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歸何處
◎撰文/賴瀅如
生老病死自然循環,
你、我有一天也都會老去,
侍奉老、病的父母,
怎樣才是最適當的方式?
九十二歲的阿嬤往生了,就在今年清明節前。
從此,阿嬤不需再承受身體病痛與行動不便的折磨,我們一家人也放下了長期緊張
和擔憂的心,我想,這是一種解脫--對死者和生者都是。
中風的阿嬤再也梳不好包頭
十年前阿嬤突然中風,開始了整日臥床的生活。因此,她嘴上常掛著「我好命苦啊」這句話。
我問阿嬤:「為什麼命苦?」她說:「不能像以前一樣走來走去,很難受。」
阿嬤是個勞動慣了的人,如今大部分時間卻得耗在床上,難受可想而知。
記得阿嬤八十歲時還跟著大家爬山,健康的牙齒咬著很硬的芭樂,發出ㄎㄚㄎㄚ的響聲,臉上、手臂上沒有一點老人斑……,當時她硬朗的身體、健康的模樣,讓許多人都不相信她的年齡已過八旬。
當阿嬤因中風而不能再維持原來的生活步調時,她的內心開始對死亡產生恐懼。以前她是個不愛看醫生、吃藥的人,中風之後,只要身體稍有不適,她就會吵著要去看醫生。
小時候,我與阿嬤同睡,常在睡夢中隱約看見她起床,坐在梳粧台前梳著她的包頭,然後開始一天的作息。
阿嬤其實可以不必那麼早起床的,可是她就是閒不住。在放假日,有時我也會跟著早起,坐在床緣,看她俐落地梳著包頭。當我讚美她好厲害,沒幾下就把頭髮梳得整齊又漂亮時,她總說:「習慣了,從年輕到現在都是這樣,當然梳得好。」
中風後,雖然阿嬤的手指不再靈活,手勁也不再有力,每天起床後梳包頭的習慣仍未改變。因為阿嬤已經吃力到無法梳好頭,我常常協助她,然而根根髮絲再也無法像以前一樣服貼。
爸媽有心照顧奈何力不逮
為了照顧阿嬤,爸媽幾乎二十四小時輪流隨侍在旁。爸爸還為阿嬤制訂了一套復健作息表,清晨梳洗完畢、吃過早餐,他會先扶阿嬤繞著客廳走步,接著是手部和腳部的按摩……,一遍又一遍,不曾一日間斷。
看護老人,時間、體力、耐心和經濟缺一不可,幸好當時爸爸已退休,媽媽又是全職的家庭主婦,才能夠全天照料、陪伴阿嬤。
怕阿嬤無聊,爸媽為她準備收音機,當中阿嬤最喜歡聽的是媽媽從慈濟帶回來的「渡」系列錄音帶,對錄音帶中的故事她幾乎能朗朗上口,說給我們聽,說給來探望她的老友聽。
一天半夜,阿嬤想自己起身走動,一翻
身重心不穩,摔了一跤,這麼一跌,將先前復健的成效都破壞了,連左手也摔斷了。她的行動更加困難了,哪怕只是個翻身的動作都很吃力。
因為夜以繼日地照顧,爸爸稀疏的頭髮更顯斑白,原本不好的身體愈加憔悴。我們開始思索,有沒有更妥當的方式,來解決阿嬤的照護問題?
「老人安養院」曾是我們想過的方法,可是當時因對阿嬤不捨而放棄,如今,這可能是唯一可以一試的途徑了。
安養院裡有熱情的「老」朋友
經討論後,我們決定將阿嬤送到北投一家環境清幽、乾淨、管理良好且合格的安養中心。
長期依賴家人慣了的阿嬤,初住進安養院時,顯得相當羞澀不安。還好那裡的一些老人會主動跟她說話,雖然大家同樣以輪椅代步,但歡迎新人的模樣,就像小朋友剛入學時,彼此陌生、好奇又熱情。
離去時,阿嬤頻頻回頭望著,遠遠看著她被一群老人圍住,那一刻,對阿嬤和我們而言都是不捨,也是一種心情上的調適。
爸媽是下了很大的決心,才做出的決定。第一天晚上,爸爸幾乎徹夜未眠,隔天一早,便直奔安養院。由於還未習慣新的生活,阿嬤並沒有多說什麼,倒是其他老人你一言、我一句的向爸爸報告阿嬤第一天的情況。之後,無論風雨,爸媽每天都會去探望阿嬤,假日時,我也會去看她。
在那裡,有人蹣跚地拄著拐杖走步,有人熟練地推著輪椅前進,有人吃力地踩著復健機做復健,也有人獨自在庭院曬太陽發呆,或一群人圍著下棋、坐在電視機前打盹……。每一個老人都有屬於自己年輕、健康時的精彩故事,如今都已成了回憶;如果有年輕人願意聽他們訴說,老人家會不厭其煩,一遍又一遍地說。
「住在這裡習不習慣?」
「不習慣也要習慣。兒女們有自己的事業要做,不要對他們要求太多。」
「這裡有那麼多伴可以聊天,不會無聊啦!」
「兒孫們沒忘記我,常來看我,我就很高興了。」
阿嬤還是回家了
生老病死自然循環,你、我有一天也都會老去,到底何處才是老人最好的歸屬?
住不慣安養院的阿嬤,終於還是回家了。無微不至的照顧終究敵不過人老去時所帶來器官功能的退化。
阿嬤往生時,爸媽都隨侍在旁。
▲五月特輯
從「兩難」到「兩全」
◎撰文/葉文鶯
孝道,
是值得肯定與延續的美德,
但在社會發展變遷的衝擊下,
新孝道該如何從「兩難」過度到「兩全」?
當子女提出分家想法與出家意願時,必引起孝道質疑與家庭衝突嗎?
