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杏林春暖

暗角的鳴咽

◎黃明月口述/小文撰文

【娑婆法音】

有的人極力想活下去,卻無可奈何地不得不走;
有的人原來有健康的身體,卻因一時氣憤而自毀前程……

有一天,我聽到廣播,要我到三西病房去,不知道發生什麼事?我很快地跑上去看看。

凋謝的蓓蕾

在病房門口,我看到多位師兄、師姊在為一個孩子助念,護理人員正為他換衣服。小男孩今年五歲,因肝癌而往生。

在大家的佛號聲中,小男孩面容安詳,就像是睡著一般,我在他耳旁輕輕的說:「這裡是慈濟醫院,有許多的師姑、師伯在旁邊陪伴你,你不用害怕,也和我們一起唸佛,求佛菩薩來帶你往生淨土。」他身邊還排放著自己心愛的布偶,但是,他的眼睛再也不能張開,再不能看一看自己心愛的玩具了。

我們在他身邊持續不斷地唸「阿彌陀佛」。

一個五歲大的孩子,他的人生可以說尚未開始,但是就這樣結束了……,生命到底是怎麼一回事呢?

雖然早在兩個月前,孩子的父母就知道兒子患了肝癌,已有心理準備,但是,當這一刻真的來臨,仍非常傷心難過,他們不忍心見兒子的最後一面,怕觸景傷情,因此一切更衣、助念,都由醫護人員和志工師兄、師姊們幫忙。

在暗角垂淚的人

小男孩的往生,讓我想起另一個個案。案主住在太魯閣附近,是一位四十多歲的原住民婦女,她是由我們長期居家關懷的病人提報過來的個案。我們去探訪時是九月天,入秋了,有些微涼意,周圍風光明媚,往下看是壯麗的山谷,但是,在這風景如畫的勝境裡,卻隱藏著一個悲淒無奈的故事。

為了找她,我向一戶人家詢問,對方手一指,說:「就住那裡!」順著他指的方向,我看到一棵大樹下張掛著蚊帳,上面用石綿瓦搭了簡單的頂棚,她就僵直地躺在蚊帳裡面。

不遠處,有一群年輕人正在那兒飲酒嬉鬧作樂,強烈的對比景象,讓人震撼。我們趨向關心地問她:「會不會冷?」她的牙床僵了,說話不很清晰,艱難地說:「會!」然後,眼淚就不斷地流下來。

她的模樣讓人覺得心酸--僵直的脖子往後仰,全身連手腳都僵硬變形,我摸摸她的額頭,發現她枕頭掉了,於是想為她抬起頭部,扶好枕頭。當我觸摸到她的後腦勺時,發現竟

然是軟軟的--不知她這的頭部懸空後仰已經躺了多久?為何沒有送醫治療?為何住在樹下?

唯一照顧她的,是七十多歲的老母親,老人家只會講一點點日語,而我也只懂得一點點,彼此在溝通上有困難。我心想這個個案還必須深入瞭解,那時天色已晚,無法再做進一步的處理。隔天我把這個案例轉給慈院「公衛室」,又請社工員來評估他們的經濟問題。

第二天去看她時,她已睡在屋子裡,那房子可說是「一目瞭然」--沒有隔間,只是在大樹旁邊搭起的鐵皮屋,有窗戶沒有窗廉,支撐的柱子曾被火燒過,裡面的東西很凌亂。看到我們她一直哭;她講話很吃力,我們半聽半猜地和她交談。

她說:「我好想死、好想死……」我安慰她:「你不妨想想--我要怎麼活才是呀!」她說:「好痛苦、好痛苦……」

厄運的導火線

透過她的母親和家人,我們知道原本她也有個家,先生是老榮民,育有三個孩子,但夫妻感情不睦。後來她和先生離婚,又嫁給現在的先生,兩個較大的孩子歸屬前任丈夫,老么跟著她。

她和前夫生的這個小兒子已經讀五專,有一次,他向家裡拿三萬多元去註冊後卻不去讀書,繼父責備他,引起案主傾洩心中的不滿。她責怪丈夫不疼她的兒子,過去,他們夫妻倆經常為此吵架,這一回,她在盛怒之下拿了毒藥到公園服毒自殺。遊客發現她痛苦的樣子,趕緊把她送到醫院急救,結果命是撿回來了,但是,卻從此癱瘓在床,至今已經四年多。毒藥可能傷到她的中樞神經,她的症狀看起來像「腦性麻痺」,頭一直往後仰,眼睛雖然睜得很大,但是已經看不清楚了。

輾轉幾年的治療復健,她也曾看過許多醫生,可是,因為傷得太嚴重,效果並不顯著;老母親曾在醫院裡照顧她一年多,後來實在是住不慣了才回老家。案主因此也被送回夫家,但是丈夫到台北去工作,一直沒回來,所以沒有人照顧她。她和第二任丈夫生的小孩已經讀國一,正值叛逆期,而案主無法盡母親的職責,內心又擔心丈夫遺棄她,那分苦楚可想而知……。後來,姊姊把她接到現在住的地方。

小小的房間進出沒有門,以布廉當做門,三坪不到的空間,一邊是廚房、一邊放著床,另一處是燒水的地方。她躺在那裡,旁邊的餘燼還冒著嗆人的濃煙……。我問案主的姊姊:「需不需要我們幫忙裝門、釘紗窗?」她說:「我們會幫她做的。」好在案主還有母親和姊姊照顧她,我們為她申請殘障手冊,再斟酌協助建房。

把握難得人身

「人」真的很奇怪,她原本擁有健康的身體,卻因一時氣憤自殺而遭受這麼多的折磨苦報,現在,一切的苦難緊追著她不放;有些人極力想活下去,卻無可奈何……

她孤單、痛苦、僵直地躺在小屋的暗角,難道,這一生註定就要這樣熬過嗎?她的痛苦,不只來自傷殘的身體,內心的苦楚,恐怕強過身苦的幾十倍!

想擁有「快樂自在」的人生,真的要不斷地提升自己的精神領域,並且時時反觀自照、關懷別人,如此才不會心隨境轉,一念無明,做出糊塗事啊!

▲校園清流

「耕」耘「心」靈的春天--民生國中「耕心小團輔」

◎陳淑伶

面對學生的改變,她感到無限欣慰與感恩--
因為慈濟,她不再總是以主觀的角度來批判孩子的是與非,
因為慈濟,讓她懂得去尊重孩子,孩子也知道要尊重自己,進而生出自律之心。
民生國中「耕心小團輔」,希望藉由慈濟精神,幫助一群迷失的徬惶少年,找回人生方向。

「分數」真的能代表一切嗎?

