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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聞思修

如是我聞--花滿心田觸處皆春

◎文/靜淇

二月底赴花蓮參加由行政院新聞局與中央日報等四個單位共同主辦的「心靈改革座談會」。慈濟醫學院洪素貞老師是這場座談會的受邀來賓之一,她開門見山的說:「心靈改革也就是證嚴上人多年來一直在呼籲的淨化人心;唯有心定知足,活出人生價值,才能落實心靈改革的政策。」

洪老師並強調,心靈改革除了從個人、家庭、學校著手外,還必須由社區出發;唯有結合每位居民,從社區中的治安到環保、從住戶之間的守望相助到社區之間的人文品格,從相互照顧到彼此成長,我們的社會才能有新秩序、新脈動。

知足就夠了

當國人過度強調經濟奇蹟的台灣經驗、在處處可見物欲橫流現象的同時,其實慈濟三十年來所累積的愛心奇蹟,正是心靈改革的最好見證。

所以洪老師在座談中特別提到,不管是風氣、景氣,還是工作環境,我們的心總是一直在動。面對五光十色的環境,要怎樣才能把心定住,就是要人人知足,而「知足」簡單的說就是「夠了」。

環視目前社會之所以亂象叢生,人們對生命的價值普遍扭曲,最主要的原因乃是不知足。不知足的人就算擁有再多的東西,也是永遠活在貧乏中。

路樹開花

記得在報上看過一篇文章,提到英國的一短篇小說中有段對話--

「你看,路樹開花了!」

「路樹開花,與我何干?」

「路樹對著我們開花,從窗口望出去,滿樹白花,絢爛奪目,怎會與我們無干?」

「它自開花,干我們什麼事?」

「那你為什麼要在院子裡種花?」

「院子是我們的,歸我們管。」

「路樹向著我們,歸我們看。」

路樹開花,人人皆看得見,若只侷限在幾尺平方大的院子裡,何其寒傖?路樹歸我們看是一種以社區為庭院,甚至以世界為庭院的思想--多知足的生活!多寬廣自在的人生啊!

心靈改革知且行

正當大家都在談「心靈改革」的話題,甚至各項有關活動如風起雲湧般展開的同時,我認為只要人人都能知足、感恩、善解、包容,從心出發,重要的是坐而言不如起而行,相信心靈改革的藍圖,終將實現


▲聞思修

佛心流泉--火焰化紅蓮

◎文/靜暘

在德州支會一場名喚「陽光下的腳印」的現身說法中,我第一次見到許筆盛,心頭不禁一陣悲喜交雜。

三年前,筆盛來到休士頓大學攻讀建築,並獲得傑出學業成就獎及電腦輔助設計優越表現獎,受聘於兩家大公司,前途似錦。然而,就在他畢業前夕,卻發生了一場改變他一生的車禍……

生命轉折點

在休士頓高速公路上,他的車子遭來車追撞,油箱起火燃燒,剎那間,火舌將他全身近四成燒成三度灼傷,面目全非。這突如其來的變故,對他及家人猶如晴天霹靂,在治療過程中身心所受的煎熬,如置身地獄,苦不堪言;在植皮手術中,全身幾乎體無完膚,如在剝皮地獄。

筆盛自己也無法釋懷,他說自懂事以來一直循規蹈矩,不曾做過虧心事,和他相戀八年才結婚的妻子也說:「和筆盛相識至今,從未聽他大聲說過話,是個善良、有修養的人。」面對造化的作弄,也只能無語問蒼天。

智慧來自困厄

所幸,德州支會的師兄姊送來了溫情和關懷,更以上人的錄音帶和書刊滋潤他們的心田。

從上人的開示中,他了解到「欲知前世因,今生受者是;欲知來世果,今生做者是」的道理,更明白自己雖無法決定業力,但可以決定看待業力的態度。既然已成為事實,唯有勇敢承擔、歡喜接受。

筆盛終於走了出來。

他,站在台上感恩這場不幸,帶他親近佛法,結識更多的善知識;他來到慈濟當起志工,他說:「在業報中啟發了我的智慧,有智慧就能如如不動地以平常心去對待一切順逆困厄,能逢苦不憂。」

陽光下的腳印

在這個世上,沒有一個人可以事事如意,重要的是如何放開心胸,接受現實的考驗,把所有的病苦、困難、煩惱都當作人生的「再充電」--煩惱生菩提。

誠如上人所說:「別人有苦難,使我們悲心流露,當自己有苦難,則生出菩提心。」所以不要擔心風雨來襲,重要的是把心中的陽光喚起。

在陽光下,有了筆盛的腳印,我彷彿看到車禍中的那場火焰,已化為朵朵的紅蓮。


▲聞思修

四眼觀心--非關男女

◎文/慈玫

在慈濟流行一句話:「女人當男人用,男人當超人用。」在我看來,女人也當超人用,而男人也當女人用呢!

男人下庖廚

第一次強烈感覺到這種「性別越界」的情形,是大約在四年前,見到台中的慈誠師兄繫上圍裙,下廚煮飯;過不了多久,又在台北分會講經堂,目睹師兄們輕柔地蹲跪,一一遞送師姊們過堂的飯菜。

那時,聽師兄們以快樂感激的口吻分享炊事心得,且發願此後在家要多幫師姊,想像其中有些人原本「遠庖廚」,沒想到在慈濟團體實踐與服務精神的薰陶下,很快地變成甘願做,輕快飛越社會上倡導兩性平權人士所疾呼「夫妻合作家政」的難關。

百鍊鋼繞指柔

最近一兩年,又聽到師兄們開始表演手語了,一直無緣觀賞。直到前陣子參加河北賑災,大家一起排練手語帶動唱,我終於體會到何謂「百鍊鋼繞指柔」。

只見多位理著小平頭,手腳平常習於搬重物的師兄,此刻得跟著節拍手舞足蹈,篤實憨厚的臉龐閃過幾絲慌張,看了教人覺得有些不忍。

當然,上場的時候他們不只認真地款擺腰肢,神情且有幾分陶醉,是入戲了!