兒子分家後父親歡喜獨居
當楊中喜從蘇澳老家遷至宜蘭市居住時,父親因不願離開舊街熟識,選擇了守著自己所建立起來的家。
喜歡熱鬧的父親習慣了住家旁的人聲鼎沸,身體健朗的他想吃什麼,就隨性到巿場買來弄著吃,起居生活並不需要勞動子女,反倒是楊中喜的兩位媳婦偶爾會主動抽空回去幫阿公整理家務。
「住他那裡就像被關起來一樣,我還是喜歡現在這個樣子!」父親跟鄰居說起他和兒子「分家」的想法,簡直就像一株盤根錯節難以移植的老樹,動不得!順自己的意愉快過日子倒好,鄰居也不至於誤會是楊中喜成家後忘了爹娘。
在楊中喜的記憶中,與父親之間的衝突,少之又少,倒是因為搬家,曾與父親討論過祖先牌位的供奉問題。
「我是獨子,買了房子後,當然希望把祖先牌位請過去供奉,逢年過節祭祖時就不必兩地來去了。但是父親認為過年過節,子孫最好都回老家拜拜,所以堅持把祖先牌位留在老家。」
楊中喜說,從父親一句「恁阿嬤嘸甲意住恁家啦(你祖母不喜歡住在你那裡)」,毫無憑據卻斬釘截鐵的表態中,他看出祖先安奉在老家對父親的意義,只好依順。
「人家說孝順嘛,還是應該順從父母,了解他們的心情,不要忤逆。」
女兒出家後母親亦近佛法
楊中喜認為,妹妹出家的過程正好提供一個在「順從父母」與「堅持理想」之間擺盪,進而取得和諧的好例子。
「她心地善良、喜歡幫助別人,是早期的慈濟委員,認定要跟證嚴上人,便經常抽空一陣子回精舍幫忙,漸漸地再把住在精舍的時間拉長,並不是一下子就跟家庭疏離。」
楊中喜說,最初妹妹提出出家的想法,他因捨不得而沒有支持:「為人群服務不一定要出家,而且還不知道父母是不是同意,至少大哥現在不贊成。」
妹妹同意暫緩,一方面楊中喜也利用這段時間親自去了解慈濟團體,他終於了解:「一個人若能充分善用生命,找到生命的歸屬,不一定要結婚才算是人生最幸福的選擇。」楊中喜後來支持妹妹的抉擇。
在父母方面,妹妹透過把委員募款的工作移交給母親,偕母至精舍小住,接引母親接觸佛教,進而認同她在精舍生活。如今不但妹妹出家多年,母親也常住在精舍,只有每月回家一趟向附近的會員收會費,順道陪陪父親。
事緩則圓,儘管兩代間不免意見相左,然基於愛護子女的心理,父母多半會成全,也因此,楊中喜認為妹妹的作法頗有智慧。
兄妹兩人,一個成家、一個出家,有人說成家是了卻父母心願,圓滿世俗的孝道,而出家也是報父母恩,因為出家人以父母所生的身體上求佛道、下化眾生,因緣殊勝,功德亦迴向父母。
反哺心建立在深厚情感基礎上
今日,有人大嘆養兒「妨」老,也有人指責確實有「不是」的父母,在楊中喜眼中這些都不是人性的常態,不能以偏蓋全,重要的是自己本身如何對待父母。
他說:「證嚴上人說『父母是孩子的模』,自己怎麼對待父母,將來子女就可能如何對待自己。」對父母盡孝是逐漸學習而來的,子女確實多少可以從父母身上獲得「慈」與「孝」的示範。
不管古云「飼子是責任,有孝是應該」,或是近來有人提倡「飼子是應該,有孝是責任」,藉以強調孝道;欲剝去語言文字、傳統道德的約制,達到發自內心反饋父母的目的,唯有建立在深厚感情基礎之上。
孝道,是值得肯定與延續的美德,但在社會發展變遷的衝擊下,新孝道如何從「兩難」過度到「兩全」?現代子女還需要智慧與學習。
▲上布施
帶給希望--志願捐髓者群相
◎撰文/楊倩蓉
雖然多數志願捐髓者都視捐髓如同捐血般自然,
然而,在捐髓風氣尚未全盛的台灣社會,
這不但是一項無畏施,更是一樁美善懿行。
有些人質疑骨髓移植的成功率,然而,在現階段的醫學領域,骨髓移植確實是治癒血液疾患者唯一的機會。
最初醫師建議罹患慢性骨髓性白血病的林家榕做骨髓移植時,她的父母曾一度猶疑,畢竟這是一場生命的賭注,且病房中也有骨髓移植失敗的例子,直到他們看了美國一本雜誌報導有關骨髓移植,才驚覺到女兒不能再等下去了;何況許多病友還找不到志願捐髓者,而他們卻很幸運地在慈濟骨髓資料庫中找到。
罹患重度地中海型貧血症的董正心的母親說,就算配對上了,還得擔心捐髓者萬一退失了勇氣怎麼辦?還好捐髓者的意願相當堅定。董正心受髓後,還常常嚷著要找「骨髓媽媽」哩!
截至今年四月底止,慈濟台灣地區骨髓捐贈資料中心已成全八十五例血液疾病患者進行移植手術。四月十九日,慈濟再度為捐受髓滿一年者舉辦相見歡;不管生命最終的結果如何,志願捐髓者的大仁大勇,都贏得了受髓家屬滿心的感激,也獲得與會大眾的一致推崇。
何仁杰:彷彿多了一個女兒
民國八十五年的某一天,去年曾在桃園參加骨髓捐贈驗血活動的何仁杰,接獲骨髓捐贈資料中心的通知,知道自己被配對成功,成為第四十八例的志願捐髓者。有些為難的他,思忖著該如何告知已懷孕六個月的妻子,因為當初去驗血,是偷偷地跑去的!
「給人家一盞燈是無盡的功德,不要人家到了燈下,才把燈吹滅,或者移開。給人希望,又讓人家失望,這是不好的事。」他努力向太太溝通。
「如果出狀況怎麼辦?」太太擔心地問。
「生命是很奇妙的,有人開車出意外就走了……這都是命!所以你不用太害怕。」
事實上,何仁杰心中也是有一點怕,因為從沒想到生平第一次住院就是要捐髓。何仁杰想到從小自己就許了許多願望,雖然都沒有實現過,但如今卻有機會幫助一位血癌患者,去實現他生命的願望--「讓我活下去」,這是他相當樂意去做的一件事。
為了不讓父母擔心,何仁杰悄悄地去醫院做抽髓手術,手術後的那一段日子,他常覺得奇怪:家中兩老為何常常燉煮補品給他吃,後來才知道原來父母早就發現這件事了。他們不但未責備他,還默默地為他進補,表示對他助人的支持。
當林家榕小妹妹的父母告訴何仁杰,家榕在接受他的骨髓後,不僅恢復了健康,原本的直髮竟也變成與何仁杰一樣的捲髮,何仁杰不禁笑了,感覺上彷彿多了一個女兒般地親切。
林秋華:這輩子最光榮的事
「為什麼願意將骨髓捐給一位素未謀面的陌生人?」常有人好奇地這麼問捐髓者。
第四十五例的志願捐髓者林秋華在做完抽髓手術後,四妹問她:「是不是對方給妳五十萬、一百萬,妳才這麼做的?」她回答:「愛不是金錢可以估量的。」
事實上,為了要完成捐髓這件事,林秋華可是費了好大的力氣說服家人。當慈濟骨髓資料中心打電話給她時,不明就裡的她還以為自己忘了交功德款。
知道是慈濟醫院打來的,她又慌張地問:「是不是我的親人怎麼了?」最後,知道是骨髓被配對成功時,她高興地直問:「真的嗎?真的嗎?我願意!」
不過當天下班回家的路上,林秋華的心裡卻又五味雜陳,她一再思索到底該如何跟先生講呢?
