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覺有情

黎明的天光

◎林清玄

我很喜歡兩則惜福與惜緣的故事,第一則是有關滴水和尚的開悟。

儀山禪師有一天洗澡,水太熱了,就呼喚一位年輕的弟子提一桶冷水,將熱水沖涼。

泰命提水來的弟子,將洗澡水中和了,順手把剩下的冷水倒掉。

儀山禪師很生氣的罵弟子笨蛋,他說:「這宇宙的事物都有用處,即使小如一滴水,不僅可以止渴、洗澡,灑樹澆花也很好呀!不浪費的水就會永遠活著,你憑什麼浪費寺裡的一滴水呢?」

年輕的弟子挨罵,不僅沒有懊惱,反而開悟了,改法號為「滴水」。

我喜歡儀山禪師那種「水會永遠活著」的說法,想一想,一滴水進入一棵樹的血液,會開出花、結出果實,並且長成樹蔭,給苦惱的人作蔭涼呢!一滴水若進入智者的血液,說不定會成為智慧的靈光,照耀千秋萬世呢!

反過來說,沒有被珍惜的一滴水,就是死了的水。

這是惜福的晶瑩剔透的觀點,不能珍惜福報,福報就一點一滴的死去,能珍惜的福報,就會永遠活著。

另一則「惜緣」的故事,是有關日本的鐵眼和尚印經的故事。

鐵眼禪師是第一位發願刻日文版大藏經的人,為了籌募刻經的費用,他像乞者一樣沿門托缽,整整過了十年,他才籌足了資金,準備開版。

這時不巧宇治川的河水氾濫,帶來嚴重的饑荒。鐵眼不忍見災民饑餓流離的慘狀,他把要印經的所有資金,全部用來拯救災民。

饑荒過後,鐵眼重新為要印大藏經托缽募款。

經過數年,資金再度籌足,要開版之前,日本發生了全國性的傳染病,鐵眼又把所有的錢用以濟助病苦的人。

流行病過後,鐵眼第三度籌募印經的資金,又經過數年,終於把第一版日文大藏經印成,離他發願印經的時間整整二十年。

到現在,「鐵眼版大藏經」初版的雕板還完整的保存在京都的黃蘗寺,被當成鎮寺之寶。但是,鐵眼不只刻這一套大藏經,他的前兩套藏經無形無相,更感人、更深入人心。

鐵眼禪師因珍惜眾生的因緣,寧可延後大藏經的印刷,令人印象深刻,這點出了一個修行者對因緣的珍惜,在輕重緩急之間,以大悲心做為抉擇。

俗語說:「家家有本難念的經」,我常覺得,如果一個人念不懂家裡的那一本經,他就很難懂得擺在牆上那些精裝的經典了。因為世俗諦的因緣都不能珍惜,如何能珍惜牆上那第一義的因緣法呢?

鐵眼禪師最偉大的啟示是,世俗諦與第一義諦是無二無別的。

惜福與惜緣不只讓我們的生活有味、生命有情,也可以讓我們更深刻的認識「無常法」和「緣起法」,在無常中,有所創造,讓福報永遠活著;在緣起中,不忤逆一個眾生,眾緣和合,攜手走向清淨之路。

證嚴法師的法語,就像滴水和尚的教化、鐵眼印經的啟示,看似平常,卻有雋永深刻的力量,讓人在跌跌撞撞的人生路途,得到護念;讓人在灰心喪志的時刻,得到咐囑;雖然身處黑暗之中,也能見到黎明的天光與照耀的燈盞,使我們對創造福報、圓滿因緣,有了更堅強的勇氣與信心。

▲琉璃世界

陽光.慈風,生生世世相隨

◎潘鳴

美國分會濟助個案

記得那天早上我跨進文化中心的門,幾位師姐穿著整齊的慈濟制服正準備出門。她們顯得十分焦急,表情凝重,顧不得與來人招呼行禮。留守的一位師姐在幾個屋子之間跑來跑去接聽電話,因為急促,嗓音也比平時高。見到這一情景,我心想,準是又接到了需探訪的個案。

果然,她們要去見骨癌患者馮先生,我隨她們去了。師姐們乘坐的那輛車開得飛快,我一個人駕車緊隨,生怕她們的車從我視線中消失。

瘦弱的身上蓋著厚厚棉被
腰上巨瘤讓他動彈不得

進到馮先生家裡,大家都壓低嗓門。馮太太見到大家來,眼睛就有些濕潤。這是一處兩房一廳的居室,其中稍大的一間臥室權充病房。因為挪走了一些家具,屋中心那張病床的四周有了較寬鬆的空間,便於護理工作與探望的親友挪身走動。

馮先生人很消瘦,他的身子蓋著厚厚的棉被,仍讓人感覺到棉被下凸出的骨骼和關節。被子在他的左腰高高隆起,像是塞著一個枕頭,那便是癌瘤所在,師姐們的眼光儘量迴避那處地方。

當時大家都知道馮先生因為癌細胞在體內擴散,劇痛難忍而使用嗎啡。見到師姊們進屋,他鬆開因疼痛而緊鎖的眉心,露出笑意,並且下意識地伸出右手去抓那只橫在他頭頂上方的掛架,試圖欠起身子。那一剎那,他的手腳掙扎活動了一下,然而,他的腫瘤並沒有因為他手腳的活動而挪移半分,他被那隆起的地方強行留在床上,動彈不得。他想欠起身子招呼客人的努力失敗了,只好用微笑招呼大家。

探訪安慰了病人之後,師姊們回到廳堂陪馮太太說話,我一人留在原處跟馮先生聊天。在交談中,得知他的上輩及他本人,與我的出生地--上海,有一段不淺的因緣,所以我們就像熟人一般相談。

說話間,他讓我為他移動了一下體姿。隨著被子掀起,我真真切切地看到了那只腫瘤,西瓜般大,上端的

皮膚顯得透明光亮,佈滿了鮮紅的血絲。我暗自度忖,那一定是因為腫瘤長的過快,皮膚被撐得過薄所致。我輕輕地抬起那只瘤,以幫助他的身體換一個舒適的位置。當時我的手感到腫瘤的溫度,要遠遠高於病人肢體的溫度。在移動中,儘管他仍然微笑著,但我注意到他有幾次皺眉,我想,他一直處在劇痛的煎熬之中。