煮飯和表演手語,是在慈濟諸多角色扮演中的一部分。為了要表達體貼與關懷,為了要縮短人與人間的距離,我們學習放下身段,做許多從前沒做過的事,而人生的舞臺也顯得寬廣許多。

性別交融

也許,想做菩薩就不能分大小事,不能分男人做的與女人做的。更何況,在慈濟這個講求慈悲,且是女眾走出來的柔性團體中,男人女性化是自然的趨勢--這是以社會上的性別角色氣質區分而言。

男人女性化與女人男性化,是有趣的對比。後者幾乎是慈濟得以生根茁壯,女眾菩薩們行事風格的有力註腳。

聽說美國分會執行長黃思賢有一次對師姊們說:「帶你們這群歐巴桑……」有位師姊馬上以幽默的口吻說:「不對!是歐吉桑。」這話引來哄堂大笑,因為它傳神地點出「性別越界」的擔當與作為。

其實,不管是歐巴桑、歐吉桑,不管女性化或男性化,不應有性別歧視的意涵,它是一種「性別交融」的狀態,每個人都可在自身開發剛健勇猛與溫柔婉約的特質。

或者,此事非關男女,畢竟這只是物相與名詞的區別,我們的心都是一樣的!



▲千手千眼

荒原上的生命堡壘--走訪衣索匹亞醫療衛生重建站

◎文/徐祥明.攝影/王志宏

本文作者徐祥明與國內著名攝影工作者王志宏,今年元月深入衣索匹亞北方高原曼斯基斯區,
對一年前慈濟基金會與世界醫師聯盟(MEDECINS DU MONDE簡稱M.D.M.)合作完成的三年期醫療衛生重建方案,
進行影響評估(Impact Evaluation),他們用鏡頭和筆,為臺灣人在非洲愛的足跡留下見證。

正月的衣索匹亞(Ethiopia)北方高原,帶著些許涼意,從十月到次年五月,長達八個月旱季,將大地色彩調染成一片枯黃。我們乘坐著吉普車,在顛簸的石子路上奔馳,怒吼的引擎聲,劃破一片死寂的高原,車後方捲起滾滾煙塵,為這毫無表情的僵硬地貌,增添些許動感。

隔著沾滿塵泥的車窗,凝視這座曾被世人遺棄的高原,那分無語的荒涼,埋藏著多少悲苦的歷史?第四次來到曼斯基斯區(Menz and Gishe Awraja),窗外景物對我並不感到陌生--桀傲不馴的嶙峋山壁、縱落數千公尺的深崖、延伸至無邊天際的起伏枯原,以及震得我們七葷八素的顛簸路面,無不讓我腦海中沉睡的記憶再度鮮活起來。

命如風中燭火

四年來,為了幫居住在這塊苦難大地上的人們建立基層醫療網,提供最起碼的健康照顧;為貧病交迫的患者,喚回基本的生命尊嚴;來自臺灣的我們與法國世界醫師聯盟衣索匹亞專案負責人喬塞(Mr. Jose Fernandes),共同陪伴衣索匹亞百姓走出重生的道路。

四年來,記憶中珍藏了數不盡的故事;然而,最令人難以忘懷的,依舊是一九九三年四月十六日薄暮中,四名大漢扛著樹枝紮成的擔架,走進瑪哈瑪達衛生中心(Mehal Meda Health Center)的一幕幕景象。

記得那天傍晚,我與林堅熙醫師等一行人,來到瑪哈瑪達衛生中心,大夥正勘察著如何重建這座衛生中心的當兒,濃濃的暮色裡出現了四名光著腳ㄚ、露出滿臉疲態的大漢。

他們扛著樹枝紮成的擔架,蹣跚地走進衛生中心,擔架上躺著一位小產的婦人,覆蓋在身上的被單殷紅成片;其中一位男子以哀求的口吻,告訴衛生中心工作人員,他們走了八個小時的山路趕來這地方,請求醫護人員搶救這名垂危的婦人。

看守衛生中心的工作人員攤著手表示,醫護人員都不在,衛生中心無法照顧這名患者;患者家屬們的心情,頓如山谷襲來的夜風那般冰冷,蜷曲在擔架上的患者,好似廊下燭火,在風中忽明忽滅,生息只在須臾間。

幸好林堅熙醫師在場,大夥拿起手電筒,幫忙林醫師在克難的設備中,搶救這位飽受痛楚折難的患者性命。躺在冰冷破床上的婦人,在漫漫長夜中與死神進行拉鋸性的掙扎;好不容易熬到曙光透窗射入,死神才心有不甘地鬆手飛離。

雖然這位婦人的性命是保住了,但是我們的心情卻依然沉重。每個人都默默無語,心中盤旋著同樣的問題:當我們離開這座衛生中心後,相同的劇情是否會再上演?結局能如此圓滿收場嗎?一年三百六十五天,有多少悲劇在這塊土地上一再重演?又有

多少患者等不及這八個小時的山路腳程,便在荒原上與塵土同眠?

打造堅固的生命堡壘

如今,再度走進瑪哈瑪達衛生中心,迥然不同的景象新穎堅固的建築、配備完整的醫療器材、充足的藥品、穿梭迴廊間忙碌的醫護人員、安心候診的病患,以及停在院落旁側,由慈濟提供的越野救護車,告訴我們悲劇已漸漸走入歷史。

進入曼斯基斯區高原,第一座抵達的重建醫療站是眉熱若( Mezezo Health Clinic)。四年前第一次來到這座伏臥在山丘上的小村落,是個濃霧深鎖陰雨綿綿的日子,村民引領我們參觀村中僅有的醫療站;那是一間搖搖欲墜的茅草屋,多處土牆已經崩塌,陰濕的診間傳來陣陣惡臭,架上凌亂地擺放幾瓶外傷敷藥,凹凸不平的泥土地上散落染著污血的棉花;這竟是照顧眉熱若村一千餘位村民健康的醫療站。

經過慈濟與世界醫師聯盟合作重建,如今在眉熱若村入口旁,座落著令村民引以為傲的全新醫療站,除了診療室主體建築外,也蓋起了獨立的產房、住院病房、公廁、廢棄物處理槽、供水站、以及醫護人員職務宿舍;一幢幢堅固新穎的建築整齊排列,非常壯觀。

這看似空心磚造的建築,其實是用石磚堆砌而成。在這距離首都三百餘公里的偏遠高原上,對外交通非常困難,建築材料極為短缺,重建工程是僱用騾子從山頂上馱運下一塊塊嶙峋怪狀的大石,而後由工作人員用鐵鎚逐一敲打成一塊塊如空心磚般大小的平整石磚。

看到這平整堅固的建築,耳際彷彿再度迴盪起工人敲打石塊的叮噹聲;在這片與世隔絕的山野裡,能建起這般現代化堅固建築著實不易,工程人員們的辛勞可想而知。

醫療重建驅走悲情

醫療站內,有著全新的診療床、完善的醫療設備、明亮潔淨的空間、排列整齊的藥品、以及管理完善的各類文件紀錄,與重建前的醫療站相較猶同天壤之別。最令我感到欣慰的,不僅是全新的硬體建築,更具意義的是現代化醫療管理概念在此生根。

