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眼觀心

動中禪

◎慈玫

這一群師父是一行禪師的弟子,跨越歐、美、亞洲的不同國籍而來到花蓮。當他們進入護專茶道教室坐定後,為首的真空法師請我們把「寒山僧蹤」的背景音樂停掉,然後他帶頭恭敬地雙手捧起茶杯,開始以柔軟的聲音獨自吟起一首歌。

諦聽心中真實聲音

他的歌聲使一行人現出安詳喜悅的面容,歌詞大約是在讚美寧靜與世間有情,唱罷,微笑地環顧四座說:

「當我們喝茶時,我們與茶合而為一;當我們與朋友在一起時,我們與朋友合而為一。要很用心地體會聆聽別人的感覺,分享與分擔是很重要的事。現代人很忙,忙著上班、下班、購物、飲食,雖與家人天天相處,卻是視而不見的。例如,做子女的要去瞭解父母的需要啊!」

法師在說這些話時,雖然平靜卻十分有力,雖然簡潔卻直指現代人為塵勞雜念所困的心病。接待的老師中,有人感動得熱淚盈眶,也許是內心深處最簡樸的人性被溫柔地觸動了。我想到的是,原來空靈清明的意境不假外求,如果不是把音樂關掉,我們如何靜下來諦聽自心最真實的聲音。

隨處安住靜思

法師說,喝茶要靜思,禪坐要靜思,靜下來是要修持念念分明,在每一個當下覺知我執的虛妄。而修持念念分明不是光靠打坐,走路、工作都是實踐的功夫。

隨處安住靜思是禪師們的功課,又何嘗不是滔滔亂世中凡夫的最大習題。說禪容易行禪難,最不容易的恐怕是不能隨遇而安,擔心下一刻要發生的事。

當在佛堂時,禪師們禮佛後隨興就地坐下,放下旅途的舟車勞頓與緊湊的參觀活動,閉目靜思。旁邊接待的人卻顯得有些不安,有人不知是否該陪著靜坐,有人擔心不知禪師們會坐多久,使得已經延誤的行程又受影響。

也許,這分擔心亦屬自然,但觀照那一刻人心的安止與流動,不能不令人感嘆境界的深淺區別即在此。禪師日積月累以安靜不亂的步調,調身、調心、調行。而我們雖知靜思的重要,可惜把動與靜分得太清楚,以為不做事時才得靜思,才享有片刻的自在愉悅,其餘時刻的心思皆被人我往來的瑣碎事務淹沒,或者生出是非煩惱心。

時時靜思,念念反省

禪師們慕名前來拜訪上人,極力讚歎上人修持正念,在救濟的行動中長養慈悲的善根,用謙卑無我的態度隨緣做濟世工作。對這群亦從事入世救濟工作的禪師們而言,上人的「生活禪」、「動中禪」雖不立名目,卻是最佳典範。

在慈濟,我們不興坐禪,我們修的是動中禪;既然是向人群裡修行,外境的考驗亦多,在種種熱鬧的場景中,如何保持清靜而不失對他人體貼的心,如何付出而不執著、觀法知無我,恐怕需要「時時靜思,念念反省」的連綿用心吧!

▲專題報導

大捨大愛

◎靜原(慈濟醫院主任祕書)

《遺愛人間--遺體捐贈》之一

【前言】

三月,陰冷綿雨的季節,慈濟醫學院輔導中心陳老師的聲音迴盪在禮堂四周,字字句句皆敲進醫學院師生的心靈深處--是慈濟醫學院第一位遺體捐贈者林女士,她的女兒所寫的一段悼念文,深深的撼動著我們。

上人以慈悲喜捨的精神,匯聚十方大德的愛心,創辦慈濟醫學院,冀能以悲天憫人的胸懷,培育良好的醫療人員。而在醫學院醫學系裡,有一門很重要的課,即「大體解剖」,囿於國人對往生後遺體求完整的傳統觀念,所以國內各醫學院恆常為遺體的來源所苦。

然而,慈濟是如此地深具福德善緣,就在醫學院創校開學不久,即有彰化林女士主動表示要將往生後的遺體捐贈給慈濟醫學院作教學研究用,此一大捨大愛之義舉,將為台灣醫學史開創一個嶄新的風氣。

上人常說:「生命只有使用權,沒有所有權。」林女士以其大智,將死化為生,將無用化為有用,以一己之遺軀,成全學生們的課業學習,響應上人教育志業的千秋大事。

今年舊曆年初,林女士安詳地走了,她的德行典範,足堪後人尊崇;商得其子女同意,將此事蹟披露人世。以下為林女士女兒親筆悼念文字……

與癌症搏鬥了十年,我的母親安詳地走了,端坐在單人沙發椅上,如熟睡一般,輕垂的眼皮,微揚的唇角,如此溫柔,這般自在。

民國七十四年三月,醫生檢查證實母親得了乳癌,隨即聽從醫生的安排,作了乳房切除手術。手術後,切片證實癌細胞並未蔓延至淋巴腺,且術後復原情形極佳。

原以為從此能遠離癌症的威脅,在公家機關服務的她,如常上下班,並於暇時協助吾舅,處理商務往來,充實而活潑的生活著。

奈何,在七十八年母親節前夕,突然間母親感覺右邊大腿關節異常疼痛,無法行走。住院檢查後證實確為移轉性骨癌,緊接著是不斷的化學治療、鈷六十治療、直線加速治療……

治療不斷、醫藥不斷、痛苦亦不斷;然而母親的堅強,卻是有增無減。常常是她在安慰她的子女們不要傷心難過,不要怨天尤人。

人說:「久病床前無孝子」,但她的病床前,卻是凝聚、集會我們的最大力量;她是如此的開朗樂觀,臥病在床卻還常能妙語如珠、笑聲不斷,若非痛到極點,她決不輕易呻吟,決不輕皺眉宇,面對病魔,她是如此倔強;面對子女,她是如此慈愛與堅強,這一切的一切看在眼裡,教我們除了心疼,還是心疼。

一年又一年,痛愈來愈深,病愈來愈重,八十三年十月,醫生告訴我們,癌細胞已經擴散到母親肺、肝與腎,此刻除了止痛,不再作任何治療。

母親在此時也為她的將來,作了打算。她要我們五個子女在她過世後,同意並協助將她的遺體捐贈給慈濟醫學院,作為教學研究之用,希望將無用化為有用,將死化為生。

八十三年十二月,母親因肺積水,緊急至彰化基督教醫院住院,作抽水處理。五日後出院回到家中,母親親自打電話與慈濟醫學院接洽遺體捐贈事宜,並於取得捐贈志願書後,親自簽名蓋章,同時要我們也在志願書上簽名同意,且交代屆時一定要與醫學院方面充分配合。

八十四年二月三日,大年初四,母親在「接神」的鞭炮聲中,在子孫的圍繞下,離開了人世間。

臨終前,母親告訴我們,今生無憾,她是帶著我們的愛離開人世間。

如今,母親的痛苦不再,她的心願已了,我們除了祝福母親--「往生西方淨土中,九品蓮華為父母,花開見佛悟無生,不退菩薩為伴侶」,也將永遠心存母親對我們的愛,喜樂生活。阿彌陀佛!