在升學主義掛帥的現今教育體系,很多學校依據學生考試成績的好壞,做為能力分班的標準:成績好的,被分到「前段班」--亦即「升學班」,倍受各方的關注,集寵愛於一身;成績差的,則被分到「後段班」--俗稱「放牛班」,儼然是被打入冷宮,任其自生自滅。「分數」,幾乎決定了學生的前途。

「分數」的高低,更被拿來作為評鑑教師教學成效的好壞。學生成績高,表示老師教學優良,有資格帶前段班;反之,就只得帶後段班的學生了。

因此,人人向「分數」看齊,「分數」決定了一切。

一旦學校關注的焦點,全在於學生的升學率時,那麼,潛藏於分數背後學生人格教育養成的教學目標,常因而被忽略。

其實,行為偏差的學生,往往更需要加倍去關懷與輔導。

「頭角崢嶸」的班級

從事教職多年的呂淑珍師姊,因為遷居的緣故,從台中申請調校到台北民生國中。初接觸到這班學生,呂師姊簡直無法接受,想不到竟有這樣的「學生」。她一直是教前段班的學生,在升學主義掛帥下,便一頭栽進分數的領域裡,她的教育目標就是向「分數」看齊,每天想到的,只是如何讓學生順利考上前幾志願的學校;因為學生有優良的成績表現,正可顯現她教學的成效。

想不到,來到台北後,接觸到的,會是這麼一個「頭角崢嶸」的班級--學校裡數得出來的「大哥級」人物,幾乎都集中在此。學校老師都說:「誰要是接這班的導師,肯定是倒楣的。」

怎知這個「倒楣」的擔子,就落在呂師姊的身上,她只得咬著牙硬扛了起來。從曾是學校的「明星」老師,教的都是前段班成績佼佼的學生,到如今每天面對一群桀驁不馴的面孔、以及不斷滋事的學生,呂師姊心裡的衝突可想而知。在心情無法平衡的情況下,她眼中所見,盡是學生的缺點,不僅苦了自己,也害了學生。

需要付出更多的關懷

偶然機會認識慈濟委員徐美華師姊,徐師姊經常拿些慈濟的書、上人

開示的錄音帶給她聽,慢慢的,心中的不平衡平穩下來。當她靜下心來從另一個角度去思考、看待這些學生時,心變得柔軟起來,才發現其實他們比那些功課好的學生,更需要有人去關懷與輔導。以前的她只執著於學生考試成績的好壞,全然忽略去觀照他們的內心世界。

雖然努力吸收上人法語,並將之融入教學中,然而,每天面對這一群「過度好動」的學生,她還是深覺自己的力量太薄弱,無法給予學生更多的輔助,因此轉而向徐美華師姊求援,希望藉由慈濟大團體的力量,幫助他們走向人生正途。

她邀請慈濟師兄姊到班上和同學相處後,更確定慈濟精神對孩子們的影響頗大,同時也修正自己的教學方法。原來以前上課時,她常會說學生這個不好、那個不對,可是她發現慈濟人卻是用另一種方式去對待學生,他們會說:「各位小菩薩,你們都好乖、好善良!」簡短的幾句話,竟讓學生臉上漾著喜悅的笑容,原本一些看起來很討厭的面孔,也有那麼點兒的菩薩模樣出現;而當師兄姊在台上現身說法時,她發現學生們專心的程度,遠超過平日上課時。看來活生生的人生經歷,要比那些枯燥的課程,來得有趣多了。

心與心相契--「耕心小團輔」

有感於慈濟精神對學生助益匪淺,而現今社會各種現象對學生的誘惑頗大,單靠學校的力量是不夠的,老師常感心有餘而力不足,無法觀照到每個學生。因此呂師姊在和徐美華師姊取得共識,並在其他師兄姊的支持協助下,決定在民生國中成立「耕心小團輔」--用「心」去輔導那些正處於徬徨人生路的少年。

由於自己的孩子都是從民生國中畢業的,徐美華師姊對民生國中的孩子,有一分更深的情誼,她把他們當作是自己的孩子般看待,「其實每個孩子的本性都是善良的,只不過因為外界的引誘而一時迷失,只要有人從旁協助,啟發其善念,他們還是可以發揮良能的。」徐師姊說。

因此在每次的小團輔聚會時間,除了安排師兄姊的現身說法外,徐師姊亦將從洪建全文經學苑所學的輔導經驗,帶到小團輔中靈活運用。諸如用肯定的方式來看待這些學生,盡量看他們好的一面;並且鼓勵每位同學發掘其他同學的優點,而在有人生日時,讓其他同學說出這位同學的優點;課餘時間帶孩子去訪貧;將靜思語融入小團輔聚會中……等。

「在升學主義的壓力下,許多成

績不好的孩子,常會覺得自己像個廢人,如果外人再不給他們堅強的輔助,他們可能會從沮喪轉而以反抗的方式來發洩,進而做出一些令人意想不到的事。」

「大人的認知裡常會覺得:為何孩子會做出這種不可思議或是令人無法理解的事來。其實,那是我們沒有真正去瞭解孩子們的內心世界,當我們試著去瞭解、去接觸他們,把每個人都當成一個完整、可以教育的完全人格時,每個小孩都有他可愛、可取的一面。」

幫助他們找回自我肯定

運用上人的話:「一個缺角的杯子,若不去看它的缺角,杯子還是圓的。」呂師姊從挑剔孩子不好的行為中跳脫開來,嘗試找出孩子好的一面來誇獎他,讓孩子慢慢建立信心,覺得自己不是廢人,能自我肯定。

常常簡單幾句讚美的話,對學生都有鼓舞的作用,他們會為了這幾句讚美的話,而在老師或師兄姊的面前保持良好的形象,收斂克制自己不良的行為;同時由內而外散發出來的喜悅光芒,也使他們整個面相都有了頗大的改變。

其中有一位小朋友,以前教過他的老師對他的輔導記錄,可謂洋洋灑灑,全沒一句好的評語,套句現在社會流行的術語,是位「大哥級」的人物。後來他去參加幾次耕心小團輔的聚會後,竟然肯放下身段,在班上宣揚節省零用錢,捐款助人的理念,有不少同學響應;但也面臨到一些考驗。由於以往的「不良」記錄,不免有人取笑他:「你在募款哪?有沒有騙我們?」他非但不以為忤,而且還笑笑地回答:「對呀!我在做善事!」並不因此而退縮,反而是把它做得更好!

原本他也是班上有名的愛搗蛋者,三年級下學期畢業的前一個月,呂老師告訴他:「你來幫老師管管秩序,好嗎?」「我不行!」「我相信你行,不試試看怎知不行?」結果班上連續四週,得到男生組的秩序冠軍。有一天,值週導護老師對呂老師說:「太不可思議了!你們班『竟然』沒有被我扣到分呢!在我印象中,你們班通常是非常吵鬧的。」他的改變,令其他人嘖嘖稱奇!

