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娑婆法音

停靠在大愛懷抱

◎陳玉芳

一個本來游離在失落邊緣的孩子,因著眾人的關懷和付出,
又回到生活的正軌,正認真地用雙手創造出一條自己的路來。
一個自以為被遺棄的孤兒,因著眾多的祝福和接納,
反而成為大家的孩子,擁有無盡的溫暖。

芳興,一個眉清目秀的十五歲男孩。

媽媽在他出生滿周歲時就離開了家;爸爸是遊覽車司機,只得帶著襁褓中的他到處雲遊,亦或留著年幼的他守著家。除了孤單的感覺襲擄,蚊蟲則在他的身上留下一堆「紅豆冰」的捻記,紅紅腫腫又帶著癢。

七歲那年,唯一的家人--爸爸因病離開人世,芳興成為孤兒。從來,叔叔和嬸嬸收養了他,待如親生的孩子。

小時候的芳興,乖巧而文靜,放學回家即安靜地待在家中,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的。升上國二時,芳興卻開

始逃學翹家,理由是--想外出工作,因為「嬸嬸很疼我,所以我要賺錢養她……」他如此說道。

如此單純的想法和行為,卻讓嬸嬸心碎無比,因為,在她心中,早已把自己當成芳興的「媽媽」,如此怎捨得讓年歲仍稚嫩的孩子去流浪?

今年二月,慈濟人發現嬸嬸這一家人,男主人因病往生,全家生活陷入困境。經實地訪查後,決定將其納為慈濟長期照顧戶,提供適切的生活補助;更藉由這般機會,慈濟人的陪伴和關懷,讓芳興重新有個美好的開始。

潔淨溫馨的小屋

在一個秋陽流亮的午后,和三位師姊驅車探訪嬸嬸。車行繞過許多窄街小巷後,停在一家突出的大門前。

師姊呼喚著一聲聲徐嬸嬸的名,一陣陣助走杖撞地的聲響傳來,原來是老奶奶前來開門。師姊忙道:「阿嬤,慢慢仔來。」入得門內,睡眼惺忪的嬸嬸正整著衣裳迎向前來。大白天的,怎個是安寢度過?原來,嬸嬸為著婆婆白日無人陪伴,改上工廠的大夜班,每天晚出早歸的。「伊真孝順,驚阮無當吃(怕我沒得吃),攏省起來給阮吃。」阿嬤急著告訴人嬸嬸對她的好。

斗室內,光線昏暗不明,暈黃燈下的客廳卻是溫暖而整齊,地面無一散落的家具紙屑,顯見女主人的用心。就在眾人的期盼下,嬸嬸再次回憶往事。

將姪兒視如己出

當大伯嚥下最後一口氣時,她就明瞭,這個孩子將是她一生的守候。

六歲的孩子,有些更事,有些懵懂,在還弄不懂人世間的愛恨別離、生老病死時,就得面對找不到媽媽,喚不著爸爸的生活。嬸嬸和叔叔在心疼之際,即使自身的生活並不寬裕,仍把芳興帶回家中,悉心呵護照顧。

「伊若給伊囝仔十元銀(給自己的孩子十元),一定也給芳興十元。伊有夠好啦!」老奶奶講著在旁觀察到的情景。嬸嬸自己也有三名孩子,但心中卻從未有過差別,孩子擁有的東西,一定也不會少芳興一份,絕不讓他受到一絲不平或委屈。

芳興怎麼稱呼嬸嬸呢?「他都是叫我阿姨,可是他小時候有一次,跑來問我說:『阿姨,我以後可不可以叫你媽媽?』我聽了好高興,滿心歡喜答應了,只是他從此沒有再提過……可能害羞吧……」聽得出口氣中有絲絲的期待和失望。想不到多年前的一句童言,竟讓嬸嬸記掛至今。

堅毅對人世滄桑

嬸嬸的先生本是一名油漆工,收入不多,卻也足夠一家子平淡過日子。但三年前的一場病,卻奪走先生的健康,幾年來,不斷地進進出出醫院,又或四處求醫求藥。這期間,生活困頓無著落,嬸嬸只得不停的接家庭代工,沒命的縫製旅行袋,因為家中

的孩子嗷嗷待哺、婆婆中風待照料,先生的生命待延續……這一切,她都平靜沈穩地承受下來,只為了--保全這個家。

今年二月,丈夫終究不敵病魔的摧殘而撒手人間。嬸嬸一下子頓失心中依靠,那個支持自己咬緊關走下去的親密伴侶就這樣走了,留下她一個人獨自面對人世的滄桑和磨難。

雖然孤單,但她從未倒下去,毅然扛起生活的擔子,走入電子工廠當女工;更為了陪伴害怕寂寞又需人照料的老奶奶,於是選擇了能夠晨昏定省,卻日夜顛倒的夜班生活。每當夜幕低垂,星月掛空,大多數的人正欲沈浸夢鄉時,卻是她開始打點準備上班之際。騎上那輛舊銹的腳踏車,一路踩踏著,從板橋越過大漢橋到座落在中和的工廠。

嬸嬸說,只要半個小時即達,路程不算遠啦。但是,一個人在暮黑之中踩著單車,路上人影鮮少的,卻是一種冒險。果然,前不久嬸嬸還被輛小客車追撞,腳上的傷仍痛著。為什麼不改搭公車呢?原來是來回須轉搭四班車,車費要五十元,心疼哪,這些錢可以省起來當生活費呢。

慈濟人走入生活

一個年屆四十的女子,要獨力負擔家中六口的生活,還得打理老老少少點點滴滴的瑣碎小事,雖然嬸嬸未曾喊過苦,看在慈濟人的眼中,卻是不忍。於是,今年二月,經由培訓委員林榮助師兄提報,三月訪查,四月即開始補助。從此,嬸嬸成為慈濟的照顧戶,也才教許多慈濟人見識到嬸嬸面對人世無常和滄桑時,那種堅毅的生命力。。

嬸嬸一家子現在有個水泥造的堅固的家,慈濟的補助恰好可抵每月的房屋貸款。在有著三房的公寓一樓,嬸嬸將附有的地下室也隔成房間,讓每個孩子都有屬於自己的的天地。我們拜訪時,才發現嬸嬸正清理地下室,怕不通風的水泥地飛灰塵揚損及孩子的呼吸順暢,於是自己準備材料,向人詢問方法,一個人就把家具搬來移去,仔仔細細的貼著地磚,細心呵護著這個溫暖的城堡。不禁想問她苦嗎?累嗎?「痛苦也是過日子,歡喜也是過,何苦愁眉不展終日自傷?精神可以醫病!」嬸嬸臉上釋懷的笑說明了一切。

芳興的心事

唯一令嬸嬸記掛得緊的是芳興這孩子。他從讀國二開始,已逃學翹家好幾回,最長的一次竟長達十一天。每次都讓嬸嬸焦急不已,騎車四處尋找失去蹤影的孩子,就像找尋遺落的心肝寶貝般。有一次,還是託社工員找回來的。