客廳裡,瘦弱的馮太太向師姐們講述著先生的病情。一觸及往事,她的語聲就哽咽了起來。但即使在傷心訴說時,她也警覺地留意病人房間內傳來的細微聲響;長期的擔憂、無奈和絕望,也快要將她折磨成一個病人了。

九年前自大陸來美,
勤勤懇懇,一直非法打工

九年前,馮先生偕太太及五歲的男孩,由大陸來到美國,後來失去了身分,就一直非法打工。當時馮先生打各種零工,馮太太則在一家餐館幹活。夫妻倆從戀愛到結婚,無浪漫纏綿,也不轟轟烈烈,但卻恩愛和氣,不爭不吵,一家三口過著平靜溫馨的日子。馮先生很會生活,興趣也很廣泛,打工無論多忙多累,總會抽出時間陪太太和小孩外出遊玩。

馮先生一邊打工,一邊在業餘學校補習英語。他常常盤算靠著自己的能力做一點事業,但又苦於收入無多,難以施展,況且沒有合法身份,障礙重重。初到海外闖蕩的人,開始時日子過得很苦很艱難,但只要手腳勤快,不怕吃苦,一切慢慢就會好起來。馮先生和太太打工不輟,慢慢地也有了積蓄。

馮先生班上來了一位新同學,不久就成了他的好友,對他十分信任。這位同學帶了一筆錢來到美國,想開一家餐館,一時未找到信得過的助手。有一天,那位同學問馮先生願不願意合作,馮先生見到這樣的好機遇,自然一口答應。

打那以後,馮先生便沒日沒夜地幹開了,翻閱廣告、尋看餐館,採購裝修材料……甚至爬高下低地粉刷牆壁。

看見丈夫每天只睡幾小時,雙眼熬的通紅,馮太太心裡疼惜,但是眼看著一家全新的餐館就要開張了,她又暗暗為丈夫高興。

背上硬塊長成大瘤
突來的劇痛漫及全身

有一天,馮先生駕車在路上,一輛車從後面撞到了他的車尾。那場車禍並不大,記憶中只是驚恐而已。但事隔不久,馮先生漸漸感到身體不適,先是腿痛,後來又擴至腰部。

那些日子,馮先生常常說身上有新的疼痛,馮太太就在光亮處反覆查看這些地方,又摸又揉。後來,他在先生的背上摸到了一個硬塊,幾週之後,竟長成桔子般大小。馮太太一時手足無措,扶著先生到處求醫。後來經電腦斷層掃描檢查結果,是惡性腫瘤。

在失去合法身分後,馮先生就一直未買醫療保險,現在長出一個瘤來,那一家保險公司會接受他的投保

呢?多年打工的積蓄眼看就要用完,馮先生的疼痛卻有增無減,勢要遍及全身。

拿不出錢住院開刀,馮先生和太太整日坐在家中,茶飯無心,眼看著時間一天一天過去,病情亦一天一天惡化。此時,洛杉磯的一些道場,偶爾可以看見馮太太那孤獨無助的身影--早年耳濡目染的民間宗教又在她精神上復甦,引領她步上祈求之地。

過了一些時日,情況突然有了轉機,有一家叫City of Hope的市立醫院,得知此病案後,出於醫學研究的需要,表示可以不收錢為馮先生開刀。馮先生夫婦喜出望外,親朋好友也為他們高興。

手術進行的很快也很順利,取走了他背上幾節脊椎骨,掏出了那只折磨他的腫瘤。出院那天,馮太太心情非常激動,在他的眼裡,丈夫雖然行走時添了一根柺杖。但他畢竟從死亡邊緣上折回來了。

好久沒有去海邊,好友沒有逛商店,好久沒有在院子裡逗鄰家還子玩……

她們細細地享受這一切。

有一位好心的朋友,是電腦公司的老闆,請馮先生去他們公司工作。眼看他們的生活,又回歸昔日的寧靜與溫馨。

陽光斜斜地照著病床
小屋裏充滿著溫馨

然而,過了不久,馮先生的身上又長出了一個指甲般大小的硬塊;長著長著,很快就變得碗口般粗大。經過檢查,確診為癌症,且醫師表示還有許多看不見的小瘤在體內蔓長。馮先生又開始服用大量止痛藥物,卻仍然疼痛難抑,靠安眠藥也不能入睡。

馮家的經濟又陷入了困境。馮先生的母親家雖貼補他,但仍不敷支出,靠借債度日。有一段日子,馮太太買不起車保險,只能開著無保險的車外出替先生買藥、辦事,情況十分危險。

慈濟美國分會在接到報告後,決定立即列為急難救助個案,除每月固定貼補開銷外,西區個案小組的五位師姊部分委員,也開始了日常慰問探訪的工作。這期間,許許多多的師兄師姊,都付出了自己的一分愛心。「美國慈濟世界」月刊和「世界日報」相繼發出救助呼籲後,慈濟十方大德及社會愛心人士隨即踴躍捐款、來電慰問,馮先生原本寂寞的病搨邊,現在常有人來走動。

有一次我去馮家,剛跨進門,就聽到屋裡病房傳來談笑聲,進入屋裡,五六位師兄師姊正圍著馮先生,有的替他按摩,有的陪他聊天。陽光斜斜地照著病床,小屋裡充滿了歡樂。馮先生看起來很高興,眉宇間也有笑意。

在一片溫馨佛教世界中
平靜祥和地面對病苦摧折

西區個案組的師姊大多是年輕人,與馮先生在一起,就像跟自己的兄弟在一起般無拘無束。大家平時分批定時去探訪,到了週末,來的人就更多。馮先生很喜歡有人來,漸漸地,他能清楚地記住那一天誰會來。師兄師姐偶有晚來,馮先生就會擔心他們

怎麼還沒來?會不會出交通事故?