【後記】

慈濟醫學院的教授們體會上人的慈悲精神與尊重生命理念,於規畫解剖實驗室時,即特別重視宗教莊嚴的氣氛,於實驗室內同時設計了感恩堂,使所有醫學生於上課時均能省思生命的價值與尊嚴,並感恩所有捐贈者的大愛。

林女士是慈濟醫學院的第一位遺體捐贈者,她的事蹟開啟主動捐贈遺體給慈濟醫學院的因緣,截至目前為止,已有五位大德與慈濟聯繫,表示捐贈的意願。慈濟醫學院全體師生以最深切的感恩,向林女士獻上最崇高的敬意。

▲專題報導

捨身菩薩

◎陳玫君

《遺愛人間--遺體捐贈》之二

「選個美麗的大海邊,將我的骨灰灑向天際,我要與自然同化……」六年前,證實癌症復發後,林女士就向子女們交代好她的遺言。

到了去年十月,林女士獨將二女兒喚到跟前,告訴她關於捐贈遺體的打算。她說:「我不是要和你商量,我是已經決定了,不論你的兄弟姊妹有任何阻力,你都要幫忙克服,協助我完成這個心願。」

樍極實踐最後心願

林女士的二女兒初聽到母親這項決定時,內心十分掙扎,卻不敢讓母親知道;經過和其他兄弟姊妹商量,大家都覺得:身體是母親的,誰都無權反對她的決定;既然母親已經發下大願,大家應該全力幫她完成。

林女士和其二女兒是不約而同先後成為慈濟會員。在佛法的薰益下,已罹病多年的林女士,開始轉變觀念--她想,往生後若將遺體火化了,一切便化為烏有,如果把器官捐贈出來,說不定還可以幫助許多人獲得重生。但是她又想到,自己病了,器官也壞得差不多,恐伯是沒什麼利用價值了。

正感到沮喪時,林女士從慈濟刊物中獲知慈濟醫學院成立,她想到醫學院學生的大體解剖課,需要有人體供作實習之用,那麼「捐贈遺體」亦不失為善用身後物貢獻社會的好方法。

有了這樣一個想法,林女士便開始主動和慈濟醫學院聯繫。八十三年底,林女士打電話給慈濟醫學院表明捐贈遺體的意願,由李明亮校長親自向她解說和溝通。

不久,林女士的病情惡化,住進彰化基督教醫院,她明白自己所剩的日子不多了,便要家人趕快在捐贈遺體同意書上簽名蓋章,並寄回醫學院給李校長。

找到生命歸宿

林女士於今年二月三日往生了,由於慈濟醫學院的遺體儲藏設備尚未完成,所以遺體於六日先運至台大醫院做防腐處理及冰凍保存,當天晚上即運回家中,九日舉行頭七,隨後兩日舉行告別式後,再運回台大醫院做進一步處理。

告別式當天,醫學院解剖學教授曾應龍、洪玉海,以及彰化地區五十多名師兄姊前往參加。林女士的家屬沒想到會來那麼多慈濟人,令他們感到「倍極哀榮」;洪教授並代表醫學院致贈二十萬元致敬金給家屬。

由於林女士在生前曾交代子女們要多護持慈濟,所以他們商量後,決定把二十萬元回贈慈濟醫學院當做醫學獎助金,並將簡省下的六萬元喪葬費,也捐作慈濟建設基金。

三月二日,適值上人行腳至台中分會,林女士的子女們為母親做完四

七之後,到分會見上人。二女兒表示:「媽媽過世已經二十八天了,這段期間,我感到我們不是毫無頭緒的悲哀,因為知道媽媽已經找到了她自己的歸宿。本來以為媽媽走了之後,我們一定會很難控制自己的情緒,可能也無法辦好喪事,但真正面臨時,好像有一股強大的力量在支持我們,讓我們可以很安心地將喪事辦好,然後協助醫學院把遺體捐贈的事情處理得很圓滿。」

善用每一分良能

在子女們的心中,林女士是位非常堅強的女性,生病十年中,她靠意志力支撐她的身體,雖然病情每況愈下,但她的心情並未因此而低落,她照常去上班,因為在公家機關上班的她覺得:「若不去工作會像個廢人。與其整天在家數日子,等著死亡來臨,倒不如打起精神,趁自己還能為國家、社會做一點事時,多做一些。」

鄰居們知道林女士往生的消息時,都很詫異,也難以置信她已病了十年之久,因為林女士是社區委員會的一員,社區會議幾乎都是由她主持,許多建議改進事項,也都是由她負責推動,在林女士過世前一個月,還主持過一次社區會議。

感恩生命中的每一天

林女士常告訴她的子女們:「我實在很好命,常遇到貴人,同事、妯娌、兒女,都對我很好。」但在子女們的心中,林女士是一位時時抱持感恩心,從不怨天尤人的偉大母親;身體上的病痛,她總是自己默默承受,甚至安慰子女們不要為她的病情難過,即使兩條腿腫脹得有如腰粗,她仍能輕鬆地拿自己開玩笑說:「我的上半身像個瘦子,下半身像個大胖子,如果把我的上半身和下半身切成兩半,我自己大概都拼不回來。」

林女士每天都將自己打扮得整整齊齊、乾乾淨淨的,不希望自己表現出病態來。三年前,癌細胞已侵入林女士的骨盆,強烈的痛楚使林女士不良於行,但她仍自己開車上下班,走路時就用手扶著大腿,然後慢慢挪移;她總是不願造成子女們的負擔。

二女兒說:「整理媽媽的遺物時,發現其中有張捐贈慈濟醫院病床的感謝狀,也有捐款給孤兒院及認養孤兒的收據。」

明淨智慧的抉擇

上人向林女士的家屬們表示:「大愛就是佛心,你們母親選擇遺愛人間,是明淨而有智慧的決定。」當家屬們希望能皈依上人時,上人也期待他們能多多瞭解慈濟,一起投入關懷社會、人群的志業。