果然,先生聽了之後,臉色馬上大變,很嚴肅地說:「這不是普通的事,妳要考慮清楚!」
後來,先生雖然不再反對,但是周遭的人在知道她要捐髓後,幾乎都不表贊同;然而,林秋華捐髓救人的心卻從未改變過,甚至祈求觀世音菩薩保佑受髓者。
林秋華說:「捐髓,是她這輩子最感光榮的事!」
余慧婷:不救,我會一輩子不安
同樣的情形也發生在第六十例捐髓者余慧婷的身上,余慧婷的執意捐髓,也引起了先生及婆婆極大的反彈。
「我明明知道只有我能救她,若不去救,我會一輩子不安的。」於是,她求助於慈濟骨髓捐贈關懷小組,安排捐過髓的人向家人說明,又請自己的兄姊幫忙遊說,都行不通;最後,請來身為慈濟榮董的舅舅潘有益,他向余慧婷的家人保證:「絕對沒事,有事我負責……」家人才軟化下來,不過條件是要潘有益全程作陪,不得有任何差錯。
結果,輪到潘有益緊張了。由於抽髓手術是在慈濟醫院進行,前一晚住在精舍的潘有益根本無法入睡,等不到清晨三點半打板的時間,就起床叫了計程車直奔醫院。到了上午七點,余慧婷要被推入手術室時,潘有益擔心地掉下了眼淚;三個小時後,被推到恢復室的余慧婷,看到潘
有義整個人快虛脫的樣子,才知道舅舅的壓力有多大!
抽出的骨髓是送至加拿大去救一位年僅兩歲的小女孩艾瑪,艾瑪的父母為了找尋相符的骨髓,向媒體發布求救消息,也透過加拿大骨髓庫、美國骨髓庫,甚至回到故鄉中國大陸哈爾濱去找,都一無所獲,最後卻在台灣的慈濟骨髓庫找到了這份希望。
相見歡那天,潘有益看到自加拿大寄來的錄影帶中小艾瑪健康的模樣,以及其他捐受髓者相見時感人的一幕,也淚流滿面的他上台說:「我覺得我這個保證人做對了!」隨即,他又幽默表示:「但是,大家還是不要隨便給別人作保哦!」
彭廣銘:定時作運動,保持最佳狀況
為了捐出健康的骨髓救人,捐髓者們往往想出各種千奇百怪的方法來調養自己的身體,因為他們認為自己的身體不再是個人的,還會關係到另一個生命。
第五十四例的捐髓者彭廣銘,原本就是骨髓捐贈關懷小組的一員,以往他都是在照顧捐髓者,這次終於輪到自己捐髓救人,他高興地要資料中心快些安排抽髓,並且每天開始定時作運動,「好讓細胞保持在最佳狀況。」他笑說。
入院後、手術前,穿著病患服的彭廣銘仍把握時間還不忘在醫院四周運動,他健壯的模樣,常令不知情者感到疑惑。
有趣的是,抽完骨髓後醒來,他一開口就問護士:「不是要抽髓嗎?怎麼又把我推走呢?還不快點?」,護士笑著說:「抽好啦!」
楊承運:請先抽出我的骨髓,因為它可以救人
第四十七例捐髓者楊承運,是一位年僅二十初頭的大學生,知道能救人後,他擔心自己的血紅素不夠、體重不足,於是拚命地吃,拚命地補,希望讓清瘦的身體強壯些;而且,更令人感動的是,他竟在自己的駕照上寫著:「若我個人有什麼意外,不一定要先救我,請醫護人員先抽我的骨髓出來,因為它可以救人。」
楊承運得知受髓者還是不敵病魔往生後,他哭了許多次,甚至透過社工人員轉達他的慰問卡片予受髓者的弟弟:「很抱歉,我沒有達成任務!」
相見歡那天,當受髓者的父母向他獻花時,楊承運再也無法忍住淚水說:「我覺得對你們很抱歉,給了你們希望,又讓你們失望了。」
「我的兒子曾經說,如果他好了,要親自來謝謝你,可惜沒有這個機會……」受髓者的父母表示,他們全家都衷心感謝楊承運,曾經為他們點燃一線希望。
廖春發:希望再被配對成功
很多人都視捐髓為大捨大勇的行為,而給予極大的讚歎;但是對於志願捐髓者來說,多數人都視捐髓如同捐血一般自然,第五十一例捐髓者廖春發說:「到現在我還是非常感恩,感恩父母能給予我這麼好的身體來作善事,我希望下一次還能被配對成功!」
一位受髓者的母親感慨地說,在醫院照顧孩子的那段日子,隔壁床有一位也是血癌的先生與兄弟配對成功了,沒想到那位兄弟竟要求將財產分一半給他才願意捐,這件事讓她更感激志願捐髓者無私的愛心。
陳金龍:捐骨髓又捐小板
「孩子生病後,家已不像一個家……」受髓者父親微弱的聲音,透露出血癌患者家屬的辛酸。因為許多家庭的成員幾乎都得放下手邊的工作來全力照護患者,經濟狀況也往往因此陷入困境。
「媽媽,我想多活一點時間好嗎?」往生前三天,年僅十歲的黃上乘這樣輕聲地要求母親,令全家人不禁相擁而泣。
為了照顧突然罹患惡性淋巴瘤的黃上乘,黃爸爸放下南非的事業,並召回在南非就讀的大兒子與女兒,一起守護在小兒子身邊。
當醫師建議做骨髓移植,而家人的骨髓又都無法與黃上乘配對,黃爸爸立刻搭車直奔花蓮慈濟醫院,衝上了三樓佛堂跪地請求佛菩薩保佑順利找到捐髓者,沒想到申請當天就找到了--他就是第六十一例捐髓者陳金龍。
捐髓之後,黃上乘一度缺乏血小板,陳金龍得知後又義不容辭地去醫院捐出血小板。
相見歡時,黃爸爸輕聲表示:「雖然我的小兒子--也是今天的主角之一,缺席了,他到另一個世界留學去了!但是他好幸福,有這麼多人願意幫助他,我們是無限感恩!」
黃上乘往生後,黃爸爸一家人全部都登記加入了骨髓捐贈資料庫志願捐髓者的行列。
▲學佛人的心境
暗室燈明--奚淞學佛路
◎口述/奚淞 整理/翁瑜敏
我知道,我與所有人一樣,承擔了貪瞋癡的無明,
雖然它很頑強,但因為對佛教的一種體驗,
我不會有那樣的無力感。
所謂「千年暗室,一燈能明」,
於我,佛陀就是點亮燈火的人!