我在馮先生的枕邊,注意到證嚴法師的「靜思語」和幾本慈濟的書。馮先生不信佛,起先,師兄師姊跟他閒聊時談到觀世音菩薩、談到佛陀時,馮先生說,自己生命已到盡頭,了解佛理有什麼用呢?師兄師姊很有智慧,他們不對病人講佛教的道理,開始時,她們滿足病人的愛好,借武俠小說給他們看,以分散病人對痛苦的注意力。

後來,談到一些人生苦難時,師姊們就引用一兩句證嚴上人淺顯易懂的法語,馮先生聽了之後,表示蠻有道理的,便問是誰說的。於是師姊們就放上人開示的錄音帶給他聽,他自己也會翻看上人的「靜思語」。有一天,他笑著指指床上的武俠小說,說看這些書只是為了逃避,讀慈濟的書,能增加內心的安寧,產生寧靜的心緒。

有一段日子,馮先生居然也吃起素來,他最終雖未成為一個佛教徒,但是師兄師姊帶給他這片溫馨的佛教世界,讓他在面對死亡時,知道歡喜接受命運的道理,減少恐懼、心生輕安,獨自走向死亡時不感到孤獨。

師兄師姊也從馮先生身上,真切地體悟到了佛理,他們說他是菩薩,示現生命的痛苦和無常,教人倍感惜福和感恩,這種體識與情感,使他們面對馮先生時,一點都不感到他是病人,馮先生在死神臨近時那份平靜和安祥,在師兄師姊們看來,就是寶貴的無聲說法。

腫瘤越長越大,徹夜難眠,伴其家人走過身心俱疲時刻

馮先生的病情不斷惡化,腫瘤越長越大,肢體卻愈來愈小,似乎全身的肉都轉移到腫瘤上去了。他已無法挪動身子來配合換床單,且愈長愈大的腫瘤壓迫著神經,令他疼痛加劇,血流不暢,他背上開始有褥瘡,甚至呼吸困難。

看到丈夫因疼痛徹夜不眠,馮太太也睡不著。她說,她每天睜著眼盼他入睡,因為只要他能睡覺,就表示痛得並不太厲害。馮太太對先生十分體貼,每天把家裡收拾得乾乾淨淨,儘管先生背上長瘡,卻聞不到一點異味。

長年累月熬守病床,馮太太的精神及體力已疲累到了極點,她有時會對孩子無端的發脾氣;有時外出買藥,一聽到身上的呼叫器響,就緊張得雙手發抖,方向盤也把不穩;有時候她偶爾外出辦事,突然不想回家,渴望躲到某個地方去修養疲憊得身心,甚至在車裡睡一夜,暫時遠離眼前的一切。當她產生這樣的念頭時,隨即又會擔心起先生來:他現在怎樣了?止痛嗎啡斷了沒有?大小便誰在管?於是又心急如焚地往家裏趕。

師姊們每當發現馮太太情緒不穩時,就設法安慰她。有一位師姊晚上打電話給馮太太,知道她心情不好,就抱起被子,開車趕到她家,陪她睡覺。有一次深夜,馮太太突然失聲痛哭,說自己命苦可憐,恨自己無能為力……。師姊們告訴她證嚴上人的話--有一次,一位殘疾人向證嚴法師哭訴自己可憐,法師說:你不是世界上最可憐的人。一句話重新燃起他的生命願望。「你照顧病人那麼耐心週到,如果換了我們的話,不會比你

做得更好。」師姊們溫言勸慰馮太太,平靜了她激動的情緒。

馮先生的兒子自懂事起,就見父親躺在病床,孩子心理上很少得到父親的衛護,也不能任意外出遊玩,於是常常悶悶不樂。慈濟的師兄有意承擔「父親」和「兄長」的角色,使他感情上有所依恃;一位師姊則固定輔導他的課業,讓他的功課不致因父親的病而受影響。

擦拭腫瘤破口的湧血,
內心沒有一絲恐懼

後來,馮先生的腫瘤破口了,體內的組織液和血液從破口流出來。先流出的血顏色很深,像是傷口處的淤血,淌著淌著,就變成殷紅的鮮血了。有時血液會一下子湧出來,浸濕床褥,一次,一位師姊在那裡吃飯,聽得裡屋一位師姊叫喚:「快!又流血了。」她立即放下飯碗,衝進去幫助屋內的師姊用紗布藥棉去堵腫瘤上那處血口。事後,這位師姊說:她是一個見血就怕的人。但是她再擦馮先生的湧血時,心裡沒有一點恐懼,只是看著他痛苦的樣子,真恨不能將自己的血給他,或者帶他受苦。

師姊們開始分批陪守病人,有一位師姐的母親,雖已上了年紀,也和女兒一起守夜看護。「馮先生非常堅強,也從不哼一聲,如果他半夜從昏迷中醒來,也從未打擾睡夢中的守護人。有時我在夜裡看到馮先生醒來,一聲不吭地躺著,那麼平靜、安靜得讓我心疼,我從心裡敬愛他!」一位師姊回憶道。

我沒有參與守護陪夜,對師兄師姊真實具體的愛心事蹟了解不多,也感受不深,當我為寫這篇文字而訪問有關的師兄師姊時,卻是如此困難,每一位參與此個案的師兄師姊對他們的善行隻字不提,並且一再要求我不要在文中提及他們的名字。我想,在師兄師姊與個案案主馮先生相處的兩百多個日日夜夜,一定有許許多多感人的故事,而我的文字與材料同這些人與事相比,顯得十分貧乏。

送葬那天,烈日當空
從助念到入殮,如送至親

為馮先生送葬的那天,是洛杉磯少見的大熱天。中午時分,太陽當頭,大街上行人很少,二十幾位師兄師姊穿著厚厚的藍色制服,來到烈日下的墓地,抬棺、助念……直至入殮,就像在送別至親兄弟。

九個月後,我陪著馮太太到這片墓地上墳,耳畔一直回響著當時師兄師姐的唱唸聲,心中有一種異樣的激動與讚歎。在此之前,我所見到的墳地,都是墓碑林立,而眼前這片山坡墓地的墓碑,一律平臥在整齊的綠草中,幾乎看不見墓碑,一點也不讓人感到蕭瑟淒涼。人們留在墓地上星星點點的花卉在微風中搖曳,這墓地在藍天白雲的背景之下,像搖籃一樣美麗。