早在十年前,國內器官捐贈風氣未開,近百位慈濟委員即在證嚴上人的呼籲下,前往各地區地方法院辦理器官捐贈的公證手續;此次林女士的捨身之舉,經由證嚴上人於晨語中披露後,立即贏得多位慈濟人的回響,紛紛簽下「捐獻遺體供醫學教學研究志願書」。

今年二月二十八日,慈濟醫學院又接獲第二例--因癌症往生的曾德南先生遺體,緊接著第三例--馬逢雨先生,也在三月二十日往生前,留

下「捐贈遺體」的遺言。

換個身體再來重新做人

當慈濟高雄分會接到由曾德南先生的看護打來的電話時,也搞不清楚到底是怎麼一回事。

訪視組長郭麗永師姊和黃瑞貞師姊趕緊到醫院去探望他,他卻一句話也不說,只是遞了張紙條,上面寫著:「花蓮慈濟醫院志工室顏惠美師姊TEL:(038)561825轉2400,你們去問她,就會瞭解。」

郭師姊趕緊打電話回慈院給顏師姊,不巧,顏師姊那兩天正好不在。師姊們從看護口中得知曾先生已經是肝癌末期了,病情看起來似乎也不太好,他又什麼也不肯說,心裡真是著急透了,卻不知該怎麼辦才好;住在醫院附近的黃瑞貞師姊,便每天到醫院去關懷他、送流質的果汁給他喝。

好不容易找到了顏師姊,終於知道曾先生住在慈院期間,曾聽過顏師姊提及遺體捐贈一事,所以也有捐贈遺體給醫學院的意願。

和曾先生互動的過程中,師姊們發現似乎從未有親友來探視他,看著曾先生腹脹、腳腫的模樣,很擔心他往生時會沒親人在旁。於是,師姊向曾先生要親戚們的電話,才聯絡到住在基隆的養母。

養母聽到消息立刻趕來高雄,她看兒子病情如此惡化,很悲痛地告訴師姊:「他從慈院出院後,曾回基隆告訴我捐遺體的事情,既然他有這樣的善念,我當然也很高興。」由於曾先生有看護照顧,黃瑞貞師姊便將其養母接回家中暫住。

兩天後,也就是二月二十八日凌晨三點三十分,看護打電話通知黃師姊--曾先生病危,正在急救。師姊接獲通知後,連忙帶著曾先生的養母趕到醫院。

當天上午六點五十五分,曾先生往生了,高雄地區近百位慈濟委員輪流前往助念。十一點三十分,慈濟醫學院解剖學教授洪玉海也搭機趕來醫院。

洪教授先向曾先生上香,並安慰其養母:「恁後生(你兒子)有說過,伊以前不會想,但是以後伊要做一個師父的好弟子,伊現在是要去換一個好身體再來投胎重新做人,你不要太悲傷啊!」洪教授又向養母解說遺體的處理過程。

下午三點二十分,遺體委由葬儀社運到台大醫院做防腐處理,曾先生的養母取下他手腕上佩帶的念珠,留做永遠的紀念。

往生後還是可以做慈濟

慈濟醫學院第三例遺體捐贈者是馬逢雨先生。他的妻子朱淑美師姊表示,先生是在民國七十八年檢查發現,得了第三期前列腺癌。「醫院不敢為他開刀,我心急如焚地不知如何是好,一位慈濟委員建議我何不帶他到慈濟醫院看看?那時我已經是慈濟的見習委員,也知道有慈濟醫院,但瞭解得並不多。」

「本來他是不願意大老遠從台北跑到花蓮就醫,好說歹說總算把他勸來。很順利地,他住進慈濟醫院完成開刀手術,出院後也定期回院做追蹤檢查;而主治大夫郭漢崇醫師親切問診的態度,更因此成為他的第一位慈濟朋友和最信賴的醫師,每次的花蓮之行,他不再感到那麼遙遠了。」

後來,朱淑美師姊正式成為慈濟委員。「都是他在背後默默支持與鼓勵,雖然他從未參與過任何慈濟活動,但他彷如是我家的慈誠隊員,讓我無後顧之憂投入慈濟。」

八十一年,馬先生再被檢查出罹患了骨癌。去年年底,頸椎的癌細胞壓迫到手部神經,雙手因而癱瘓。這段期間他進進出出醫院,慈院的志工師姊常常到病房探望他,顏惠美、黃明月師姊也一直鼓勵他:「要拚才會贏!」

有一天,顏師姊告訴他:「有位曾在醫院住過的肝癌病患,在往生前決定將遺體捐贈出來,上人對他這種不執著色身的大捨行,十分讚歎。」已被癌細胞折磨得骨瘦如柴的他,有天夜裡,翻來覆去睡不著覺,清晨五點,他問朱師姊:「假如有那麼一天,你要在家裡替我辦,還是在民權東路(殯儀館)?」

「我不解他為何突然問起這個問題,他說只是想聽聽我的意見。既然他提起了,我也想順便和也好好地談一談。我說:『那天顏師姊告訴你的話,你記不記得?你常說想做慈濟時已經太晚了,其實並不晚啊!如果你願意將遺體捐出來,不僅對醫學有貢獻,骨灰也可存放在醫學院,供後人憑弔。』」

聽到遺體捐贈,馬先生緊皺的雙眉剎時舒解開來,滿面春風地答應了,並且希望朱師姊能幫忙說服五個孝順的孩子。

而他在最後住進慈院的那次,將兩年來過年時孩子給他的孝養金湊足了十萬元,並帶了九張十萬元支票,說他想把以後每年領到的二十幾萬終身俸都捐給上人建設慈濟志業。

在病床躺了一個多月,三月十三日,馬先生表示想回家。辦理好出院回到台北,二十日凌晨十二點三十分,他便安詳地往生了。

朱師姊除了為他完成遺體捐贈的心願外,將領到的軍人撫卹金、身故保險金及死亡勞保給付等近百萬元,全數捐做慈濟志業基金。

身體使用權的終極發揮

「人身」只有使用權,沒有所有權;這一群捨身菩薩選擇了最徹底使用人身的方式,發揮了人身最大的良能。

▲專題報導

無上布施

◎陳玫君

《遺愛人間--遺體捐贈》之三

⊙狀況一:

「這位主任醫師的醫術真好啊!」
「是啊!前二天,他替我開刀,現在我已經可以下床了。」
「尤其傷口縫合得很漂亮。」

⊙狀況二:

「哎唷……」
「拜託你看準一點再打好嗎?」

經過三、四次扎針,總算將靜脈注射固定下來,實習醫師離去後,病患家屬心疼地看著親人,無可奈何地說:「大間病院都有實習醫生,把病人當作實驗品。」

國內缺乏大體解剖遺體來源

人們心目中的名醫,並不是天生就是名醫,他們也曾經是個對醫學完全無知的人。在七年的醫學教育中,他們必需經歷二年見習、一年實習的「過渡」階段,才能正式成為一位住院醫師;然後在無數晨昏顛倒的歲月裡,從解除病者之苦或死神爭奪生命中獲取經驗,始逐漸成為人們信賴或讚賞的主治醫師。

醫師的經驗是從病人身上累積得來的,但身心皆苦的病患,卻往往對「沒有經驗的醫生」在自己身上學習感到不悅,這真是相當矛盾的一種情結。

事實上,在學習過程中「缺乏專業權威」的現象,在各行各業都會發生,面對這種必須的「尷尬」狀況,也只能端賴醫病雙方去突破和克服了;而在醫師的養成教育中,「大體解剖」這項極重要、不可或缺的實習課程,卻囿於國人傳統的「全屍」、「厚葬」等觀念,以致「大體」來源甚缺。在國內醫學院多位學生共用一具大體的情形下,一學年下來,多數人動刀的機會幾乎微乎其微,此情形不僅影響學生學習品質,甚至也影響到國內醫學的發展。

遺體捐贈促進醫學研究

去年年底,彰化一名五十多歲的林姓婦女,主動向慈濟醫學院表示,往生後希望捐贈遺體供學生作大體解剖實習用。這項令人振奮的好消息,卻差點因醫學院甫招生,遺體儲藏設備未完工,而無法接受,當時則有人建議她可以捐贈給其他醫學院,同樣遺愛人間。

但由於林女士堅決表明她欲將遺體捐贈慈濟醫學院的意願,最後經由醫學院解剖學教授曾應龍、洪玉海,商請台大醫院同意協助做防腐處理,終於在二月三日林女士往生後,完成林女士的心願;慈濟醫學院也接受了第一例遺體捐贈。

「解剖學是醫學研究的基礎,精確的解剖觀念對將來欲走外科路線的學生,尤其重要。」慈濟醫學院解剖學曾應龍教授表示,為能對人體構造有清楚且正確的瞭解,學生必需從表

皮、脂肪層、肌肉到神經或血管層層解剖,並一一找出每樣器官的所在部位。一具大體約可供學生使用半年。

為促進基礎醫學教學和研究,並提升國內醫學學術水準,捐贈遺體的風氣實有待提倡與宣導,慈濟醫學院特別訂有「自願捐獻遺體供醫學教學研究處理辦法」。

以莊嚴態度感恩捨身菩薩

供解剖實習用的大體,基於基礎醫學教材的完整性、遺體防腐處理技術的困難度以及考量技術人員的健康等因素,醫學院方面對所有願意捐贈者的遺體並非照單全收,如有法定傳染病、動過手術傷口尚未癒合、嚴重創傷、過分肥胖、做過死亡病理檢驗手術或欲捐贈器官者,皆不在接受範圍之內。

在捐贈程序上,自願捐贈遺體者,應將填寫好的「捐獻遺體供醫學教學研究志願書」及「志願捐贈遺體全權負責人同意書」交給醫學院;往生後,其全權負責人必需取得檢察官、法醫或醫生簽發的死亡證明文件,並通知醫學院解剖學科標本處理室,此時解剖學科技術人員即會安排車輛接送遺體至醫學院,進行防腐處理。

慈濟醫學院對於提供大體解剖用的遺體,特別自國外引進最新處理方法--先做一般的防腐處理,將遺體清洗乾淨後,經由血管灌注化學藥劑到器官組織中,無需經浸泡福馬林的過程,直接以儀器噴上 COCOONING化學藥品做噴房處理,此時大體表面即會產生一層似塑膠薄膜,而呈幾乎真空的狀態,然後將遺體置放在攝氏十六.五度的儲藏室中保存,待開始上解剖實習課時,再取出使用。

在解剖實驗室的設計上,醫學院也希望規畫出莊嚴的佛堂布置,及完善的通風設備,讓學生們心存感恩與敬意,在祥和的氣氛中,細心地進行解剖學習。

捐贈給醫學院的遺體經醫學生充分使用後,會以火化方式處理,再將骨灰存放在特設的感恩堂中;骨灰若由家屬接回供奉,仍會在感恩堂為其立一紀念牌位,除供後人憑弔追憶,醫學院每年亦會定期舉行隆重的公祭儀式。

大愛長存的「上布施」

在美國,駕駛執照上即有捐贈器官、捐贈遺體的意願註明欄,且由於觀念的推動頗具成效,大部分醫學院並無缺乏大體之憂;反觀國內醫界,因為遺體捐贈的風氣未開,「大體」來源極其匱乏。早年中山醫學院解剖學教授蔡滋浬致力推動器官和遺體捐贈,而其往生後,並捐出遺體供學生解剖實習,以期紓緩缺乏教學解剖用遺體的問題,一些人受他觀念影響所及,也立志要做「蔡滋浬第二」。

世尊在因地修行時,捨頭目髓腦以行菩薩道。他曾說:「三千大千世界,無有一芥子許地,不是我捨身埋骨的地方。」

人,一旦往生之後,不是化為一堆白骨,就是燒成一堆骨灰,但是「遺體捐贈」卻為人們提供了一個更寬廣的布施管道--

讓生命在結束後,還能充分發揮它造福人群的最後良能。

⊙編按:

1、因功能、目的不同,欲做器官捐贈、提供遺體做解剖教學使用或死亡病理檢驗手術者,僅能從三項中擇一而行。

2、有意索取「捐獻遺體供醫學教學研究志願書」者,請逕洽慈濟台北分會健康諮詢中心(電話:7760111轉2807、2809)

▲微塵心蓮

健康的心

◎陳美羿


他是一個長期洗腎的人,但他活得輕安、自在。
「洗腎」已經和他「和平共處」三年多了,
他很自信的說:「我不是病人!」
他是一位身病而心不病的「健康人」。

「我是一個長期洗腎的人,但我不是病人。」

瘦挺、微黑,但充滿信心,樂觀、積極的張廣輝師兄,如果他不說,沒有人看得出來他是「腎友」。

「洗腎」已經和張師兄「和平共處」三年多了。每週三次的洗腎,已經成為張師兄生活上的例行公事,和吃飯、睡覺一樣自然。

「我感恩『它』,因為『它』時時提醒我,人生無常,所以我更珍惜每一天中的每一分、每一秒。」

盲目追求身體健康

三十八歲的張廣輝,在台中加工區上班,有一個賢慧的太太,兩個可愛的女兒,擁有個幸福的小家庭。

七十九年,張師兄罹患痛風症,幾乎每隔兩週就發作一次,痛苦難當。後來經詳細檢查,尿毒素居高不下,榮總醫師告訴他,再過半年至一年,他就必須靠洗腎維生。

他嚇壞了,那時小女兒才滿週歲。絕望與惶恐布滿他的心。

「我到處去尋找秘方,心想如果沒命了,要錢有什麼用?只要有人告知偏方,也不管有效無效,我就來者不拒。不久,就把積蓄耗光了。」

曾經,一週四、五千元的草藥吃了半年,毫不見效。也曾到南投求「仙丹」,一小包一千元,夫妻倆試吃一小匙,立即腹痛如絞,嘔吐不已。對方說,這就是在清除毒素,但他們嚇得再也不敢領教了。

