雜誌的創辦,就是要為時代作見證,集天下的地理、歷史、文化……;而這些,都是現在要積極推動的文化工作。

慈濟世界的一草一木、一磚一瓦,都是大家的愛心建構起來的。現在的慈濟醫院,已經分分秒秒發揮救人的功能;而即將完工的大林醫院,接著要動工的台中、台北等醫療網,仍需大家細水長流的支援,彙集力量才能完成。

慈濟是大家的,希望各位用心瞭解、一起投入。千言萬語,無限的感恩和祝福:祝福人人福慧雙修,家家平安幸福。阿彌陀佛!

註:這句閩南諺語,來自一則流傳於民間的故事--父親看阿公年老無用,就將阿公裝在箱子裡,再以一條草繩綁住後拖到野外棄置;後來兒子將草繩留起來,準備在父親年老時也如法炮製。用來比喻父母的所作所為,是子女學習、模仿的對象。

一切世間人 作罪事易 為福事難 一切學士 作福事易 為道事難。
為道復易 解道者難 說道者易 行之者難
《五苦章句經》

一切諸眾生 皆依飲食存 一切有大力 其心無嫉妒
一切因飲食 而得多病苦 一切修淨行 而得受安樂
《大般涅槃經》

一切持戒 及行頭陀 離於瞋恚 忍辱慈心 如所說行 勤修精進
一切所聞 皆能受持 獨處遠離 入諸禪定 隨所聞慧 讚頌思問
《思益梵天所問經》



▲聞思修

當愛成為負擔

◎撰文/慈玫

即使愛到成傷,也不要感覺負擔,「膚」的力量
能引導我們出離舊的人事,
和那個執著的「我」,
重新出發。

我有一個朋友,為人豪爽熱情,不管是愛情或友情,常常碰到難以度過的關口,那就是無法接受人事離散的結局。

她喜歡的一位昔日同事因忙於工作,久久才與她聯絡,她傷感地告訴我,她已經失去這個朋友了。而當知道現在的一位亦是她喜歡的同事即將離職,她很困惑地問我,既然相處的來日不多,那是不是別再親近她,免得徒增黯然?理智上她知道佛教所說無常的道理,但感情上她覺得這太殘酷了。即使她選擇在群山的懷抱裏工作,依然不能舒解依戀的人間情結。

看著這位至情至性的朋友,我一時不知道該如何回應她的「殘酷」評語。因為我依稀記得,小時候我是如何捨不得結束與玩伴的遊戲,因為得回家了;青春時候我又是如何被「少女維特的煩惱」纏縛經年;出國留學期間,幾次返鄉後又一個人背著行囊離去,沒有一次未體會到眼睛如貯滿淚水的深洞。即使在歲月與宗教的洗禮後,心情上的大喜大悲已減少許多,自己也還不能調伏小情小悲的動盪。

不管年紀多大,也許每個人心中都有一個小小孩子,渴求愛的滋潤與眷顧。生命與生命必須發生關聯,若缺乏愛,一個人的生存會失去動力。但是,愛卻常常成為我們的負擔。

為何人們很難愛得自在,愛得無所求呢?

愛常常因依賴的需要而發生,起初也許是一方很明顯需依靠另一方的給予,後來演變到另一方需藉這種給予來肯定其自身的存在。而不管給予什麼,人們常很輕易地相信那就是愛,而未能深入分辨這樣的愛是否已非原色,反變成了工具。

我的這位朋友個性十分坦率,即使在公共場所,也不會掩飾她的喜悅或失望而大呼小叫,但也因為思考敏銳,說話不落俗套,而被周遭的朋友包容,甚至還頗得人緣。

其實,她所保有的那分孩子般的天真,有時是被朋友縱容到已達任性的地步。連帶地,她也愛得任性,不太能面對她付出的感情必須戛然終止。

她看重的到底是朋友呢?還是與朋友交往中那個可以盡情展現的自我?如果是前者,為何她沒有看到朋友的需求。例如人在不同生命階段,會有轉換跑道的必要。而她對朋友的眷戀,有時也會帶給他們壓力。

她的任性在於期待朋友們跟她繼續玩,遊戲還沒結束呢!在遊戲中,她常常是主角。她並不自私,但她有某種程度的自戀,戀她從朋友那兒反身自照的真情烈性,而且很可能,她以為這才是真愛,因對方未充分回報而感到失望。

我看她一如看自己,我何嘗沒有過類似的心理,覺得付出的愛被辜負了而氣得跳腳。我們付出愛或關懷,是因為我們希望對方感激或讚賞我們「偉大」的給予,讓我們自覺高人一等而得意嗎?