馮太太買了一束先生生前最喜愛的白玫瑰花放在他的墓前,我倆席地而坐,看著墓碑上馮先生年輕英俊的臉龐,那一刻,他和我都感覺到馮先生似乎仍然有著生命,好像並沒有離開我們。我倆這樣坐著,就像以前陪伴著馮先生一樣。

許久,馮太太若有所思地開口了,幾乎是一字一句地說:「原來我以為先生死後我會倒下,結果並沒有;是『慈濟』教會了我怎樣活下去--能夠讓先生依靠、一輩子需要著,我真是沒有白活了。慈濟的師兄師姊伴我走過這段路,這趟人生已值得。我現在常常告訴孩子要成材,幫助人才有福氣啊。」

馮太太沉默一會,注視著馮先生的遺相又說:「最近我常常夢見他,下輩子,我一定會再跟他結為夫妻,但--希望他不要再帶腫瘤來。」

▲琉璃世界

用毅力,換慧命--許福榞居士來生再續大願

◎張瓊齡

南區慈誠新春團拜聚會上,許福榞師兄一直沒有出現,
眾人心裡明白,像他這樣拼命做慈濟的人,
一定有什麼原因,教他不能來……
耳畔輕輕響起他的聲音:
「我要為慈濟做五十年的工作……」

十七、八歲年少氣盛,終日與不良幫派為伍,打架、滋事層出不窮;

十九歲,父親胃癌往生,他在悲慟中結束學業,身上帶著五百元,隻身北上;

二十一歲,母親往生,不願依賴兄長,於是服役、結婚自立門戶;正式踏入社會,業務上的應酬,他整日花天酒地,傷透太太的心。

八十年仲夏,他因過度飲酒而入院。……

八十年八月下旬,首度胃部手術住院四十五天之後,許福榞再也按捺不住心中的渴盼,一心想接續臥病昏迷期間,觀世音菩薩所示現的因緣。透過妻子在旁攙扶,他拄著拐杖,夫妻倆一步一步地訪遍了西台灣廟寺。

在一次次的禮拜過程中,心中的感動卻從未再現;正當身心俱疲之際,他依稀憶起夢中的觀世音菩薩,最後朝著東方漸行漸遠。

「到花蓮找找看!」他想。於是,無畏於颱風過境天氣,謝卻了親友善意的勸阻,他仍決意撐起虛弱的體軀,冒風雨東行。「如果一定要去花蓮,就先到慈濟去吧!」臨行前大姊交代著。

在靜思精舍大殿禮佛之後,他拭去了激動的淚水,透過蔡榮東師兄的引介,一步一步地,他來到了上人面前。

「毅力」二字銘刻於心

「身體的病、痛、苦,皆繫於心

;病體轉好、轉壞,全靠自己的毅力。」上人招招手,示意許福榞走上前來,對他這樣開示。

領受了祝福,並將「毅力」二字銘刻於心。返回高雄後,他九月份即成為蔡師兄幕後,並加入慈誠隊。

十月份,在扶輪公園展開的大陸賑災義賣會上,他發心支援音效工作,活動落幕之後,足足在床上躺了十天;八十一年元月,上人於屏東分會開示,他自願值勤大殿大門,勤務完舉,他也不支昏厥--。

當時,他還滿心相信醫師的安慰,術後三、四個月就會恢復,他還不知道,自己是胃癌末期,只剩五年壽命。

身體長癌,心不能被癌啃蝕

「身體長癌算什麼?心不要長癌較重要。」這是他在獲知病況真相後,逐漸理出的頭緒。

「是我過往的習氣太重,才要經由凡間醫師的手,開腸破肚,將腹內污穢清洗一番。」許師兄深切體會出「人生只有使用權」。如今,這個軀體,他認為並不屬於自己,在有限的期限裏,要發揮出最大的功能,「我要為慈濟做五十年的工作。」他這麼許下心願。

舉凡慈濟的活動,只要知曉,他便竭力參與,除此之外,更憑藉著對於汽車音響方面的專業知識,與劉登下師兄攜手攬下高、屏地區的慈濟文化下鄉、茶會的音效及燈光工作。贏弱的體軀,往往得倚靠手杖助行,他卻能憑著強盛的意志,搬運沈重的電纜、器材。

難行能行,結下許多好緣

師兄的難行能行,看在其他師兄、師姊眼裏,感佩之餘,亦引人鼻酸,一年多的時間,許師兄結下了諸多好緣。

「他做事很謹慎、考慮周到,每當我們要為音響組採購新的器材時,他總能提供中肯的意見。」劉登下師兄說。他是許師兄的好搭擋,兩人在精進道業上經常相輔相成。此外,許師兄並極力延攬精通音響的黃姓友人為音響組效力,「或許,他有感於自己的身體危脆,有機會便為慈濟羅致人才吧!」

「同住在高雄,不得相識,卻是大老遠地跑到花蓮,與蔡榮東師兄結緣,而初步認識了慈濟世界。」

自八十年三月起,蔡榮東師兄伉儷即每月抽出下旬十日回本會任志工,因此,當許師兄伉儷首訪精舍時,榮東師兄便成了不做第二人想的接待人,自然,在返鄉後,也成為蔡師兄的幕後委員。

兩個心願都已實現

蔡師兄的幕後有三、四十位之多,許師兄發願要廣傳慈濟精神,使會員總數突破萬人。「他有兩個心願,一是授證成為正式的委員及慈誠隊員,一是朝向萬名會員努力;如今真的都實現了!」

還記得去年十二月二十三日當天,在屏東分會的年終授證、團圓會上--這個許師兄衷心期盼的大日子裏,他神采奕奕地執行音控勤務;並在分會拱門前,與同修師姊合影,相貌

莊嚴,實無法和一年半前「一天四包菸,一個月醉二十五天」的舊形象做一聯想。

這一次聚會,他沒有出現

元月二十八日,適逢年初六,高雄施清秀居士府邸,約有二百位慈濟人出席慈誠隊團拜。眾人陸續入席的過程中,除了一邊和已來的師兄、姊問候,一邊也盼望著那些還沒到的儘快出現,不過,沒來的人,一定是被什麼事情耽擱了,反正,要不了多久,一定可以在慈濟的聚會裏碰面的。