我對佛教的嚮往很久了,是種不知不覺的喜歡。但畫觀音是起緣於母親突然病重、病逝所帶給我的震撼及傷害。現代文明往往將事情的表面美化,而忽略了背後的痛苦,因此現代人在面對死亡時,常會有種過度的驚嚇。
母親.觀音
父親去世時我人在法國,等回到台灣,事情既已如此,悲傷很快就結束了,根本沒有想到面臨親人的病重與死亡會是那麼慘的一件事。
十五年前母親病重,全身插滿管子,差不多上了人工肺等機器,每天我進醫院前的感覺,就像要在冬天跳進冰冷的游泳池,得鼓起很大的勇氣才能衝進去。
一天,打開加護病房的黃色窗簾,看到底下台北東區如流水馬龍的車潮,以及年輕人歡樂活躍的景象,突然覺得這是兩個截然不同的世界;我不只在母親的加護病房,也在自己的加護病房。我從病房裡看到很大的世界,底下的人卻不知道,那時,我真想對著他們大叫:「你們知不知道這邊有這種事!人世間有這種事情!」
母親去世多年,我真正學佛後,才慢慢了解一位親人的去世是種慈悲示現,是種很好的教育。
其實佛陀本身就是面對痛苦,而後產生的一種追求與覺悟。如果把痛苦掩避起來,學佛亦無意義了。我覺得「佛」基本上是教導一個人面對生命的困苦和煩惱,並得到解脫,如果一個人連苦老病死都不認識,是很難進入學佛的狀態。
母親的去世促使我把這種感覺化諸為一種表現。她是一個進入新時代的傳統女性,向來為了別人縮小自己,我很難把她的慈愛化成灰飛,於是從她生病起,即嘗試畫觀音像。她去世一段時間後,我把漸趨成熟的作品於雄獅畫廊展出,每月一幅,前後持續了三年,賣畫所得則捐給需要的兒童。我想,這就像一位母親
對小孩的一種愛吧!
出於對佛教的嚮往,我畫了觀音,事後檢討,那時,自己的心靜嗎?剛好相反。面對母親去世及因此引發的人世間痛苦的事實,我是藉由畫觀音才得到安定。
畫觀音,用的是一種很敏感的工具--毛筆。毛筆,就像中國人的心,極度敏感;宣紙也是,一觸,它就產生效果,一動,就變成一團墨,一歪,就壞了。
畫觀音,不是潑墨山水,而是均勻勾線,呼吸要很均勻、手的動作要很鎮定。訓練久了,我感覺有一條神經通過手指,抵達毛筆,及至筆尖。在這種輕微的感覺中,我知道做了多少、做了幾分,還可以延續幾分,我發現這種感覺是可以延續到日常生活中的。
佛法.體驗
畫觀音像後,我開始對佛學漫天涉獵、漫天撒網,最初是讀一籮筐一籮筐的書,後來慢慢有了簡則,也慢慢了解佛法。
在畫觀音像告一段落後,我跟朋友去了尼泊爾的藍毗尼園,在聖地黃昏的落日裡,讀阿育王注的古文及註解;看到水池旁巨大的菩提樹,真實感覺到這樣一個美麗的地方,誕生了一件這樣美麗的事情,也感覺佛陀確實在兩千五百年前走過這塊大地。
相隔一、二年後,我去了印度一趟,佛陀行腳的每一處遺跡,以及每一項挖掘出來的古代紀念物,都使我心目中的佛陀概念更加落實了。
我現在還是常常覺得佛教很神奇。兩千五百年前,佛陀在菩提樹下夜睹明星,而後說:「我知道了。」他看到了世間的因緣法,這種奧祕跟人天性中的無明有點相悖,他猶疑是否該說,最後還是決定公諸世人,並到鹿野苑與五比丘初轉法輪。
佛陀在初轉法輪的課程裡講四聖諦、八正道,這個課程初看不起眼,但再研究下去,會發現它非常周延而深遂,若掌握到這個精神,也就掌握到了核心。
這古老的一點法乳,在人類史上卻有新的見地,是從未有過的一種開啟。世人不斷深究這點法乳,從初期原始佛教發展成大乘、密乘等,這種分支的情況隨著時代與時間的嬗遞,累積出來的積澱物相當龐大,而眾多宗教人才的投入,也使佛教哲學變得浩翰而美不勝收。
我認為台灣現在是一個很好的狀態與機會。由於資訊的便捷與許多人的興趣,使佛教從原始佛教、大乘到密乘各個層面蓬勃發展,好像所有的時空都壓縮在這個地方,讓你眼界大開。
雖然有時在美不勝收的底下容易迷失,但我們還是可以重新去檢查那個核心--佛陀最初上的那一課,如果它還在的話,可見這個教派還是在一個良好的發展狀態之下,若往前追溯已經不是第一課,它可能就不是佛教了。
以前我很愛文學,以為文學是最重要的,後來發現文學本身有點像照鏡子,只要如實反映,就是一種藝術品。
好的藝術是一面好的鏡子,看到它的同時,也看到了生命的限制,生命的無明,以及生命的痛苦。這些問題,哲學家、心理學家都會設法去解決,但我發現,佛教--這個偉大的東方心理學派,甚深、甚高明,它不只是思辨,更是種體驗,所以我覺得它是我生命中最核心的部分,超過了藝術。藝術因它而存在,否則將變得毫無意義。
我想,我的人生有幾個階段吧!首先是感覺力在藝術與文學上的探索。今天若將文學與佛法來比較,我會以佛法為先,文學其次。可是現在我又覺得佛書不是最重要的,我已經慢慢從思辨性、玄學的佛法進入一種心性的體驗。
從佛法思辨到生活驗證,是漫天撒網後慢慢收網的一個歷程。這中間還有很多現下我無法釐清的部分,但可以肯定的是,收網收到最後,我會知道,如果已真正深入到佛教的第一課,即可掌握到佛學的核心,不致產生太大的錯誤。
目前,我不會想再去漫天讀書,而寧願靜坐、經行,或在日常生活中某一段時間,把自己的關注放在止觀的訓練上。這是一個很古老、深遂的法門,但真正能轉變我心性的關鍵可能在此,而不在於讀經的多寡。
當然以前大量閱讀佛書,在思辨的了解上是有背景的幫助,可是到了一定的程度,若不能開始以身心去實踐的話,那這些便叫做「口頭禪」、「戲談」了。
捨心.護心
我對慈悲喜捨四個字很
有興趣,以前以為這是大乘佛法很重要的精神,後來讀《阿含經》才發現這是佛陀親自教給他兒子羅侯羅(佛陀十大弟子之一)的。佛陀講慈心、悲心、喜心後,他沒有講捨心,而是講護心。我愈想愈有意思,便去查佛學字典,裡面寫到:四無量心叫慈悲喜捨,又叫慈悲喜護。
人有時候對自己的心很壞,沒有將它保護好,弄得自己很難過。那麼該如何讓自己的心不難過?其實因緣每一刻都在轉變,佔有它的時候,也是捨掉它的時候。例如我今天跟你講了一個鐘頭的話,就老了一個鐘頭,但無論得或失,我都要讓它過去,這並非捨或不捨的問題,而應該就是所謂的護心吧!