在芳興的執意下,社工員將他送往孤兒院。嬸嬸只說得出一句話:「小的時候,都未曾想過帶你去孤兒院,都帶這麼大了……。」嬸嬸講起這段事總忍不住哽咽。但芳興待一天罷,即打電話回來說想回家了。

在芳興的流浪記中,總有一、兩個夥伴同行,有的孩子來自破碎的家

庭,因為得不到足夠的溫暖而出走;有的孩子則是想出來追尋「自由」。他們共同一致的目標,是找一份工作來養活自己,途中常得露宿街頭、「石頭公園」、或小學操場。「最痛苦的事是沒得吃、沒得睡,還有成群的飛蚊追著咬!」芳興說。

流浪的過程如此辛苦,為什麼還捨棄衣暖食飽的家而活找罪受呢?除了可以躲開奶奶叨叨絮絮的責罵外,芳興說:「因為嬸嬸很疼我,所以我要賺錢養她,我要讓她過得快活!」一個在師長眼中翹課逃家的問題學生,初發心竟是基於如此善良美好的心思。

停靠在愛的懷抱

芳興和慈濟人結的緣也真深。曾有一次,在流浪的途中巧遇靜幸師姊,於是師姊帶他回家,煮了頓好飯菜給他解飢,還外加一場佛法的因緣果報以及一番人生大道理宣講。七月,張慧貞師姊將此案訪查工作,交予同住板橋的蘇足師姊以就近照顧。更由於蘇師姊有親身經歷的親子問題,於是開始和芳興熱絡互動起來。

「『同理』孩子的心很重要!」她從不告訴芳興該怎麼做,也不談為人處世的道理,她只是耐心地去瞭解他的想法和需要。在得知芳興有想回饋嬸嬸的念頭時,師姊只對他說:「你既不愛唸書,也不工作,那要如何報答嬸嬸呢?想想你最有興趣的事是什麼?」過沒幾天,芳興決定從事修理摩托車的工作。師姊則和他分享當學徒和業務員的差別和限制。鼓勵而不放縱,尊重而不強制,扮演諮詢而非主導的角色,加上朋友般的立場,所以贏得芳興的信任。

現在的芳興已在一家機車行落腳,師傅是蘇足師姊先生熟識,對待這個小徒弟也好,供吃給住,且讓芳興和自己年紀相彷的小兒子同睡一塊兒。甚至擔心他會無聊,一有空時,還自個兒開著車載芳興出去玩逛呢!

蘇足師姊三天兩頭就往車行跑,看著芳興日益豐腴的臉頰和笑靨,心中歡喜就不止息;女兒和兒子偶爾也會帶個課外讀物,不時的探望這個可愛的小弟弟。難得的是,芳興也常主動打電話給師姊,報告最近的適應情況和心情。嬸嬸更是三不五時就過去看孩子,有時只是站得遠遠的,定定的看著芳興埋首苦幹的模樣,也就安了心。但嬸嬸仍隨時把電話號碼帶在貼身的小包包內,絲毫不敢馬虎。

無私無求的大愛

一個本游離在失落邊緣的孩子,因著眾人的關懷和付出,又回到生活的正軌,正認真地用雙手黑滋滋地抹出一條自己的路來。一個自以為被遺棄的孤兒,因著眾多的祝福和接納,反而成為大家的孩子,擁有盡的溫暖。

這世上,有一種愛,是無私的、無所求的,是清淨無塵染的,名叫「大愛」。從嬸嬸、芳興和慈濟人的互動之間,我真看到了這分此情不渝的愛。

▲娑婆法音

寶燈常明

◎周淑美

在生命最低潮的時刻,
似菩薩化現般,孩子的「慈濟老師」走入她的心靈;
這分溫暖慈愛的支持力量,猶如明燈高懸,
讓她得以徹見--一切唯心。

如果說,夫妻結褵是好緣惡緣,無緣不聚;親子之間是討債還債,無債不來--那麼,在世俗人眼中,她和丈夫,恐怕是前世曾締惡緣,是以今生相看兩不順,彼此怨懟不休;而小兒子則好似為報恩而來,小小年紀即善體人意,聰敏靈慧--也是這分對孩子不捨不忍的牽繫,使她在佈滿荊棘的婚姻路上即使步履蹣跚,仍能勉力前行。

「怨憎會」苦

她向來能幹,人緣也好,三十歲時在親友的撮合下,和丈夫步上紅氈,面對這樁稍遲的婚姻,當然是滿懷歡喜與珍惜。

婚後,料家理財、內外兼顧難不了她,反倒是夫妻間的齟齬、勃谿,常令她茫然失錯--生活中最細微的一樁事或日常中最平淡的一句話,都足以引來丈夫的責怪;儘管她自忖已小心翼翼,卻仍動輒見咎,丈夫暴怒的面容和犀利的口氣總是出其不意,漫天漫地的傾覆而來。

她原是極明朗的人,一再自我調適,企圖改善夫妻間的相處模式,無奈彼此對事、理的認知差距實在太大,幾番努力,竟只落得更多的叫囂和嫌隙。

家,也是枷鎖、牢龍

婚姻,成了一套枷鎖,壓得她喘不過氣,家庭,猶如一座牢龍,她置身其中,卻了無生趣。曾經提出分手的要求,丈夫齜牙眥目的一句「休想」之後,跟隨而來的,是更多的折磨和羞辱;也曾離家出走,卻偏偏抵不住對無辜稚子的懸念而再度返家。

進退無路,求救無門,她深陷在怨憎會苦的桎梏中,雖然有因緣皈依在兩位喇嘛座下,雖然她也從上師的教示得知--要擴大慈悲看待丈夫;要修忍辱波羅密;要化煩惱為菩提……只是,日夜承受丈夫的大肆咆哮,一顆心時時在「所適非人」的意念中強烈糾結著,一切,是那麼的苦不堪言。

當年的抑鬱和隱忍,她終於病倒了。當從醫生口中獲知自己罹患胃癌時,她的反應竟是出奇平靜,甚且有著「即將解脫」的感覺--先前覺得責任在身,不忍棄孩子而步上自戕絕路,如今重症臨身,似乎可理所當然地告別這趟痛苦人生。

她開始打點身邊的事務,既不準備就醫,也不對任何人透露罹病的訊息,只是默默地等候大限來臨。

就再此時,一位摯友因病過世了;眼見摯友在彌留之際,因懊惱拖延病情,錯失醫治良機,而帶著滿腔遺

憾離開人間,她不由得重新省思自己的生命態度;同時也警覺到:失去母親的孩子,將比父母失和的孩子要承受更多的不幸,她,不能讓孩子沒有母親。

「慈濟老師」走入生命

舐犢情深的心懷激起她的求生意志,她打起精神,安排自己接受手術,唯一放心不下的,是甫上小學的小兒子。

所幸,孩子的導師是慈濟委員,雖然當時開學才兩個多月,全體家長已領受這位老師與眾不同的愛心--老師善巧的運用證嚴上人的「靜思語」,極柔和、耐性地調教孩子。家長們在言談時無不慶幸:得遇良師,是孩子們的福氣。住院前夕,她掛了一通電話,慎重地將孩子託付給老師;老師也一口允諾。