面對學生的改變,呂老師感到無限地欣慰與感恩-因為慈濟的關係,讓她不再主觀的批判孩子的是或非;因為慈濟,更讓她懂得去尊重孩子,孩子也知道要尊重自己,進而生出自律之心。

她曾利用假日帶班上三位需輔導的學生到樂生療養院參訪,出乎意料之外的,才一次的參訪,孩子的改變著實令人感到驚訝。其中有一位行為特別偏差的學生,回來後告訴她:「老師,我以後不再和外面那些小混混一起廝混了!雖然我知道想要脫離這種幫派組織,會有很大的困難與煎熬,但是我相信我一定可以辦得到。」因為有心,即使受到很多的困擾,最後他還是做到了,真正脫離是非圈,走他該走的人生道路。

啟發孩子良善本性

孩子從小到大,不管是在學校或

家庭教育中,受到太多教條式的教法,大人們常會以自己的立場與認知來設限孩子:「你們應該怎樣、不應該怎樣。」即使大人講的再多,孩子能聽進去的又有多少?

呂老師覺得,教師生涯是一項充滿挑戰性的工作,因為面對的是一群活生生的孩子,他們隨時隨地都有可能會做出一些令人意想不到的事。所以身為教師,不可能只用一套方法去對待所有孩子,必須要從思考學習中去摸索一套最適合和孩子相處的模式,教條式的教法對現今正值叛逆的國中青少年而言,只有徒增他們的反感而已。

「耕心小團輔」自成立至今,已歷經三個學期,無論是老師或學生,均從中獲得收穫,相對成長,達到「教學相長」之效。伴著小團輔成長的慈濟委員徐美華師姊,很欣慰地表示:小團輔中的成員,原來都是學校中最令人感到「頭痛」,且行為較偏差的學生,這些孩子們原先對自己的前途及存在的價值,感到疑惑與茫然,然而參加小團輔兩個學期下來,他們大多能找到自己的人生目標。有一位學生曾告訴她,畢業後想去學跌打損傷的接骨術,將來出師後也可以行善,若是遇到貧窮的人,他絕不收費;另一位原本不喜讀書的同學,如今也覺悟其實他可以去讀建教合作班,不僅可以學得一技之長,更兼顧到學業。林林總總都在潛移默化中,激發孩子發揮良能。

掙脫「分數」的束縛

在升學主義的壓力下,要想從分數的王國中跳脫出來,對很多老師而言,是相當不簡單的,因為無論家長、學校或社會,評定一個老師或學生的優劣,往往是以學生考試成績的好壞而定。呂老師很慶幸自己能在最徬徨之際,接觸慈濟,改變原有的主觀意識,修正教學方法,真正掙脫分數帶給她的束縛與執著,而能以更寬廣的眼光去看待學生。「中國不是有一句古話:『天生我材必有用』,孩子雖然成績不好,但他一定還有其他的潛能尚待發掘,這需要老師的協助。為人師表者,要能給予孩子適才適性的發展。每個人應認清分數並不能代表一切,多關心成長中的孩子,現今社會上的亂象,相信就不會那麼嚴重了。」

「以媽媽的愛心,愛普天下的眾生;以菩薩的智慧,來教育自己的子女。用寬柔的心胸、智慧的眼光,來看待自己的子女,讓子女走他該走的路。」成長中的孩子,就好比是一粒球,給他太大的壓力,反彈的力道相對增加。正處於徬徨路上的少年,亟需有人伸出援手,給予他們扶持的力量。

民生國中的「耕心小團輔」,在呂淑珍老師與慈濟人的用心耕耘灌溉下,已逐漸吐露芳香。今年暑假,二十八位小團輔中的成員,從民生國中畢業後,邁向人生的另一個旅程,相信他們將會帶著一個全新的自我,在未來的日子裡,揮灑屬於自己的年輕歲月!

▲喜樂證言

走過風雨歲月

◎陳玉芳

這輩子,她最相信的兩件事,就是算命和求神。
直到走入慈濟,她才明瞭;原來,對於命運,自己須負大半責任。

在台南的一家神壇裡,一片刀光劍影、飛符散鈴中,乩童對一婦人傳達神旨:「你現在五鬼纏身,必須殺豬公祭天公,否則你的孩子不是死,就是瘋……。」

「做人做得如此累!」

「蘇足師姊喔,她有個綽號叫『酥腳』(台語),她的人生很精彩。」紀媽只如此說道。

在會客室中依約等待,約莫超過二十分鐘,蘇足師姊姍姍來到。原來,她剛剛才幫一對爭吵的夫妻,排解糾紛。

略施胭脂的圓臉,有幾分清秀,常常說不到幾句話,就笑將起來;而且不出三句話,必有兩句是證嚴上人開示的法語。彎彎的月眉,瞇成線的眼眸,名副其實的慈眉善目。在我眼前這個有個爽朗笑聲的蘇足師姊,想不到往昔竟是個人見人怕的「恰查某」(母老虎)……

她有段辛苦的童年。從小被收養,家住在基隆的煤礦坑旁,八歲起就得掃煤炭屑,撿路旁的菜渣回家煮。冬天時,凌晨四點起床工作,提水給宰豬場用;夏天季節,則凌晨二時即起,有時在屠宰場討些豬油,有時偷拿點小腸加菜;晚上則幫忙工作至十時餘才能安寐。加上養母得肺癆,她須在旁細心侍候,尤其是處理痰罐子,在沒有工具可用之下,只用手指將痰液慢慢地抹,細細地清;一旦服侍不得養母歡心,就得遭扭挫眼皮。

孩提時的清苦生活,使她對金錢有一分特別的執著。在追求金錢的推磨下,少女時期當店員的她,遇到正服役中的林枋師兄,在觀察到他的軍服都是送洗、熨燙平整時,就暗自決定跟隨他。但婆家見其嬌小的身軀恐不能負擔粗重的工作,個性強悍的蘇足只回一句話:「我既然敢嫁,哪怕你們家父父子子多少人!」

本以為可以享受著當千金少奶奶的生活,但婚嫁後,才發覺過的是鄉村的勞動作息,每每凌晨四點就得起床煮稀飯給家人和二、三十名工人食用,升個火就得上山挑柴……。於是,瞋怨心昇起,她一骨惱兒的將委屈和怨氣發洩在先生身上,體貼的先生則言:「我娶你是自己的選擇,只要孝順父母,你怎麼兇我都沒關係。」就這樣,每當夜闌人靜之際,只聽得細瑣的爭吵聲,以及一聲聲憤怒的搥壁響。一年後,先生就常常在外頭飲酒,宿醉不歸。

八年後,家中的財產被先生結交

的女友騙走千餘萬,為了還債,他們遷居至台北做生意。但過去種種陰影仍常常襲擄她,為著往昔事,爭吵仍在大妻間蔓延。尤其遇生意不順遂時,她即會指責先生:「欠你的死人債,這世人才會做得如此累!」