重建方案設計之初,我們不但強調更新硬體設備,同時也了解建立此地現代化醫療管理概念,以及加強專業醫療衛生訓練的迫切需要。因此,在硬體重建的同時,我們也提供了一系列教育訓練課程,使當地醫護工作人員能充分發揮與維持各類軟硬體設備功能;如今,不論從整潔的環境衛生,或是從各式填載詳實的表單紀錄上,都能看出這已是一座現代化管理的醫療站。

產房裡有位待產的年輕婦女,正靜靜地躺在產檯上,準備迎接新生命到來,從她平靜的神情看來,似乎還要等上些許時間才會分娩。不料才一會兒工夫,我正與醫護人員討論醫療站運作情形的當兒,產房內竟然傳來嬰兒響亮的哭聲,兩位醫護人員忙碌

著為新生兒剪臍帶、洗胎膜;母親幸福滿足的表情看不出一絲倦容,新生兒的父親守護在產房外高興地笑得合不攏嘴。

我與同行的王志宏也深深地感染這分迎接新生命的喜悅,於是依中國人習俗包了個紅包給這位母親,祝福她母子平安;母親對這分遠來自臺灣的祝福感到非常興奮。

走出產房,迎面而來的是午後暖陽,頓時心中感到無比舒暢,欣悅的不只是產房內的喜氣,而是看到慈濟與世界醫師聯盟合作的曼斯基斯區醫療衛生重建方案,已為四年前在瑪哈瑪達衛生中心親睹的那幕悲劇,改寫了圓滿的結局。

人道救援的愛心結合

沿著山徑,吉普車載著我們不斷深入曼斯基斯區高原,在蜿蜒的路上,我的腦海不斷地浮映出剛才所發生的事,這該不只是個巧合吧!四年前,在瑪哈瑪達衛生中心,四名壯漢走了八小時山路,扛著幾乎奄奄一息的小產婦人到我們面前,傾訴這座高原上的悲情;如今,眉熱若醫療站產房中的母親,懷抱著健康的男嬰,臉上綻放著笑靨,告訴我們來自臺灣的愛已在衣索匹亞開花結果。

場景同在這座荒涼的高原上發生,結局與遭遇卻是迥然不同;改變悲劇情節的背後力量,是另一段反映人性真善美的愛心結合--臺灣慈濟功德會與法國世界醫師聯盟,基於人道精神,跨越國界攜手合作。

慈濟人奔走街頭巷尾,為居住在曼斯基斯高原三十四萬七千位貧苦的衣索匹亞人請命,為提供居住在這無醫區的人們基本醫療保障而辛勤募款;法國世界醫師聯盟則以其醫療專業知識及對非洲的熟悉度,與慈濟合作在曼斯基斯區逐步推動醫療衛生重建計畫。這段愛的連線,改變了曼斯基斯區的悲情。

觀景窗之後

◎圖.文/王志宏

很少有如此的拍照經驗,身為一名報導攝影者,十餘年來的訓練,總是將自己置身於事件之外或與被攝者保持一種距離,希望自己在拍攝現場中,僅是一個冷眼旁觀者。不過事情總是有例外,一個很溫馨的例外--

當眉熱若醫療站內新生嬰孩宏亮的啼哭聲響起時,我本能地要求進到產房中,拿起相機拍下醫護人員正小心翼翼地替新生兒剪臍帶這一幕。

我一面工作一面不停地想:「幸好有這個醫療站,產婦可以在一個有著基本醫療設備的地方,受到專業的醫療照顧,否則,她的家人還得抬她走八個小時的山路……」而這個醫療站與曼斯基斯區內另十三個醫療站及兩座衛生中心的完成,就是得自萬里外的慈濟基金會所奧援的。那一刻,我有種與有榮焉的感覺。

衣索匹亞,老實說,對我是一個遙遠的國度,遙遠到我僅能從媒體間的照片與新聞來獲曉些許片段。但是身為一名攝影工作者,我知曉些許的照片不會是全部的故事,就如同新聞僅是發生在特定人的身上;而經過數年的沈寂,衣索匹亞的人民是如何生存的?發生在那塊最古老大地的種種劫難,如今是否已經又成為該國歷史上的記載而已?

這一趟匆匆的行程下來,逐漸拼疊出一種景象--這個國家又逐漸地開始發展起來;古老的文明與古老的大地,已經使當地人民與生俱有一股堅韌的生命力。

我們將車停在某處山區稍做休息時,一位老人辛苦地趕上我們,他僅為了想表達慈濟為村子建診所的謝意,不如此,他彷彿不能心安似的,一口氣將話講完,黝黑的臉孔下露出一個笑意,然後,才從容地離去。

如果麥子不死,它會落地生根發芽……那時,也僅能希望數年前的劫難,不再發生在這群矜持而富禮的人民身上。




▲千手千眼

讓苦難遠離--援助經驗分享

◎文/徐祥明.攝影/王志宏

「衣索匹亞」這國名對多數人而言,彷彿就是「苦難」的同義字,每當提起這個國家,人們的腦海中便不由自主地浮現出瘦骨嶙峋餓莩遍野的景象。

這個蹲踞在東非高原上的文明古國,北臨紅海,與沙烏地阿拉伯及葉門隔海相望,東接吉布地與索馬利亞,南臨肯亞,西接蘇丹;全國總面積一百二十二萬一千九百平方公里;人口總數約五千四百餘萬人,族群分布非常複雜,族群部落超過一百種以上,通用方言約有七十餘種。

衣國的苦難歷史

一九七四年軍事強人孟基斯托(Major Mengistu Haile)推翻塞拉希王朝(Haile Selassie's Reign)實行共產主義,孟基斯托當政後窮兵黷武,借助蘇聯與古巴軍事外力,不斷發動內戰消除異己,連年烽火,民不聊生。人民公社制度造成農業生產量大幅下滑,大規模強迫農民遷居,造成無數人客死於途,家破人亡的慘劇,屢見不鮮。

八0年代的衣索匹亞,內戰與暴政交征下,又遇到衣國有史以來最嚴重的乾旱,旱災持續數年,糧食欠收,饑民遍野。

一九八五年及八六年間,饑荒由北而南蔓延全國,五百八十餘萬難民必須仰仗國外糧食濟助才能活命,醉心於權力鬥爭的軍事政府,面對大規模饑荒束手無策,甚至基於狹隘的地域主義,刻意阻撓國際救援組織前往敵對派系地區賑災。罔顧人命的作法,造成了超過百萬以上寶貴人命喪失,也震撼了全球人心。