「也有人好心提供『免費』的草藥給我,說是做功德善事。吃了兩次,就說他手邊沒藥了,若要繼續吃,得要一點工錢向朋友買……越敲越多,都是在騙人的。」

除了遍訪秘方,因為內心惶惶不安,也四處求神問卜,或請法師加持。

八十年四月,鄰居朱良雄帶他參加慈誠隊的活動。

「起初其實是抱著有所求的心來的,看能不能『消業障』。」張師兄不好意思的說:「進慈濟,如夢初醒。現在我知道想來慈濟『消業障』的

想法是不正確的,否則上人也不必蓋醫院了。病人一定要信任醫生,和醫生合作。」

痛苦?越痛就越苦

八十年八月,他開始做洗腎治療,因為沒有正知正見,他怨天尤人,鎮日問老天:為什麼會是我?為什麼會是我?

太太小心翼翼的,天天看他的臉色;喜怒無常的他,讓太太吃足了苦頭。

慈誠隊師兄知道了,送他「靜思語」和慈濟活動錄影帶,並給予他許多的關懷。

「不要痛苦,越痛就越苦;要痛快--快快過去。」

「人生只有使用權,而沒有所有權。」

上人的法語,漸漸使他不平的心恢復過來,但洗腎症候群--頭痛、虛脫,使他常告訴自己:「身體不好,不能參加共修活動,請假好了。」

慈誠隊授後,聽到羅明憲師兄說:「慈誠隊員證不是畢業證書,而是行菩薩道的註冊單,現在更要開始好好做。」

「我聽到上人的三個願,第一個是『不求身體健康,但求精神敏睿』,彷如當頭棒喝。因為上人說,人吃五穀雜糧,那有不生病的;佛法說,身體是四大假合,是假體,不必太執著。至此我才如夢初醒。」

浪費兩三年的時間盲目去追求身體健康,卻失去太多造福的機會。覺醒之後,他積極參與慈濟,才發現,這個團體中處處可遇善知識,愈是用心體會,就愈慶幸自己有福緣。

身病心不病

每週一三五晚上,他下了班就到豐原一家醫院洗腎,每次大約要花四到五小時。

「我天天都抱著感恩心--勞保一次給付四千元,若不是政府德政,我想沒人負擔得起。」

把身體交給醫生,把心交給佛菩薩,張師兄把洗腎當作「享受」,「在整潔的洗腎室,『享受』素食晚餐,『享受』看電視、『享受』聽錄音帶、看書。」

心情開朗,身體也跟著活動起來。助念,訪貧,收善款,輔導會員,他忙得不亦樂乎。

有些鄰居覺得很好奇,問他:「洗腎不是要洗一輩子嗎?你怎麼好了呢?換腎了嗎?」

「我每個星期都要洗三次腎。」

「喔!看你氣色好好,好健康的樣子。」

「我是很健康啊!尤其『心』更健康。」

現身說法

第一次跟著組長張碧珠師姊參與訪貧,看到一位脊髓損傷病人,已臥床二十多年,八十多歲的老母親流著淚,拉著他手說:「你們一定要再來喔!」

每每想到這一幕,他心裡就隱隱作痛,萬一那個老媽媽往生了,她的兒子怎麼辦?

他怕組長因為擔心他的身體,不敢叫他多參與活動,所以就主動打電話:「今天有工作嗎?」「有事別忘了我哦!」

組長看他那麼精進,跟他說:「我捐一個腎給你好嗎?」另外一個師兄也曾很認真的跟他建議:「我們去配對看看,如果不排斥,我捐一個給你。」慈濟人的法親大愛,令他感動不已。

竹南有位慈誠師兄的友人也是腎友,整天愁眉苦臉,封閉自己,於是請張師兄去輔導。

「健康的人勸他,他有理由:你沒洗腎,不知道洗腎的痛苦;而我是洗腎的人,所以講話較有力量。」

颱風天,張師兄開了二、三小時的車去他家,對他說:「這種天氣,好好的人都會躲在家裡,而我,也是洗腎的人,冒著風雨前來,為的是什麼?」……

破除我執、我相,不怕人問起,不怕人指指點點,那位腎友已經可以平衡自己,走到陽光下了。

迎向太陽

隨著心境的改變,脾氣也明顯改變。

初洗腎時,因為心情惡劣,對護士很兇,經常惡臉相向,護士一緊張,倒楣的還是病人。

「現在面對同樣狀況,我會很俏皮問她:『沒打進去,還要扎一針啊?我可不可以說一個字--痛!』」

有時候護士受了委曲,他會察言觀色,婉言安慰,或幫大家加油打氣。護理長說:「如果每個洗腎病人都像你,那就太好了。」

有些腎友,年紀輕輕,不去工作,整天自怨自艾,張師兄覺得很可惜。「痛苦、煩惱人生難免,但幸福和喜悅卻是要自己學習創造的。」

不要被病痛打倒!容光煥發的張師兄現在的座右銘就是:簡單。

「該吃就吃,該做就做!」他呼籲:要吃得簡單,蛋白質攝取過量,易造成身體的負擔。吃飽就好,不求吃好,因為吃得太精緻,反而對身體有害無益。

感謝病苦

感恩慈濟,感謝病痛,他說:「人在病中會發願,總說等病好了要廣行善事。但人是健忘的,往往病好了,願也忘記了:而我的病,分分秒秒都在提醒我,要時時刻刻發好願、力行好事,所以病是我的良師益友。」

「我做得不夠,但至少還能發揮一個功能,就是無聲說法。」張師兄說。

張廣輝師兄,一位身病心不病的「健康人」。

▲喜樂證言

赤子心,清淨愛

◎莎蘭


在我心中,孩子是道道地地的小菩薩,
是觀世音菩薩的化身,是來度化冥頑不靈的我。
對上蒼,我有說不出的感謝。

我家的小菩薩小名雅尹,今年就讀小學二年級,她來到娑婆世界,雖然只有短短的八個年頭,卻帶給我們全家人無限的歡喜、無限的欣慰、無限的希望與無限的感恩。

之一
四歲半--
媽媽,您別難過,您是煮飯家!