這樣誠實的反省是必要的,我們才得以在發現對方並不領情的錯愕中,重新調整心態,學習察覺別人的需要,學習何謂無所期待的付出。

即使愛到成傷,也不要感覺負擔,因為傷會結痂,因為天地間有「膚」的力量,教我們看見因緣流轉,引導我們出離舊的人事,和那個執著的「我」,重新出發。

小孩子的天真和任性,及早要釀成真誠的分享與祝福,人與人間才不致於相互碰撞,而是天地寬廣。生命之愛才能越過生活的亂石險灘,奔流不息。




▲聞思修

每天都是一個慶典

◎撰文/靜淇

不管人生的際遇,是逆境或是順境,
每個際遇,都值得感恩和慶祝。

偶然在報紙的副刊看到一句話:「我們雖然貧窮,但是活得非常美麗。」在反覆品味這句似曾相識的話語時,不由地想起了一位活得非常美麗的女人。

杏花,我的小學同學,就住在隔壁村。由於當時教育並不如現在普及,方圓幾個村落的小孩,要上學就得披星戴月地走到鄉裏唯一的小學,放學後必須馬上下田、放牛、煮飯、照顧小的,甚至還有人背著襁褓中的弟妹到學校上課,杏花就是其中之一。

她是長女,下有四個弟妹,靠著寡母打零工維生,一家六口住在阿樹伯好心借住的牛稠中。很多人勸她阿母,女孩子不必念書,趁早送到工廠做工賺錢,幸好她阿母認為好歹也要念個小學,而她也不負所望,每次都拿第一名。導師看她是塊讀書的料,好不容易才說服她阿母讓她繼續升學;初中三年,她全靠獎學金支付學雜費,畢業後順利考上台南師專。爾後她一面教書一面進修,完成了師大教育碩士學位,成為二十年前鄉里唯一的碩士。

她生性善良樂觀,拉拔弟妹長大,受到大家的肯定,記得她常說的一句話就是:「雖然我家很窮,但我們活得很好,人生的每個際遇都值得感恩與慶祝。」沒錯,她以及她的家人,真的都活得很好,很有尊嚴,也都走出了自己的路。

相較之下,很多人生活無缺,過得卻很不快樂。可見心靈的豐足,和錢包沒有直接關係,而是受到心念的影響。當我們認真的接受「我並不完美」「事情總非如意」的事實,停止盲目的奢求,就會發現,環繞在我們四周的一切,盡是那麼的豐富、美好、自在。不管人生的際遇是逆境或是順境,其實每個際遇都值得感恩,每天也都值得慶祝。



▲聞思修

愛的回航

◎撰文/林幸惠

在人性最深最深的底層裏,
對親情的渴望是相通的,
因為那是生命的共同本質。

假定有一種呼喚,讓遊子的心回航靠岸,那一定是夜以繼日,帶著無邊的記憶和等待。

每次讀到那位患有閉鎖症候群的父親,用眨眼皮的方式寫出的《潛水鐘與蝴蝶》,述說他由原本一位意氣風發的父親,突然萎縮地躺在床上,像個需要別人包尿布、餵食照顧的嬰兒;當孩子把他的頭抱在臂彎裏,在額頭上滋滋地親著,不斷地說:「這是我爹地,這是我爹地」時,我不禁眼眶濕潤起來。我相信,唯有這種幸福甜蜜的感覺,是支持他孤獨無助的風帆得以靠岸的力量。

六月初,母親突然往生,在昏迷的過程中,我感覺到她每天還是等待孩子們的到來。事業忙碌的大弟痛心地說:「母親給我們都是最優先、最好的,我們卻沒有回饋母親那一點點的等待。」那樣的遺憾,成為一個小黑點,無法遺忘地烙在心底。就像出航後,失去蹤影的風帆,讓人不安地留下餘影。