次日丈夫在陪同她前往醫院的途中,得知她病情嚴重,乍聞驚耗,久久不能置信。

孩子有老師妥善照顧,在沒有後顧之憂的狀態下,她安心養病。住院期間,她平靜的看完「維摩詰所說經」,從中體悟許多義理;而丈夫也表現了前所未有的體貼和溫存;她的皈依師更教導她對生命抱持信心……未來,似乎又充滿希望,她滿懷憧憬。

出院後,以為是嶄新生活的開始,豈料丈夫隨即故態覆萌,一如往昔的瞋怒吵擾,甚且拿孩子出氣,令大病未癒的她絕望至極,她再度質疑自己力圖存活的意義,一息雖存,卻是悠悠忽忽、渾渾噩噩。

溫暖慈愛的支持力量

孩子的心思是敏銳細膩的,他暗自覺察了母親苦澀悲慼的心,並悄悄的向信賴的老師尋求助援。

似菩薩化現般,老師在毫無心理準備的情況下來到家中;秀麗的面容、溫婉的舉止、輕柔的語調,在在令她心安。整個下午,老師只是靜靜聆聽她的訴說,時或贊同她的觀點,時或提出自身的心路歷程。當晚,她有著無比篤定和輕安的感覺--因為深深體受背後多了一股溫暖慈愛的力量陪伴她、支撐她。

隔日,孩子放學回來交給她一卷老師送的「無子西瓜」錄音帶,本是基於感謝和好奇,在聽完錄音帶後,竟完全轉化成感動和懺悔,她淚流滿面……

原來,多年的束縛和煎熬,全出於自己的輕慢執著、癡闇無明--表面上,她處處虛應,內心裡對丈夫卻是否定、對立的,她只瞧見丈夫的蠻橫、無理,卻不知自己的冷漠與不屑才是催化丈夫激怒的始因;且更令她羞愧的是:慈濟委員奉行證嚴上人的教示,得一善法而拳拳服膺,在改變自己之餘,進而影響他人;自己枉有兩位上師引導,竟然只知聞法而不知用法,真是愧對善知識的教導啊!

惡緣來結,好緣去化

心輪轉,法輪轉,她的一分覺照,彷若一線曙光,劃破黯黯長夜。

她開始抱持「惡緣來結,好緣去化」的意念,謙卑的關照、順從丈夫,並時時心存感恩,知足、歡喜地經營家庭氛圍;期間老師的一再鼓勵與慈濟刊物的洗禮,都是她精進、成長的增上緣。

一年之後的今天,她覺得一切都有了圓滿的結果;也在此時,她深深覺得證嚴上人所說的:「錯在哪裡?怨在哪裡?一切只是觀念而已。」

寶燈,是皈依師給她的法號。因緣際會,慈濟的出現,猶如明燈高懸,讓她得以徹見一切唯心--何期自性,本自清淨:從此了無罣礙,寶燈常明。

▲淨土人間

全方位的環保媽媽

◎張瓊齡

向來省儉持家的林翠雲師姊,從「大處著眼,小處著手」
挖掘環保死角、實踐環保觀念,力行「在生活中時時學習,
在工作上處處修行」的生命信條。

「我的伯母是個回收ㄌㄩˇ ㄍㄨㄢˋ,還有ㄊㄧㄝˇ ㄍㄨㄢˋ、紙類的人。她跟我說:『少用ㄌㄩˇ ㄅㄛˊ包、ㄅㄠˇ麗ㄌㄨㄥˊ,因為會ㄨ ㄖㄢˇ ㄏㄨㄢˊ ㄐㄧㄥˋ。』我覺得伯母是一位愛ㄏㄨㄢˊ ㄐㄧㄥˋ的人,我長大也要學習伯母,做個愛ㄏㄨㄢˊ ㄐㄧㄥˋ的人。」

這是一位住在花蓮美崙地區的小受友所寫的作文,文中所說的「伯母」,名林翠雲,他們之間並沒有親戚關係,但是,由於這位「伯母」把鄰近的孩子都當成自家子女來疼愛,相對地,孩子們也視她如親族長上,將她的叮嚀銘念在心。

滿盈的慈母心

「結婚二十多年,只生了一個女兒,長久以來,心中總覺得遺憾。直到聽聞證嚴上人開示:『把普天下年幼者皆視為子女』,這個心結才算真正解開。」

過去,翠雲師姊見到別人家兒女成群,不免欣羨又悵惘,後來,隨著心的轉換,坦然將滿盈卻沈潛的母愛播撒開來,於是落寞感消失了,她感到知足。

一分慈母心,不僅展現在鄰里間的相對待,這樣的特質,落在工作領域也展露無遺。

「民國七十五年,我們從『做土水』(泥水工)改行開洗衣店。創業初期,生意有限,我繼續為人縫衣、修改衣服。有一次,一個阿兵哥知道這兒也幫人洗衣,回去部隊裡帶了一大批衣服過來;接到這筆生意,除了心

裡高興,也想著要回饋顧客。」

那時候,她透過免費縫臂章、繡名字作為附帶的服務項目。漸漸地,因著地緣關係,洗衣店的主要顧客,有不少來自軍警界人士,這些人又多是離鄉背井的大男生,師姊在幫他們處理衣物時,看見磨了洞、脫了線、掉了鈕扣的,是順手縫補起來,雖是小小的動作,卻大大地觸動男生們的心,「這些出外的孩子,大概想起媽媽吧!他們習慣到我的洗衣店,也找我縫縫補補的。」

這段好緣,延續到民國八十二年,當慈濟舉辦「福滿罐」集零錢籌醫學院及醫療網的行動,阿兵哥們也從師姊這兒領了撲滿響應。

在家裡當志工

目前是花蓮地區培訓委員的林翠雲師姊,於八十年度慈濟大陸賑災之際,在鄰家為人量製衣服時,恰逢委員前來收取功德款,從旁聽聞了慈濟事跡,而主動發心加入菩薩道行列。

「我對於宗教頗有好感,過去也常受修女之邀,到教會一同唱聖歌、聚會,或者去道場聽道。雖然我很樂意親近宗教,但從未曾像慈濟給予我的觸動--當我第一次進精舍,就知道,我找到了!」

她喜歡到精舍,願意參與慈濟的活動,也期望能到慈院擔任志工……然而,全由自家人經營的洗衣店少不了人手;他們為了方便顧客,營業時間更長達十六小時;住了幾十年的老房子,因著營運的擴張,顯得不敷使用,正蘊釀要改建……