全家人最誇讚雅尹的地方,是她的秉性純良,善解人意。而我第一次被她深深感動,是在她四歲半時。

一個風和日麗的週日黃昏,我牽著雅尹在附近公園散步,剛好碰到與婆家過往甚密的鄰居蘇太太,也帶著小兒子來運動。孩子們很快成了好朋友,雅尹以大姊姊的姿態,牽著弟弟快樂地玩起家家酒來;大人坐在一旁休息時,很自然地話起家常。

蘇太太在不經意中說到我婆婆的種種慈悲厚德,與子女們的成材成器,我頗有同感,便順其語氣說:「是啊!我婆婆真是不簡單,公公因公殉職後,還能獨力撐起一個家,孩子個個學有專精,大姑是書法家,二姑是國畫家,三姑是鋼琴家,小叔是企管專家……只有我,什麼都下會,真是慚愧……」

話未說完,發現雅尹已悄悄地走到我的面前,用左手輕輕勾住我的脖子,右手拍拍我的肩膀,像個小大人般煞有其事地說:「媽媽,您別難過,您是煮飯家,每天都做好吃的晚飯給全家人吃。我覺得煮菜最難了,鹽巴放多放少都不好吃,而您每天煮的都很好吃,您是偉大的煮飯家。不要難過喔!」

聽了孩子的話,我緊緊地摟住她,久久說不出半句話來,我很想對她說:孩子,謝謝你的安慰。當時要不是蘇太太在旁邊,我一定會流出歡喜的眼淚!

之二
五歲--
他不重聽,他是我兄弟!

為了讓雅尹有完整的家庭教育,我們直到她滿五歲才送她進幼稚園從大班讀起,家人很擔心她會適應不良,因此開學第一天,我偷偷躲在窗檯下觀察二小時,確定孩子沒問題時才離開。

之後,我們從沒有為孩子上學的事操心過,每天就只看到雅尹高高興興地背起書包上學去,回家後也總是眉飛色舞地報告學校點滴,使全家人都分享了她成長的喜悅。

我們知道孩子在幼稚園裡會主動幫助同學,是在開學後二個月的親師座談會上。老師私底下告訴我:雅尹真的很不錯,她一直默默地幫助一位因重聽而適應不良的王同學,常看她牽著王同學一起去上廁所或是去操場玩,使王同學不再孤獨地躲在角落裡;而王同學不肯吃點心時,其他同學會不斷地催促,只有雅尹總是耐心地哄著他吃完。老師直誇雅尹是個能幹的小幫手。

回家的路上,我很納悶雅尹為什麼從來沒有提起過此事?正百思不得其解時,腦中突然浮起曾看過的一部電影「他不重,他是我兄弟」,剎時我明白了,原來孩子心中一定懷有「他不重聽,他是我兄弟」的心情,而自然能與王同學和樂相處,結為知己。孩子這種行善而不自覺的善行,不正是我最欠缺的嗎?

之三
六歲--
爸媽,我不要你們對我太好,因為你們太辛苦了。

雖然是這麼乖巧的女孩,不幸的事情也會發生在她身上。

是個好天氣的假日,我記得清清楚楚,孩子玩溜滑梯時不小心摔下來,起初以為只是皮肉之傷,應無大礙,後來她有嘔吐現象,我與外子急忙送她到馬偕醫院急診。外子背著她下樓梯時,雅尹不顧自己身上的疼痛,叮嚀爸爸:「走樓梯時要小心一點,不要跌倒了!」使得早年喪父堅強如鋼鐵般的外子,眼中充滿了淚水。

到急診部時,外科主任正好要下班,為了孩子又特地留下來。他看到X光片後,面色凝重地告訴我們:「雅尹顱骨骨折,腦挫傷,必須住進加護病房觀察治療。」主任又細心地電告ICU空出病床,並再叮嚀我們,在雅尹未住進加護病房前,不要讓她睡著,以免她一睡不醒。

我與外子強自鎮定,不停地在床邊喚著雅尹,要她忍耐一下,不要睡著了,我們擔心累極、睏極的雅尹會一覺不起……。感謝佛菩薩賜給她力量,從晚上八點到半夜十二點半,雅尹硬是撐過了最危險的四個半小時,沒有昏沈地睡去。看著她住進加護病房後,我與外子相擁而泣,跪地虔誠祈求佛菩薩保佑,讓小雅尹平安無事……

我們日日夜夜守著雅尹,陪著她在加護病房住了一週,順利轉進普通病房後,我們仍是細心地呵護著她,並向服務單位請了長假。有一天雅尹對我們說:「爸媽,我不要你們對我太好。」「為什麼呢?」我們疑惑地問。孩子天真無邪地說:「因為你們太辛苦了。」多麼貼心的話啊!

冥冥中似有菩薩加被,孩子的病情在眾人的關心祝福下,終於沒有留下任何後遺症的出院了!感謝周遭朋友在孩子生病時,給予我們的關心慰問與精神支持。

之四
八歲--
立志要賺很多錢,給師公救濟窮人。

為鼓勵孩子勤勞節儉,培養良好的用錢觀,我們從不無緣無故給孩子金錢,而要她以勞心或勞力來換取;而雅尹也都能不畏辛苦,全力以赴。

她曾經以做事一次一元的方式,存了三十六元捐給師公救濟貧苦的人;而現在她除了賺錢外,還想了一些其他的存錢方式,例如:要求我不要買新衣給她,將買衣的錢折現,讓她存起來,而她只穿表姊太小的衣服就好了;出門時不要坐計程車,把錢存起來;坐公車時,她手一定握得緊緊的,保證不會跌倒……

難得雅尹有這分心意,我們做大人的高興之餘當然盡力配合。所以雅尹存錢的速度比從前快多了,沒事時她會拿出撲滿,把錢倒出來一遍又一遍地數著,數完後總忍不住問我:何時可去花蓮拜見師公上人?我總告訴孩子,師公很忙、身體又不好,我們一定要在因緣成熟時,在不打擾師公、不給師公添麻煩的情況下,很自然地拜見師公。孩子並不完全懂得因緣成熟的意思,但我知道孩子很耐心地在等待著;而這一天其實我也不知會是何時,也是和孩子一樣滿心期待。

這學期雅尹的級任老師剛好也是慈濟會員,她常在課堂上講一些慈濟感人的事蹟給孩子聽,念靜思語給孩子抄在聯絡簿上,讓孩子在生活中去體驗;而孩子也真的能懂,在不經意間,便會突然講出一段大道理來。