滿屋符紙飛揚

對於孩子,她則承襲幼時被管教的那套方式。她無視於大兒子對體育的興趣,卻常常拿弟妹的優異成績與之比較;更不時激將孩子,一早起床就開口大罵:「你撿角、無路用(沒價值的人)!」於是,大兒子開始逃學、翹家,甚至打架滋事。

面對夫妻關係、親子關係種種,她感到無能為力,轉而求神問卜。

常常,聽聞那裡的廟很靈,無論路途多遙遠,也會千里跋涉地抱回一堆符咒。家中枕頭下、電話筒上,甚至床沿旁,皆可見滿屋的符紙飛揚。也曾求問三太子、道姑,燒去千萬堆冥紙;或曾找摸骨師,供點七星燈;在經濟困窘的情景下,為了卜卦,甚至將嫁妝的金銀手飾都典當殆盡……

但,孩子的行為依舊如故。

民國七十二年,蘇足師姊聽聞人說慈濟師父有著大智慧,於是趕至花蓮靜思精舍。上人開示:「要開啟良能、良知,多唸佛、多祝福孩子,對子女要放下心而不是擔心。」當時的她,似懂非懂,只覺得這番話很不錯,便將之寫在筆記本上。本欲抱些符咒回家,但在四處找不著之餘,只得在佛前拜一拜。「那時是以討價還價的心態求佛。」她說。

後來,大兒子跟著南來北往的貨車運貨,更少在家中出現蹤跡。蘇足師姊則拜神拜得更勤。有天,她又在一間廟裡磕頭祈求;恰巧有位顧師姊來此收善款,看到她一把鼻涕一把眼淚的,不禁問起緣由。並安慰她:我們可以生孩子的身,但無法生他的心,父母只能多祝福、多布施。「什麼是布施?」她問道。

第一次,布施的概念在她心中佇留。

隨後,她開始向慈濟委員江碧雪師姊繳功德款。但由於幼年時的貧窮,讓她把錢財看得相當重,總以為布施是富人的專利,總想著等將來生活寬裕再行善,因此,布施總行行停停的。

「師父,我命好苦!」

再次見上人,蘇足師姊嚎啕大哭,口中邊呢喃著:「我命好苦!」上人仔細端詳後說:「你看起來五官端正,哪算歹命呢?」說也奇怪,此時她不但哭不出來,反而笑了起來。上人接著開示:「孩子被罵會傷心、反抗,媽媽要溫柔,輕聲細語。」「要修養自己,改變自己,才能影響別人。」她這才發現,原來孩子的行為,自己是須負點責任的。

雖然她漸改變對待兒子的態度,溫言軟語代替責罵,但為時已晚。民國七十四年,兒子服役時逃兵。在找過算命仙改命和地理師換神位仍無效之後,想起自己從小命運乖舛,先生外遇,兒子又不聽話;加上求神問卜花費不貲,玩大家樂又輸錢,房子抵押借高利貸,在極度絕望之下,她興起自殺之念。

買了瓶農藥,打開蓋子一陣藥味刺鼻衝天,心想如此死相未免太難看。於是來到光復橋下,想找輛名貴的轎車撞車而死,也可讓家人領一筆慰問金。當前方一部賓士車駛來,她筆直的衝了過去。一陣煞車聲後,司機破口大罵:「你眼睛瞎了嗎?這麼年輕就想自殺,想死也得找有錢一點的人,我是被人雇用的司機,老母七、八十歲,又有老婆孩子要養,你想害死我啊!」自殺不成,只得黯然離去。

女兒在得知差點失去母親時,和媽媽相擁而泣。女兒勸道:「佛教說,人若自殺會將因果帶到來世,你要布施,發大願才是真的。」於是,她在佛前許願:「若兒子順利服完兵役,我要當慈濟委員。」

「當時也不知道慈濟委員在做什麼?以為只要負責收善款即可,原來

事情並不是如此簡單……。」蘇足師姊說。

人生路坎坷難免

在宣揚慈濟之際,認識她的人都不相信曾經兇悍無比的她會做善事;甚至懷疑往昔把三字經掛在嘴邊,會在市場內抽菸、喝酒的她,難保不會把善款放入自己的口袋中?面對眾人的質疑眼光,她想起上人的話:「人生路上難免坎坎坷坷,遇到窟窿時,不要踩得滿腳泥,而是要想著如何躲閃,繼續走下去。」於是,她忍著別人的嘲弄,努力聽上人開示的錄音帶,苦讀靜思語,不懂之處就與顧師姊、女兒討論。漸漸地,已能夠把慈濟精神與四大志業,宣揚得從善如流。

民國七十六年,蘇足師姊皈依上人,法號慈文,八十一年,正式授證成為慈濟委員。在上人提倡資源回收的理念下,蘇足師姊更身體力行,每天,近午時分,空著肚子將市場裡散落的瓶瓶罐罐,按性質分類且加以清理,整日的收貨量竟達七、八十公斤,再用手推車來來回回一趟趟地推至半公里外的古物商,將所得的錢悉數捐給慈濟。此項回收工作已持續四年餘。

前腳走,後腳放

如今,曾令她苦惱的大兒子已順利完成兵役,現在是個業務員,母子的感情似姊弟般親暱;先生現在也不辭辛勞地載著她走訪大街小巷收善款。蘇足師姊念著上人的話:「前腳走,後腳放。」不再執著過去,只活在當下,於是倍感珍惜現在家庭成員的互動。

三十五年次的她,常對別人講:「我今年才六歲,因為真正學做人才六年!感恩慈濟與上人,帶領我走向新生命。」

在人生的路上,學習不回頭望,是需要一分智慧。那一段迷信、怨懣的風雨歲月都已成為過往,對於林蘇足師姊來說,開展在面前的,是歡欣、清明的慈濟行!

▲千手千眼

悲情盧安達--《緊急醫療救援盧安達難民》.之1

◎張瓊齡

《緊急醫療救援盧安達難民》.之一

「吉佳利原來是一個非常美麗的城市,四處充滿了花和樹,
如今卻不幸地變成一個大墳場,建築物到處槍痕累累,滿目瘡痍;
居民已逃亡多時,沒有電,宛如一座空城……」
「我們在地面上看到一具頭顱,味道惡臭難聞;
吉佳利的野狗吃死人肉,也開始攻擊人們。
一個天主堂裡,居民正在清理地面下的血跡,
我們也發現一些空彈殼。據悉,
軍人對逃進教堂裡的民眾不論婦女或小孩,全部射殺……
到目前為止,我們偶爾仍聽到槍聲與炸彈爆炸聲。」
「內亂時,軍隊留下很多地雷,每天都有居民因誤觸地雷而受傷。
一位十三歲的女孩不幸遭軍人強暴並懷孕,又因為誤觸地雷失去雙腿……」
這是八月中旬慈濟前往盧安達參與緊急醫療救援方案的人員。
自盧安達首都吉佳利傳真回來的訊息。
正如同世界上許多在戰火、飢餓威脅下的人們,
盧安達難民的苦難,需要大愛來彌補。