然而,這一天,許福榞師兄沒有來,大家心裏知道,像他這樣拚命做慈濟的人,一定,一定是有什麼原因,教他不能來……

終於,眾人見到了許師兄的同修謝麗卿師姊,帶著三位小菩薩,走到了眾人的面前。身形纖細,神態平和,她定定地說:「我師兄曾發願要做慈濟五十年,以後,還欠師父的四十八年,讓他兒子來償還!」

原來,就在授證後的第三天,許師兄病發住院,截至元月十六日下午兩點,此期間出入高雄民生醫院、花蓮慈濟醫院、赴高醫核子掃瞄、於成大附屬醫院動手術……短短二十天,勞頓奔波,用盡氣力。於台南就醫期間,曾動員三、四十AB血型的師兄以備輸血,又自血庫請調一百六十五袋共四萬西西的血液,以應開刀補充失血之需。

儘管有充分的血源,師兄終因癌症的併發症--缺乏血小板,致使大量出血不凝,以四十二歲壯年往生。

兩百餘位法親助念

「這段日子以來,師兄、師姊所給予我的精神支持與實質的協助,教我深切地感受到法親之親……」麗卿師姊說。

許師兄乃外地人前來高雄開創事業,其兄姊分別居於嘉義、北部各地,當他們聞訊後自各方前來聚齊,已屆午夜時分;所幸,有慈濟人就近協助麗卿師姊料理諸般事宜,並於師兄往生後,即刻展開助念。

是他平素廣結善緣的福報吧!當天晚上助念人士多達兩百餘位,此後數日至告別式前日,排班前來助念者源源不絕,經常維持在三、四十人。元月二十七日,假義永寺舉辦告別式,高雄慈濟人約二百一十位出席,並有台南區師兄一行十餘人前來致祭。當日式場之莊嚴肅穆,誦經的諸位法師亦表示罕見。

生生世世乘願再來

許師兄的大公子年方十六歲,他珍存起父親的臂章、帽子,決意投入慈誠隊的行列,以期能和父親精神相續。「但,我們希望他能夠先好好讀書,協助媽媽照顧好兩個弟弟,學習成為家庭的支柱。」大隊長王榮輝師兄表示,「至於,許師兄的臂章和帽子,還是跟在他身邊吧!」

而慈濟人心中早有默契,對於麗卿師姊和三位小菩薩的關懷支持,會是眾人心頭恆常的懸念。

師兄生前有心皈依,卻等不及親聆師訓,上人特賜名「濟乘」,盼他乘願再來。

啊!福榞師兄,您與慈濟的約定可不是五十年,是生、生、世、世。

▲喜樂證言

最好的醫生就是自己的「心」--充分自我祝福的陳乃裕

◎張瓊齡

曾罹患舌癌的陳師兄,於病業現前時,
以智慧將逆境化為增上緣,而得海闊天空的心靈世界。
最近他常對人說:
希望下輩子能當個無「業」遊民--
盡此業報身受盡諸業,來生無「業」纏身,
做個歡喜菩薩「遊」戲人間!

路過南陽街的時候,到裡頭繞一繞,順便看看各家補習班推出的王牌師資陣容,要重複看見「陳乃裕」這個名字,並不是件困難的事;在熙來攘往、行色匆匆的學生群裡,挑幾個較年長的問問,若他們恰是「陳乃裕」的學生,也用不著太驚奇--這條街上,每年準備插班大學,及投考技學院的考生中,有兩、三千人是慕「陳乃裕」之名而來的。

他是補習班裡的教書人,一星期總有個七、八十堂課。台北四點半下了課,趕五點二十分的班機到高雄,赴六點半的課,上滿十二堂,再乘第二天晚班的飛機北返。

日復一日,沒有所謂的假日,更沒有休閒娛樂,這樣忙碌、緊湊的生活,恐怕「生病」是件最奢侈的事。然而,陳乃裕師兄,就在從沒有空檔中,硬抽出來的空檔裡,知曉了慈濟、接觸了慈濟,在愛與被愛之中,感受慈濟、參與慈濟,又在他生命中一段難得的「奢侈」時光中,於病中深刻地品味了佛法的深邃。

與慈濟這段深深的福緣,每一想起,依然教他胸口沸騰,不能自己。

心念常在回饋

「幼年時,家中是一級貧戶,也曾經蒙受他人的濟助,長大之後,常思回饋之意;說起來,佛教與我產生

淵源,還是起於寺廟的慈善救濟。」陳師兄回憶著。為了護持當年濟助過他的那座道場的修建工作,他特地寫了三本微積分方面的著作,將版稅捐出。

圓滿此事之後,每年再版的版稅,日久累積下來,也成一筆可觀的數目,在第一次與慈濟照面時,師兄便用這筆款項,圓滿了一間病房,做為見面禮。

民國七十九三月中旬,在中央日報上,一篇分作兩天連載的「萬頃福田萬人耕」,吸引了陳師兄的眼目,「看到這篇報導,我大為驚訝:台灣竟然有『慈濟』這樣的團體存在,而我卻一無所知!」透過這篇文章,間接得知了慈濟團體的美好、證嚴法師的偉大,使他產生了參與的心念。

隔天到班上,適逢期中考,先請助教代理監考,他就到辦公室,撥了一通電話到台北分會,表明想了解慈濟的意願。「我非常忙,想在一個早上完成一切動作,你們能不能派一位委員帶我去花蓮?來回機票由我付。」當時,他是這麼對靜琡師姊說的。

「花蓮也有我們的委員哪!我們可以請當地的委員接待你。」

隔天,乘著早班飛機,他飛抵花蓮,果然,有位女士手持慈濟月刊做為信號--那是雅美師姊。「其實,師姊和我搭同一班機,只是她搶先一步到出口等我。」

他們先參觀了護專,隨後來到慈濟醫院。

從那篇報導裡,陳師兄知道第一期工程已經完成了,待他親眼見到慈院,心中百味雜陳--只因上人曾說:第一期工程的磚塊,塊塊都是十方善士的愛心結晶,若是心血可見,塊塊都有上人的心血。「結果呢?第一期的工程都完成了,但是,這裡沒有一塊磚出自於我,也沒有一包水泥、一包沙是我的……」當下,他深覺不可再遲疑,務必及時趕上。除了將攜來的三十萬元圓滿一間病房,並且表示,在一年之內,就可以圓滿榮譽董事。