這個月,靜思文化出版了一本書,名為《等待的1/24》,我感到內心沈重的召喚,於是邀約同仁們出航到全省各地書局,作一次採訪,以推廣1/24的概念。

於是,由北到南,只聽得我們一路地訴說:「隨著孩子的成長,父母不是愈來愈老,而是逐漸變小,他們等待孩子們的疼惜及陪伴,即使五分鐘的電話也好。如果每天二十四小時都等不到訊息,他們失望的心,也許會縮成一個小黑點,一個遺憾的點……」

年輕店員回應:「哎呀!你提醒我,該打電話回家了!」年長店長則說:「說孝順太重了,這樣輕鬆的說法,誰都可以做到。」

迎著熾熱的風,忍受陽光的蒸發,雖然拜訪不一樣的書局,卻得到相同的支持笑容與回應。突然,我發現了那內心呼喚的存在,原來在人性最深最深的底層裏,對親情的渴望是相通的;只因迷航的風帆,被擱淺在欲望包圍的小島。

心中不禁想起了那首歌--

一身行囊 一片風帆 一旦想要靠岸
想,於是心中升起太陽 想,於是開了一扇窗 回航



▲專題報導

一個生命中的必然--從安寧療護認識死亡課題

◎撰文/葉文鶯

「死亡」,夾在大量生活資訊中
在報章或電視裏,我們輕易閱讀或觀看了死亡
個別的死亡、集體的死亡、預期的死亡、意外的死亡
無不直接衝撞我們的生活,引發憂傷哀嘆
有時,我們故意背過臉,推拒這股恐懼

然而,死亡不獨立於任何生命之外

慈濟醫院安寧療護心蓮病房成立兩年以來
癌末病人始終是主角,家屬和醫療團隊人員都是跑龍套
時間,壓縮著每一個上演的故事
瀕死的情境、難了的俗世情牽、紛亂綿延的悲傷……

活著,需要生存的勇氣;面對死亡,更需要前進的勇氣
如何看待死亡,有助於決定生活的方式
期待從關心「安寧療護」與「死亡教育」
讓「死亡」不僅是生命中的必然
同時也成為人人隨時可以預習的課題



▲專題報導

從容面對生命的最終

◎撰文/楊倩蓉

全台只有百分之十五的醫護人員對安寧療護有正確的認知,
而不到十分之一的癌症患者,能受到安寧療護的照顧。
安寧療護的不足,以及對於臨終關懷的漠視,
正顯示國內一般民眾缺乏對死亡教育的認知及準備。

《之一》一位癌末家屬的心聲

躺在冰冷病床上五十多天無法安眠的父親,
在轉入心蓮病房的第一天就打起呼來。

直到父親被證實為癌末病人的第六週,陳耀文才在一個偶然的機會裏,從《西藏生死書》中,了解什麼是「臨終關懷」。

面對父親必然要走的事實,陳耀文的心情相當惶恐,看著在台北住院長達五十天的父親,沒有一天能睡上好覺,他更深刻了解到病人的辛苦。而長期照顧父親,早已疲憊不堪的他,則像一隻受驚的免子,因為病人一點風吹草動,都有可能成為下一分鐘的天人永隔。

「沒有人可以跟你分擔這種壓抑的心情,特別是對於死亡的恐懼。」提起雙親的過世,陳耀文心頭仍有著陰影。

「母親是在一所醫院的加護病房往生的,她死的時候,床單並不是白色的,因為經過多次急救,包括插管、電擊等,現場已慘不忍睹,如活生生的人間地獄。」母親過世的記憶猶新,死亡的陰影再度籠罩著他與父親。

雖說醫護人員只將病情告訴他而隱瞞了父親,但是老人家活到這樣的歲數,心裏十分清楚。從來沒有經歷過的疼痛、家人哀傷的神情,加上從什麼都被禁食,到最後只要他有胃口都讓他吃的轉變。「父親猜想:一定是得了重病,才會如此。」隨著疼痛增劇,止痛針劑量愈高,醫護人員與家屬都深怕病人會上癮,只好偶爾以營養針代替,但是能否止痛,病人心裏最清楚,特別是痛到昏迷的時候,情緒的波動自四面八方散播開來,對於家屬也是難以抹滅的不愉快記憶。