那天帶孩子上學時,發現孩子的運動鞋右腳姆趾破了一個洞,質問孩子為什麼不告訴我,再買一雙新的。她理直氣壯地說:「師公不是說過嗎?一個茶杯缺了一角,如果不去看那缺角,仍是完好可用。我鞋子是破了個小洞,但穿起來還是很舒服,所以我想暫時不用買新的,以免浪費。」

當晚我拿起針線,生平第一次補布鞋,用感恩的心一針一線地縫補破洞的右腳姆趾,我想那一雙鞋,我是怎麼也捨不得丟掉了。

【後記】

我家的小菩薩其實有三個,只是老二因歷經生死關頭,使我感受特別深,因而以她為主軸;至於主角雅尹,是將老大及老二的名字取一個字命名,靜思語中一些發人深省的話,老大、老二都能朗朗上口,並且身體力行。

有時我在工作上遇到挫折,常常是老大聯絡簿上所抄的靜思語,使我振作起來,重新出發;而老三今年四歲,一派天真無邪的樣子,是全家人的開心果;所以在我心中,三個孩子是三個道道地地的小菩薩,是觀音菩薩的化身,是來度化冥頑不靈的我。

對上蒼,我有說不完的感謝。

▲愛的見證

邁向良醫之路--楊國明的故事

◎證嚴上人


楊國明同學,民國五十九年生,台灣省台南縣人。台南二中畢業,現就讀國防醫學院醫科五年級,並在二軍總醫院擔任見習醫師。到八十四年六月,就要進入台北榮民總醫院做實習醫師。他在八十一年春天,也就是大二的寒假,開始接觸慈濟,目前是慈濟大專青年聯誼會的成員。

我是醫學院五年級的學生,起先,我並不知道自己學醫的目標何在?直到我進入慈濟的世界。對於未來,我已經清清楚楚的明白,要如何活出自己生命的價值,做一位稱職的好醫生。

思索生命存在的價值

高中時候,我最喜歡的是數學和物理;原先,我憧憬著到山上教書的寫意生活。老師卻告訴我,山上固然需要老師作育英才,但更需要醫生;有一天當你穿起白色醫師服立刻就可以救人,你會選擇那一種?於是,在師大數學系和國防醫學院之間,我選擇了國防。然而,當時對「救人」的概念其實仍很模糊。

大二,修大體解剖學( anatomy ),擔任組長的我進到冰庫領出屬於我們的那具大體( cadavar ),將他沖水、解凍、剃除毛髮……,沒有同學敢過來幫我;想到他曾經是活生生的一個人,我內心害怕極了。學期中,有無數個夜晚,我在實驗室裏用刀劃開他的肌肉、血管和神經以便觀察組織的走向,累了就倒在他身旁睡覺。等到學期末了,他所有的系統包括呼吸、血管、泌尿系統全被我們分開了,連頭部、腹部、腸胃也都解開散架了。在我眼中,他只剩下一堆組織而已,不再是完完整整的一個人了。我開始思索,生命存在的價值在那裏?

八十一年十月,上人來到我們台南的成大演講,講題是「尊重生命,珍惜資源」,主要是在闡述生命的價值;我原先的疑惑,在看了上人的書以後漸漸有了開解,不覺對上人懷有一份孺慕之情。

感受宗教寬廣的包容力

大二寒假,就在學長引導下,第一次來到慈濟醫院作志工。雖然我是個比較沒有慧根的人,但是仍有兩件事情深深震憾了我。

其一是正月十五元宵節,上人親

自上殿主持早課的那次。適巧前一日有修女來精舍參觀,早課時修女問上人該怎麼辦?上人回說:「用你們的方法就好!」於是,一場最和諧最動人的天籟開始了,修女唸她們的玫瑰經,上人帶領我們誦我們的妙法蓮華經;放眼望去,大殿裏有老的、年輕的、男的、女的、出家人、在家居士、外國修女和我們青年學生,這些來自不同地方的人,發出的音韻是這般的和諧美妙--我深深的被感動了。儘管我一個字也聽不懂,沉醉在宗教廣大寬容的氣氛當中,我已不記得早課是怎麼結束的。

早餐時候,修女又問道該怎麼辦?上人同樣回道:「用你們的方法就好!」只見修女們低頭禱告:「感謝主……」我們也雙手合十默唸:「供養佛、供養法、供養僧!」我在隔桌看到這一幕情景,內心真的好感動好感動;這不就是四海一家、天下大同的理想嗎:我總以為,宗教的門檻是壁壘森嚴的;沒想到上人輕輕一跨步就過去了。

第一次到花蓮,總自以為是醫學院學生,驕傲自大,我執觀念很重。等到服務結束前一晚傳心燈時,上人沒有立刻替我點燃蠟燭。上人看著我問我是不是學醫的?我說是。上人又問我想不想將來回來慈濟醫院工作?上人說今生今世有幸擔任醫師,可能前世頗有修持,才能當下解除別人的苦痛。「你應該好好把握服務人群的機會,做一位良醫!」上人說。就在佛法僧三寶的見證下,上人要我立下將來做個好醫生,如有機會回來慈院服務的願。上人的開導,一直銘刻在我的心底。

由居家關懷昇起感恩心

大三暑假,我再次來到慈院作志工。感謝芳淇,推薦我擔任該梯次的領隊,才有機會多付出多些體驗。有次,志工老兵顏惠美師姑帶領我們到壽豐作居家關懷,那一家子有四口人,父親是患了躁鬱症的老榮民,母親則是憂鬱症,一對兒子都有智力上的障礙;蜷縮在角落三個月了,吃飯是有一頓沒一頓的,當然也沒有洗澡。

大兒子聽到我們打開車門的聲音跑出來,褲子就濕了;顏師姑要我帶領同學過去幫他洗澡。看他老是緊摀著胸口說痛,我摸摸他的脈搏,跳動很不規則;他又喊肚子痛,當我把他尿濕的長褲脫下來,居然看到一個尿袋,膀胱脹得好大好大,就如懷孕的婦人……,我已經淚流滿面。他和我一樣都是二十三歲,生活態卻天差地別,好像兩個不同世界的人。那一刻,我好感恩好感恩父母把我生得這麼健全,如果我像他那樣不幸,做什麼都來不及了。我怎能不把握健康的身體,做到上人說的:「口說好話,心想好意,身行好事,腳走好路」呢?