一九九二年十一月在英美西方國家協助下,孟基斯托遭到罷黜流亡海外。飽受長期乾旱、饑荒、與戰爭折磨的衣索匹亞人民,終於走出厄運,逐步邁向重生之路。

隔年,在臺灣企業家劉春園與法籍戰地攝影記者伊可凡(Francis Hickel)引介下,慈濟與世界醫師聯盟合作,共同選定在衣索匹亞北方北秀省(North Shoa)曼斯基斯區這片海拔三千到五千公尺的荒蕪高原上,為飽受旱災與戰爭蹂躪的居民們重建醫療網。

曼斯基斯高原位在衣國首都阿迪斯阿貝巴以北約三百公里,由於地形險峻,自古以來即為兵家必爭之地;內戰期間派系軍閥屢番在此兵戎相交,使原已窮困的高原農民生活更形悲慘;塞拉希王朝時代興建的衛生體系在烽火中摧殘殆盡,使得高原上嚴重欠缺現代醫療設施,農民生病時,只能聽天由命,頂多是讓巫醫作法念咒,求個心安而已。

這個為期三年的醫療衛生重建方案,從一九九三年二月十五日開始執行,內容包括興建兩座衛生中心(Health Centers)十四座醫療站(Health Clinics)、提供醫療器皿設備、供應藥品、建立安全供水系統、五歲以下幼童營養狀況調查,以及當地醫療衛生人員教育訓練。

方案效益成果可見

去年(一九九六年)二月底重建方案圓滿完成,居住在曼斯基斯區的村民,不再需要長途跋涉,便能在居住的村中得到良好的基本醫療照顧。這個方案除了提供居民醫療保健照顧,也附帶延伸出許多好處,值得特別一提的是--安全水源的開發。

過去,高原的村婦們必須每天用頭頂著沉重的陶甕,走上一個多小時的山路,引取地面上混濁的污水。由於地表水源缺乏妥善保護,受到牲畜以及野生動物污染,水質非常惡劣,肥大的孓孑在水中抖動,傳出的陣陣惡臭令人作嘔,但這卻是居民賴以維生的飲水。

為了供應醫療站安全用水,我們也一併為當地社區開發水源,工程人員先從各村落附近找到潔淨水源,以水泥石塊建起大型儲水槽保護水源,再以埋設於地下的水管引水入村。

如今,村民們毋需長途跋涉,便可以在村裡的供水站,直接打開水龍頭接取潔淨的飲水;安全飲水大幅降低了居民罹患傳染疾病的機會,充足的供水也改善村民衛生習慣;從預防醫學的觀點來看,開發安全水源比建設醫療站更具有積極意義。

路經巴須村(Bash),看到幾位村民正在我們興建的供水站取水,一位當地社區聘雇的婦女在旁收取費用並

開出收據,每桶水收取五分錢,折合臺幣約兩塊錢。

經探詢後,了解是當地社區為了妥善維護這座珍貴的供水系統,經過社區民眾共同討論,決定按桶收取費用,籌募維修基金。對於村民自發性管理維修這座供水系統,我們感到非常興奮;因為只有經由社區參與(Community involvement),才能確保援助方案在國際組織撤離後仍舊正常運作。

看到重建完成的醫療站以及水源供應系統,在方案工作人員撤離一年後,仍能由當地政府與居民自行管理運作,我們可以肯定這是一件成功的醫療衛生重建方案。

社區參與的重要

過去,來自先進國家的救援組織,常不自覺地以本國標準設計救助方案;然而造成開發中國家貧窮的原因,多為結構性問題,救援組織所提供的單向救助,反而導致落後國家養成長期依賴性格,當外援無法持續時,國際組織所推動的努力便付諸流水。

慈濟與世界醫師聯盟合作推動的這項重建方案,在設計之初便特別強調社區溝通與社區參與,我們要求地方衛生官員與社區居民全程參與方案的規畫及執行。而也唯有社區民眾將方案當成社區的一部分、共同的成就,才能建立出必要的認同感。同時,也藉由社區參與,培養社區足夠的能力自行管理與維護方案建設。

再者,教育與溝通傳播(Education and Communication)也是很重要的一環。有形的物質提供是短暫的,只有觀念與能力的建立,才能恆持永久。

傳統上,國際援助工作常置重於單向式物資供應,捐助者與受助人間,並沒有太深入的互動;這樣的援助方式,固然能達到一定程度的效益,但是無法根本性改善當地存在的問題。慈濟衣索匹亞醫療重建方案,如果只是單向式提供硬體設施,忽略對當地醫護人員進行教育訓練,依然無法完全發揮功能;如果只是單向式對營養不良的幼童提供營養品,忽略了對其父母進行衛教工作,兒童的健康問題依舊無法改善。

如今,兩座衛生中心及十四座醫療站,已由當地政府及社區運用本身資源繼續正常運作,承擔起照顧高原居民健康的責任。我們不但為生活在這高原上的衣索匹亞人感到驕傲,也為臺灣人能踏出島國,與人道主義工作者共同承擔起國際社會責任喝彩。

建立國際觀

回到臺灣有位吳先生打電話給我,探詢衣索匹亞種種情形。據知這位先生與五位志同道合的朋友,共同籌資二十萬美元,將於近期前往衣國為當地貧困的窮人提供些許人道關懷。

這訊息令我感到非常振奮,雖然二十萬美元對衣索匹亞而言仍然是杯水車薪,但這卻意味著臺灣在進軍國際推展貿易的同時,也關懷著地球村苦難的鄰居。誠如證嚴上人所說,臺灣不僅外匯存底高,愛心存底也是最高的地方。

從慈濟對衣索匹亞曼斯基斯區的醫療衛生重建方案,我們再次體會到願力的能量--「願有多大,力就有多大」;這方案的成功不僅嘉惠了曼斯基斯區高原三十四萬七千餘位居民,也讓我們從中學習到許多執行救援方案的寶貴經驗。

未來,我相信將有更多臺灣朋友走出國界藩籬,將愛心播撒在地球上各個黑暗的角落,我們希望慈濟在衣索匹亞的成功經驗,能鼓舞更多朋友或組織投入人道救援工作的行列。


▲天涯共此情

瑪瑞塔的新葉--墨西哥慈濟小學

圖.文/潘鳴

此刻,我的視線落在
校門口的那顆小樹苗上。
那顆樹是在慈濟小學啟用典禮中,
由慈濟人和當地人共同植下的,
是瑪瑞塔村落唯一的樹;
她的根已連接了這片土地的命脈,
吸吮著原始純真的生命之泉:
她那熱情抖動的新葉,
似乎正興奮地
向山風講述著一個美麗動人的故事。

