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江映月

眼界大千皆淚海--尼泊爾、孟加拉勘災行

◎釋德旻

今年七八月間,發生在尼泊爾、孟加拉兩國的大水災,
透過電視媒體的報導與行政院蒙藏委員會函請援助,
慈濟基金會總管理中心立即組成勘災小組,
包括靜思精舍常住德融師父、德旻師父、
委員代表吳添福居士、總管理中心秘書專員徐祥明、本會社工員何玉惠小姐,
以及蒙藏委員會委派之隨團翻譯伊格.古倫小姐,
一行六人於九月十二日下午一時經新加坡抵達尼泊爾首都加德滿都,
展開為期十四天的勘災工作。

爐香裊裊、梵音縈繞,由尼泊爾回到精舍已數天,每回早課,當我雙掌合十,雙目閉垂--錯落在森林中撒拉伊難民營裡,那個全身使勁,正賣力為全家做僅有的一塊巴掌大玉黍餅,當我鏡頭對著她時,對我粲然一笑的小女孩;那群光著身子,四肢瘦小,卻腹脹如鼓,帶著茫然表情,四處遊蕩的男孩;還有那位,一夜之間大水吞噬了父親及弟妹,驟然失怙的小男孩,那一雙驚懼又徬徨的眼神……像影片倒帶般,一一重現在我眼前,我無助地望著佛陀的慈顏,熱淚模糊了視線……

勘災團一行六人,抵達尼泊爾首都加德滿都,是九月十二日正午時分,出乎意料之外,竟有三、四十人來接機,原來是當地宗教人士為了表達對外來慈善機構的歡迎。

誠懇態度與堅定毅力 是溝通橋樑

由於我國與尼泊爾政府沒有實質外交關係,為了取得官方的災情詳細資料,最初二天,我們費盡了心思與其政府搭建溝通橋樑。對於我們此行的目的,政府的態度先是懷疑,經過自我介紹,才由猜測轉為相信,尤其當我們引證大陸賑災為例時,其內政部部長最後也剖開心腹地對我們說:「其實我的家鄉災後情況也非常悽慘,如果有機會,我希望你們也能給予考慮!」

身為此行領隊的總管理中心秘書徐祥明事後回憶表示:「這一趟路遠比大陸賑災更吃力、更有挑戰性,也更有其開創性意義。因為這是本會第一次以自我推薦方式,主動要求救助第三世界國家。在沒有邦交、語言隔閡、溝通技巧重重障礙下,要讓對方了解我們的『誠懇態度』與『堅定毅力』是非常重要而不容易的。」後來,事實證明,透過我們真誠的關懷、善意的溝通,即使在沒有邦交的國度,也能建立起兩國人民的珍貴情誼。

大雨滂沱中,難民營浸泡在泥沼中

十四日上午,勘災團在該國內政部聯合總秘書的積極安排下,我們我們搭乘二十人座小飛機前往災區。當小飛機平穩降落在草地上滑行時,我們驚訝地發現,這竟是個沒有跑道的滑機坪。下了機,迎人就黏人不放的「歡迎草」(融師父稱之)熱情地緊緊依偎在每個人褲角上。

來接機的當地官員向我們解說,今後三天,我們要深入包括奇旺縣在內,受災最嚴重的四個災區。此時同

在候機室約莫二十位由奧地利來的觀光客也告訴我們,他們正要去「奇旺國家保護公園」,看全世界稀有的犀牛野生動物。

簡單用過午餐後,在奇旺縣行政官員的帶領下,我們分乘三輛越野車即刻出發前往災區。此時天空烏雲密佈,驟然來的傾盆大雨下得車窗外視線一片模糊。就在途中,我們發現四五十間用黑色塑膠布覆蓋的難民營。

大雨滂沱中,簡陋的茅舍就浸泡在泥沼中,就近探視,一對夫妻帶著三個孩子,擠在五個榻榻米大的茅棚,數月大的嬰兒,躺在破布袋做成的搖籃裡甜美地睡著了。孩子的父親告訴我們:「現在每天靠打些零工和發放的米糧過生活,什麼時候能回去重建家園就不知道了!」茫然的表情在雨景中更顯淒涼。

光著上身、腹脹如鼓的孩子 從茅棚中鑽出來

大水過後的馬路到處坑坑窪窪,車子為了躲過坑洞,彷如蛇行。來到一處山坡地時,老遠就看到一間間覆蓋藍色塑膠皮的難民營,錯落在樹林間,孩子們看到有「外國人」來,一個個都從茅棚裡鑽了出來。許多十歲左右的男孩女孩都光著身子,四肢瘦小卻挺個大肚子。詳問之下,原來在半饑不飽的窘狀下,孩子們經常撿拾地上的野生東西來吃;災後物質條件差,父母親也顧慮不到孩子的衛生問題。在政府缺乏災後疾病預防的宣導下,大家猜測,腹脹如鼓的孩子們,肚子裝的無疑是寄生蟲了。

一位溫順的太太拉著我們去看她的先生,原來其夫手腳痙攣萎縮,躺在木板上不能動彈已有數月,這次幸運的從大水中逃生,但往後日子就生死由天了。年輕的太太希望我們為她和先生拍張相片,留作紀念。

另一位懷裡摟著正在吮乳的嬰兒,身邊還纏繞四個光著上身孩子的母親,羞澀地回答我們的問題說:「丈夫去市集打零工,一天收入約三十元盧比(台幣十五元),其實一個月只

要一千五百元盧比(台幣七百元),就可以讓一家七口溫飽有餘。」

孩子們又熱情地帶領我們去參觀他們上課的地方,幾張長板凳加上一張破桌子,就在四面通風的草棚下上課,看來也頗寫意,雖然不知道這間棚子能撐多久,我們仍高興地跟孩子們在此合照。