4月6日/盧安達、蒲隆地總統座機遭火箭擊落,盧國總統府周遭地區陷入混戰

4月7日/三千多名盧國難民穿越西北邊界,逃入薩伊

4月11日/盧國政府軍與叛軍激戰數日,首都吉佳利約兩萬人喪生

4月19日/在戰火中喪生人數達十萬人

4月27日/約五十萬盧國難民湧入坦尚尼亞

5月10日/吉佳利清出六萬具屍體葬在市郊萬人塚裡(吉佳利原有住民三十五萬人)

5月18日/盧國人民死亡人數已達五十萬,聯合國安理會通過派遣五千五百名和平部隊保護盧國百姓

6月22日/法軍被聯合國授權前往盧國展開兩個月的軍事干預行動

7月4日/叛軍完全控制首都及中心地區,引發首都北區、西區人民逃亡潮

7月14日/又有約二十萬人湧入薩伊戈馬城,難民正以一小時一萬人的速度進入薩伊

7月15日/一百八十萬人流離失所;叛軍控制三分之二領土聯合國安理會呼籲盧國停火,聯絡各國機構、私人組織提供人道援助

7月18日/叛軍表示已贏得內戰,宣布片面停火,新政府明天將成立

7月21日/薩伊東部的難民營霍亂猖獗,已有數千人喪命

7月22日/美緊急加派特遣隊,提高經援,聯合國秘書長呼籲全球共襄善舉由於難民營的災情太慘,數百名聚集在薩伊邊界的難民準備回鄉盧國新政府呼籲難民回國,保證其安全無虞

今年四月,盧安達總統因座機遭火箭攻擊而喪生,境內種族衝突更趨白熱化;經三個月的激戰,死傷百姓超過五十萬人。七月,圖西族組成的盧安達愛國陣線(R.P.F)擊潰胡圖族的政府軍,宣布勝利並重組一個多種族政府。

然而,盧安達百姓的災難並未因此平息,種族大屠殺後幸運存活下來的人,至少有二百二十萬人離開家鄉逃往鄰國(佔總人口數近三分之一);誠如聯合國主管難民的高級專員所說:「盧安達已經變成一個沒有人民的國家!」

為逃避戰亂、屠殺,長途跋涉逃至邊境的大批盧安達難民,面臨了另一項致命的危機-飢餓、霍亂、痢疾、畜獸攻擊、誤觸地雷……甚至異邦駐軍的射殺。有家歸不得,而難民營裡的惡劣環境,也只能讓人苟延殘喘;這些躊躇在返鄉道路上的難民,是否能有明天?

▲千手千眼

給地球村的鄰居多一分關懷--《緊急醫療救援盧安達難民》.之2

◎徐祥明.張月昭

《緊急醫療救援盧安達難民》.之二

【慈濟與世界醫師聯盟合作,進行盧安達緊急醫療救援】

充滿種族仇恨、內戰頻繁的盧安達,經過一場腥風血雨的慘烈內戰及死亡人數高達五十萬人的種族大屠殺後,四百餘萬流離異鄉的難民,正面對恐懼、飢餓、疾病及死亡的威脅。

前往盧安達救援無辜難民的行動,無異是一場與死神拔河、與時間賽跑、與疾病競爭的挑戰,每拖延一天時間,就可能有成千上百的人死亡。

基於時間的急迫性,慈濟盧安達救援工作首要考量的是--「效率」。透過所有可能的管道進行聯繫、瞭解後,慈濟決定與世界醫師聯盟(MEDECINS DU MONDE,簡稱 M. D. M.)合作,進行「盧安達緊急醫療救援方案」,派遣包括慈濟醫院醫師在內的醫療團,前往第一線,加入這項直接搶救生命的行列。

在參與盧安達第一線救援行動中,慈濟是第一個來自東方的團體。M. D. M. 經年累月在世界各地從事專業醫療援助,且正與慈濟共同援助北非的衣索匹亞,其專業的企畫、應變能力及動員的「神速」,正符合了救援盧安達的「效率」,以及慈濟國際賑災「直接、重點、尊重」等原則;而在此一事件中,各國慈濟人的動員響應,亦充分發揮慈濟國際化腳步後的「慈濟地球村」功能。」

「盧安達緊急救援方案」全然由慈濟主動規畫、聯繫和執行,機動性、動員力都相當強。

自今年四月六日,盧安達總統座機遭火箭擊落喪生後,該國陷入內戰,生靈塗炭,慈濟即持續關注局勢變化;六月份種族衝突日趨激烈,慈濟雖多方研判救援方向,但由於盧國內戰未熄,局勢瞬息萬變,救援方針難以落定。七月份,叛軍控制全局,數月來不曾停歇的大規模種族屠殺行動,致使受屠害人數已達五十萬人;全國近三份之一的民眾拋棄家園,長途跋涉向邊境四散逃亡。

為數高達數百萬的難民,一百九十萬逃往西北邊境的薩伊,薩伊邊境的戈馬城在短短的一週裡湧入大量難民,而西南法軍保護區內,也有二百五十萬的難民聚集。除了缺乏糧食及飲水,難民營內並發生大規模霍亂、痢疾等傳染病,使難民死亡人數快速增加。

主動尋找救援管道

秉持「尊重生命」的理念,慈濟決定展開對難民的救援工作。除了積極研擬救援方案外,並著手與外交部非洲司聯繫。外交部非洲司表示,我國在盧安達的鄰國薩伊設有經貿代表處,若慈濟決定以薩伊作為援助盧安達的管道,他們會盡力協助。

然而,慈濟進一步瞭解後得知,薩伊是個相當貧困的國家,雖然我國在當地有外交據點,聯繫上較方便,但是物資的取得可能有困難;且從薩伊首都到邊境戈馬城有一段蠻長的距離,物資運送的效益也大打折扣。於是,慈濟基金會重新評估其他的選擇,其中包括烏干達、坦尚尼亞和肯亞等幾個鄰近國家,以及透過慈濟在非洲衣索匹亞救援工作所建立的管道,深入瞭解物資採購及運送的可行性。

「直接」仍是基本賑災原則

另一方面,慈濟美國分會也積極與聯合國聯繫,瞭解當時國際組織在盧國境內的救援情形。當時聯合國對盧安達的救援分成三個部分:第一,軍隊力量--以法軍為主的和平部隊,用武力做和平維護;第二,政治影響--即透過聯合國的影響力,協調薩伊、坦尚尼亞、烏干達等周圍國家,對盧安達做政治上的援助。盧安達難民剛開始逃到薩伊戈馬城時,不但無法在該地安身,甚至會遭到薩伊軍隊的劫掠,後來薩伊總統親自視察後,才允許難民進入,並且不再有搶劫和隔離的情況,這即是聯合國的努力。第三,國際救援--聯合國聯絡一些國際組織,包括紅十字會與世界展望會,提供糧食、飲水等第一線的救援。