「上人說過:『在生活中時時學習,在工作上處處修行。』我想,縱使無法出門當志工,在家裡也可以當志工!」

從店裡面堆積的逾時未取衣物,她獲取了初步的靈感,「有些衣服的料子不錯,稍加處理,即煥然如新。」於是,她展開長期性的舊衣義賣工作,每一件洗燙好的衣服,就掛在門前騎樓的活動衣架上,來往的人們若是看中意,便以五十、一百元的代價取走;好些人知道這項義賣活動,也源源不斷地提供家中多餘的衣物,「較平常不適合義賣的衣服,洗淨後,我將它們轉送給家扶中心,或是給外籍勞工當工作服。」

而素來儉樸的她,從此更沒有機會添購新裳了--她與唯一的掌上明珠,就從義賣的舊衣中取得所需,把買衣服錢捐了出來。

全天候的環保志工

花蓮地區的慈濟委員,自八十一年七月份起,全面推動紙類資源回收,固定於每月第一個星期日,在全市設置數十處臨時定點,以做為觀念宣導及回收物集中處。

翠雲師姊除了響應這項活動,也在居所對街的空地設了一處常態定點,作為平時鄰近地區回收物集中處;

而有感於「餿衣桶」的消失匿跡,她則在回收站旁的竹子林做堆肥,讓有機的菜葉果皮,化為大地的養分。

她經常一早起來清掃街道;在忙完了十六小時的店務後,又乘著夜晚去做資源回收;每每垃圾車收過垃圾後,她都還要跟在後頭收拾善後,「垃圾車總難收拾得徹底,也有人錯過了時間又把東西亂扔,我想,若是多付出一些心力,把環境維持住,久了,大家總有感覺的。」說也奇妙,倒垃圾的人們看著垃圾集中處似乎乾淨了起來,大家便也自然地形成「垃圾傾倒倫理」,髒亂的情形日益減少。

平日,師姊也提供「到府收載」回收物的服務,店裡那部送貨用的廂型車,除了載送整理好的衣物給客戶,回程的時候也擔任把客戶家中的回收物載返的功能;只要知道哪兒有東西可收,再遠她都願專程前往。

有一天,在花蓮女中念書的女兒告訴她,塑膠袋是垃圾場的頭號毒瘤,既不宜焚燒,掩埋之後又是千年不壞,而在生產製造的過程亦形成環境污染。致力資源回收再利用的翠雲師姊,此刻意識到,恐怕那些不能回收的東西,更是環境的大問題呢!

即知即行的她,馬上又把矛頭指向自家的洗衣店,明知道紙袋的成本高於塑膠袋,且必須大批訂製,廠商才肯承包,但著眼於整體環境問題的改善,她毅然改採再生製造的牛皮紙製作包裝提袋,並在提袋兩面印上環保漫畫及說明,呼籲客戶隨手同來維護環境;至於不得不用來包裝長衫、西服套裝的大型塑膠套,她則斥資購買有經濟效益的包裝機,並選用較薄的材質,以減少塑膠的用量。

店裡的顧客,都認同這樣的作法,不僅自動重複使用紙袋,有的更自備袋子,連紙袋都省了下來。想起那一大批堆在家裏,老是用不完的紙袋,翠雲師姊的心情,總歸是歡喜的。

順著女兒的因緣,她也進一步結識了幾位任教於花蓮女中,有志於推動環保行動老師,並經常配合由這群老師、家庭主婦為班底組成的「環保工作隊」,進行理念的宣導及實踐的行動,從而拓寬了她「在家裡當志工」的視野。

大處著眼‧小處著手

已經習慣於「用過即丟」、「汰舊換新」、「眼不見為淨」的人,提起做環保,只要興起「麻煩」、「哪有閒功夫」、「個人起不了大作用」的念頭,就怎麼也跨不出腳步;但是,對於真正實踐把環保和生活相結合的人來說,無非是重新養成具有環保觀的生活習慣,初時需要刻意調整,久而久之,習慣成自然,既是習慣,豈有麻煩可言?

向來儉省持家的林翠雲師姊,要成為一名生活環保實踐者,在心態上、在行動上,並不需要經過太大的「掙扎」,便能夠勝任愉快;難得的是,她能夠「大處著眼、小處著手」,

把一些容易被忽略的「環保死角」給挖掘出來。

「新房子建好了,舊家具我一件也沒扔,舊房子的建材,我特別代要仔細拆卸,保持完整,以便再運用。」翠雲師姊沿著樓層,一一介紹每件家當的來歷:這是垃圾堆撿回的古董桌子那是當年結婚陪嫁的衣櫃、和室的木拉門是從舊房子移置過來的、桌巾是一件大圓裙所改製……步上頂樓,眼前景象更教人歎為觀止-原來的老平房,竟在透天樓房的頂層復活了,「我們親手把老家重新搭建起來,可以曬衣服,也可以隔熱。」「做土水」原是他們的老本行,於是,夫妻倆花了幾個月的工夫,乘著餘暇,一切自己來,連鋪設頂樓地板的石材,都是來自友人現成免費的材料。

近午時分,翠雲師姊帶著幾個大大小小的便當盒去市場買些現成的素菜,「晚點過來的話,老闆還會多給我一些,大家很熟了,都迶意算算。」其實,她並不是貪佔便宜,只是想到那些販售不完的菜餚,與其被丟棄處理,還不如多少幫著消化掉。

生活、工作皆修行

在講求分工的現代社會裡,洗衣店已是不可或缺的街景之一。從北到南,從西到東,所有的洗衣店,幾乎都會安上幾面落地大玻璃作為門面,教人遠遠地便能直透玻璃門,看見那一套一套,洗燙得服服貼貼,等著被人取回、穿著,以標示身分的「門面」。

在翠雲師姊開設的洗衣店裡,自然也少不了幾扇這樣的大玻璃門,只不過,那教人過目難忘的,不是門後琳瑯滿目的衣衫,而是那一列鐫在玻璃門上:「在生活中時時學習,在工作上處處修行」的生命信條。

附記:

花蓮市政府清潔隊已正式於八十三年八月份起,於每週日推行全面資源回收行動。欣見官方能夠承擔收載大任,往後,慈濟人除了平日繼續從事定點回收、受理機動性收載服務,另將朝向認養道路、淨街等項目,以善盡花蓮市民本分。

▲天涯共此情

零下二十度,送愛到北極

◎孫慈儀(美國分會)

眼前是一張張印第安原住民純樸憨厚的面孔,
他們流露出興奮的眼神,似乎早已忘了窗外紛飛的大雪,
當他們接到慈濟的慰問金時,高興的抱著師兄姊們,
有人則以非常粗糙的雙手緊緊握著師兄姊們的手說:
「謝謝你們!這是我們今年感恩節最珍貴的禮物,我們會永遠記得你們!」

遠在阿拉斯加北部的冰山世界裡,散居著一百七十六個印地安部落;大約四千位印地安原住民在這裡過著和天地為伍,與世隔絕的游牧生活。他們以打獵和釣魚維生,有文明世界的電器化設備,沒有自來水,也沒有對外的公路,外來訪客以小飛機作為交通工具。而原住民的夏季交通工具,必須筏木船沿著河流達南部的城市,冬季因河流結冰,則以愛斯基摩狗拉著雪橇作為代步工具。

與這些印地安原住民不同種族的愛斯基摩人,居住在更北邊的冰海上,一年當中只有兩季:夏季開始於五月至八月,氣溫最高可達攝氏二十八度;而長達八個月的冬季--九月至翌年四月,最冷可降至攝氏零下六十度。

印地安老婦喃喃地說:我什麼都沒有了!