瑪瑞塔(Marita)是墨西哥提娃娜市(Tijuana)的一個小區,然而提娃娜市民對她卻一無所知。她座落在該市南郊貧瘠的山坡,用廢舊木板搭成的小屋相連成片,遠遠望去,頗像舊衣褶縫裡的一處補丁,山風吹起漫天的土灰時,村莊就看不清了。

在提娃娜市區,外籍人士向小販購物時被要求支付美元,而在瑪瑞塔村口,你隨意用攜帶的物品,就可輕易換到小販腳下的任何東西。

村裡的土路好像是第一輛馬車的車輪隨心所欲輾過之後確定的,進村的人很少能找到原路出來。沿著山坡往村裡走,累了、渴了,被烈日曬得頭暈,卻找不到一棵遮蔭的樹、一條潤喉的河;迷路的鳥雀在這蒼涼的大自然裡飛了一陣之後,又紛紛回到都市的溫暖。

九三年一月,第一批踏上這片山坡的墨西哥南部人成了最早的瑪瑞塔村民,他們的褲腿歷經長途跋涉的歲月而風化了,一觸就破。那時整個山坡只有三戶人家,瑪莎(Martha)是其中的一家。

她的家是由四根木幹支起的,屋頂是塑膠片,屋牆則是被單。常有孩子被蛇和毒蠍子咬傷;夜晚,母親們總是習慣緊緊摟著孩子睡覺,因為她們在困倦中難以分辨風聲和狼嚎。

每遇豪雨,水順著山坡流下來,流過家中的泥地,在床角發出嘩嘩的水聲。後來,一批又一批渴望在這個離美國最近的城市尋找謀生機會的人來到這裡,在四面透風的木板房中定居下來。

迷人的瑪瑞塔小孩

瑪瑞塔自有她的魅力。夜晚,你站在山頂,會驚歎面對如此眾多觸手可及的星星,說自己生平第一次看見真正的夜空。這裡的晚風軟軟的,你會聯想到那是十幾哩之外溫柔的海浪變成的。

瑪瑞塔的村民也很有魅力;他們生性快樂、無憂無慮,一個在夜色中吟唱的吉他會引發全村人的狂歡。音樂一旦飄進耳朵,他們的腿就會像著迷於舞蹈的人那樣不由自己了,跳啊、唱啊,直到營火熄盡,東方露白。

啊!對了!最吸引你的還是孩子。白天,當你的目光在這片黃土地上疲倦地移動,一群正在街口玩耍的孩子們突然進入你的視線,你笑了,心想在乾旱至極的土地上,怎麼會有如此水靈靈的孩子?

大大的眼睛、長長的睫毛、烏亮的頭髮、通紅的臉蛋,那永遠微笑的酒窩,看得你心湖也漾起快樂的漣漪。不少美國慈濟志工的家中都珍藏著和瑪瑞塔孩子們留影的相片。相片上,有的師姊在親吻孩子的臉;有的師兄大笑著將孩子舉過頭頂;還有每個人各抱一個孩子欣賞著,像欣賞各自的捧花,笑瞇瞇地一邊看著自己懷裡的,還一邊用眼角去瞄別人懷裡的。

建校申請渺無音訊

打九四年初起,美國慈濟志工就開始在瑪瑞塔和臨近的匹匹拉(Pipila)發放、義診和訪視個案。

瑪瑞塔沒有學校,離最近的一所學校也有幾哩,而且早已滿額。當大家知道這些可愛的孩子沒有機會上學時,心都變得沉重,在一次義診活動之後,一些師兄師姊順便去察訪了附近的一所小學。

那學校看起來像是一排堆放雜物的小倉庫,站在教室內,透過板牆和屋頂的破洞,可以看到遠處的村莊和天空;桌椅下,幾天前大雨所留下的水漬依稀可見。屋外那沒有屋頂的廁所很小,只能供一人使用,聽說因廁所內的木板舊爛,曾有孩子掉入化糞

池。

瑪瑞塔到底有多少孩子?據村長估計,全村大約有一千個,小學學齡兒童約有六百多。村民們曾多次向政府提出建校申請,均渺無音訊。那一年傳出話來,說未獲建校批准的原因是瑪瑞塔孩子不多。村民們一聽急了,當下有三百多人牽著孩子到州政府去請願。他們頂著烈日走了十幾哩,到了州政府廣場腿都站不直了。

接待請願代表的官員也顯得十分焦慮,他打開窗戶,指著南面連綿的山坡說,外地移民越來越多,不僅市政建設速度跟不上需求,而且學校的匱乏已成為普遍的問題。

透過這幢高樓的窗戶,村民們第一次看到自己的村落變成了一個小點,他們的激動和不平似乎也漸漸變小,最後又一次成了無奈。

希望之火再次燃起

慈濟志工們萌生在當地建校的想法,得到美國分會執行長黃思賢的支持。他請慈恆師姊協助墨西哥慈濟聯絡處負責人阿容以及郭純玲師姊勘察及籌畫,並多次親率靜誼師姊等人前往研議及選址。

當地的墨西哥人不相信慈濟會在這裡建校。在志工們苦口婆心說服下,一位學區的副校長答應邀請學區和市教育局的負責人,與黃執行長作第一次正式商談。

那天,黃執行長帶著滿腹的設想驅車趕到墨西哥,但在約定的時間和地點並沒有等到這位副校長。他失約了,因為他沒有使任何一位官員相信他的話而前來赴會;在一次又一次失望的遊說之後,連他本人也完全接受了懷疑者的想法。

在瑪瑞塔,當阿容師姊將慈濟建校的消息告訴村民時,大家都說她在開玩笑。想到村裡的人都相信上帝,於是阿容和慈恆師姊就請當地的天主教神父去轉告村民,他們聽了,才像相信見證一樣相信了這個事實,內心的希望之火再一次被點燃。

接著,慈濟的這項申請案,在當地政府官員的辦公桌上開始了漫長的旅行;在傳閱研議的過程中,它首先接受的不是一道道欣喜的目光,而是一次次懷疑的審視。

因為提出這項申請的時間為九五年九月,正值墨西哥大選,墨國官方特別謹慎,不僅有人登上瑪瑞塔山頭,向村民了解慈濟人的作為,阿容師姊也多次被叫到當地政府機構詢問。

置身於那種捉摸不定的表情中,阿容師姊的心卻十分坦然,她將每一次的約談,都看成是向官員們介紹慈濟的好機會。漸漸地,墨西哥官員開始拋開政治的戒心,用心去了解慈濟;終於,阿容師姊看到了官員們真誠的笑容。