眼看著父親愈來愈痛苦,所得到的關注卻愈來愈少。早上八點到下午五點各一次的巡房,醫護群旋風式地走入,卻又在不到一分鐘的時間離開,更形成了陳耀文與他父親巨大的恐慌;畢竟對家屬而言,無不希望即使病人的生命到了最後,也能舒服地度過。「但是我們在醫院住了五十天之久,卻沒有一位醫護人員給我訊息,早點告訴我癌症病人有另一種照護方式,願不願意試試看!」



父親希望找一個附設廚房的病房,以便煮些適合胃口的飲食,於是陳耀文跑遍全省,只為尋求一個能達成父親願望的醫院。當獲知有安寧療護的訊息後,他只能用「捶心肝」來形容當時內心的激動與自責--因為即使他日夜陪伴在父親身邊,能做的不僅十分有限,而且錯誤的居多,如果及早知道安寧療護這項訊息,也就不必虛擲這麼多光陰。

從《西藏生死書》裏,看到了臨終關懷的描述,陳耀文領悟到:癌末病人並不是到了一個必須「等待」死亡的階段,如果病人與家屬都能在心靈上獲得適當的輔導,他們將有更充裕的時間去「面對」生命中僅有的每一刻。

進一步參觀多家醫院的安寧病房設施,同

時也廣泛蒐集有關安寧療護的資訊後,陳耀文深深感到一般民眾缺乏對死亡教育的認知,以致在真正面對死亡時,顯得措手不及,甚至不知道該透過什麼管道尋求幫助。如果不是因為自己面臨親人的死亡,可能同一般人一樣,理所當然地認為所有的事情都不會改變,而忽略了下一分鐘無常的到來。

走訪的過程中,根據統計資料,他發現全台灣只有百分之十五的醫護人員對安寧療護有正確的認知;而根據衛生署統計,去年有三萬人死於癌症,但截至目前為止,全省只有十三家醫院設有安寧病房、二十六家醫院附設安寧居家照護,總共也只能照顧到兩、三千位癌末病人--這個不到十分之一的數字顯示:有將近兩萬七千個家庭的病人與家屬,無法在安寧療護的照顧下,走過這段艱辛的過程。

參觀過慈濟醫院的心蓮病房,對舒適的設備與醫護人員的親切,留下深刻印象,陳耀文決定為父親轉院到花蓮來。在決定轉院時,那家醫院的主治醫師勸他說:「幹嘛轉院呢?安寧病房可以做的事我們也可以做,甚至做的比他們還積極。」回憶那一段,陳耀文說:「我反問他什麼是安寧醫護?他也答不上來。連主治醫師也不相信怎麼會有既讓病人止痛,又可以讓他們保持清醒的地方!」



去年七月,將父親轉入慈濟醫院心蓮病房的第一天,陳耀文下午就見到父親打起呼來了,這對於過去五十多天來一直沒睡好覺的父親而言,是難得的幸福。

以前,告知醫護人員父親的腳水腫不舒服,從未獲得處理;來到心蓮病房第一天,護理人員便按摩他的腳,用超音波洗澡機為他洗了一個舒服的澡後,父親立刻打起盹來。

由於醫護人員無微不至的照護,使陳耀文長期疲憊的壓抑,獲得適當的紓解,一句「你好好地在家屬休息室安心睡個覺,我們可以輪班、增加人手,一有什麼狀況再立即通知你。」就是最好的支持。

「給往生者一個祝福與祈禱,比你在一邊傷心難過要好得多。」面對「死亡」並非易事,陳耀文覺得,心蓮病房志工提供「在無常中轉換」的思考角度很美,所以他試著與父親坦誠面對病情,甚至溝通大體捐贈的觀念。第

五天,父親的心篤定大半;第七天,安詳往生。

在這短暫期間,陳耀文看到心蓮病房所給予病人的臨終照護,也特別注意到志工所擔任的補位角色;像推著病人到空中花園曬太陽,隨時隨地滿足家屬的要求,那怕只是一個小小的動作。又如他因為自台北下來,倉促間未及替父親準備壽衣,透過志工才一一解決。