去年八月底夏末,貫穿阿拉斯加南北的主要河流--可約庫河( Koyukuk」)

由於大雨連綿數日,冰塊被沖積至下游阻塞河道,使得上游河暴漲,淹沒了在河流兩岸的部落,其中阿拉卡克( Allakaket)村、阿拉騰那( Alatna)村及休斯 (Huges)村災情最為嚴重,統計:有一百四十一戶木屋被沖毀,災民約四百人,電線、電纜等公共設施均被破壞,財產損失估計約二千二百萬美元,所幸無人死亡;聯邦政府宣布此地為災區。

居住在阿拉斯加州首府-安克拉治( Anchorage)的慈濟人王文毅師兄和其夫人黃銘銘師姊,眼看著嚴冬將至,而美國政府的重建計畫尚未完成,因此輾轉連絡在洛杉磯的慈濟美國分會,將所有當地災民的狀況和報告傳真說明,希望分會能給予以協助賑災。

「我看到一張照片,一位印地安老婦攤著雙手,指著滿地泥濘,口中唸著:『我的房子被沖光了,什麼都沒有了!』我的腦海立刻浮現出三年前證嚴上人救濟大陸華東水災,一位老婦人手上拿著一條魚的照片-同樣的表情、同樣的無助。而年關將至,希望慈濟能將愛心與關懷帶給這冰寒世界的災民,將慈濟的種子帶到地

球的最北端。」黃銘銘師姊說。

當慈濟美國分會進一部瞭解和研究後,黃思賢執行長立刻指示成立救災小組,前往阿拉斯加進行問慰問金的發放,並進一步勘察瞭解當地災情。

來自南加州溫暖的慈濟愛向冰寒北極圈播撒

十月二十八日清晨,慈濟救災小組一行七名志工自備旅費,踏著灰暗的晨霧,帶著一分關懷慈悲心,經過六個多小時的飛行抵達了安克拉治。而前來會合支援的,還有慈濟西雅圖聯絡處的林濟法和高明治師兄。當天下午眾人會集在王文毅師兄家中,商討救災工作的分配與進行。

由於大部分在安卡克村和休斯村的災民已被當地政府遷移到安克拉治東北約一小時飛程的費爾班克(Fair banks)市,而休斯村的機場跑道又被大水破壞還在修復中,因此討論的結果,我們決定分成兩組:第一組成員為陽靜純師姊、何佩貞師姊、潘庶蕭師兄、布羅海克(Bruno Heck)先生及高明治師兄等五人,前往費爾班克;第二組六人,分別是陳思晟師兄、林濟法師兄、王文毅師兄、陽道龍師兄、孫慈儀師姊以及王文毅師兄之好友麥克梅瑟(Mike Meiser)先生,則前往距離費爾班克一小時飛程的災區阿拉卡克村,進行發放及勘察的工作。

麥克梅瑟先生居住在安克拉治當地,他本身為飛行員,曾經飛行於阿拉斯加北部各個印地安部落之間,對於地理環境頗為熟悉,因此他義務協助我們安排飛行工具。我們來自溫暖的南加州,本來認為可以禦寒的冬衣,到了這裡都不合格了,王文毅師兄夫婦及麥克梅瑟夫婦立刻張羅,借給我們雪衣、雪鞋,才算裝備齊全。

翌日--十月二十九日清晨,一行十一人預定搭乘八點的飛機前往一小時飛程的費爾班克,則第二組人員則必須經由費爾班克,轉搭小飛機到更北端,位於北極圈內的阿拉卡克。

這是感恩節最珍貴的禮物,我會永遠記得你們!

第一組人員到了機場才知道,八點鐘飛往費爾班克的飛機由於機械故障而停飛,在王文毅師兄和陽道龍師兄的奔走安排下,才搭上令一家航空公司的飛機,但仍延誤了二個小時才到達。

到了費爾班克,已是攝氏零下十度的天氣了,天色陰暗,一片皚皚白雪,雪花在寒冷的空氣裡飛飄。在當地政府救災工作者約漢(John)和費拉莉(Valerie)小姐的協助安排下,第一組人員到機場附近的一棟建築物內展開慰問金的發放工作。

災民們早已聚集排對等候。看到一張張印地安原住民純真憨厚的面孔,他們興奮的眼神似乎早已忘了窗外紛飛的大雪。當他們接到手中的支票後,高興的抱著慈濟師兄姊們,有的則以非常粗糙的雙手緊緊握著慈濟工作人員的手說:「謝謝你們,這是我今年感恩節最珍貴的禮物,我會永遠記得你們。」一個帶著兩個孩子的

婦人說道:「我看到電視上非洲和古巴的難民,滿臉哀泣、離鄉被井的聚集在難民營裡,如今我深深體會到他們的心情。」

協助慈濟發放的美國聯邦政府救災工作人員約漢先生說:「這是我一生中最美好的一次工作經驗,到底什麼是佛教徒?我得回去找找佛教的書籍。」

洪水猛襲,救援遲來冰雪覆蓋下的寂寞世界

第二組的慈濟工作人員,在政府救災工作者夏拉(Charlotte)小姐的同行下,從費爾班克轉搭八人坐的小飛機,前往災區--阿拉卡克進行發放。小飛機的駕駛是一位四十來歲的女性飛行員迪 (Dee),她有二十年的飛行經驗,而她的父親曾是印地安部落間非常著名的飛行員,迪則是女承父業,她說:「我愛這些純樸的人們,從他們身上,我找到了回歸大自然本性的那分寧靜。」

她熟悉的操作著每一個鍵盤,飛機老舊的引擎聲逐漸加大,緩緩在飛雪中昇起。飛機平穩的拉上雲層,北極的天空湛藍無朵,淡紫色的雲海盡收眼底。冰冷的空氣瀰漫在沒有暖氣的座艙內。當進入北極圈後,飛機隨著呼嘯的風雪上下顫動著,北風嗚咽盤旋在空中;向下俯看,則為一片白茫茫的世界,寂靜的座落在地球的北端。冰山綿延不盡,白雪沉重的覆蓋著河川、湖泊,一切生態在死寂的冷風中孤立,我們的座機獨自滑翔在冰天雪地裡。