過程靠毅力 工作講效率

在等待中,瑪瑞塔的村民變得半信半疑,也變得耐不住性子。村民決定每戶出資二十比索購買木板,由村裡的青壯勞力搭建幾間簡單的教室供孩子讀書。

那幾間教室沒有門窗,風沙猛烈時會打斷講課。教育局來的兩名教師,其中一位無法忍受如此簡陋的教學環境,五天後就不知去向;另一位落單的教師也無心教學,村裡的讀書聲就漸漸稀落了。後來,教室板牆常被大風撕裂,熱心的村民再找來木板補貼,各種顏色的木板釘在一起,艱難地護守著孩子的求學之夢。

為了不讓這項涉及土地、市政、教育、工程等部門的申請在官員們的辦公桌上久留,阿容、郭元瑾師姊及其他墨西哥慈濟志工們,一次又一次冒著酷暑到州和市政府催問、溝通、拜託。

建校申請所遭遇的困境和挫折難以言喻,以致郭元瑾師姊在收到最後一份文件--建校工程圖時,歡喜地竟像孩子般哭泣起來。

一位墨西哥官員曾在眾多媒體記者前,稱讚慈濟人的愛心和誠意,同時特別誇獎志工們的原則性、忍耐力和高效率。此外,他還提到驚人的建校速度--從九六年四月十六日簽約後,只花了短短三個月的時間,一座包括六間教室和中型水泥操場的學校,就展現在瑪瑞塔村民面前。

座落山谷的「奇蹟」

九六年十一月瑪瑞塔慈濟小學正式啟用之後,我與阿容師姊到瑪瑞塔慈濟小學作了一次訪問。

學校座落在村裡地勢較低的坡谷,在四周破舊不堪的房屋中,她那片簇新的天地,彷彿是從地下升起的「奇蹟」!兩幢造型明亮的校舍面東而立,寬大的玻璃窗在陽光中像對對閃亮的眼睛,含笑注視著操場上玩耍的孩子們。

男孩們在踢足球,女孩們則在玩追人遊戲,山谷盛滿了歡笑聲;我們著迷地看著沸騰的操場,深深沉醉在

孩子的喧鬧聲中。學生們穿著乾淨整齊,頭髮也梳理得有模有樣,看到小女生花裙下潔白的長統襪,令人鮮明地回憶起一年前在塵土中玩耍的孩子那帶泥的褲腿。

上課鈴聲響了,孩子們立刻停止遊玩向教室跑去。一時間,六間教室門口排起六列整齊的隊伍,經老師點名後魚貫地進入教室,最後只剩下站在各自教室門口的六位老師。

這六位老師都是二、三十歲的墨西哥青年男女,他們彼此用微笑和手勢相互致意後,才跨進教室,輕輕地關上身後的門。此刻,學校靜極了。

課間休息時,我與這些青年教師交談,得知他們都是剛從各地師範院校畢業,自願到這個偏僻地方任教的。「教書」一詞在他們的生命字典中,似乎已不僅是一項工作,更是一種生存的意義。

他們用心地開拓著孩子的胸襟和文化智能,他們說:「看到沒有機會上學的孩子,就會難過。」

因為對孩子那分充盈的情感,他們會每天換幾輛公車又走幾哩路,來到這個學校;他們會用微薄的收入,買文具用品送給家境貧苦的學生;他們會在下班後走訪學生的家庭,去傳授教育孩子的經驗;他們會放棄週末休假,回學校為成績落後的學生補課……,他們好像都是懷有使命的理想主義者。

一年級老師安東尼奧(Antonio)的班上來了一位十四歲的男孩,他從小跟著父母顛沛流離,從來沒有上過一天學。他和只有他一半年齡的小同學坐在一起顯得很突兀,常遭小同學們取笑。

安東尼奧老師拉著這位男孩的手走到講台前,含著眼淚跟大家講述他

的辛苦生活和沒有機會上學的原因,孩子們聽了都十分同情,不僅不再嘲笑他,而且都喜歡跟這位「哥哥」玩。

五年級老師卡羅絲(Carlos)發覺班上有一位學生顯得孤單,便細心去了解,方得知這位孩子的父母忙於生計,沒有很多時間來關心他。卡羅絲老師就在課後陪他玩耍遊戲,並且到他家中與其父母溝通,直到孩子的臉上漸漸有了笑容。

對瑪瑞塔小學的學生來說,老師都是他們心目中的英雄,他們常常會驕傲地說:「昨天晚上老師到我家來過了!」

愛,讓師生零距離

徵得校長和老師的同意,我們去觀看孩子們的上課情形。學生們事先並不知道,看到我們出現在教室門口,他們便整齊地起立並大聲問好,紅撲撲的臉上洋溢著純真的笑意。

是怎樣的耐心和方法,才能將這群終日在土坡閒逛的孩子們,調教得這麼規矩知禮?操場上的活潑和教室中的文靜,正體現著這群年輕老師的共同教育理想--在文明化的追求中,小心翼翼地保護孩子那些天賦的原始活力和靈性。

大概是擁有相同的理想和對孩子的深愛,這群青年教師個個富有朝氣,而且彼此珍惜、疼愛。我看到男女青年教師們那種熱情和溫柔的對視,在保守的東方人看來,他們的情感似乎已經介於友愛和戀愛之間了。

我看到一位腿部殘缺的男孩,名叫賽里歐(Serio),是五年級成績優秀的學生。他在移居瑪瑞塔之前,一直在南部讀書,幾年前他為急著去買冰淇淋吃,在穿越路口時被一輛飛馳的車輛撞倒受傷。

賽里歐喜歡上學,傷腿後就無法走遠路去學校,心裡十分苦惱。全家搬遷到瑪瑞塔不久,慈濟小學就建在他家的斜對面,如今他可以天天上學了!他是上午班的學生,可是到了下午仍捨不得回家,還不時貼著教室窗戶朝裡望呢!