暴雨引致山洪爆發家毀人亡,貧困農民雪上加霜

天已昏黑,當地官員為了讓我們看看深山受災的嚴重性,又加派一位官員作引導。車子顛簸於坍塌山路上,像彈簧似被彈得忽高忽低,左右搖晃,每個人都緊縮脖子,深怕一放鬆,頭就撞上車頂。

路愈走愈窄,亂石愈來愈多,斷垣危橋,山崖下的急流像千軍萬馬奔騰直瀉,水流的泣號聲,在深山的一片漆黑中,聽來格外恐怖。

夜黑風高,行走約五、六十公里後,大家還是決定折返,官員解釋說:「這裡山洪爆發,活埋了六十餘人。」七、八月的兩次連續暴雨,引致山崩,山洪河水夾帶滾滾巨石和黃沙,直沖下游平原,洪流走過的地方淹沒村莊農舍、摧毀道路橋樑,良田農地一夕之間變成荒沙走石,學校建設一下化為烏有,也難怪百姓都哀痛逾恆。「今年的水患是百年不遇的啊!」他又補充道:「尼泊爾的農民本來就窮,再加上這次創傷,真不知道何時才能復原!」言談中含著無限的無奈和期盼。

流離失所的撒拉伊縣民 聞「水」色變

十五日一早,沿著泥泊爾與印度交通主要幹道前往撒拉伊縣。據官員報導,當地是這次受災最嚴重的區域,死亡六0一人,失蹤一五六人,佔全國總死亡人數一半以上。據說當天河水氾濫高出河壩二公尺以上,當地剛好有九位中國大陸去的工程師紮營做工事,也因這次大水,九條性命一去無回。

在訪問災民過程中,有人告訴我們,這次淹水是在半夜十一點,當時他們三人都被大水沖跑了,幸好後來抓住樹枝不放,才逃過一劫,現在除了國際組織發放的米糧--大人一天四百公克,小孩二百公克,勉強過活外,已沒有其他東西可吃。想再回去,農田已被河沙沖刷變成石礫荒地,根本無法耕種,房屋沒有了,農地也沒有了!何況如果搬回去,不知道什麼時候大雨一來,又要淹水了!

災後的餘悸,讓他們談到「水」時,仍露出驚惶的眼神。

洪水襲捲父親弟妹,九歲孩童明亮眼中帶著哀愁

車子再轉入鄉間小道,雨水淤積,道路曲折,污泥難行,三台越野車像脫韁的野馬,奮力疾行,但終於還是四次深陷泥沼中,動彈不得,所有的人都下車捲起褲管,猛力推車,奈何不管引擎如何加油、人們如何賣力,它仍安立在爛泥中不動,最後還是當地人拿一根粗樹幹把輪胎敲起,下面堆放木塊,如此一氣呵成,車子才奮然從河沼中竄起。

才慶幸逃過一劫,就碰到一個小男孩,約九歲,黝黑而明亮的眼睛帶著黯然哀愁的神情,向鄰人細問之下才知道,發水當夜,其父親為了救被水漂走的弟弟和妹妹,奮力援救時,三個人一起消失在茫茫的一片大水之中,現在僅剩下孩子與媽媽、爺爺相依為命,仍住在被洪水沖走一面牆的屋子裡面。危傾不保的茅屋裡空無一物,一張木板床是家中唯一的家當……看了不禁讓人一陣心酸。

撒拉伊縣的水利工程師希望本會能贊助工程材料款,為他們重建六百公尺河堤,以保障農民安全。勘災團員私下評估,認為單純重建河堤無法解決河水氾濫問題,不如遷村另闢農地。但對這位官員所表現認真負責、為民爭取支援的盡心盡力態度,仍予肯定。

家「無」四壁、席地而眠,一塊玉蜀餅是全家人最大滿足

午餐未用,下午三時許,我們仍在林區裡繞圈圈,在繞過一大片森林後,來到一片廣場,二百五十戶更殘破的難民營就座落在面前。

難民營裡的因陋就簡更甚於前者,有些甚至沒有塑膠布可遮風避雨,家徒「無」壁外,睡覺就是席地而眠。趨近看,吃的是稀稀黃黃的米粥,一位小女孩正賣力地為一家人做一塊巴掌大的玉蜀餅,看見我鏡頭對著她時,她高興地燦然一笑,笑裡含著自在與滿足!

回程途中,望見沿路古木參天,皆是合抱之齡,原始的森林景觀被保持的相當完整,原來這些森林皆屬政府資產,百姓守法,不會因窮困就盜伐林木,僅撿掉下來的枯枝作燃料。在夕陽餘映中,牧童騎著牛、趕著羊,羊群牛群或逍遙漫步路肩,或覓食、或休憩,車子從牠身邊走過,還要禮讓三分。農舍裏家家戶戶炊煙裊裊,隨著清風飄揚到遠方,像是呼喚飄零異地的遊子。

由災區回來,我們再度拜會尼泊爾官員,了解政府為災民擬定的重建計畫,也拜會當地國際救援組織--路德世界服務會。該會已在尼國從事十四年救援工作,對於本會的來意,負責人柏佩先生表示非常歡迎,他說:「尼泊爾人民善良溫順,勤勞務實,來這裡可以和當地百姓建立深厚友誼,更何況這次的水災,對受災農民的打擊是非常大的!我期望你們也能向他他們伸出援手!」

柏佩先生的話,讓我們深為撼動,因為他已和尼泊爾百姓融合在一起了。

終年浸泡水中,卻喝不到一口乾淨的水

離開尼泊爾飛往孟加拉,從飛機上往下望,我們的心情便陷入一種茫然--由各方收集來的資料顯示,每年固定的幾次水患與目前仍急速成長

的人口壓力,是造成這個國家窮困潦倒的主因之一,所謂「天災人禍」莫過於此;然而,這個幾世紀來為「水」所苦的國家,老百姓終年浸泡在水中,卻因喝不到一口乾淨的水,而瘟疫橫行,疾病蔓延。據報導,因災後病死的人,遠比被水淹死的人還多。