「如果連醫護人員對安寧療護都沒有正確的認識,對於末期病人與家屬無論如何都幫不上忙!」陳耀文說,有鑑於父親的例子,他希望能夠協助安寧療護觀念的推廣,讓大家知道所謂安寧療護並不是等死的、消極的;而是積極鼓勵病人從容面對生命的最後一段日子,同時也讓生者懂得把握當下,即使無常在下一刻來臨,也不會驚慌失措。

《之二》死亡教育

安寧療護的意義不僅止於生命快抵終點的病患與家屬;
它所強調的,也是一種死亡教育。

慈濟醫院心蓮病房已正式邁入第三年了!透過定期舉辦演講、專業訓練課程、積極培養志工、出書等,心蓮病房期將安寧療護的訊息傳達得更久遠。

「一般來說,如果醫師有兩個病人,一個在吐血,一個是癌末的疼痛,多半醫師會先去救吐血的人。癌症病人雖然也是性命一條,但因為無法經由治療而痊癒,所以容易被醫療體系忽略。」心蓮病房許禮安醫師表示,醫療體系對於安寧療護缺乏重視,或許可以解釋為何陳耀文的父親在住院期間所獲得的關注愈來愈少。

住院醫療體系的人員普遍認為,把病人的病治好,挽救病人的生命才有成就感,面對癌

末這類現代科技尚無法治癒的病患,醫師通常束手無策。此外,安寧療護在國內並未正式納入專科領域來研究,只是被視為醫療行為的另一種參考方案,就是全世界也只有英國列為專業的研究領域。因此,許多醫師不了解什麼是安寧療護,更不將其視為專業的重要訊息,這也是到目前尚有許多醫護人員對於安寧療護一問三不知的原因。

「如果我們把治病與救命視為醫師成就的話,安寧療護等於是毫無成就,因為這裏每個病人到最後都會面臨死亡。」不遺餘力推廣安寧療護的許醫師說:「我再怎麼厲害也不能變成上帝,讓這些癌末患者起死回生;所能做的就是補救的工作,讓殘局收拾得更好,也就是積極地陪伴。」

至於為什麼要針對癌末病人去做臨終關懷?許醫師說:「主要是這些癌末病人的痛苦較多,又是多數醫療體系所遺棄的病人,更需要為死亡做積極地準備。只不過在醫療體系內所做的臨終關懷有限,最終的目的還是希望加強教育與媒體宣導,著手培養社會觀念,讓癌末病人即使在家中,也能獲得良好的臨終照護。」

「我面臨的雖是病人的死亡,卻常當成是自己的。」許禮安醫師認為,病人就是他學習死亡教育最好的老師。此外,一般民眾對於安寧療護缺乏認識,除非事到臨頭,很難去吸引他們的注意;其實這也是國內大環境所必須正視的問題,因為安寧療護的意義不僅止於生命快抵終點的病患與家屬,它所強調的也是一種死亡教育。

並不是只有病人才會死亡,每一個人都有可能變成病人,加以頻繁不止的天災人禍不斷發生,常常一場災難下來,死亡的不是病人,而是來不及準備的一般民眾。因此,真正要面對死亡的應該是一般大眾,應隨時做好步向往生的心理準備;更積極的意義則是:好好珍惜並善用生命中的每一天。




▲專題報導

另一種積極的活

◎撰文/陳世琦(慈濟醫院心蓮病房醫師)

勇敢面對「等待死亡」的生命時刻,
不論對病患或家屬而言,
都是另一種積極的活。

我們常常忘記臨終者正在喪失他的一切:他的房子、他的工作、他的親情、他的身體、他的心。我們在生命裏可能經驗到的一切損失,當死亡來臨時,全部集合成一個巨大的損失;因此臨終者怎麼可能不會有時悲傷、有時痛苦、有時憤怒呢?任何一位從事安寧療護的人員在面對臨終病患時,都感受過這樣的經驗與感覺。

安寧療護的挑戰

臨終者在未真正接觸到自己生命底層的力量、信心、信仰和精神前,一般來說,較不能恰如其分地表達情緒。但是當他真的完全準備好面對死亡時,就像個參加世運奪標的選手,等待起跑槍響,好像隨時可以接受死神告訴他:「你來吧!」而且安然自在。

從事安寧療護人員所做的,或許只是提供必要的醫療照顧,及幫助臨終者不要壓抑情緒及感情,但是這可能完全做到嗎?醫護人員對於臨終病人的一切情緒及感情(其中包括憤怒與指責),可能完全接受嗎?儘管這是從事安寧療護人員的基本職責,卻也是一項不小的挑戰。

在你最料想不到的時候,臨終者可能會突然把你當成憤怒和責備的對象。如美國精神科醫師暨國際知名生死學大師 Ku"bler Ross所說:「臨終者的憤怒和責備可以來自四面八方,並隨時投射到環境去。」面對病人的憤怒與責備,醫護人員如何自處?