當飛行接近阿拉卡克村中時,當地政府救災工作人員夏拉小姐在機上指給我們看被沖毀的木屋,零零落落地分散在河流的兩岸。

阿拉卡克意思為「兩河交流」,它是在可約庫河及阿拉騰那河兩河交流處,大約一百多年前,來自更北方的庫巴(Kobuk)游牧民族定居在此。目前阿拉卡克村裡只有一百八十二人,大多是老人和孩童們,年輕人則到城市裡打工。村內只有一所小學和初中,想要讀高中,必須到四百英哩外的城市。村裡沒有道路和門排號碼,所以村民在唯一的郵局裡均有一個信箱。由於可約庫河只有在零下四十度才會結冰,所以村民過著釣魚及打獵的原始生活。而因為沒有對外的公路,所以即使村民們急病需要送醫時,只有等到外來的小飛機才能穫得救助。村內有一個小診所,卻被大水沖毀了;唯一的社區活動中心也被洪水沖走;而村內的燃料儲存箱也在一夜之間化為烏有。

在夏拉小姐的細說中,小飛機降落在滑行在結滿冰塊的跑道上,已經是中午十二點二十五分了,機窗外雪花仍舊飛舞著,而氣溫已降到攝氏零下二十度。由於已進入晝長夜短的季節,我們必須在下午四點以前飛回費爾班克,因此發放的時間非常短促。

「謝謝」「波西」心靈交流,彼此感恩

我們在夏拉小姐的帶領下,步行至機場不遠的學校。體育館內已有填好申請表格的村民在等候,這裡也是他們的臨時救難所。一位災民沉重的說:「今年家人的團圓日--感恩節,只能在救難所渡過了。」另一為老婦人則說:「什麼都被沖走了,我們自己建的房子,我的愛斯基摩狗狗、衣服,準備過冬的食物及木材,和我世代家族的照片、遺物都沒了……即使重新來過,也找不回我祖父母所留下的古老回憶。」

由於麥克梅瑟先生略通中文,他告訴村民們如何用中文說:「謝謝!」村民拿到慰問金非常興奮的說:「謝謝!」一時之間,個種不同腔調的「謝謝」兩字,不絕於耳,心靈的那分交流,已建立在彼此的眼神之中。

村民們也教我們原住民語言「波西」,意思為「謝謝」,我們也不斷的向他們說「波西」--是他們讓我們有此機會共結善緣。

看到臨時救難所內有美國政府及紅十字會為他們準備的糧食,令我們感到非常欣慰。夏拉小姐告訴我們,這個村子的村民甚為保守害羞,但是他們非常開心有來自洛杉磯的台灣佛教團體在感恩節前來看望他們,而慈濟是除了美國政府及紅十字會以外,唯一的民間團體,來到這個已被世人遺忘的世界。

由於村內交通及通訊設備被大水沖毀尚未完全恢復,今日還有許多災民因為搬離臨時救難所而不克前往領取。

虛空有盡,我願無窮大愛沒有界線

下午四點左右,天色已呈現灰暗,我們搭上原來的小飛機,飛回費爾班克。機窗外風雪不斷,當飛機再度拉上雲層,卻忽而霞光萬道,金黃跳躍地撒落在無垠的雲際。無邊無際的穹宇,似乎寫照著「心包太虛」;瞬然間驟變不息的餘暉,宛若「諸行無常、諸法無我、涅盤寂靜」這緣起性空的本性。地藏王菩薩大願度盡蒼生,證嚴上人則願眾生不入惡道,使地藏王菩薩早日成佛;「虛空有盡,我願無窮」,從非洲到北極,上人因緣際會來下種,總有他日果還生。

時空交替之間,飛機已緩緩自雲層下降,再度飛行於白雪飛飄的另一度空間,在昏暗迷濛的傍晚五點,我們的飛機降落在費爾班克機場,與第一組工作人員會合。

這次發放一共發放了四十八戶,計一萬八千美元;對於其餘因交通及聯絡問題不克前來的災民們(包括休斯村)資料,我們只有請夏拉小姐補全,配合在安克拉治的王文毅師兄,繼續完成工作,使今天未領到慰問金的村民,能在感恩節前得到慰問,而預估還需要再發放三萬八千美元。

雖然只是短短幾個小時的相處,幾位協助我們發放的政府救災人員都對「佛教徒」這個陌生的名詞開始有所瞭解,在大家互道珍重中,我們搭上了六點飛回安克拉治的飛機。

給災民的,不是金錢,而是台灣佛教徒的愛心

在飛機上,我們意外的與阿拉斯加州長候選人金坎伯(Jim Campbell)先生同座,在他好奇的眼光下,我們主動向他介紹這次來阿拉斯加的目的。金坎伯先生說:「我非常榮幸有你們這樣的工作者來到本地,你們給予災民的不是金錢,而是一顆佛教徒的愛心。」

而參與此次工作、給予我們協助的麥克梅瑟先生,以美國人的看法,也表達了他的心聲:「村民們今天所感受到的,是他們居住在世界最寒冷的角落,在他們家當被沖毀一空,而年節將至的時候,你們獻出誠摯的關懷,使他們不再沮喪;而親切的慰問,更溫暖了這個寒冬。他們知道在一無所有的苦悶中,還有你們這群佛教徒會記得來看他們,這正是你們所傳達給他們的精神。」

(編按:十二月上旬,阿拉斯加氣溫降至攝氏零下四十度,冰雪覆地超過三尺,災民們冒著惡劣天候,赴美國聯邦緊急救災局 (FENA) 遞交申請表格,盼盡快領到慰問金以應困境。慈濟已透過美國聯邦緊急救災局工作人員 John Alcantra,收集到四十戶災民的申請函;經核查後,在十二月下旬前往災民聚集地修斯村進行發放。)

▲天涯共此情

用愛輕扣流浪心扉--紐約慈濟人探訪流浪漢

◎康慈定

當人們高高興興地準備過耶誕節之際,
是否想到一群衣衫單薄、孤寂又無依的流浪漢,
正等待大家伸出溫馨的援手……
據說住在南港街十七號碼頭附近的流浪漢,
有他們自己一套生活規則,不容外人隨便侵犯,
因而我們小心翼翼地輕叩他們的心扉,只為一個心願--
讓他們可以過個溫暖的冬天。

記得十幾年前剛來紐約時,就聽一位朋友提起紐約有數大奇觀,其中之一便是「街頭流浪漢」。

初聞此言,我有點不相信,象徵美國繁榮、富庶與文明的第一大城市紐約,竟會有流浪漢,這豈不是一大諷刺?