他當時的構想,是將年收入的四分之一,按月分批捐出,每回金額不等;之所以採取這樣的方式,乃是慮及時機尚未成熟,不願家人因此心生煩惱。

很忙,卻很有心

「我沒有什麼閒暇時間,只能說自己很有心。」北返之後,為了收聽慈濟世界,他效法上人的精神,惕勵自己早起;而道侶、月刊,則是必然要抽空詳讀的精神食糧。每月初,師兄更是乘著繳交功德款的機會,吸收法寶。「從補習班下課,趕到雅美師姊家,通常是晚間十點多了,一談慈濟,不到十二點、一點多,是無法罷休的。」說著說著,師兄顯得法喜充滿,「那時候,真的是求法心切,也沒去多想,是不是會妨礙了人家的生活作息。」

那麼晚才回家,太太豈不掛心呢?

原本師兄能夠給予家人的時間就不多,認識慈濟後,又把時間撥給慈濟,太太難免略有微詞;然而,由於知曉慈濟是個美善的團體,也沒有什麼理由不讓師兄參與。「因此,早期她的態度是不反對亦不鼓勵。」

在這樣的情況下,師兄有時得「偷偷做慈濟」,平日布施較大筆的款項時,也不敢讓師姊知道。如此小心翼翼,不過是想在慈濟以及家庭這兩個最愛之間,取得適當的平衡點。誠如師兄所認為的,「做慈濟,如果做得讓家人心生煩惱,那是自己的智慧不夠。」

八十年八月份,授證成為委員後,師兄的生活,依舊被滿滿的課程佔

據,可是隨著委員身分而必然要擔負的任務接踵而來,怎麼辦呢?

「還記得陳麗珠師姊來電,要找我去助念,偏偏我不在,陳師姊就對我太太說:『既然你先生是委員,他的事就是你的事,你替他做吧!』當時太太驚得花容失色,心裡直怪我拖她下水,眼前又推卸不掉,只好硬著頭皮去了。可是,我一直記得,她助念歸來後,那付欣喜的模樣。」說起這段往事,師兄忍不住大笑了起來。

此後,每遇勤務,師姊們都不找陳師兄,直接找他家師姊了。透過親身參與各項活動,她真正認同了慈濟,而師兄也可以光明正大地做慈濟。

「大陸賑災義賣活動,我考慮著是否要請假前去支援,師姊提醒我,不能讓學生覺得老師為了慈濟,不顧他們,這樣反而壞了慈濟的形象。」左思右想,終於想到每天中午十一時五十分到下午一點半的午休時間,可以好好運用……

陳乃裕師兄,是這樣做慈濟的。

舌頭上的小傷口竟是惡性瘤

去年五月下旬,他不慎踢到音響擴大器,足部竟然腫脹得無法行走。赴醫就診之後,醫師初步診斷是細菌感染,必須住院進一步觀察治療。

「我一聽,心想,這下麻煩可大了!我一星期有七、八十堂課要上,總不能把學生放在一旁不管啊!」然而,醫師既然判定得住院,那是非住不可了。當時同修師姊又想起師兄舌頭破了個洞,十幾二十天來,都沒有痊癒,就請醫師也順便看看。

師兄常年睡眠不足,嘴裡破個小同,總以為是因為「火氣大」,反正要不了一、兩個星期,便會自行痊癒;而這一次舌頭的傷口,既不痛也沒什麼感覺,自然沒把它放在心上,要不是因著腳傷,也不可能為這小小的傷口上醫院的。

然而,醫師一看陳師兄的舌頭,就知道不太對勁,要他隔天到耳鼻喉科做切片檢查。

檢驗的結果要一星期才能確知,在醫院住了兩三天,打了抗生素消退腳腫之後,師兄也就出院回家了。這短短的住院期間,有位師姊因事打電話至陳府,得知師兄住院的消息,探知原委之後,於檢驗報告出來當天,邀集七名委員到師兄家裡,探問詳情。

根據報告,醫師毫不遮掩地宣告:是舌癌。

「當下,我師姊面色慘白,不知所措;然而,我心裏明白,這是業障現前。我只有一個想法,既然業來,便歡喜承受,也幸有此業報身,才能消所造之業。」

因此,師兄並未被這個檢驗結果嚇到,依舊是紅光滿面,面不改色。在場幾位師姊們建議他不妨多跑幾家醫院檢查,以確知是否誤診。「當時,我心中起了這樣一個念頭--回慈濟醫院,回到我們自己的醫院看!」

面對病痛,充滿感恩

在雅美師姊陪同下,他們回到慈院。耳鼻喉科沈宗憲醫師一看,就知道情況了,「他告訴我,不管要在那家醫院治療,一個原則就是趕快處理。隨後,他要我盡快到地下室腫瘤科看門診。很湊巧,我掛到了當天最後一號;在等待的空檔中,我去排隊等候做電腦斷層掃瞄。做斷層掃瞄原本要先安排時間,況且當天機器又正好在維修,多虧雅美師姊去拜託工作人員,希望能幫我們調配時間。兩個小時之後,我真的去做了掃瞄,更巧的

是,當天下午正好有耳鼻喉科與腫瘤科會診,幾位醫師都在,可以為我做會診--這一切,是多麼殊勝的因緣!」

「會診之後,我告訴沈醫師,決定在慈濟醫院做手術,當時我所抱持的想法是:即使是做試驗,也要讓我們慈濟醫院的醫師來做。」

就在會診當天,決定六月四日為開刀日期。

這次手術的主刀是沈宗憲、簡守信兩位醫師。陳師兄舌頭的肌肉在手術中,切除了二分之一,醫師們巧妙地以陳師兄腳掌的肌肉來填補舌部的肌肉,再以大腿的肌肉,來補腳掌的缺口,而大腿的肌膚,則以植皮手術恢復。整個過程精密繁複,自早上八點多送進手術房,歷經了十三、四個小時,於晚間十點多才從恢復室出來。