很多人因為不捨、執著,放了一個大疙瘩在心裡,這就是沒有保護好自己的心。能捨才是護,捨與護是佛法甚深之處。
達賴喇嘛曾開宗明義,佛法是一種心法。原始佛法裡講,要修慈悲的時候,首先要學會對自己慈悲,就像母親對待孩子一樣,耐心地對待自己的心,把它保護好的時候,才能夠懂得對別人施以真正的慈悲。我想,這種徹底地保護,即是去執著,亦即捨。這個部分,我也正在學習啊!
佛陀曾有個譬喻:
天上有隻老鷹是青天之王,抓到一隻麻雀,麻雀哀嚎慘叫:「我怎麼那麼倒楣,如果待在家裡就不會被你抓到了。」
「我能力這麼大,你在家裡,我還是有辦法把你抓到。」老鷹心想,便放了麻雀。麻雀咻一聲飛進田野,鑽進一塊小石頭底下的洞口。老鷹覺得很可笑,立刻俯衝而下,竟撞石身亡。
佛陀說:「人要以自己的身心為堡壘,懂得善用自己的堡壘,才能抵抗許多貪瞋癡的無明。」
這關係到保護心的問題。所謂「心猿意馬」,心念紛雜、亂跑是很可怕的事。有時一個鐘頭以後,才發現自己已經做了一大堆夢,當進入幻想中時,會把很多事情膨脹成老鷹那麼大,在天空四處亂飛,無法控制,那時又如何保護自己的心呢?脫離無盡膨脹的困境,佛陀說要從身心安頓開始。
身心安頓的法門很豐富也很精彩。比如說,守呼吸時把心念專心在呼吸上,心念會不會停止呢?不一定。若經過訓練,它就會停止,但通常它是跑的。它一跑你會知道,然後慢慢知覺到自身的起心動念,慢慢訓練自己在起了一個壞念頭時,趁它還未膨脹前,就先將它解決掉。這不是神話,是種心理鍛練。
例如,意識到自己要發脾氣,下一句話就要罵人了,便先呼吸三次,這是一個最簡單的基礎法門。我可以很客觀地看到我的生氣,而我卻非生氣的本體,我稱它作「護心學佛」。這種訓練若成功了,你將會是一個很有修行的人,慢慢擁有客觀的能力,看到自己心念的變化,並逐漸解脫這種無明。
自度.度人
有時自己的遭遇,是自己的因緣所造成,集體的遭遇則是集體共業的呈現,我們能夠做的,便是對這件事付出一分力量。有些地方做不到,即是因緣促使事情無法扭轉。一般人的無力感,便是來自於此吧!
共業,其實有很多關乎到心性的問題。今天,我無法做任何人,但至少是我自己,先從保護、愛護自己這顆心開始,若還有一點點察覺力的話,就用這點察覺力去幫助別人,雖然微小,卻很真誠。一旦能保護自己的心性,就不是一個造惡業的人,因保護自己的心而產生的一分喜悅,會流露出來並感染別人。
對我而言,這也是佛教造像藝術最高明的地方。佛菩薩像都是慈悲、向內的,是種內觀、內在的明察。有了內在的明察,就產生一種經由身心訓練而得到的智慧,因此自然對生命產生一種寬慰及微笑。這種寧靜的歡喜會感染別人,也就是一種慈悲跟救贖。
廣欽老和尚說:「要度人吶,難哦!」因為無論你跟旁人說什麼,旁人都不信,所以重要的是,你是否度了你自己?若你度了自己,就會覺得歡喜,若歡喜,臉上就會流露慈悲。別人看你高興,就會想知道原由,那時他就比較好度了。若苦著張臉要去度人,人家也不給度了。
自己內在得到保護跟寬慰時,若有一分就會流露一分,這一分,看起來微小,卻是本質上的一種改變。當然某些時候訴諸法律、強權也可以,但它並不徹底,不像佛法--人的心理學,一直到今天,我還是覺得那是最有效的一帖藥。對我而言,佛陀就是一個大醫王。
我知道,我與所有人一樣,承擔了貪瞋癡的無明,雖然它很頑強,但因為對佛教的一種體驗,我不會有那樣的無力感。所謂「千年暗室,一燈能明」,於我,佛陀就是點亮燈火的人!
奚淞小檔案
.一九四七年生
.國立藝專美術科畢業
.法國巴黎美術學院、巴黎十七版畫室研究
.喜愛繪畫及寫作
.出版《夸父追日》、《姆媽,看這片繁花》、《給川川的札記》、《三十三堂札記》、《自在容顏》等書
▲人物特寫
創作永恆的魅力--林臣英 From fashion to Classic
◎撰文/黃秀花
她,年紀輕輕,卻已在服裝界佔有一席之地;
她,年紀輕輕,卻已是四十二個孩子的媽咪。
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
初次見到林臣英是在她的工作室。沒有想像中的時髦,簡單、樸素、大方,是她給我的第一印象。
穿著前衛、走在時代尖端,是一般人對服裝設計師的認知;但林臣英卻打破了這樣的規則,淡粉色上衣配上米黃色長裙,素雅的裝扮和滿身的親切感,如同鄰家大姊般。
再次見到林臣英是在「珍情畫意、擁抱蒼生」的高雄義賣會場。服裝設計師的背景和專才,使她自加入慈濟以來,便和「美」的活動脫離不了關係--琉璃菩薩展會場的布置、感恩晚會服裝秀的籌畫、慈濟志業體員工制服的設計……。所以也就不難想像在義賣會場,為次日的企業家夫人珠寶秀搭配飾件的忙碌模樣了。
出牌不按牌理
縱橫服裝界二十餘年,林臣英隨著年齡的增長也不斷地調整自己的腳步。曾經是打扮入時的新潮女子,叛逆、喜歡走捷徑,又不按牌理出牌;如今的她,受慈濟文化的薰習,無論在創作上或個人心態上皆漸趨成熟、理性。
林臣英猶記得在實踐家專念書時,有一次老師教捏皮花,每位同學都依照老師的方法把毛皮泡在水裡,然後精雕細琢;她偏偏不從,還很納悶地自問:「為什麼做每一樣東西,都要按老師所講的每一步驟去做?難道沒有更快、更有創意的方法?」
不願配合一個口令、一個動作行事,林臣英突發奇想將皮花剪成條狀,上了顏色,做成皮鞭,老師看到覺得很驚訝,結果還得了個高分!