然而,在幾個月後的感恩節前夕,當我路過法拉盛街頭時,真的親眼目睹有個衣衫襤褸,推著一輛購物車,上面裝滿破毯子與衣鞋的黑人,正在路旁撿拾垃圾桶裡人們丟棄的漢堡與披薩。

那時的我,為這怵目的淒涼景象,心中突生一念悲憫,不禁停下腳步,拿了些錢塞給他。此後,記憶中常會浮現這幕景象。

十二年後,順著慈濟的因緣,我有機會再度輕叩流浪者的心,並把慈濟人的愛及象徵溫暖的睡袋,逐一送到他們手中,完成一次難忘的「探訪流浪漢」之旅。

文明表相下的暗角

十二月十一日早上十一點多,我們一行十人坐上由顏凡雄師兄駕駛的

慈濟小巴士,從會所出發;一路上寒風瑟瑟,敲得車窗沙沙作響,雖然車內暖氣十足,望著窗外行人瑟縮的身影,想起那些輕年累月露宿街頭的流浪漢,他們如何度過一年又一年的嚴冬?想到這裡,內心不禁興起一陣酸楚。

不知不覺中,車子來到曼哈頓橋下,顏師兄突然指著路旁一堆由破爛的帆布、木板、紙箱所搭蓋起來的堆積物說:「那裡面一定有人住,我們先進去看看!」話剛說完,他與劉進盛師兄二人便下車走去,我們幾位師姊也尾隨而至。

「哈囉!有人在裡面嗎?」大夥兒輕聲喊著,裏面一點動靜也沒。說真的,在這樣凌亂的堆積物中,誰會相信那裡面能住人呢?

正當大家好奇的臆著,不知何時,裡面竟鑽出一個黑影。看到我們這群不速之客,起初他有點驚訝與不解,在王萍華師姊向他說明來意之後,他才放心地接受我們送給他的睡袋,並讓我們參觀他自己搭蓋的「溫暖小窩」。

「天啊!這是人住的地方嗎?」我與中文班的張安老師在掀起布簾的那一剎那,同時輕聲發出驚嘆:沖鼻的尿味,惡臭難聞,還有灑滿一地的空瓶罐,破舊棉絮外露的被子與沙發,吃剩的食物仍擺在地上……

這樣的棲身之地,令人懷疑,此刻我們是否仍置身於繁華的紐約?十多年前朋友之言似在耳畔響起--看來,他們還真是紐約的特景之一啊!

用愛輕扣流浪漢心扉

流浪漢通常不願住進政府為他們準備的收容所,雖然裡面不愁吃、不愁睡,但據說那是一個令人難以想像的世界,很多人住進去沒多久便逃之夭夭,寧願在街頭挨餓受凍--白天撿拾垃圾的食物充飢;晚上則住進自己揀破爛搭起來的「違章建築」裡。

這樣的景觀,在紐約曼哈頓的橋下或河邊舉目皆是;這次,我們就在以觀光勝地出名的南港街十七號碼頭附近的垃圾堆中,發現五、六個流浪漢藏身於,此有一家門口還插著波多黎各的小國旗呢!

據說住在這裡的人,有他們自己的一套生活規則,不容外人隨便侵犯;因而我們小心翼翼地輕叩他們的心扉,只為一個心願--讓他們可以過一個溫暖的冬天。

「Hello! Anybody Home? 」又是同樣的叫門方式,旁邊的堆積物中,突然冒出一個瘦小的身影,只見他揉著惺忪的睡眼對我說:「早安,女士!您們是不是給我帶來食物?」對呀!在這冷風颼颼的寒冬裡,一碗熱呼呼的湯,也許是最受歡迎且是他們最需要的。

他們不是被遺棄的子民

回想今年二月間,我們曾與基督

教慈善機構--Bowery Mission 合作,他們的義工每天中午在曼哈頓設立多處定點供應流浪漢熱食,慈濟的志工也參加他們發放的麵包的行列。

據其中一位義工表示,Bowery Mission 救濟流浪漢的工作已有多年歷史,收容所內設有莊嚴的教堂,許多流浪漢藉由宗教力量的感召,改變自我,進而再去幫助其他的流浪漢自立,他們組織內現有的義工,以前都曾為流浪漢。

這樣「自度度他」的故事與慈濟濟助原則頗為相以,那位義工說:「當您看到一位流浪漢時,千萬不可輕視他,如果您知道Bowery Mission 機構內的義工給我們一個很大的啟示與鼓勵--一個人只要努力淨化自己,世間萬物都會為他動容;終有一天他會超越自己,再次站立起來……」

人生流轉下的孤獨旅客

探視多位流浪漢後,我深深覺得,一個人竟然可以在那麼惡劣環境裡生存,可見天地間自有一種平衡的力量支持著。我曾問其中一位流浪漢:「這樣的日子,您不覺得苦嗎?」只見他聳聳肩,攤開兩手,帶著一副尷尬的笑容說:「習慣了就好,反正我別無選擇!」言語中有幾分無助,又有些許無奈。其實,有誰願意成為一個無家可歸的流浪漢呢?

車子依舊在曼哈頓河邊環繞飛馳著,由於一年一度的耶誕節腳步已近,路旁擠滿了購物的人潮,商店裡一棵棵蒼翠耶誕樹與一盆盆耀眼的聖誕紅,特別惹人注目。當人們高高興興地準備過節之際,是否想到河的對岸,正有一群衣衫單薄、孤寂又無依的流浪漢,正等待大家伸出溫馨的援手,讓他們也能享有過節的溫暖?

感恩有慈濟這條菩薩道,讓我們得以「親手遍布施」,真正體會「慈悲」的情懷。

把握人身,善用使用權

回家的路上,師兄師姊們難掩一日的疲累,紛紛閉目養神,獨留上人的「靜思語」錄音帶仍在空中迴盪:「人身難得,既得人身,就要趕快發揮人生使用權」、「普天下眾生都是我們累劫以來的父母、兄弟或眷屬,他們的苦難就是我們的苦難;只要眼得到、腳走得到、手伸得到的地方,我們一定要盡力去濟助」……

就是這分悲願,讓我感覺海外慈濟人的心,與上人竟是那麼地接近……

我不禁要說:「上人,我們做到了耶!」

▲喜樂證言

當一滴燭淚落下

◎陳玉芳

「當一滴燭淚落下來,生又何嘗生;
當一滴燭淚落下來,死又何嘗死……」
每當美鳳師姊唱起這首歌,心中總是百感交集。
從一個認分的女人家,到追尋自我生命的意義,進而走出家庭,擁抱蒼生;
從對死生的愧疚自責,到洗滌無始劫來的無明,
這一路迤邐而來,她已對人生有一番更真切的體悟--

「以前,阮是乖乖牌,甘那會(只懂得)顧尪、顧子又顧鼎(鍋子)。」

林美鳳師姊回想起多年前,阿姨江阿實出任慈濟委員,邀她齊行菩薩道,她回應一句:「麥憨呀(別傻了)!一個查某人可以做什麼?」心想著,女人家可以照顧好家庭,偶爾捐捐善款,已是莫大的幸福了,那裡還會想到可以貢獻自己,服務社會。

其實,師姊對「家」的拚命呵護和執著,是其來有自的--只因這個溫暖的城堡,磚磚都有著她悲辛交織的心血凝拌。

和困苦生活打拚

因為家貧,美鳳師姊自小被送予他人撫養。養父早逝,僅靠養母獨立負擔家計。後來,結識了她的一半,在未收取任何聘金的情形下,他們舉債結婚。

困苦的生活悠悠長長,夫妻倆努力工作,好不容易熬到大兒子出生那年,把那樁死會湊清了結。有天,中風多年婆婆將她召至床前告予:「人說嫁雞隨雞跑,嫁狗狗走,不知你是否有此體認?」