國際組織形容對盧安達的急難救助是「跟時間賽跑」--由於每天有數千人死亡,所以救援工作一定要選擇最有效率的方式。因此慈濟除了進一步直接聯繫救援管道外,也考慮跟其他國際組織合作。

由於盧安達叛軍剛剛取得政權上的優勢,非常恐懼外國團體大量進入,影響其政權的穩固,因此嚴格限制

救援人員入境;當時只有聯合國委託的國際組織以及法國部隊和美軍,在當地做援助工作,連救援物資也只能在肯亞和烏干達轉給聯合國,護送人員無法入境;其他善心人士或團體,均以安全為由被拒絕前往該地,唯一的例外是-藥品運進來,必須要有醫師指導,因此他們僅容許醫療人員進入。可見醫療救援是較具體可行的管道。

經過多方評估,大部分在盧安達境內從事救援工作的機構,都只接受外界金錢捐助,捐助者無法主導或過問他們的運作,而且物資的支配方法與執行成效,無論是世界展望會或紅十字會都不敢打包票,只能「盡力去做」。而法國世界醫師聯盟的做法和慈濟的構想比較接近,且慈濟與其有援助衣索匹亞的合作經驗,加上盧安達曾是法國的殖民地,運作上應較無問題,所以慈濟決定與M.D.M.聯繫合作事宜。

與世界醫師聯盟再度攜手

與世界醫師聯盟聯繫後,得知其在盧安達陷入混戰初期,就已經派人在盧安達幾個地方實行援助計畫--在首都吉佳利,設有一個醫院及三個孤兒院;在吉佳利東方五十公里的一個城市,也設有一個醫院、一個孤兒院;另外,因為難民四散逃逸,M.D.M.在盧安達南方也設有一個難民營;而在薩伊的戈馬城,除設有一個難民營之外,還有一個醫療站。

巧合的是,七月二十二日,世界醫師聯盟設在戈馬城的醫療站對巴黎總部發出緊急求助-戈馬城一下湧入一百多萬的難民,在缺少糧食、飲水下,衛生情況惡劣,暴發了大規模的霍亂,遍地都是垂死的難民,亟待救治。所以,世界醫師聯盟總部決定:除原來在戈馬城的一個醫療站之外,立即增派醫護人員前去戈馬城。

慈濟是在七月二十五日與M.D.M.聯絡,提出援助盧安達的合作建議,兩日內,M.D.M.即擬好第一階段緊急救助企畫草案。

此階段救援目標,主要針對盧國西北方最大難民潮聚集地--薩伊邊境的戈馬地區,進行醫療救助,並於戈馬城至盧安達首都吉佳利,大量難民返鄉道路上,設置三處活動醫療站,沿路提供難民二十四小時全天候無休的醫療救護及營養補給,供給霍亂、痢疾疫苗及醫藥,防止傳染病隨返國的難民在全國蔓延。

在難民返鄉道路上伸援手

這個方案的背景是:隨著情況的演變,聯合國和美國部隊共同認為:戈馬城缺乏物資,在飢餓與疾病的侵迫下,難民在這裡唯有死路一條;而且難民總數太多,救援工作進行困難--美軍空投失敗,甚至聯合國也做得不很順利。同時,聯合國糧食組織透過衛星監測發現,盧安達境內的糧食已屆臨採收期,如果這時難民不回家園採收的話,這些糧食一定會腐爛;腐爛之後,明年盧安達就會面臨全國性缺糧,到時就不單純是難民問題而已,將會引發更大的危機;所以聯合國鼓勵難民返回家園。

自盧國內戰以來,已有五十萬人

遭屠殺,難民逃難就是恐懼種族大屠殺,若能保證他們的安全,難民才可能陸續返鄉。恰在此時,盧安達新政府為取得國際的承認,也動用部隊到各處宣導,保證難民們回鄉後絕對安全。

由於當時戈馬城約有九萬人罹患霍亂,且數目不斷增加中,如果這些人循著這個道路回鄉,將疫菌散播到全國各地,會造成更大危機。加上這些難民本身的身體狀況已經很衰弱,要回到首都並不容易,若沿途給予救助,便能協助他們更安全、更迅速的回到家;因此,最好的援助方式就是在沿戈馬城到吉佳利這條回國的道路上做救助。

基於這些因素,這個計畫草案二十七日立即獲證嚴上人認可,希望即刻進行。

合作夥伴的專業效率令人敬佩

當二十七日,證嚴上人同意M.D.M.擬出的盧安達緊急救援合作計畫後,M.D.M.即根據此次行動的作業需要,從歷年來建立的人才儲備網路中,過濾了七千名來自世界各地願隨時接受徵召參與該組織的義務性醫療工作者;經嚴格篩選後,點名徵召了二十三位醫護、藥劑及淨水處理的義工,次日,便完成人力動員、物資採購及租用專機的工作。

二十八日,慈濟英國聯絡處負責人慈華師姊,與目前正在英國進修的慈醫院泌尿科張世忠醫師等一行七人,即從倫敦飛往巴黎,瞭解並協助整個方案的進行及聯繫。

由於M.D.M.負責聘請,參與這項合作計畫首階段工作的二十三位醫護人員,除法國籍外,尚有英、美籍人士參與。他們一接獲通知,立即調整個己私務,七月三十一日上午已抵達巴黎的M.D.M.總部報到,整裝以待。當晚在總部召開行前會議,由M.D.M.總裁布育耶(BRUGIERE) 親自主持,詳述盧安達現況、此次任務及注意事項,二十三名義工個個精神奕奕毫無懼意。同時,無論是醫療器材、霍亂疫苗、醫療箱、餅乾、帳蓬、行軍床等物資,都是以批發價向廠商採購,而且貨品也由廠商自行運至機場,為慈濟省下大筆倉儲運輸費。

英國聯絡處的慈濟人親眼目睹M.D.M.在此次與慈濟合作的方案中,所發揮的高度專業能力及專業效率,充分符合慈濟「將所有援濟物資涓滴不漏落實在災民身上」的原則,令慈濟人感佩不已。

而對於M.D.M.的醫療專業能力,張世忠醫師驚訝地表示:「該組織醫療人員準備了配備齊全的旅行箱,每個醫療箱都足以應付一個開刀房所需,打開箱子就可以為病人動手術!」「這樣精確的醫療後勤支援,不是一般機構做得到的!」張醫師讚歎的說。

三個醫療站的配置,直接從法國以專機空運到當地,是醫療設備齊全的「可移動式重裝備醫療站」,可以隨著難民的需要移動,提供機動性的協助。而每個醫療站除配置有醫藥、

疫苗外,還包括三輛吉普車及三套無線電通訊設備、三座發電機、十張醫療帳、三張住宿帳、三座檢驗室、三套瀘水設備、毛毯、蚊帳及六噸奶粉、營養品等,另有一百五十張活動床,可針對特別嚴重的病患做留置醫療。三個醫療站中,每站均有一位醫師、五位醫藥處理員及一位行政人員;在首都吉佳利,並派有一位醫師及一位行政管理人員統籌全局。