常有出奇不意創作的林臣英,出道未久即在服裝界闖出名聲。多場服裝秀透過媒體的報導,作品逐漸獲得各界的矚目,知名度也隨之提升。
「我不是才華洋溢,只是很幸運。」對於上舞台的機會,林臣英謙虛並感念當年許多人的鼓勵。
逐漸立穩根基的她,遂於民國七十七年成立工作室。「成立工作室的目的,最主要是想讓自己輕鬆自由的工作,所以只想純粹接一些明星的造型設計;怎知,卻因此建立起口碑,反而招來更多客戶。」
接著,百貨公司又來找林臣英設專櫃,銷售、競爭、財務等壓力,讓她覺得好累,很想就此放下,但一想到對員工的責任,便不敢隨心所欲了。
棄流行重沈斂
「我以前極度追求流行,喜歡與眾不同,總希望自己的作品一鳴驚人!」當時的林臣英一心一意想成為時尚的代言人,包頭巾、穿綠襪、斑馬襪……無論多麼奇異的裝扮,只要流行,她立即跟上。
年齡漸長,她的設計風格轉趨成熟,不再靠奇裝異服吸引大
眾目光;又因為加入慈濟,在創作上更多了一分省思。
民國七十六年,剛加入慈濟的林臣英,適逢慈濟護專開學在即,受邀為學生設計制服。
原以為證嚴上人的審美觀應較保守,沒想到上人卻對她說:「制服貴在表現學生的氣質,最好能抓住那個年紀應有的清新和端莊。」於是,她大膽選用淺綠色做制服,並獲得眾人一致讚賞。
身為華人服裝設計師,林臣英希望將中華文化的精神融入創作中,讓藝術與服飾做結合;尤其受上人思想的薰陶,她更加正視社會責任,避免設計太過怪異或暴露的服裝,而以展現中國女性端莊氣質的服飾為訴求重點。
「中國女性之美,在於含蓄、內斂,這是我創作上一直努力的方向。」從追求流行到偏重沈靜的表現,林臣英覺得一點都不困難;她認為,所有美和藝術的東西都有相關性,任何手法也應該都要能呈現藝術之美。
以慈友會所辦的「琉璃菩薩展」為例,簡單、自然的空間設計,將佛像和藝術作了完美的搭配,呈現新藝術境界。「這證明佛法生活化、宗教藝術化,是值得創作者探觸的領域!」林臣英信心滿滿地說。
好意要有好臉色
掙脫流行的束縛,林臣英堅持走出自己的風格,如今重視內在修持的她,常給自己沈澱的空間,因此作品的生命更加具永恆的魅力。
這樣的轉變不表示她拒絕外來的刺激,只是以平靜的心看待流行的事物,並更積極接觸不同領域的藝術活動,希冀從中找尋靈感,力求創作上的突破。「所有的刺激和感受,經過沈澱、消化、轉化後,都可能是傑出作品的智慧之源。」
審美觀的差異,即使認真創作的林臣英仍難避免遭致非議。曾經有人批評說,她的作品曲高和寡、不適合一般大眾;為此,她一度心灰意冷……
然而同樣的東西,卻又有人誇讚極好。隨著批評和讚美,一天內心情的兩極化,讓林臣英學會:他人的評語,僅能當作參考,最重要是自己要詮釋什麼?表達什麼?
在創業過程中,令她最感動的是一直有慈濟好友的鼓勵。「坦白講,剛開始創業時,公司好像職業訓練班,員工來沒多久就走了;我是很願意培植新人,但,就是留不住人……」
面對這樣的窘境,林臣英雖
難過,卻百思不解。有一位慈濟師姊坦白地告訴她:「因為妳不愛笑,臉又凶凶的!」「妳是不是一直在計較,妳給員工多少薪水,就要人家做多少事?」
經這麼一指點,她冷靜分析後,坦承勞資關係的不和諧,完全是自己太過嚴謹,表面上雖不說什麼,但臉一沈下來,就讓人倍感壓力。
「我常常一會兒很嚴肅地跟員工講話,這個要怎樣做?那個什麼時候交件?一會兒懿德女兒打電話來,聲色又變得很柔和。」林臣英自知,在轉換身分時確實有矛盾。
接觸慈濟愈久,她愈能體會要扮演好老闆的角色,就應付出如懿德媽媽的愛心,對待員工像親人一般;即使是期盼他們能成長,而做善意的要求,也應盡量表現出關愛之情。果然經過調整後,林臣英發現到:「同樣的一句話,多帶點笑容講,真的就會有不同的效果!」
四十二個兒女是驕傲
什麼是未婚的林臣英最感驕傲的事?她的回答竟然不是設計的作品,而是慈濟護專的懿德兒女!
她擔任懿德媽媽已多年,如今共有三十三個女兒、九個兒子,每每提及這一群兒女,得意的表情全在臉上。
「我蠻能傾聽孩子們的想法,有時當他們執意想做某件事,而那件事並不一定能如願時,我會分析事情的結果,並要他們對自己的行為負責。」林臣英認為,與其一味阻止孩子們的行動,不如點出問題點,讓他們自己做判斷。她的開明作風,使得懿德兒女們都樂於和她親近。
有一次,她帶著三位護專的女兒一起搭計程車,護專女兒開口媽咪長、媽咪短的,讓司機覺得很驚訝,便將車內燈打開,看個仔細,好奇地問她:「妳這麼年輕,怎麼可能有三個這麼大的女兒?」當場她們四個人都笑彎了腰,經過一番解釋後,司機才釐清她們之間的關係。
上懿德媽媽輔導課時,林臣英誠摯地道出心願:「希望自己做任何事,都能像對待懿德兒女一樣無所求……」她期許自己能成功地扮演好各種角色,不管是設計師、公司老闆、或是慈濟委員、懿德媽媽,她都樂意以開闊的心情去學習、經營。
▲琉璃世界
希望工程的工程師--兒童精進班班媽媽
◎撰文/馮燕珠
她們都不是專家,
但她們都很專心--
肯學願做彌補了專業上的不足,
言行合一,與孩子同成長。
有人說,當媽媽難,當慈濟的班媽媽更難!