「我六月一日進慈院,二十六日出院,這段期間,同修師姊一直在醫院照顧我,孩子們則請家裏的老人家代為照料。令人感念的是,翁千惠師姊三天兩頭便往我家裏跑,買菜時也連帶買了孩子們的份……」提起這段插曲,感恩之情,更加洋溢在師兄的聲色之中。

北返後,在台大醫院掛門診,做追蹤檢查,他仍是指名找簡守信醫師。當時簡醫師在台大有特別門診,排在師兄身後等著掛號的人問他何以指定這位醫師?師兄理所當然地說道:「他是慈濟醫院的醫師啊!」那人聽了,便說:「那麼我也要掛這位醫師。」

認識慈濟是福緣

去年十月二十八日上午,在台北分會,剛剛結束了慈濟榮董會北區委員的行前會議,下午便要前往台南趕赴上人在成大的演講會,仍在調養恢復中的陳乃裕師兄,語音清晰響亮,並不需要特別費心傾聽,「一般來說,舌頭切除一小部分,說話就會很不清楚,而我在切除了二分之一的情況下,竟然還能夠把話得這麼清楚,連簡醫師也認為不可思議。」

目前,除了例行的追縱檢查之外,陳師兄的身體狀況就如往常一般,沒有任何後遺症。

「我覺得能加入慈濟,是有福的人,不管是委員、慈誠隊員,還是榮譽董事,都是和上人有很深的緣。回想我與慈濟的這段因緣,也只有『福緣』兩字足以形容。」

「或許是因著這樣的福緣,讓我能夠在菩薩道上種福田,使我在業障現前時,得以重業輕受。」

在無常現前以及過後的這段日子裏,陳乃裕師兄深刻地體認到,逆境乃是增上緣--在消業的過程中,若是勇敢地、寧定地去面對一切,將促使智慧越發開啟;越爬越高的結果,就是海闊天空,一望無際的景象盡收眼底。

上人說:多為自己祝福

住院的前一天,師兄伉儷及雅美師姊先入精舍拜見上人。雅美師姊告訴上人陳師兄的狀況,上人說道:「多為自己祝福;既然回來慈濟醫院,就聽聽醫師的指示。」

「上人的話,經常是不輕不重的,但是,我們若仔細地品味,就會越發甘甜。」陳師兄說:「上人這兩句話,如果加以思考,其實有很深的層次蘊含其中。」

「通常,我們一有病痛,總會往壞處想;本來病痛是身體上的,往壞處想的結果,是連心也一起痛。一個人的病是三分生理、七分心理,如果連心都病了,生理要痊癒,就比較麻煩。多為自己祝福的意思,就是提醒我們:不要讓心也病了。」

師兄認為,為自己祝福,最直接簡單的方式,就是多念佛,心無雜念,自然寧定。「一念心照顧好了,身體的病痛就交給醫師去處理。」

「我常想,也許癌細胞人皆有之,只是有福的人能夠及早發現、及早治療。然而,無福的人也並非絕無生機,上人曾說過,願有多大,力就有多大,福也就有多大;雖然無福,卻可發願,仍可隨分隨力去發揮人身功能來植福。」

師兄表示,參加慈濟是福緣,以他自身的遭遇為例,種種有福的現象都是可以感受得到的。

感恩法親慈心護念

「還有一個極大的福分,也就是上人的關心。雖然,上人只給了我兩句話,但這件事就已經擱在他的心上。開刀當天,上人在台北,然而他特別關照雅美、靜晹師姊來探問我的狀況,並慰問我家的師姊。當兩位師姊搭晚班飛機北返時,我尚未被推出手術房,上人還特地打電話到醫院,詢問我的消息。」

以自己當老師的經驗,陳師兄深深明白上人要面對那麼多人,要為每個人個別開示,實在是沒有空暇的時間。「我知道上人非常忙碌,因此不敢隨意去找他。有一回,我在講經堂裏,德宣師過來問我,為何沒去找上人,這才明白,原來上人還在關心著我,還記掛著我的事……」

由此,師兄深深感覺到,上人對弟子的關心,是隨時隨地,無所不在的。「如果,我們真要減輕上人的負擔,就顧好自己的一念心,不要再造業,因為業障要以何種方式現前,我們並不確知,不要讓上人為我們擔心。」

「自我開刀以來,不論是開刀當天、住院期間,或是出院返家休養,這些日子,不斷有委員、志工前來探望,給予慰問,並對家屬心理建設。這種法親,勝過世俗的親屬關係,也是可以具體感知的!」

由於平日在課堂上常對學生說起慈濟,鼓勵他們到慈院參加志工。去年暑假,大專志工之中,還真的有師兄的學生,向人探問師兄的現況。

歡喜受苦,不增不減

說起病後的感覺,陳師兄以「不增不減」來表達他的體悟。「業障有生理與心理兩種,心理的業障,譬知貪、瞋、癡等雜念,卻與人吵架等等。當其現前我們可憑己力趕快去除;若是生理方面,也就是身體上有了病痛,就要找醫師,交給醫師處理,因為他最了解我們的生理,一切就聽醫師的話。」

「生理有病痛的時候,就已經是減了,要加入什麼成分,才能不增不減?以我來說,我透過念佛、看佛經,把心念照顧好,在智慧上有所增益,兩相平衡之下,正是不增不減。」

「從前,因為非常忙碌,只能在車上聽錄音帶、早起聽慈濟世界,另抽出零碎時間來看慈濟道侶和月刊。」然而,上人出版那麼多的著作,師兄卻沒有辦法詳讀。在無常現前的這段期間,他正好可以吸收法寶,「這也是不增不減。」

「過去,我汲汲營營,疲於奔命,以賺取世間財;如今在休養的這段期間,我才能夠真正參與慈濟的種種活動,認識每一位從前『只聞其名,不知其人』的師兄、師姊,現在,我所賺的是功德財,也是不增不減。」