英國的委員們向M.D.M.轉達證嚴上人的建議:運送醫療用品及人員的專機若有剩餘空間,慈濟願意另外撥款採購一些補給品運給盧國難民,必要時,甚至可以雇用一架飛機運送。

對於上人的建議,M.D.M.總裁及採購部經理十分審慎地研究討論後,才給予答覆並向慈濟人詳細解釋:目前第一階段的緊急救援工作,仍應以協助飽受霍亂荼毒的難民克服疾病死亡陰影的醫療工作為主;待傳染病的蔓延控制後,再依當地情況及難民反應,決定第二階段步驟,如此較為適當有效;同時,布育耶總裁也認為,現階段仍不宜運送太多物資,最重要的還是要鼓勵難民回國重建家園,一來有助於疏解難民潮,減少傳染病的機會;二來他們及時返鄉收成,才能避免來年的飢荒,這樣做比為他們建難民營長期安頓且供給物資有意義得多。

M.D.M.明白慈濟善款得來不易,把一塊錢當五塊錢用的作法,也讓慈濟人對他們的用心感到讚歎。慈華師姊說:「上人要我們親至巴黎,目的之一就是要確認十方善款是否確實化成難民所需,而不僅是一個帳面上的數字,而M.D.M.的表現,確實讓人沒話說--他們的犧牲精神和專業效率,真是太令人感動了!」

第一個來自東方的救援團體

慈濟的救援行動,除了委託世界醫師聯盟聘請醫護人員,並有總管理中心專員徐祥明先生和慈濟醫院家庭醫學科主任王英偉醫師,於八月十一日趕抵盧國首都吉佳利,加入醫療團第一線搶救生命的行動。

王英偉醫師是國內首位參與盧安達第一線緊急救援任務的醫師,曾赴美取得公共衛生及熱帶醫學碩士學位,是國際醫療衛生教育博士候選人,受過聯合國為開發中國家高層公共衛生人員舉辦的「社會動員」訓練,是參加這項救援行動的適當人選。他們前往盧安達,有幾個主要工作推動:

第一,加強目前進行的第一階段方案聯繫和執行效率;第二,後續救助方案的準備;第三,若從肯亞運送大批糧食,在吉佳利做銜接工作;第四,希望能夠和最有效率的國際救援團體、聯合國代表並肩工作,建立一個最直接、最密切的聯繫管道;另外最重要的一點是--把台灣民眾的愛心及關懷帶到盧安達。過去台灣對國際賑災比較陌生,即使參與援助,一般都只是間接性的,只是捐錢給其他國際組織代勞,今天有這個機會能和國際組織並肩參與第一線救援,這對台灣同胞的教育和啟示作用非常大,也有助於國際社會對台灣的認識。

國人愛心無遠弗屆

在此次的盧安達救援行動中,慈濟散佈在世界各地的據點,也發揮了「慈濟地球村」的動員力量。除了英國、美國外,南非聯絡處亦就近在非洲地區聯繫及安排糧食及其他救援物資的採購及運送事宜,只要盧國情勢容許,災民有需要,他們都整裝以待,可以立即加入第一線的救援工作。

此外,慈濟在這項救援行動中,召募國內醫護人員參與,也獲得熱烈的回響,充分顯見台灣人的愛心不落人後!

▲千手千眼

救援手札--《緊急醫療救援盧安達難民》.之3

◎徐祥明

《緊急醫療救援盧安達難民》.之三

慈濟與世界醫師聯盟派遣的醫療團,八月五日開始,駐紮在盧安達首都與邊境,
正式展開對盧安達難民的緊急醫療救援行動。
慈濟總管理中心秘書室專員徐祥明及及慈濟醫院家醫科主任王英偉,
八月三日抵達法國世界醫師聯盟總部,配合各項救援工作;
在法國取得盧安達簽證後,八月十一日立即飛抵盧安達,加入第一線救援工作。
本文是徐祥明先生每日傳真回本會的工作日記摘要。

1994.8.3抵達巴黎世界醫師聯盟總部

我與王英偉醫師自台灣平安抵達巴黎,立即驅車到世界醫師聯盟總部。原訂八月二日起飛的專機,由於自蘇聯僱來的貨機未依時抵達,致使全數物資及人員空等一場。世界醫師聯盟(M.D.M.)避免影響隊員士氣,同時也覺得對慈濟過意不去,因此更換航空公司,決定於今晚八時三十分起飛,即台灣時間八月四日清晨二時三十分出發。

目前在巴黎的慈濟人,尚有來自英國的慈華等五位師兄師姊及兩位慈青。慈華師姊表示,由於師兄師姊們身著委員制服,在法國頗引人注目,當法國人知道慈濟的義舉,均深表敬佩。

和慈濟合作的方案中,世界醫師聯盟所聘請前往盧安達工作的醫護人員,不只有法國人,也有來自美國的志工。他們平常都有自己的工作,此次為配合盧安達賑災方案,立即請假,依規定時間抵達世界醫師聯盟巴黎總部報到,接受行前講習,大無畏地前往盧安達,為那些身患霍亂、痢疾等傳染病的病患治病。這些醫療志工與我們熱情地問候,並相約於盧安達見面。

世界醫師聯盟的總裁及其後勤部門主管,剛從盧安達回來,依據他們報告內容得知,盧安達目前就如同人間地獄一般,他們形容自己身陷屍海中,幾乎無法喘息,因此在對志工的

安全講習中,他們強調醫護人員必須特別注意自己的精神狀態,如因不堪慘狀而精神稍有異常,便需立即告知伙伴,並立刻以車輛送離現場,以避免發生危險。世界醫師聯盟特別針對如何保護慈濟代表的安全問題,而再三會商。

目前我們正申辦前往盧安達、肯亞及薩伊的簽證,最快須等到八月八日才能出發,且途中變化因素頗多,肯亞至盧安達究係搭聯合國的飛機或吉普車進入,目前尚無法確實掌握。

待會兒我們將出發前往機場,協助物資運送,並向首批前往盧安達的醫護志工道別。

1994.8.4第一階段救援專機飛抵盧安達

機身上張貼著慈濟慈航普渡及蓮蓬並蒂標誌的緊急救援盧安達專機,於法國時間八月三日晚上十一時三十分,亦即台灣時間八月四日清晨五時三十分(精舍正做早課時間),劃破巴黎靜夜星空,一聲呼嘯,載運著三十四噸醫療物資及二十三位深具愛心的醫護人員,奔赴盧安達,為正身陷人間煉獄奄奄一息的盧安達難民,重新燃起生命火花;為軀若螻蟻、殘息如絲的生命,提供些許尊嚴。