二十日下午,才踏出達卡機場,萬頭竄動的人群就壓境而來,成千上萬的三輪車夫奔馳在雨後燠熱的達卡街道上,正賣命地奔馳著。據當地人說,全達卡市就有三十萬的三輪車夫,他們的壽命都不長,因為長期的營養不良加上體力透支,往往讓他們很年輕就往生。而一天沒命地踩腳踏板,收入約合新台幣二十元左右。

透過紅十字會孟加拉分會的安排,二十一日清晨,我們出發往希爾赫特縣--一個受災面積最遼闊的區域。一路行來,只要車子停下來就有黑臉大眼的人群圍視著你;亦有婦女抱著幼兒,硬把孩子的臉擠貼在車窗的玻璃上,希望博得你的一分同情與布施;亦有一褸不掛、全身泥濘的流浪漢,倒臥街頭沒人理睬;更有學齡的孩童,爭著在快車道間穿梭,為的是兜售毫不起眼的小東西。最後,我們還是把錢掏出來給了一位全身乾癟瘦小,被病痛折磨得臉部表情扭曲成一團的小婦人。

車行至郊外,馬路尚稱寬闊,兩旁綠樹遮蔭,唯樹下的兩岸,一片汪洋,一望無際的景象,真令人懷疑是到了海邊。隨行的紅十字會執行長說,這裡今年已淹過三次,每次大水未退,水又漲上來,一片良田始終浸泡在無垠洪水裡。

抬頭挺胸,氣宇軒昂的操舟男孩

根據資料報告,今年大水在此地就淹死二十餘人。為了到對岸探視仍被水圍困的十五戶人家,同行的伊格、祥明、吳添福居士等,立刻搭乘小木舟前往。小木舟的主人是一位九歲小男孩,看他氣定神閒的操舟,像是已經練就了一身水上功夫。小男孩抬頭挺胸、氣宇軒昂的服務態度,因我們成為他的舟上嘉賓,而顯得非常榮幸。

下午經過一個難民營,方入內探問,惡臭撲鼻而來,營裡髒亂、穢物雜陳,人們睡臥濕漉漉地上。難民們訴苦說:災後政府曾給吃的,現在也沒有了--雖然許多人因為吃了東西拉肚子而斃命。

回程中,偶然瞥見一位年輕少婦,打扮整齊,卻抱著孩子打算游泳回到被水淹隔在對岸的家。對她來說,沒橋、沒船,回家的唯一交通工具當然只有游泳了。

孟國的民生凋蔽,普遍貧窮,讓團員們留下深刻印象。在與孟加拉當地國際救援組織交換意見時,我們得知孟國人民最需要的是醫藥與衛生教育,乃至正確防災教育,也可減少百姓生命財產損失。

※※※

十四天的勘災行程,終於在抵達新加坡時劃下句點。口嚼著靜蓮師姊為我們洗塵的豐盛佳餚時,不禁想到難民營空無一物的淒涼景象,和那鍋稀稀黃黃、不知何味的米粥……

深居內陸的「國際棄兒」--尼泊爾

◎張瓊齡

一九五0年代以降,共產集團國家與西方世界的較量範疇,也伸展至爭取與「第三世界」開發中國家的結盟,許多在地理位置上具備戰略價值的弱勢國家,因而獲致了有力的經濟、技術、軍事援助,得以進行國家的經濟開發。尼泊爾曾是一個擁有大量外援的內陸小國。

曾經擁有大量外援的內陸國

位於喜馬拉雅山脈中的尼泊爾,國土形狀近似長方形,北面與中國以喜馬拉雅山脈的頂峰畫定邊界,越過山嶺便是西藏高原,東、南、西三面與印度交界,銜接印度平原。

在一九五0年之前,尼泊爾採取嚴厲的閉關自守政策,不准大批外來客進入,因此給予世人的印象是「神秘」。

由於地處兩大陣營的交接點上,而尼泊爾又實行非同盟的中立政策,於是歷年來,該國曾經獲致來自兩大陣營的援助,印度、中共、西德、瑞典、加拿大、美國、英國、蘇聯、日本……等國及跨國機構,均曾投注外援。

然而,國際政局瞬息萬變,兩大陣營的對壘方式也一直在轉換,自中共、美國建交後,尼泊爾這個距離蘇聯遙遠的小國家,頓然失卻了原有的戰略優勢;而原先基於經濟開發著眼的外援國,終因尼泊爾居於內陸,無港口可供外輸,不符其經濟利益,而逐步抽離。目前,除了中共、印度(尤其是印度),由於在地緣上與該國緊密相依,依然提供經費、技術以協助建修彼此間往來的公路之外,尼泊爾又重新陷入「遺世而獨立」的狀態,成為國際社會的棄兒。

百分之九十的就業人口務農

尼泊爾的經濟迄今以農牧業為主,百分之九十的就業人口以農業為主業,幾乎絕大多數的人民都居住在鄉間,城市人口大多集中於首都加德滿都。一般來說,居住在城市、小鎮的民眾,住屋以磚瓦為特色,至於鄉間民眾的住屋,則以泥土、枝條、竹子和其他木材及石頭等材料建造,屋頂覆蓋茅草或石板。

土地面積十四萬七千一百八十平方公里,約為台灣四倍大的尼泊爾,人口約有一千八百九十多萬人(一九九0年七月資料),其中有五分之二以上的人口為十五歲以下孩童,國民平均壽命為五十二歲。