兒童精進班被譽為慈濟的希望工程,而班媽媽就是這項工程的工程師。不過這位工程師不用畫設計圖、不用測量土地,只要有愛心、耐心、愛孩子就可以了。乍聽之下這個工程師的「執照」似乎不難拿,但事實上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班媽媽的誕生
民國八十年證嚴上人提出「佛法要往下紮根」的呼籲,李阿利、廖芳美、游素貞於隔年三月便在台中分會成立了慈濟第一個快樂兒童精進班。
李阿利學的是勞工關係,游素貞是忙碌的慈濟委員,廖芳美在台中清水開幼稚園,草創時期這三個「臭皮匠」,只有廖芳美對兒童教育算是較有經驗的。
雖然沒有完整兒童教育的學理經驗,但是她們都愛孩子。「就從關心孩子的生活教育出發吧!」在中區活動組組長林美蘭
的協助下,又邀集了其他同樣愛孩子的婆婆媽媽們,就這樣,第一批「班媽媽」誕生了。
初時,台中兒童班平均八位小朋友就有一位班媽媽照顧。班媽媽主要是負責每次上課時的報到,在上課中隨時注意孩子的狀況及安全,並配合課程需要帶動孩子參與活動;下課後,班媽媽就利用「熱線」與孩子聯繫,叮嚀小朋友下次課的時間和注意事項,也藉這個機會和孩子的家長溝通。
現在台中兒童班的孩子與班媽媽比例已拉近到約3:1;屏東兒童班更是達到近1:1。這樣「貼身」與「貼心」的照顧,讓每位小朋友都能在安全、關愛的環境下,接受佛化生活的教育。
肯學願做補不足
成功的父母是高度學習的結果。縱有時間加上經驗的累積,班媽媽仍時常覺得小朋友愈來愈難「搞定」,因此她們積極地尋求資源,自我充實。從臨陣磨槍,到現在有系統、有計畫的利用共修時間,請專家學者來上課充電,學習兒童心理發展、溝通技巧、青少年特質等,當然也不忘時時掌握志業發展動態,結合慈濟人文精神來教育孩子。
雖然她們都不是「專家」,但是她們都很「專心」,以肯學願做來彌補專業上的不足;言教與身教合一,在生活中教育孩子,在教育中成長自己。
目前各地的兒童班都有計畫地在培訓班媽媽,以台中兒童班為例,若有意願者,可以先當見習媽媽,協助上課點名、報到、幫忙照顧小朋友。每兩位見習媽媽都有一名主媽媽帶領,大約一年的見習時間,再由主媽媽評估見習媽媽對兒童班的投入程度,包括與孩子的互動關係、用心與否、有無責任感、是否積極參加共修及訓練課程等,評定合格才能成為正式的班媽媽。
在培訓班媽媽的過程中,也發現了一個有趣現象--班媽媽似乎也成了慈濟委員的先修班,以台中為例,兒童班成立六年來,就有一百二十五位班媽媽發心出任當委員。
與孩子同成長
「在慈濟的所有工作中,兒童班是最輕鬆快樂的。」李阿利表示,佛經講慈、悲、喜、捨,而在兒童班中看到的盡是孩子成長的喜悅。用愛來看孩子時,孩子的麻煩會化成智慧;用心來待孩子時,孩子的衝突會化成笑語。
教育的工作今天不做,明天就會後悔,雖然孩子的改變不是立即的,但他們的回饋往往很直接。台北兒童班有位年輕的班媽媽,在帶班期間因為懷孕而中斷了帶班,小朋友們知道了,紛紛打電話給她,童言童語地要「媽媽」好好靜養、快快回來,讓她聽了好窩心。
目前全台灣有十個兒童班,另外宜蘭、新竹、嘉義也正在積
極籌備中。作為兒童班濫觴的台中兒童班班主任李阿利表示,現在的小朋友很早熟,所以班媽媽更要樂觀進取,還要有使命感,把每個小孩都當作自己的孩子來關心、疼愛。
教育孩子是最基礎的淨化工作,上人曾言:「孩子是我們的導師,是我們學習的對象。」經由與孩子相處,班媽媽們不時腦力激盪、相互激勵,長久下來,她們已練就出良好的默契及應變能力。而在陪孩子成長的同時,她們的觀念也同樣在更新、成長,誠如廖芳美媽媽所說:「這是兒童的精進班,也是媽媽的成長班」。
我們母子
◎口述/吳美慧(兒童精進班媽媽) 整理/馮燕珠
記得兒子三年級時,他學校裡的同學告訴我,說他向同學借錢不還。我知道後很生氣,問他為什麼,兒子脾氣硬,一句話也不說。我惱羞成怒,打得他全身是傷。
從小就給他吃好的、穿好的,什麼也不缺,到底為什麼他還要去向同學借錢呢?我真的對他好失望,忍不住才打了他;他個性倔強,一氣不吭地任由鞭子落在他身上。
我既氣他又氣自己:「你今天犯錯,是媽媽的錯,是媽媽沒把你教好,是媽媽對不起你。」說完,就打自己給他看。
我是為了大兒子才進兒童精進班的。當時因為不知道該如何教育孩子而覺得很困擾,我把這個煩惱告訴來收功德款的師姊,她建議我可以報名當兒童班的班媽媽,在那裡可以學到一些教育孩子的方法。
進入兒童班之後,我才知道自己以前的教育方式不正確。我很愛孩子,但是給他的愛是有壓力的愛。以前我很嘮叨,不准孩子頂嘴;對他很嚴,要求很多,卻很少給孩子鼓勵。
在擔任班媽媽的過程中,我學到了一些觀念,像是傾聽孩子的聲音,了解孩子要的是什麼,而不是我該給他什麼。
過去我總覺得孩子應該照父母安排的路走就不會錯,完全是用自己的角度去看待孩子,不知不覺中以自己的標準去教育他,用自己的期望去評估他的作為。
後來,兒子也進了兒童班。他現在六年級了,很懂事,還會幫忙做家事。最近我因為參加培訓的關係,常回花蓮。他會幫我照顧念國小的妹妹,買早餐給晚起的爸爸吃。上次我到花蓮,回家後看到兒子居然在替我晾衣服;那次是他第一次晾衣服,雖然衣服掛得很亂、掛得很醜,不過卻讓我覺得很窩心。
當初我很擔心參加慈濟活動,不在孩子身邊,孩子沒辦法照顧自己,如今回頭想想還是應該給孩子學習獨立的空間,因為我們是沒辦法陪孩子一輩子的。自從當了班媽媽後,經由帶班、共修的過程,我學會了怎樣和孩子溝通,怎樣教他去照顧別人。以前什麼事情我都幫他做好,現在,我覺得孩子不是光會讀書就好,還要讓他學習生活中大大小小的事。
現在我不僅學會如何和孩子「談情說愛」,當他幫我做事時,我會適時地表達我的謝意;相對地,我也常告訴兒子,媽媽也需要你的感謝和鼓勵喔!