負責載運救援物資的專機,是蘇聯製 EW-76836 式噴射貨機,在冷戰期間是蘇聯軍用貨機,最大特點是能在很短的跑道起降,相當適合載運物資降落在盧安達首都吉佳利這類簡陋的機場。專機將自法國巴黎飛越地中海,在埃及落地更換機師,並在東非吉布地降落補充油料,再繼續飛往盧安達首都吉佳利。

王醫師、英國五位師兄姊及我一行七人,於台灣時間八月四日凌晨零時三十分前往機場。裝貨機坪原是禁區,一般人員禁止進入,航警局念在我們是推動慈善工作,特別以警車開路,協助我們來到禁區停機坪。

救援物資已一箱箱堆放整齊準備上機,內有藥品、疫苗、醫療器材、帳蓬、擔架等各式器材,師兄師姊們為這些物資張貼慈濟標誌。所有物資於巴黎晚間十時許才裝機妥當,整架貨機艙房裝得滿滿的。由於巴黎緯度高,夏季日落時間甚晚,直到晚上十點太陽才下山,田我們可以全程參與裝機作業,並輕易地照相紀錄,這項方便性,在台灣是無法想像的。

專機起飛前一小時,準備前往盧安達的全隊醫療志工抵達停機坪,男女人數各自約占半數,男眾一般平均年紀較大,多為醫師及後勤人員,女眾則年紀較輕,多為護士。我們與全體隊員一起在貨機前拍照留影後,逐一與隊員握手道別,並祝福他們。

二十三位醫護人員、一位電台隨隊採訪記者及一位世界醫師聯盟全職工作人員一共二十五人,全數擠在堆滿物資貨艙的窄小走道中,沒有冷氣

、沒有沙發座椅,只有硬板凳、刺耳的引擎噪音以及難聞的貨艙霉味。不過這群「大醫王」與「白衣天使」,不但沒有抱怨或嫌惡,反倒是對能順利成行出發,感到興高采烈,這股精神確實令人望塵莫及。雖然大夥已將近四十小時未上床睡覺,雖然大夥已在停機坪站了三個多小時,但相較於這些醫護人員,他們必須在貨艙中忍受十餘小時顛簸飛行,我們也不敢喊苦了。

送走專機,約凌晨時分返抵旅館,推估時間已是台灣早晨六時廿分,故決定在沐浴就寢前,先行向本會報告工作進度,以免上人及諸位同仁掛心。

慈華師姊等人,大約於此地時間下午三時啟程返回英國,這段時間師兄師姊們放下個人私務,全心投入本次救援任務--想到在遙遠的歐洲大陸上,也有一群身著慈濟制服的委員、慈誠隊,無視他鄉異國的層層艱難,秉承上人教誨,默默地推動慈濟志業,一股感動湧上心頭。世界醫師聯盟發展部菲利浦主任在送行時,頻頻向師兄師姊們致謝,他尤其佩服慈濟委員的制服與氣質,他說對多數世界醫師聯盟總部的工作人員而言,非常難以想像慈濟究係何物,今日一見,留下深刻印象。言及此,想到從台灣出發當天,有那麼多台北、桃園地區師兄師姊前來中正機場送機,大夥親如一家人的向心力,令前來送行的外交部非洲司楊副司長及國泰航空副理深受感動,數度表示百聞不如一見;楊副司長說,難怪外交部長伉儷會如此推崇慈濟。

台灣時間八月四日晚上八時,收到吉佳利越洋電話(衛星電話)得知,專機已於盧安達當地時間下午三時安全著陸,全員平安,但很疲倦,他們將於明晨進行設站及醫護工作。

1994.8.5緊鄰戈馬城設置醫療站

M.D.M.與慈濟合作緊急援助盧安達難民醫療團一行二十三人,包括醫師、護士、藥劑師、水質處理專家及後勤工作人員等,於盧安達當地時間八月四日下午三時抵達首都吉佳利機場,工作人員隨即裝卸醫療救援物資。

雖然團員在貨艙中歷經十餘小時長程飛行,疲憊不堪,但為使救援工作得以即時展開,仍有部分團員連夜搭乘吉普車趕赴薩伊邊境戈馬(GOMA)城,與聯合國人員共同商討設置醫療站等事宜。

今晨醫療團開拔,駛往戈馬城附近開始進行設置醫療站工作。初期醫療站設置地點緊鄰戈馬城,主要原因有兩點:

第一,目前難民主要仍集中在戈馬城,上週經聯合國軍隊、美國部隊及目前盧安達警政當局的努力宣導,剛開始發揮部分功能,出現部分難民返回家園的現象,但由於躲在戈馬城西南方的舊政府,企圖利用目前群眾戈馬城的一百廿餘萬難民打回首都吉佳利收復政權,因此四處散布謠言,恫嚇難民千萬不要回鄉,否則會遭受叛軍屠殺,導致目前返國的難民大量減少,仍舊滯留戈馬城不敢回家。

設置醫療站於戈馬城附近的第二個理由,是讓難民們看到,返鄉的道路上有這麼多國際救援組織沿途協助他們、保護他們,讓難民們有安全感,不再聽舊政府的謠言,而敢於回國。

M.D.M.與慈濟的救援醫療站也將視難民返國人潮的增加情況,慢

慢隨之往吉佳利方向移動。

目前世界各主要先進國家,對盧安達的救援行動也陸續展開,但成效各有差異。許多人捐錢購買糧食,但往往糧食並未運至災民手中,或因分配方法不當,造成爭鬥。此外,大量糧食不斷運至戈馬城並非明智之舉,這會造成難民產生依賴心,更不願意返回家園,難民如不返國,將會產生兩大問題:

第一、由於大量難民集中一處,衛生條件極端惡劣,可能加速霍亂蔓延,屆時將有更多難民死於惡疾。

第二、目前正是盧安達農作採收期,九月份雨季將臨,如難民不返回家園採收農作,則所有收成均將化為烏有,屆時盧安達全國將面臨更大規模飢荒。因此,目前盧安達難民唯一的生路便是回家;勸其回家唯一具體有效的方法,便是沿回鄉道路上設國際救援站,讓難民有信心、有安全感踏上返鄉道路,這也正是慈濟與M.D.M.緊急救援所採取的步驟。

目前,除了慈濟與M.D.M.在戈馬城旁設三處活動醫療站,西班牙及英國也各在附近設一處醫療站,不過醫療人員及救援物資規模較小。

綜觀慈濟與M.D.M.本次救援行動,預估可產生的效益有:

(1)減緩並遏止霍亂蔓延至盧安達全國;(2)醫治患病難民;(3)提供補給了極度營養不良的難民。

除此之外,依目前當地情勢,又增加了可「引導難民願意返鄉」誘因的效益。

王醫師與我前往盧安達行程,目前已與相關單位聯繫妥當,決定捨棄原來搭吉普車走陸路的計畫,採取比較安全的進入管道,亦即搭乘法國航空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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