醫護人員是否完全放棄自己相較於臨終者的暫時優勢(我身體比他還健康)、地位(我是一個照顧你的醫護人員),而全心全力為臨終者進行醫療照顧、性靈引導……等各項療程?這是嚴肅而神聖的問題。

一根通暢的管子

醫護人員是否能悲切地覺察到,不僅臨終者(因為接受安寧照顧的病人,大都是癌症末期的病人)會死,任何人都需經歷生老病死的過程,無常一來都有可能隨時捨報往生;進而認同:死亡是醫護人員與臨終者都將會面對的,並非每一個臨終者都會比醫護人員更早死亡。任何省思至此的醫護人員,心中不免產生一股介於同情與不安的躁熱,一種幾近乎心碎的脆弱感,對死亡充滿迷障。

「不要壓抑他們!不要讓他們嫉妒你。」這是一個從事安寧照顧的醫護人員在面對臨終者時,用心處理出來的互動氣氛。雖然安寧病房是癌症末期病人面對個人死亡的地方,但對任何人來說,它都應該是一個最有生氣的地方。

「做一根通暢的管子」,或許是醫護人員的自我定位吧!引導臨終者將心中所有的怨懟、不捨宣洩出來,使他活得更快樂,心中無所罣礙;而在傾聽或引導臨終者宣洩的過程中,不管是否遭受到臨終者或相關人員的情緒波及,醫護人員心中都應事過不留痕跡。因為,管子中間是空的。

耐心陪伴共承擔

醫護人員的確該從與臨終者互動經驗中,學習耐心,陪伴臨終者走向生命的終點。正如《西藏生死書》中提及,「當痛苦和悲傷的波浪爆破時,要與他們共同承擔;接受、時間和耐心的了解,會讓情緒慢慢退去,會讓臨終者回到真正屬於他們的莊嚴、寧靜和理智。」

生命,終究是要走向死亡。人生是一條從生到死的不歸路,但是人們仍須相信:任何臨終者在「等死(面對死亡)」的過程,正透過自己的省思沈澱,及旁人(家屬、朋友與醫護人員)所給予的舒適與照顧,使得他與旁人的生命更加豐富!所以,「等待死亡」的生命時刻,對即將往生的人或是對還活著的親人來講,都是另一種積極的活!



▲專題報導

止「痛」療「傷」

◎撰文/范毓雯

孤立的感覺與面對生命結束的煎熬,
不是一般人所能了解,
談話對病人來說變得困難。
但是透過藝術創作,可讓病人在保有安全距離的情況下,
呈現內心感受。

「我畫畫的時候都不痛!」

「我畫畫的時候都不痛!」原住民阿嬤開始作畫是緣於藝術治療師呂素貞的鼓勵。呂素貞最初感受這位病中母親思念孩子的心情,所以建議她畫卡片給孩子;從此,阿嬤便放不下彩筆,有時畫紙不夠,甚至順手拿起報紙、月曆就畫。

「可不可以告訴我,你畫的是什麼?」

「我看到畫中有好多顏色!」

「我看到你這裏有人、有……」

藉著病人的創作和分享的意願,呂素貞以此作為談話的媒介,慢慢引導病人進入藝術治療的過程。

阿嬤不斷地畫,畫出唱歌、跳舞、看花,還有村裏小孩得皮膚病泡在水裏的樣子,又畫自己肚子痛、醫師正在看診的情形……畫作張貼在病房牆面上;後來阿嬤又畫了蛇,而且愈來愈多、愈來愈大條,以前她在山上工作,途中常遇到蛇,有時見到大蛇還嚇得跑回家……