▲琉璃世界
與天使共舞
◎撰文/林幸惠(慈濟醫學院懿德媽媽)
孩子是人間的天使,
以純真天籟與父母共舞,
可是,當天使與父母的舞步不協調時,
這場舞該如何繼續?
聖經上說:「成為孩子,才能進入天國。」孩子是人間的天使,以純真天籟與父母共舞,是世界對父母的餽贈。可是,當我與家族一位孩子的母親接觸後,卻感到迷惑了。因為孩子成為她憂傷的承擔,舞步沈重地負載著傷痛的愛。
墜落廢墟的天使
「請你們多教教她倫理道德好嗎?她從小就很難照顧,老是惹麻煩,中學轉了好幾所學校,人家孟母三遷,我們是被迫退學;她父親不管她,我只好千辛萬苦地讓她上最好的補習班,求學校收留她。她吃得好、穿得亮,一點也不輸人,然而,她不但不知感激,對我說話還用頂嘴的,很衝哦!現在,總算老天有眼,有你們這麼多人照顧,我可以輕鬆了。我不在乎她的成績能
有多好,因為品德不好,成績再好,也是枉然。所以請你們多多教育她一些做人處事的道理,對長輩說話有分寸,就好了。」
我發覺這孩子的確比別人多一分敏感,情緒起伏很大,常在燦爛笑容還沒完全褪去前,淚水已像流星般簌簌地落下。有一回家聚時,她娓娓道出小時候的遭遇,我彷如聽見了天使掉落廢墟中,心在哆嗦的聲音。
「小學時,我常被同學欺侮,所以逃學,不敢去學校。有次媽媽在電動玩具店找到我,回家後狠狠地打了我一頓,要我選擇去上學,還是搬去和爸爸住。我選擇了後者,沒想到,不到一星期就住不下去了;新媽媽總是防著我,什麼東西都不準我碰,竟然連冰箱都要上鎖,實在無法再忍受下去。」
「最後,打電話向媽媽訴苦,她不理我,我只好賴皮地背著包包搭公車,沿路問人,才回到家。但媽媽不開門,我坐在門口一直哭喊:『媽媽對不起,我以後不逃學了。』直哭到天黑,媽媽終於開門了,雖然口裏叨念著:『幹嘛這麼快回來,有本事就賴在那裡別回來。』可是那剎那,回家的感覺真好!我直奔房間,把包包一丟,就逕自去開冰箱。哇!滿滿的都是我愛吃的,我想回頭去擁抱媽媽,但看見她眼眶紅紅的,一臉肅然,只好趕緊進房間,把門關了起來。」
這孩子與母親間的互動,常在愛與紛亂中相互糾葛。她曾在電話中與母親爭吵後,失控地騎著摩托車狂飆,讓同學們驚惶地四處搜尋,擔憂了一整夜。從此,輔導室的老師與我們都對她格外關注。
一天夜裡,她母親氣急敗壞地打電話來說:「拜託一下,這孩子送你們好嗎?我已經太累了,我不要了。」她說:「我叫她晚上不要騎摩托車出去,太危險了,別給我找麻煩。她居然回說:『既然嫌我麻煩,當初幹嘛生我?』『我賤,才生妳這小麻煩。』是她逼我這麼說的,她實在太令我生氣了。」
我一再安撫她,希望她再觀望一段時間,孩子會改進的。因為除了師長與同學的支持外,更重要的是母親的祝福,才能讓孩子有較健全的成長環境。我也寄了一堆書給她,默默期望藉由別人的體悟與經驗,能幫她換個角度思考。
驚慌受傷的天使
猶記得有次孩子和舍監起衝突,站在我面前,恍如受驚的天使,緊咬著嘴脣,純淨的臉,閃著冷漠的淚光:
「又不是我的錯,我只是好心告訴她,同學雙手拿較重的東西,應該幫忙開門,怎知她叫我少管閒事……。現在全校的老師都知道我是壞學生了。」天使收下了翅膀,垂頭喪氣地。
我摟著她的肩,希望能擁抱她受傷的心。「我們都很欣賞妳的正義感,總是為別人打抱不平,敢活出自己,有膽識。只是我們每個人都要學習……」
「我可以學習,但是,我不喜歡大人們對我的態度,好像錯的都是我,他們所作所為都是對的。像我媽媽,不論我做什麼,她就是不高興。」談起媽媽,她的眼角閃出鑽石般的淚光。
「就是不喜歡,才要努力去學習轉變。每個人都有他性情的柔軟處,只要找到合適的溝通方式,事情總會有轉圜的,何況妳既聰明又敏銳,一定可以找到方法。」
其實,這孩子需要的是一分她能信任的愛與關懷。我不知道我們的互動,是否能讓天使展翅鼓舞?
不久之後,她母親來電致謝:「她現在好多了,還會勸弟弟多陪媽媽,只是自己卻溜得連影子都看不到;我也要開始學習,多多修養自己,多做好事。」她們母女的共舞似乎協調多了。
有一天,我們帶這孩子去醫院,看見一位被父母遺棄的小孩,全身被蚊蟲叮得紅腫不堪,奄奄一息,她突然激動地跑出病房外,大哭起來。
「好可憐的孩子,我很幸運,還好有媽媽收留我,陪著我長大,沒有媽媽哪有我,沒有媽媽我也沒命了。我要好好謝謝媽媽,我對不起她,每次都讓她生氣」。有了這麼感激母親的好孩子,人世間沒什麼可以遺憾的了吧!
翩然起舞的天使
天下無不是的孩子,孩子對長輩的行為、態度,往往是從長輩平時的言行舉止中學習來的。
在現代脆弱的婚姻關係中,不但父母要承載更多的責任和焦慮,就連孩子也要承受很大的壓力與不安感。如果父母能放下得失、放下
- May 19 Tue 2009 14:03
1998年05月 378期-B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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