校內還有兩位患有小兒麻痹症的孩子,也天天由家長扶著走來上課。克羅蒂亞老師(Cloiudia)說,瑪瑞塔的孩子受過苦,對擁有如此漂亮的新學校都很感激,對老師很愛,也很親近。

正說者,她笑著問身邊的學生們:「你們愛不愛老師?」只見那些學生一邊笑著大聲喊「愛!」一邊爭著將小身體去貼近克羅蒂亞,有幾個還緊緊抓著她的衣角,生怕她離去似的。被孩子們簇擁著的克羅蒂亞,又一次感受親緣的力量和熟悉的依戀,笑得滿臉通紅。

校長葛瑞絲(Grace)說,有了慈濟小學,村裡百分之九十的小學學齡兒童都上了學。目前學校五百二十九名學生分上下午兩批上課,開設的課程有西班牙語、數學、歷史、自然地理和體育;也為十六位年齡在十四歲以上,從未上過學的學生開設了一個補習班。

學校在教育方面規定的很嚴格,除課堂教學外,也注重課外輔導,並要求家長切實督促孩子,孩子每天完成課外作業後,都須經由家長簽字。而對於程度較差的學生,教師們也耐心鼓勵,不看重分數,而看重學習的過程。

齊力護衛文明綠土

為了維護校園安全,學生或家長出入學校時,都會隨手將鐵門掩上,還有幾位學生家長前來見校長,表示想集資為學校教室的窗戶加裝防盜裝置。

有一位長得高頭大馬的村民弗南

多(Fernando),將工作安排在週日,其他時間都義務為學校當守衛;而葛瑞絲校長的妹妹依絲泰(Esther)受姊姊愛校精神所感動,主動當起學校的清潔義工;其他的村民,也常來分擔學校的雜務。

下課鈴聲響了,學生們收拾好書包,爭著拿牆角的掃把清掃教室。掃把很長,低年級的小朋友揮掃起來有點費力,身體好像失去了重心,但他們的表情全都認真專注,掃著掃著,漸漸掃到了教室門外,還欲罷不能。其他同學也幫著灑水、拾紙屑、倒垃圾,而老師則手持掃把四處察看,似乎為學生的清掃工作成績作評定。這裡的村民、老師和學生,熱心護衛著這片貧瘠土地上的文明綠土。

孩子們在校門口相互道別,有的還像大人一樣握握手;而一些接送孩子的家長們,也相互微笑招呼,久違了的人情又展現在這裡。

這些追尋幸福的人們,在追尋中卻體會著流放的痛苦;一貧如洗的大地雖默默接納他們,然而他們從未被認真對待過。如今,因為這所嶄新的學校,他們的心有了尊嚴和驕傲,生命也有了高貴的感受,在長期失望中變得麻木的心,也真正復甦了。


▲悲智願行

深情認同布洛灣

◎文/何惠卿

在一些方面,我可能暫時比不上他人,
但我沒有比人家差!繼續努力,
有一天,我就能完成自己要做的事。
--阿美族.伊央撒耘

初春的布洛灣(註一),漫天的夕陽斜倚在群山的懷抱裡,襯得如茵的綠草地也變得慵懶起來,叫人好想傾身就躺了下去--回歸大自然。

這天下午,兩輛嶄新的大巴士緩緩地攀爬著近四十度的斜坡,載著九十餘位慈濟護專的孩子上山來了;她們當中大多數是原住民,那麼,現在貼立在她們腳下的這塊土地,就跟她們大有關係了。

回原鄉,尋認同

原住民,意即「本來住著的人」。據考證,他們的祖先有「大陸來說」與「南洋來說」兩種說法(註二),遷入台灣後,共分泰雅、賽夏、雅美、平埔、布農、邵族、鄒族、排灣、魯凱、卑南、阿美、太魯閣等十二大族。

由於原住民文化沒有文字發明,屬口語相傳,故一旦族群散落,在變遷快速的現代社會,其文化流失的速度便相當可怕。

「攜手計畫冬令營」是慈濟護專在教育部撥款補助下,於寒假期間為原住民學生與對原住民文化有興趣的孩子所舉辦的活動。

「選擇在曾是原住民部落的布洛灣辦此活動,是希望孩子們在這塊祖先奮鬥過、呵護過的土地上,找回自己的根與自我認同。」主辦單位慈濟護專學生輔導中心表示。

學生輔導中心謝筱梅老師微笑說明:「自我認同是生涯規畫的第一步。校方在輔導學生的過程中,發現一些問題皆源於此,所以便著手規畫相關課程,逐步引導孩子先肯定自己。」

藉此,孩子不但可清楚地了解自己所扮演的角色與現有能力,也能知

道自己的需要、愛惡與動機,再根據對自我的了解去建立生活重心和未來的目標,並在實現的過程中勇敢有擔當。

分享與尊重

目前在慈濟護專中,原住民學生佔十分之一的比例。她們樂觀、單純、喜歡分享的天性,在日常生活中展露無遺。

「剛進一年級時,不管路途多遙遠,回學校時,許多原住民同學都會提著大包、小包的家鄉特產,來和同學分享。」謝老師說:「但到了三、四年級,孩子們的這個特性卻逐漸消失。經深入探詢,才知道在『分享』的觀念上,原住民孩子和平地孩子是有差距的。」

過去在原住民部落,很多財產都是共有的,現在雖然群居生活不若以往密集,但原住民的這項天性依舊存在。

曾經在護專就發生過這樣的例子:一位原住民同學的洗衣粉剛好用完了,她便「就地取材」--先拿別人的來用,沒想到卻引起了誤會。

倒不是被拿洗衣粉的同學小氣,而是雙方的認知不同。平地孩子覺得

:你要用之前,應該先知會我一聲表示尊重;但在原住民孩子的理解中,「這本來就是可以共用的啊!」

到底誰對誰錯呢?或許只是兩種文化的差異而已。然而,當雙方沒有時間與機會做進一步了解時,誤會與衝突常因此產生。

這時,在人數上居於弱勢的原住民,如果對自己的文化背景所形成的風俗習慣和生活方式認識不深,很多時候可能不知不覺地放棄了自己族群中寶貴的觀念或資產;甚至,對自己族群的文化產生懷疑。

這次的活動就是提供一個機會,讓原住民同學對自己的族群有更深的認識,同時,也讓不了解的人有機會一窺原住民文化豐富的殿堂。

我沒有比人家差

在三天兩夜的課程中,校方除了安排原住民音樂、語言和植物方面的知識外,還特地邀請了同為原住民、在社會上卓然有成的前輩們,回來和孩子分享自己克服困難的經驗。

以優異成績進入台大博士班就讀的阿美族伊央撒耘,在求學過程中倍遭挫折,終靠自己努力半工半讀,擁有現在的成就。

「剛進研究所時,別人直覺地問我是不是加分才考上的?我就聲明不是。他們都忘記一件事:就算原住民真的是加分考上的,也得要有本事念畢業啊!」

對自己原住民身分明確的自我認同,使得伊央撒耘更能達觀地追尋自己的目標,「在一些方面,我可能暫時比不上他人,但我沒有比人家差!繼續努力,有一天,我就能完成自己要做的事。」真實的例子比再多的說明更具鼓舞作用,一下課,學生們紛紛圍繞著他請教問題。

稍後,同學們也抒發了自己內心對「自我認同」的看法。「種族是父母親給我們的,是我們與生的尊嚴。」王梅玲同學說;阿美族的馬恬羚同學所說的一段話亦叫人讚歎:「沒有什麼好,沒有什麼壞;沒有什麼對,沒有什麼錯;成功沒有什麼定義,全靠自己努力。」

種族是與生的尊嚴

「母語斷,文化滅」,除了幫孩子尋求自我認同,慈濟護專也希望為保存原住民文化,盡一分心力。

這次營隊,不但張芙美校長全程陪同,學校教職員更是齊心協力合辦,有的還攜家帶眷到場加油呢!大家有力出力、有車出車,分別負責接送講師、架搭營火、處理突發狀況等大小事宜,忙得不亦樂乎!