「孤立的感覺與面對生命結束的煎熬,不是一般人所能了解,談話對病人來說變得困難。但是透過藝術創作,可讓病人在保有安全距離的情況下,開始利用談話、說故事的方式呈現內心感受。」

呂素貞說,藝術治療就是將藝術和心理治療結合在一起,讓文字所不能表達的部分,透過藝術創作的活動與過程,將病人紛亂、混淆的情緒,藉由創作建立起內心世界與外在的橋梁,有助於病人抒解情緒、忘卻疼痛、提升生活品質。

不再迷路的袋鼠媽媽

一位先生時常在生病的太太身邊,除了陪伴、照顧以外,很多時候沒事情可做。在呂素貞的邀請下,他也開始作畫。

他畫山上的風景、家鄉的景色,也和太太玩「神祕袋」的共同創作遊戲。呂素貞說:「在有限的生命中,可以創造無限的生命內涵,就像這個裝著紙和一些小東西的袋子裏,就可以利用有限的東西進行創作。」

一隻袋鼠媽媽送袋鼠寶寶趕往醫院看病,一不小心迷路於山林間,心急如焚的袋鼠媽媽不斷地流淚……這位先生將這幅畫作題名為「救命在哪裏」。

「這是什麼?」「這是袋鼠媽媽的望遠鏡!」他笑著向老師描述畫中的故事。「我體會到這是一張很特別、反應內心深處世界的一幅畫。事實上,男人在照顧生病的妻子時,那種心情及無助的感覺更加徬徨。女人也許會哭、會訴苦,但男人通常保持沈默,他們的心情就可藉繪畫表現出來。」

經過同意,呂素貞把他的這幅「救命在哪裏」和其他作品張貼在牆上。大家不斷讚美或好奇地詢問他關於畫作的內容,就這樣過了兩天,他突然主動要求把畫作收起來。

「從嘻嘻哈哈到後來要求我把畫收起來,他態度的轉變正因為意識到這幅畫不只是一個

故事,而是他內在的顯現,變成隱私之後,便不想讓別人看了。」兩天之後,他的太太往生,在等待親人趕往病房協助料理後事時,他手足無措地不斷流淚,陪著他坐在太太身邊的呂素貞說:「我們來畫畫,這樣時間會過得比較快!」

「我很痛苦,我不知道要畫什麼?」

「我很想知道那隻袋鼠媽媽後來怎麼樣了?你把故事的結局畫給我看,好不好?」

拿起藍色蠟筆,他急促揮動手指,將雜亂紛沓的情緒宣洩在畫紙上,一支又一支的蠟筆、一次又一次地描繪,隨著逐漸沈穩下來的呼吸聲,筆觸也愈細膩,指針在創作中飛快地過了兩小時。袋鼠媽媽故事的結局躍然紙上--

袋鼠媽媽撐著一把可愛的小雨傘,最後終於找到前往醫院的路,而且在看完醫師之後,袋鼠寶寶也完全康復了,於是他們歡喜地走另一條路回家。

「雖然他所畫的情境與事實不符,因為象徵太太的袋鼠寶寶死了,但是袋鼠媽媽沒有再繞原路,走那段曾令她迷失、焦慮的路回家。由此可見,這位先生的悲傷情緒還好,不用太替他擔心。在藝術治療上,這也可以作為悲傷情緒的評估。」

「這就是我的一生。」

「有些癌末病人在回顧生命時,居然是一片空白,這更教他們擔心一旦死了,大家便會忘記他們,所以不知如何面對即將到來的死亡;事實上,每個人只要曾經存在於世界上,一定造成某些影響,只是自己不清楚。藉著藝術創作,我們幫助病人回顧生命,更重要的是從中尋找意義和價值。」

一位病人,一開始因為家屬不願意來看她,以致憤怒、孤獨、不甘心、焦慮等負面情緒完全表露無遺,加上經歷幾次婚姻失敗,嚴重自我否定,她認為過去的生活簡直一團糟!

在一次藝術創作中,呂素貞請她以剪貼的方式創作一幅畫,結果她在許多圖片中選擇了

母親與小嬰兒的圖片。她說:「這就是我的一生。」她所分享的這部分代表在她心目中,這一生最有價值或值得跟人一提的,就是成為一位「媽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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