這個以農立國的國家,耕地佔全國土地的14﹪,主要分布在2700~3500公尺海拔之間的河谷地區,每年收成一次。低地作物以米、小麥的栽培為主,高地則以大麥和玉米為主要作物,海拔4200公尺左右的地區僅可種植馬鈴薯。在南部2500公尺以下的溫暖地區,除了河谷、平原,山麓部分也開發成梯田,一年則可有夏、冬二獲稻作。首都所在的加德滿都盆地上,則進行著與都市生活結合的傳統式集約農業,土地已被極度利用。除此之外,尚有傳統的手工業頗為興盛,現代工業也小規模地開始發展,與日俱增的觀光客則帶入不少外匯,然而,也僅在首都地區才有供給外國觀光客使用的休閒設施。而即使是首都,除了其皇宮前的道路較寬(約和台北的重慶南路相當),其餘的街道仍嫌狹窄。

水是生命甘霖也是天災之源

在自然環境方面,尼泊爾東南至西北長約八百公里,南北寬一四0~二四0公里,境內由南至北有四個連續的自然地理帶,地形差異很大。位於南部地勢低平、土壤肥沃的台拉平原,地居海拔180~360

公尺之間,為恆河平原向北延伸之部;北部則是一系列2400~4300公尺的複雜山系,其中大喜馬拉雅山脈高4300~8800公尺,世界第一高峰亦位於此境;戈西、那拉雅尼、格爾納利三河向南流經橫亙喜馬拉雅山脈的谷地,是尼泊爾的主要河流,蘊藏豐富的水力資源。

在氣候方面,台拉平原為亞熱帶季風氣候,大喜馬拉雅山脈為高山氣候;每年四月,印度洋的季風把水氣往北吹,被高聳的喜馬拉雅山牆阻擋累積後,於五月底之後形成山區南麓的雨季。自每年六月起,尼泊爾山區進入雨量極大的季節,往往一連十多天下大雨,小溪、大河水位暴漲,山區對外的小徑道路幾乎被沖毀,然而,此時三千公尺以下的低地卻是雨水充足的泥濘之地,正是最適合插秧的時際,農人們一直要忙到九月降雨量減少,才完成這一年一度的播種。

因此,每年的雨季,對於以農立國的尼泊爾來說,是不可或缺的生命甘霖,然而,另一方面,這豐沛的雨水,在每年的七月至十月中旬,卻也每每在台拉平原低地釀成嚴重洪災,造成家破人亡、哀鴻遍野的局面。

世界上最低度開發國家之一

基本上,尼泊爾在農業上自給自足,然而,由於境內地勢相差懸殊,現代化的公路、運輸設備並未普遍地建設發展,因而,境內各地區物產的供需交流,反倒不如對外貿易系統(主要是與印度)來得順暢。

在尼泊爾境內平地的公路兩旁,隨處可見未經開發的原始森林;即使是這樣垂手可得的資源,也因為缺乏開採的技術以及相應的輸送管道,而被保留下來。迄今,尼泊爾全境尚無鐵路可供運輸交通。

以西方國家的發展模式及標準來衡量一個國家的現況,尼泊爾被列為「世界上最低度開發的國家之一」,境內「衛生設施不足」且無法惠及大部分的鄉村人口,居處「過度擁擠」「衛生不佳」及「醫護人員極為缺乏」,腸胃疾病流行,肝炎、霍亂、肺結核和傷寒均很「普遍」;每人平均攝食量「相當低」,因此如甲狀腺種、智能不足、聾啞、腳氣病之類營養不足的疾病也很「普遍」。

印度教取代佛教成為主要信仰

縱然,現今的尼泊爾予人的印象是「貧窮」、「落後」,但是釋迦牟尼佛就是誕生在尼泊爾南部的--蘭毘尼。在印度佛教壯秀偉麗的自然景致,種種古代遺留下來的遺跡,寺院、神殿,亦是引人注目、駐足的所在。在久遠的過往,這個國度即有人類精神文化的發展與痕跡。

然而,佛教在此地的發展,與印度近似,如今,除了在喜馬拉雅山區及西藏附近的孤立地域信奉佛教之外,約有百分之六十的人民信奉印度教,百分之三十三信奉喇嘛教。

佛教在此地雖然普及範圍不大,在教團中仍維持明顯的特色與形象,使其有別於其他宗教。不過,由於印度教在一般民眾之間已內化甚久,許多風俗民習也不可避免地融入在信仰之中,佛教流傳於此地,中心思想雖一致,然而,必然是以當地民眾所能攝受的方式,在當地扎根。

⊙參考資料:

世界百科全書第9集76、2版簡明大英百科全書第13冊77、3版

▲琉璃世界

流浪的心靠岸--尋覓二十五載的歸家路

◎陳祈全

二十多年來,只因為一個錯誤的心念,讓我一直陷在怨恨的深淵裡,
怨恨上蒼待我太不公平,奪走我生命中兩個摯愛;
怨恨母親的改嫁,讓我失去家的溫暖;
怨恨一位堂堂國立大學畢業生,竟然淪落到開計程車;怨恨……
然而所有的的恨,就在我接觸慈濟後,慢慢化解了……

我是新竹竹北人。

五歲以前我也是個無憂無慮的快樂孩童,有著幸福安定的家庭。父親是鐵路局竹北站的站長,那年西部幹線發生嚴重的交通事故,父親在忙著調度南下北上列車之際,不幸被列車撞傷而往生。那年冬天,我突然覺得我的世界似乎開始下雪,冷得讓我無法承受……。

對家的怨恨

父親往生後,全家只能依賴鐵路局補發的安慰金過活,這麼一份微薄的津貼,根本無法支撐家計。八歲那年,母親終於改嫁,我稚幼心靈根本無法接受另外一個男人成為我的父親,在我心裡只有一個父親--那個每天早上會用腳踏車載我去鐵路局玩,下班後會載我去買玩具、零食的好父親;沒有任何人可以替代父親在我心中的地位。只恨我當時年紀小,不知能用何種方法來表達我的不滿及對母親的不諒解。