隔兩天,他回來慈院複診,學長看了他的X光片,搖頭說:起碼有兩個多月沒有排便了,需要灌腸,但會很麻煩。我趕緊舉手說:「我願意,我敢,我幫他弄好了!」我不怕灌腸會弄髒我的雙手,我要趕緊把握當下付出。

尊重生命,視病如親

上人常說:「病人是『病』加上『人』,醫師要會醫病人,而不是只有醫病而已。」有次,我們推一個車禍重傷病患去X光室照X光,半途,病人忽然臉色發紺變紫,眼看著就要不行了。師伯見狀立刻往急診處跑,不一會兒,我看到醫師也用衝的快跑

出來;這是我在其他醫院不曾見過的景象。有的醫院,醫師對病人講話都好大聲--不同類型的醫師面貌一一浮現在我心中,我已經有所抉擇。

回到學校,當老師帶我們到病房作床邊教學時,我看到病人被我們一群人圍住,他臉上那份孤獨無助的感覺。往往實習結束後,我就留下來和病人聊天,這是我在慈濟學習到的。溫柔對待,輕聲細語,我發現病人臉上的愁苦不見了。真的!三分身病,七分是心情;如果醫師的功能只是會看病而已,那和電腦有什麼兩樣?視病如親,關懷病人,讓病患當我是朋友,願意向我傾訴心底的話,這才是我要追求學習的目標。

上人常講:要「照顧好自己的心」,要「多用心」,還要「真用心」!這句話好像是針對我講的。雖然自己有意往外科發展,從前就是不用心,下刀時一刀就深入到肌肉,連神經血管都切斷了。現在學弟要我教他們解剖大體,我一刀下去已能輕易地分開表皮,而不損及皮下組織的肌肉和血管神經。因為我已經知道要「尊重生命」對曾經是個人的軀體起一份悲憫心。如果我再不用心,那我和賣豬肉的有什麼分別?

付出後,回收無限歡喜

有同學問我,你們參加「慈青」,是不是必需守十戒,不能上卡拉OK,去KTV唱歌?我說感官的歡娛,只是片刻而已,怎麼比得上身體付出後的那份歡喜?尤其是參與服務活動以後。我們到教養院為腦性麻痺兒洗澡和餵飯,您知道嗎?對那些不曾享受過愛的孩子而言,我們耐心的一口一口餵他們吃完一碗飯,儘管菜色不怎麼樣,他們已經好滿足,一再的說:「好好吃!好好吃哦!」

我從來都不知道一口飯的滋味有那麼好,我們只會抱怨學校供應的伙食太差,從來都不曉得感謝……。我在付出的過程中,發現每個人都是菩薩,他們示現各種苦相,教導我要懂得感恩知足。

去年八月,志工服務結束後,我向上人報告說,為了準備三月份第一階段的醫師執照考試,可能比較無法參加活動。上人鼓勵我好好應考,又送我一串鳳眼菩提念珠,上人說:「記住!就像我眼睛看著你一樣,要好好用功!」當時我既感動又戒慎恐懼。五月成績公佈,我僥倖上榜;深感自己固然有些努力,其實上人予我的助緣更大,是他在後面支持我成就了我。

堅守崗位,扮演良醫角色

「骨髓捐贈」是上人「尊重生命」的具體展現。幸運的,我身為醫學院學生,才有機會以醫師的角色參與抽血行動。目前已參加四次抽血活動,尤其十二月在桃園成功國小舉行的這次,讓我印象最為深刻。當時天色將暗,一位中年男子來到我面前,我說請把手伸出來,他平靜回道:「我沒有手,請看清楚!這雙手是義肢,拜託醫生您抽腳!」這是我第一次為人抽取腳部的血液,儘管一針扎下去就到血管,看著這樣的殘障者也勇於付出自己的一份愛,淚水忍不住在眼眶裏打滾。我有幸從事救人的工作,怎能不愛我的病人?

明年六月,我就要到醫院開始實習了;我會記住我在三寶面前發的願,永遠懷有一顆柔軟的心,站好自己的崗位,扮演好醫生的角色!

▲淨土人間

全年無休的環保媽媽--歐黃秀月師姊的「拾寶」工作

◎吳燕玲


她是基隆地區慈濟人稱「歐媽咪」的環保媽媽,
由於傳統節儉美德,令她視資源回收
為例行工作,而且徹底落實於日常生活中,
而她做這項工作,是風雨無阻、全年無休……

「市場」,常常擁塞一波一波的買菜人潮,加上市場內此起彼落的叫賣聲,這個地方,無時無刻不是喧囂不已,鬧烘烘的聲音;加上空氣中散發五味雜陳的異味,往往令人暈眩,要不是為了口腹之慾、養生需要,如此的環境,想當然耳,總叫人難以在此多逗留。

全年無休的環保尖兵

然而,住在基隆光一路附近,有位媽媽,她上市場的用意,與眾不同,既不是去買菜,也不是菜販。她上市場的目的,是為了響應證嚴上人的環保理念,做資源回收。她,就是基隆地區慈濟人稱「歐媽咪」的環保媽媽--歐黃秀月師姊。

「她做資源回收,可是風雨無阻的。」

「常看到她在垃圾堆中『挖寶』。」

「即使紙箱內裝有垃圾,她也會處理完垃圾後,將紙箱回收。」

歐師姊是典型的家庭主婦,傳統節儉的美德,使她視資源回收為日常例行工作。自從八十三年四月起,將近一年的時間,無論雨天、晴天,甚至颳颱風的日子,都不曾影響她到市

場做資源回收的心意,即使遇到市場公休日,她也沒閒著。

一天中,除了料理家務外,她是全勤上線的環保尖兵,而且全年無休,尤其過年期間,到市場辦年貨的人潮驟增,紙箱數目也相對急遽增加,歐師姊都是「加班」到晚上,才拖著疲憊的身子回家。「當時,我的女兒見我做得這麼辛苦,即使看到紙箱、紙板,也不敢告訴我,怕我沒有撿到,會睡不著。」

另一種消磨午后時光的方法

午后,對家庭主婦們而言,是享受自由與休息的時間,不是忘情於電視劇前,就是補充睡眠小憩一番;然而這段被視為消磨時光的午后,卻是歐師姊到市場「上班」的時間。

每天約莫上午十一時十分,就可以看到歐師姊推著小貨車,在市場周圍,來來回回作地毯式的「搜尋」,檢視是否有「漏網之魚」,市場內外每個角落都是她的目標;直到夕陽西沈、炊煙裊裊之際,她才結束一天的工作。

在果菜批發市場內,批發商往往為了減輕水果運送過程中的耗損,都會先用報紙一層一層的包裹水果,然後再裝到紙箱中,用過的紙箱,會有古物商來搜購,至於成堆散落的報紙,就成為此處最大宗的垃圾;這些被棄之如蔽屣的舊報紙,在歐師姊眼中,可成了有用的「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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