原來,當年為了嫁娶之事,夫家才同人借貸將茅草屋拆蓋為泥磚屋,因而又欠下一筆債……

後來,先生決定籌資創業,開設汽車材料行,以期改善家中生活。「那時,常常一天只吃一頓,初一、十五才偶爾買個魚呀、肉呀和水果什麼的,而且拿回來得先冰存--那是要給一家子吃上半把個月的菜吶!」創業時的那股辛酸,不堪回首。

偏偏,屋漏又逢連夜雨,就在生意稍有起色之際,卻被一老主顧倒債,加上小叔遭遇車禍、婆婆三度中風……

年餘,婆婆往生。一大家子,離

的離,散的散。

生命原是無常

而養母的撒手人間,更讓師姊真正透徹人生無常,並與慈濟結緣。

從小,美鳳師姊和養母相依為命:「她把我當成親生女兒,珍惜得像自己的生命,疼得像對待自己身上的一塊肉……」談起養母,美鳳師姊眼眶含著滿滿的淚。尤其是見到母親庸庸碌碌了大半輩子,待兒女長大後,又得負起一群孫子的生計,卻仍住在破落的屋裡時,那種心痛,無以名之。於是,她在心中切切許下心願--有天,定要讓母親有好日子過。

就像她一直深信不疑「好的心願,一定會實現」,先生的生意雖曾經挫敗,但畢竟夫妻倆仍咬著牙撐了過來;終於在十餘年後,她擁有了個新家,也將母親一家子接到附近住家,以就近關照。

「本來,該是讓母親全然放下,享好命的時候了,怎麼知道……」就在她特地為母親安排的出國旅遊途中,遊覽車失事翻覆,母親來不及跟女兒道再見,即嚥下最後一口氣……

經過如此巨變,美鳳師驀然驚醒,訝異於「無常」在人生中顯現的不可違逆的力量,而人,又是如此的卑微與渺小。

搭上慈濟列車

美鳳師姊終於決定跟慈濟腳步,卻不免悔憾菩薩道上已落後人許多。「慈濟列車,是不分頭班車、末班車的。」阿姨的一句話,讓師姊全心投入慈濟,再無憾悔。

八十年十二月,美鳳師姊正式成為慈濟委員。時逢慈濟為大陸華東、華南世紀洪澇災民募款賑災,她把自己所有的積蓄,全捐出來;在尼泊爾,則有三間災民住的慈濟「愛心屋」,有著她真摯的祝福和愛。

來不及的緣

八十三年三月,發生一件讓她永生難忘的事。

這一年,是先生的五十大壽,夫妻倆籌辦大陸長江三峽之旅,老伴相扶同遊。

孰料,在長江三峽航行的遊輪上,她眼睜睜看著載了乾兒子、小嬸和好朋友的小飛機,墜向天空那頭……轟轟的爆炸聲、人群的驚嚎聲,全都交織在那來不及承受的心頭,重重一擊。

乾兒子,是五、六年前在大陸結識的,一個單純又乖巧的大男孩。初初見到他,有種熟悉不過的感覺;他則言:「見到你,就好像見到母親般的溫暖和感動。」於是,美鳳師姊決定收他為義子;經對方父母的同意,隔年即帶著禮物至大陸正式結親。後來,母子兩人不斷書信往來,乾兒子總訴說著未來的希望與夢想,她則視如己出地不斷給予鼓勵與關懷。

「這是分難得的緣,卻也是分來不及的緣。」想起這乖順又上進年輕男孩,卻再也見不到他意氣風發、神釆飛揚的模樣,師姊不禁淚漣漣

。「那幾天不曉得是如何度過的,把事情處理好,就跟著小嬸的靈柩回來;而乾兒子和好友屍首,至今仍下落不明,一切只因自己的貪玩……」

意外吧「我是凡夫心,無法不自責、不執著。」心情?「以前當志工勸導、安慰別人的話像是唱歌般容易,如今自己才明瞭,平復心境是件多麼難的事。」體悟?「人生實在無常,應該把握每個因緣。」

重生的力量

想起上人的話:「忙人無是非,閒人多煩惱。」於是,她把自己埋入忙碌中。當時,恰遇來自南非的師兄在台募集舊衣,為給當地貧苦的老弱殘胞避冬寒,美鳳師姊扛起責任,每天打電話給所有的會員,一句句的「我要衣服,我要衣服!」而後,她捧著一堆堆的舊衣、新裳,向工廠請假,在家一件件的滌洗、掛晾。

「『己所不欲,勿施於人』,有些衣服又髒又臭、黑漆麻烏的,自己都不喜歡了,怎可丟給別人?」於是,她忍著手傷,用塑膠袋套著雙手,一件件洗著那足足五十件臭味薰鼻的襯衫與大衣。

手痛、臭氣,加上時間的急迫,洗著洗著,眼淚就撲漱漱地流下來。「師父總無時無刻在為無知的眾生,啟良知、滌無明,就算講破了嘴,也是忍了再,忍繼續再講,歲歲年年,時時刻刻;反觀自己,洗得一件髒衣服就救一件,也是洗滌自身的無明呀!」就在流動的清水中,盪漾著師父一句句的闡示叮嚀,一股感恩的重生力量,自心中冉冉升起。

對現在的美鳳師姊而言,慈濟是她心中擺第一位的依歸。她,是慈濟合唱團、手語班的成員,也是醫療諮詢志工,一有空檔,則參與訪貧工作,探望暗角蒼生。每週六午後,則與內湖國中技藝班(就業班)的小朋友約會,與孩子分享彼此成長經驗,談談慈濟小故事;沒有要求與過多的期待,有的期待,有的只是顆關懷的心。「在我眼中,沒有一個問題學生,有的只是因家庭因素而受傷的孩子。」她以母親的心情,包容無邊。

擁抱蒼生的大愛

當一滴燭淚落下來
生又何嘗生
當一滴燭淚落下來
死又何嘗死
……

每當美鳳師姊唱起這首歌,心中總是百感交集:從一個認分的女人家,到追尋自我生命的意義,進而走出家庭,擁抱蒼生;從對死生的愧疚自責,到洗滌無始劫來的無明,這一路迤邐而來,她對人生已有一番更真切的體悟--

把握當下,刻刻感恩。

採訪後記:聽了美鳳師姊的人生故事,令人不禁陷入沈思中。人一生中裡,難免有著許多遺憾、自責或悔恨,難免愛別離,難免終會和愛我們的人以及我們所愛的人道再見,若能將這些無法圓滿的缺憾還諸天地,化私情為大愛,廣愛眾生,才是死生難題所給予我們的啟悟吧!

▲心蓮萬蕊

感恩的心

◎陳美羿

她出生在鄉下,一個貧苦的家庭。六、七歲就要煮飯做家事,小小年紀,到處幫佣,賺取微薄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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