小學畢業前兩星期的傍晚,母親因為孩子們的問題而與「繼父」發生爭吵。當時我很氣憤地問母親:「我們為什麼要在這裡委曲求全?」母親竟言:「小孩子不懂事,你不要管,有什麼事大人承擔。」我突然想到我可以用什麼方式來反抗了。

此後我經常逃家、逃學,藉此表達我對這個家的不滿與厭惡。每當母親告誡我:「現在小孩子都在學抽菸、吸食強力膠,你可不要學人家。」我便會在口袋、書包裡裝滿了香菸,並故意在母親面前吸食強力膠說:「我在學校就是這樣!」只要母親告訴我什麼事不能做,我一定想盡辦法去做,而且做得非常徹底。我就是故意

要傷透母親的心。

媽媽終究是媽媽,看到我這些行為,只能暗自傷心、啜泣;愈是看到媽媽傷心,我愈覺得高興。我天真的以為如此母親便會知道我滿腹的不滿與怨氣。

叛逆少年時

國中時,打架滋事成了家常便飯,我因此成了學校的「風雲人物」--學校裡上至校長。下至工友,沒有一個老師不認識我。因為幾乎每一節下課訓導處便會廣播:X年X班,XXX到訓導處來。每次不等訓導處廣播完畢,我便自動到訓導處報到。

國二升國三那年暑假,班上調來一位我的剋星--喜歡管我、罵我的科任老師。他剛來的第三天,開班會時,老師把我叫到講台上,當眾宣佈要我當風紀股長。我很不客氣地對他說:「你是不是有問題?要我當風紀股長,我可是會帶隊去打群架。」「無所謂!」「我會罵老師、欺負同學,還會逃學。」「我都知道!」我心想:這個老師腦袋一定有問題。

一星期後,老師告訴我:「你一、二年級的週記,我花了一星期的時間看完了。」我很驚訝他不是我的導師,為何願意花時間來看我的週記?因為我的週記和別人的不一樣,從不抄寫國內外大事,每次只要一打開本子,我便開始寫到對家庭、對母親、對繼父、對學校教育……種種不滿,以前的老師給我的評語都是:「不知所云」。

老師告訴我:「你既然不喜歡住在家裡,那麼就住到老師家吧!」

當時我只有一個念頭:只要能離開家,住那兒都一樣,如今好不容易有人願意收容我,正是我脫離家庭的大好機會,於是我毫不猶豫地說:「我馬上回去收拾東西。」

迷失金錢中

當我住到老師家後,才發覺自己「上當」了--每天早上六點一定固定被叫醒,先溫習半小時昨天教過的課業,然後到公園運動,七點送我到學校上課;放學後,老師一定準時到教室接我回家。完全不讓我有任何做壞事的機會。

住在老師家的這一年當中,他沒有對我說過一句重話,也不告訴我長篇大論做人處事的道理,他以一種無聲說法的心境來帶領我,讓我放肆的心逐漸安定下來,心無旁騖的準備功課。

高中聯招時,我以六百二十分的成績進入理想學校,也因此搬離老師的家,住進學生宿舍。

我如脫韁的野馬,又回到外面的世界。可是我突然感覺到我還是以前的我,仍是一無所有,凡事只能靠自己。每當星期假日,看到同學高興的

整理行囊準備回家時,心裡總是很不平衡:為什麼大家那麼幸福,都有溫暖的家可回,而我呢?我的家在那裡?我又該回到何處?

在思考問題的過程中,我開始墮落。反正沒有人會管我,沒有人認識我,我高興怎麼做,就怎麼做。高一上學期結束前,我開始打工兼差,下課後到PUB當小弟;此後更變本加厲把學校功課當作是副業,拼命賺錢反倒成了正業。我有一個想法:我要賺很多錢,然後把媽媽、弟妹帶出來,我不要讓他們待在那個家受氣。

高二上學期,訓導處貼出公告,上面寫著:X年X班,XXX同學在校外生活不檢點,記二大過三小過,留校察看。對我來說,這張公告並沒有任何影響,因為我本來就不想再唸書了,反正只要能賺錢就好。當時(民國六十一、二年)我在外面打工的錢每個月加起來有二、三萬元,比一般上班族還多。所以我根本沒將此事放在心上。

懷念恩師

有一天,我國中那位老師的女兒突然到宿舍來找我,告訴我老師要見我。自從搬離老師家後,已經有二年的時間未曾看到他了,我隨著他女兒去看他。世事變化難料。我萬萬沒想到再見面時,竟然會是在榮總的加護病房--老師罹患了鼻腔癌。

睜開微弱的眼睛,一抹失望的眼神閃過,老師氣若游絲地說:「你高中老師常打電話給我,因此你的情況我全知道,我不會告訴你應該怎麼做,我只想告訴你一件事。」老師說:「你國三那年,在一次校務會議上,全校老師一致無異議通過要將你的個案提報到教育部,專案開除你,因為他們認為你已經不適合當學生了。當時只有我拍著胸脯向校長保證,一年內我絕對可以帶領你走向你該走的人生路。但是,以現在的情況看來,我似乎失敗了……。」

聽了老師的話,我覺得很難過,當初我的一切作為,並沒有想到要傷害誰,我只求自己能生存;可是如今被我傷害最深的,竟是陪我度過黑暗期的老師。我知道自己該怎麼做了。

當天下午,我辭掉所有工作,專心去找了一家補習班,我必須將以前失落的課業全部補回來。這一年我將自己與外界隔離,過著苦行僧般的生活,專心準備大學聯考。

上考場的那天,我那生病的老師坐著輪椅,由女兒推著來陪我考試。

沒有明天的日子

上蒼似乎特別喜歡和我開玩笑,在聯考放榜的前幾天,老師竟然悄悄地走了。我一直覺得很遺憾與懺悔,這麼一位好老師為什麼沒辦法和我分享成功的喜悅?在我還來不及向他懺悔時就走了。

所以,當我接到成績單與入學通知單時,我並沒有像其他同學那般喜悅,有的只是後悔與悲傷。拿著成績單到老師靈前,我激動地說:「老師,您做到了!在另一個國度裡,您可以抬頭挺胸了,您的學生並沒有讓您抬不起頭來!」

來到台南成大唸書後,我又陷入以前的情境裡,我思惟著:讀書所為

何來?這世上疼愛我的人都不在了--那麼疼愛我的父親,只陪我度過五年時光;而我最敬重的老師,也只不過是陪我二、三年時間。此後我的喜怒哀樂,有誰能和我分享?