補習班方面,一再探詢陳師兄何時能再回去上課,他一一以休養為由,予以安撫,實在盛情難卻,只好接下一個班,其餘時間,都是慈濟的。

這位集委員、慈誠隊員、榮董於一身的慈濟人,也是慈濟教師聯誼會的成員,目前正配合慈育隊四處現身說法。上個學期,他更應南港國中輔導室之邀,擔任起該校的榮譽輔導老師。

來生願做自在的無「業」遊民

「『風動心搖樹,雲生性起塵。』這是上人在『自在紅塵』說過的話,近來,給予我極多的啟示--由於心造業,才有業風產生,而我們的身體如樹一般,便因承受業風而搖動;業風是無形的,要用心才能感受得到。既然造了業,定然會有業障要去面對。我很慶幸,有這個業報身以受業、消業;有病苦並不可怕,這正是消業的大好機會。」

最近,陳乃裕師兄常對人說起,希望下輩子,能當個無「業」遊民--盡此業報身受盡諸業,來生無「業」纏身,做個歡喜菩薩「遊」戲人間!

祝福他。

▲專題報導

起飛或沉淪--關懷台灣原住民專題報導

◎張輕安

今年是聯合國制定的國際原住民年,與原住民淵源及地緣關係甚深的慈濟,於二月中旬正式成立了「原住民健康研究室」,並召開原住民飲酒與健康問題研討會,作為對原住民一系列關懷活動的起點與回饋。期望在原住民前程正值起飛或沈淪臨界點的此刻,能做出最適切的關懷。

自從1517年,葡萄牙人自海上眺望臺灣大喊一聲「I1ha Formosa!」以還,千百年來,生活在這個「婆娑之洋,海上之島」的臺灣原住民,歷經荷蘭、明鄭、清朝、日據到光復,他們的生存空間、經濟體制及社會組織、部落文化,隨著政治力的更迭而遷移、而轉變、而瓦解……

原住民是屬於山川森林、屬於溪流大海、屬於天地自然的,但由於整體時勢及環境推移,破使他們遠離了大自然。如今,在強勢的現代文明衝擊下,他們更倍於以往的迅速解組,溶入、淹沒在滾滾紅塵中;失去了自然、山水、泥土,原住民的生命力逐漸在都市的水泥叢林中,被生活擠壓、滅損、斲傷,甚至趨於毀滅……

因此,有人說,甚至許多原住民自己也認為--原住民是島嶼的邊緣人,是次等公民,是落日民族,他們身上都散發著異常濃烈、悲壯淒美的「黃昏性格」;也有人認為他們是生存競爭下優勝劣敗的失敗者,他們消極頹廢、自傷自棄,是都市底層的勞動階級;甚至也有少數人,將他們與雛妓、酗酒……畫上等號;卻少有人去探究真正的原因,聽聽他們的心聲,看看「真正的原住民」!

他們的努力

不過,他們的部落社會力雖漸瓦解,但他們身上仍流著與昔日射日英雄同樣奔騰流竄的熱血,他們的生命力依舊狂放熾熱;事實上,在社會各界,也都散佈著許多自覺性極高的原

住民精英,他們強烈意識到在大環境的衝擊下,自己族群正臨危急存亡之秋,於是他們矢志從劣勢中力爭上游,在打破宿命的桎梏而有了相當的成究後,他門回頭審視自己族群的來時路與未來的去向--他們或者默默耕耘自己腳下的沃土,以為原住民爭得一席安穩之地;或者回到原住民部落,為自己的族群服務供獻所長;或者串連知識份子及其他民族中關心原住族群的朋友們,為原住民的未來大聲疾呼--共同為原住民族找出路。

再創生機

「重視教育,從教育中走出原住民的活路來!」--是這原住民秀異份子共同的心聲與呼籲。

他們不約而同的認為,由於父祖或母親等長輩在日據時代接觸日本人或漢族較早,使他們重視下一代的教育,是這一代年輕人起步及機會較其他族人好的原因,而能跳脫出一般人刻板印象中的原住民命運,甚至擁有比漢人等其他個民族的許多人更寬廣的視野與胸襟。

「受教育的目的,並不完全為了找到好的工作,或賺很多錢,但卻可以使原住民的小孩子接受較多刺激、較容易適應現代的社會。」拓拔斯(田雅各)認為,至少能對現代社會的生活方式有所認知,較會保護自己,不易遭受現代文明的污染,也較不易受傷害。

生命源自於土、根植於水,而森林就是能緊緊攫住水與土的大自然資源。臺灣的原住民一如臺灣的森林,正面臨存續繼決的關鍵,需要生活自這個島嶼上的每一個人的保護與培植;而「教育」,又相當於原住民的森林,是汲取養份與根植土地的力量;

原住民秀異份子的自覺,則一如溫煦的陽光,但樹木的成長仍需空氣、水份、營養及其他多種條件的配合及扶植,才能長大成林,其間如何施肥、灌概並與適當保護,避免他們受到二度傷害,均需用心。

關懷與肯定

多年來,有許多民間團體以實際行動關懷原住民,如「臺灣世界展望會」、「門諾會」,也都累積一定成效與經驗。證嚴上人在多年前就深深體會到「教育是解決原住民問題的根本大計」,於是在花蓮創立「慈濟護專」時,即希望提供部份保障名額,供原住民學生就讀,以改善他們的就學、就業問題;目前慈濟護專六百七十六位學生中,共有七十二位原住民學生。

今年是聯合國制定的國際聯合國年,與原住民的淵源及地緣關係均深且廣的慈濟,於二月中旬正式成立了「原住民健康研究室」,並承辦「原住民飲酒與健康問題討論會」,做為對原住民系列關懷活動的起點與回饋,期望在原住民前程正值「起飛或沉淪」臨界點的此刻,能做書最適切的行動。

擁有健康,才能充份發揮人生使用權。酒精度人體健康的影響,是慈濟醫院及醫學研究中心將來的研究重點之一,配合未來「原住民健康研究室」將是一個重要的研究基礎。慈濟立足於原住民聚居地之一的花蓮,希望透過這些基礎有個好的開始,能具體適切地繼續對原住民提供關懷、協助與回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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