三餐呢?布洛灣當地不便烹調,沒關係!有精舍老菩薩鼎力相助,餐餐都是「愛的便當」。看學生們個個吃得碗底朝天,護專師長們禁不住打趣地說:「咱們護專的伙食要回去檢討了。」

活動第二天,山上天氣變冷,來探望的精舍師父與老菩薩們連忙提醒同學們衣服要多穿一點。

孩子們的心是敏感的,師長的用心,她們感受得到。在意見與回饋表中,他們寫下「謝謝學校為原住民的付出,你們的努力不會白費,我們不會讓你們失望的」、「雖然有些地方不滿意,但更多感恩」、「感謝你們幫我找到了根,讓我更深刻了解我是原住民,我生長在此」。

活動中,有兩個大男生專程從外地前來支援。陳建龍是護專原服社社長馬恬羚的小學同學,同屬一教會;古賢嘉是平地人,為陳建龍的好友,因跟著了解,漸漸地也對原住民文化有了興趣。

陳建龍表示,參加過此活動,更貼近自己族群的文化了,他說:「我從來不知道我們阿美族的謝謝叫『A-lai』,今天聽阿美族語言專家李來旺校長說明才明白。」古賢嘉也以自我突破的經驗,教大家一個小祕訣,就是「多參加活動,有機會就盡量表現,久而久之,想不開朗也難。」

重新認識「原住民」

通常,一般人多是憑他人口述,或透過大眾媒體的報導來認識原住民文化,難免與實際情形有所出入。陳聖芬說:「以前,班上有些同學就覺得我們皮膚一定黑黑的、又會酗酒,還問我是不是住在部落中?有沒有穿鞋子?」

一位隊輔媽媽頗有感觸地說:「雖然對原住民文化很好奇,但一直沒有機會接觸,帶完這個隊,以後我知道要去那裡了解了;若不懂還可以回來護專問,護專擁有這麼多原住民孩子,個個可都是寶呢!」

「我竟然現在才發現原住民的語言是如此美,音樂是這麼好聽。」從馬來西亞回來當志工的吳素貞媽媽說。

寶秀媽媽表示:「我發現這群孩子真的很樂天、很愛笑,很快就能夠化去和他人之間的距離。本來我還擔心不知如何自我介紹,沒想到她們的開朗倒先幫我解決了這個問題。」

個性乾脆的美麗媽媽也和大家分享了她的觀察所得:「一些時候,她們畢竟是少數民族,會顯得較羞澀。但只要我們不刻意把她們區分開來,孩子們都是一樣的。」

從小接受青山、白雲、綠水洗禮,培育出原住民孩子樂天、開朗、彼此關懷的陽光本性。我們若能拋開過去對原住民的刻板印象,敞開心胸去認識他們,或許會發現人生中另一片寬廣的天空喔!

註一:布洛灣距離太魯閣約九公里,是昔日泰雅族部落所在地,今隸屬太魯閣國家公園。「布洛」意即「回音」。

註二:台灣原住民起源的說法,目前尚無定論。若依Peter Bellwood於1985年發表的「台灣本島起源說」一文,可知在充分考古資料的推測下,6000年前的台灣已有人類活動;菲律賓群島則為5000年前;印度尼西亞是4500年前;西玻里尼西亞為3200年前、中玻里尼西西亞是 2200年前;夏威夷與復活島則為1500到1600年前。這些南島語族應是由臺灣遷移過去的。

特別的問候

◎文/何惠卿

語言,是人類最常用的溝通方式,尤其在沒有文字與交通不發達的年代,它所代表的往往是那時候的人們較關注的事情。

早年,閩南、客家族群自大陸渡海來台時,生活篳路藍縷,為了生存下去,他們得時時提醒自己,勇敢地面對大自然惡劣環境的考驗,因此,能不能求得溫飽,在那個時代,顯得非常重要。

於是,一句「你呷飽昧(你吃飽了沒)?」不僅表露出他們對自我生活、未來願望的渴求,沿襲至今,已成了彼此間貼心的問候語。

原住民也有屬於他們自己拓荒初期的故事,其間,因應不同的地理環境與生存背景,頗能反映各族生活特色的招呼語也應運而生。

Paso La Ummnu Na Man Son Su!(願你呼吸順暢!)--曹族

傳說中,曹族祖先本居於玉山,後因追逐鹿群翻山越嶺,才定居在阿里山。

「大概是追鹿追得太累了吧!所以逢人就用這句話問候。」屬阿美族、對原住民文化頗有研究的慈濟醫學院教授鴻義章推論。

對於須與大自然以及野生猛獸搏鬥的原住民祖先而言,這的確是一句相當實在的問候語。

M Brax Su ? or Ru Ga' Su ?(你很有力量嗎?)--泰雅族

為何動不動就問人家這句話呢?

泰雅族分布在毒蛇、猛獸多的臺灣中北部山區,為了爭取較好的生存環境,必須與侵入者奮戰,所以自然地便希望自己身體強壯,能抵擋外界的襲擊。

將對自我的祝福與對夥伴的期許,濃縮成簡短的一句招呼語,也是泰雅族的一種生活藝術呢!

Tarachawa Kiso ?(你要去那裡?)--阿美族

試想一下,通常在什麼情況下,我們會說這句話呢?

阿美族定居於花蓮北部奇萊山平原至臺東、屏東恆春半島為止的海岸平原和丘陵地上。因著中央山脈的屏障,這裡並沒有如西部各族般的外敵侵略,所以農耕文化發達,歌舞發展也較他族豐富;加上腹地廣闊,海洋、平原、山地、丘陵較多,上山可狩獵,下海可捕魚……,故見面時互問「你要去那裡?」也就不足為奇了。

Min Hu Mi Sang !(希望你還活著!)--布農族

布農族是典型的高山族群,居住在中央山脈海拔一千公尺到兩千公尺的山域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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