渾渾噩噩任大學四年時光流逝,我一無所得,得到的僅是一張文憑。

離開學校、部隊後,回到社會工作,我一直抱著一副驕傲的態度--一般自卑感較重的人,通常表現在外的,都是一副凡事比人強的模樣,藉此來掩飾自己的自卑,很不幸的,我就是屬於這類型的人。

學士計程車司機

我曾經在一家有名的家電公司上班,第一年便創造銷售佳績,老闆很賞識我,決定將我送到日本、東南亞受訓,欲將我栽培成業務高手。

一年受訓結束回到台北公司,只因為老闆對我說一句:「你辦公桌可不可以往右挪一點,否則會妨礙其他同事走路。」就為了這句話,我向老闆說再見。

幾年的工作生涯中,都是我在「開除」這些老闆。太太每天在家裡提心吊膽,擔心哪天先生又回來告訴她:「我把老闆開除了!」所以即使有人介紹我去貿易公司上班時,她也不歡喜,只是暗暗盤算著:這次又會待多久?

有一天,一位學長到家裡聊天泡茶,說:「你既然什麼工作都做過了,卻沒有一份安定的工作,那你乾脆去開計程車算了!」其實他是有點賭氣地對我說;我也不服輸地說:「好啊!開計程車有什麼不好?你以為我做不到嗎?」

但是,當我坐上駕駛座的那一秒鐘,我真的希望世界趕快毀滅--再怎麼樣我也是堂堂正正戴著方帽子離開學校的大學畢業生,今天竟然淪落到要開計程車。

因此,我將所有的怨氣全發洩在乘客身上。曾經有一次颱風過境的晚上,一位少女被我在高速公路上放鴿子,只因為她告訴我:「你的窗戶沒關好,會漏雨。」我便請她下車,而此地距離最近的交流道有十四公里之遠。至今我仍在想,那天不知她是怎麼回家的。那段時日,我過的是沒有明天的日子。

「你懂得多,做得少」

七十八年十月左右,我在台北世貿中心附近搭載四位乘客到新竹工業園區。沿途,她們沒有抱怨為什麼會塞車,也沒有指揮我應該走那一條路,她們只是和我談人生、哲學,談經

濟,文化。直到下車前三分鐘,才對我說:「我看你懂得很多,可是卻做得非常少;假如你願意的話,明天你再到上車之處,送我們去花蓮。」

懷著好奇之心,我依約送他們去花蓮。那天正好是本會發放日,看著許多老老少少忙裡忙外的,我仍是一副很傲慢的態度站在一旁看。後來有一位出家師父走到我面前,盯著我足足看了半分鐘之久,被他看得很不好意思,我低下頭來。他轉過身對這些正忙著打包發放品的人說:「不要忘了也把自己的心裝進去,要用感恩之心來做事。」我一直在思考此問題:為什麼幫助別人,還要感恩對方呢?

回程時,師姊看我一語不發,瞭解我的疑惑後便拿了幾卷錄音帶,要我回去用心聽。

數個月後,有一次我又在基隆遇見他們,那時我才知道原來他們都是慈濟的資深委員,他們為了帶領我進入慈濟,不惜花車資叫車至花蓮,這種奉獻付出的精神,非言語所能表達。

我一定會再回來

在慢慢領悟後,我特地抽空帶太太回花蓮,我有滿腹疑惑想請示上人,諸如:人生的快樂為何?為什麼當我們還來不及選擇父母時就出世了……。連夜開車返回精舍,赫然發現在台上開示的上人,竟是那天盯著我看,看得我不好意思的出家師父。

聽著,聽著,我忍不住落淚。花蓮師姊好心帶我們到醫院、護專參觀。在離開慈院時,我很肯定地說:「我一定會再回來!」太太很驚訝說:「這裡是醫院啊!」我說:「我知道,我是回來當志工。」

回來後,我以當初準備參加大專聯考的心境,每天寫一句話警惕自己。乘客上車後,我不再對他們兇,反而是很客氣地說:「謝謝!請問您去那兒?」有些乘客很驚訝說:「我坐車坐這麼久,第一次碰到司機向我說謝謝!」我想那天他上班的心情一定非常好。沒想到一句話竟可以予人如此大的快樂,原來口吐蓮花是很不錯的。

有一次上人問我:「你有沒有『做』慈濟?」我說:「我有『參加』慈濟。」因為當時我不知那裡可以找到委員,所以每次都是以劃撥方式捐錢。「是『做』,不是『參加』。」上人這句話,又足足讓我想了五天之久,為什麼是「做」,不是「參加」?後來我才慢慢徹悟:原來「參加」只是每個月例行劃撥,對我並無任何影響;可是當我真正投入去做時,才深深體受付出後的快樂。

來不及長大的孩子

今年四月中旬,有一天晚上我從林口準備返家時,半路上看到一件車禍,那是一部載滿硫酸的油灌車與小轎車相撞,小轎車被壓在車下早已變形,液體硫酸順著破碎的玻璃流入車內。我走近一看,一對小孩正掙扎吶喊著要人去救;現場有醫護人員,我想醫師的天職不就是要救人嗎?然而,醫師表示那是硫酸,不能靠近。

我試著拉開車門,想辦法將小孩拉出,可是當我將玻璃打碎時,卻看到一幕人間慘狀--兩位小朋友從腰部以下全泡在硫酸裡,他們仍拼命的喊救命,那種淒厲的聲音在深夜裡聽起來更覺痛澈心扉;我真的很不忍心看到他們那麼痛苦的表情!然而卻束手無策。

小女生正作垂死前的掙扎,伸著手想要拉住些什麼,猶如溺水的人想抓住依靠,即使只是一根稻草般;我伸出手讓她拉住,即使是能減輕她一秒鐘的痛苦,我也願意。當她抓住我的剎那,正腐蝕著她的手的硫酸,也隨之傳遞到我的手上,我感到的痛並非只是被她緊緊抓住的疼痛,而是那種發自神經細胞深處的疼痛,可以想

見他們泡在硫酸裡的痛楚了。

我跪著求醫師,卻沒有人願意救他們;二十分鐘後,小女孩的手慢慢鬆開了,我竟然眼睜睜看著兩位來不及長大的生命流逝……。我終於理解上人創辦醫學院的本懷,真的是「名醫易得、良醫難求」。

有許多從事美容業的師兄姊看到我手上的疤痕,好心要幫我美容,我婉謝道:「看到疤痕,會時時警惕自己,該如何尊重生命,保護自己。」

流浪的心靠岸

有一天那位慫恿我開計程車的學長又來我家,告訴我:「看你這幾年改變非常大,我才敢告訴你:你母親非常想念你,這幾年你的情況,我都告訴了她,她也知道你住在那裡,有好幾次她都特地搭計程車老遠想來看你,可是又不敢進來,因為她深怕你一氣之下又會搬家,屆時她又會失去你的訊息了。」

將近廿五年的時間,我未曾見過母親,沒有想到一個錯誤的心念,竟折磨自己的母親二、三十年,想起上人的話:父母是堂上的活佛,不禮敬活佛,學佛又有何意義?我一語不發,獨自鎖在房裡思索良久。當晚我打電話回家,接電話的是母親的鄰居,他說:「我常聽你母親提起你,可是你為什麼現在才打電話回來?太晚了,你母親現在正在台大急診室急救。」我聽了嚇一跳,掛上電話,急忙趕往醫院,希望不會太遲,希望我還來得及向母親懺悔我的過錯,不要讓我終身遺憾。此刻我竟覺得這條通往醫院的路竟是如此漫長、遙遠。

在台大急診室長廊見到躺在病床上的母親時,我幾乎認不出她就是我母親。記憶中,母親是白白胖胖的,可是眼前所見竟是個骨瘦如柴的歐巴桑。母親睜開無力的雙眼,牽著我的手說:「過去都是媽媽不對,沒有考慮到你的想法、心態,讓你在外流浪、怨恨了廿多年,希望我走後能帶走你所有的怨恨與痛苦,留下的是你的快樂!」

我跪著向母親懺悔:「是我的錯!我沒有體諒您的情況,更不能分擔您的責任,一切都是我的錯。」我轉頭對繼父說:「從現在開始,我承認您是我的父親,過去我不在的廿多年,感謝您照顧我母親,此刻,我很慎重地再將母親託付予你。」

遊子歸鄉

在台大醫院的一星期中,我片刻不離守在母親身邊,深怕一離開就永遠也見不到她了。

經過一星期的調養,母親很有福報的痊癒了,讓我有機會每天早上可以打電話向母親噓寒問暖,常去探望她。

細細思量,其實我也和別人一樣,有個家,受了委屈可以向母親傾訴撒嬌,過去只是我自己不要,不是沒有呀!

我暗自發願:只要慈濟需要我,我一定會努力去做。因為是慈濟改變了我。

假如還有人問我:一個國立大學畢業生竟在開計程車,難道不覺得後悔委屈嗎?我會肯定回答:不會,因為開計程車,讓我有因緣可以進入慈濟,改變我的人生路。

▲琉璃世界

阿忠與黑仔的溫暖依怙--長安東路阿婆

◎張瓊齡

「長安東路阿婆」最為慈濟人所稱道的,
是她的心無貪念與口吐蓮花,還有--
一種「貧賤不能移」的操守。

人與人之間,會發展出什麼樣的關係來呢?

人與動物之間的牽繫,能夠深厚到什麼樣的程度呢?

人與人之間,各依緣分聚散;人與動物之間的聚散,又何嘗不是基於因緣呢?

「長安東路阿婆」與慈濟人結緣將近四年。每逢來人踏過鬧街,拐進陋巷,阿婆屋內的阿忠與黑仔就狂吠起來--一半是想驚退來人,一半,恐怕也透露出牠們內心的不安吧?

每一次,師兄師姊們,就是在狗兒們的狂吠聲中,與阿婆費力地交談著……

汪!汪汪!

「有人在家嗎?」汪!汪汪!汪……

汪汪!汪!汪……

「阿婆……阿婆……」

汪!汪汪!汪汪汪……

「來哦!來哦!……阿忠,不要叫,安靜點!」

汪!……汪!……

「來哦!你是十八組的洪師姊吧?」木門猶未開啟,阿婆已經辨認出來人的身分。七十七歲的她,除了視力減退之外,聽力、記憶、精神狀況一直都很清明。

洪素琴師姊走進屋裏,抬頭望望眠床上方不久前才剛用帆布搭建好的屋頂,向阿婆問道:「阿婆,屋子還漏水嗎?」

「好多了,不過大雨一來,還是會漏個幾滴,沒要緊,我在床上放幾個盆子接水就好了……」汪!……

阿忠和黑仔窩在床上,嘴巴依然不止息地吠,似乎,除了主人之外,牠們並不容易信賴他人。不過,牠們也就止於叫叫而已,並無攻擊的意圖。汪汪汪……

「好了,好了,別叫了,阿忠!黑仔!」阿婆一邊陪我們說話,一邊試圖平息狗兒的呼叫。汪!汪汪……

「唉!鄰居他們嫌我的狗,說吵得他們睡不好覺,還撥電話找捕狗隊,硬要把牠們帶走……」

「衛生所那邊也有人過來,說牠們沒打針,怕有傳染病……」

「牠們攏已經結紮了,不會生小狗的……」

阿婆很少抱怨什麼,每次慈濟人一來,她總是不住地感激、讚歎,總是滿口的祝福。然而,提起狗兒的不討旁人歡喜,三番兩次地要被驅逐出境,她心裏總有些委屈。

「有個小太保,曾經喝醉了酒,跑到我這兒來,說狗兒再吵就要放火把我的房子燒掉,還進來翻箱倒櫃,將厝內舞得亂糟糟……」阿婆敘述這些事況的時候,語音中並無怨懟之氣。彷彿,所有的不順遂一旦被接納、擔待了下來之後,就沒什麼不能忍受的。

「沒要緊啦,他們怎麼對我攏不要緊,我攏跪下來求情,跪下來向他們保證,一定會好好跟阿忠、跟黑仔說,叫牠們不要太吵……」

汪!汪汪……

與阿忠、黑仔相守

一輩子,她都住在這個地區。

早年與父親相依為命,十多年前,一場火把家當燒個精光,才獨自住到現在這幢小磚房,裏面除了一張古老的眠床,其餘的什麼也無,甚至沒有廁所,沒有水源。

她甚少出門。近幾年來,她過著日中一食的生活,每天一早到附近市場公廁如廁後,這一日的排泄問題也就解決了;偶爾到斜對門人家水龍頭提取必要的用水之外,她幾乎就是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的,漫漫長日,唯有阿忠、黑仔來伴。

「也有人懷疑地問過我:『阿婆,你自己攏在靠人救濟了,是按怎要飼兩隻狗?』唉,這些人哪裏知道,有阿忠和黑仔牠們兩個跟我作伴,日子好過得多了……」

阿忠與黑仔,原本也只是兩條野狗而已,在博得阿婆的疼惜之前,不知已在塵世遊蕩多久了,挨餓、受凍、車逐、人踢……這樣的日子度過來,教牠們怎不異常地神經質,怎不萬分地畏懼陌生人呢?

阿婆照管牠們的食宿,還讓牠們一塊兒睡在床上,那管他人視其如眼中釘,老是想弄走牠們,阿婆對牠們是疼惜逾珍寶的。再怎麼說,這世上如今能與她朝夕相處的,就屬這兩條狗了。

「一些老厝邊死的死,搬的搬;四界新起的厝攏是樓仔厝,大家攏不熟識……」

據說,阿婆年輕時也曾有因緣與人論及婚嫁,只因她堅持要帶著祖先牌位過門,終至失卻了這段姻緣。初入阿婆屋內,眼目所及,除了那張古床是原有之物,其餘簡單的炊食用具、二手桌椅櫥櫃、衣物,莫不是善心人陸續為她張羅的,看來,只有高高供在樑下,那尊神主牌位,是一直跟著她的。

有雨的日子「滴答滴答」

阿婆受人接濟,也就是這幾年來的事。日據時代,她曾受小學教育,日後,斷斷續續地在公賣局、在草山(陽明山)旅台日本人家中幫傭,直至東家返回日本,而她終也年老體衰,再也不能自食其力。

阿婆曾經出車禍傷及脊椎,闖禍的年輕人賠不起醫藥費;辛苦攢的積蓄被人倒了;一把大火燒盡一切……

聽說阿婆現在住的這幢房子,曾有人在此上吊,之後再沒人敢住--但人生既已至此,哪還顧得了這麼許多呢?十多年前,阿婆進住於此,屋主每月收租二百元。

「這幾年來,房子破得不像話了,厝主也就沒再收我錢。我感覺真歹勢,伊講沒要緊,就當是幫忙顧厝吧!當然,我也不敢要求他來修理厝頂了……」

屋裏的氣味不佳,那是一種在濕冷中帶著黏稠,欠缺流通的腐朽氣息,是屬於老房子的味道。儘管室外天空晴好,但屋內烏黑的水泥地,總教人感覺它滑。鄰人在屋上的閣樓養蘭花,一澆水,屋裏會下雨;真正有雨的日子,則屋裏是一片水鄉澤國。

去年七月間的一次採訪,教慈濟人覺得這屋子實在已是破陋不堪,恐怕無法承擔即將到來的颱風季節,當下便決定要立刻為阿婆改善屋子漏水、積水的窘況。

儘管就只是用一大張塑膠帆布、兩根竹竿,和些許磚塊、水泥,就可以完成的小工事,由於眾人並非土木方面的專業,手邊又無任何適用的材料工具,因此立刻分頭出外尋購。

帆布、磚塊、水泥十方來

買來一大張塑膠帆布後,師兄們盤算著要透過兩根竹竿以固定帆布邊,才不至於讓風給掀了去。洪師姊趕忙走出屋子,才轉過巷口,便瞧見鄰戶屋前直挺挺的兩根曬衣竿矗立著;她驚喜過望,趨前向主人詢問著:這竹竿還用不用?能不能轉賣呢?鄰人問明了用途,也大方地說:要用儘管拿去吧!於是,這屋頂漏水的問題,便首先解決了。

接下來,師兄們觀察地勢,判斷在屋裏沿著屋簷的牆面約一塊磚長度的距離築一道矮牆,一方面可阻止雨水散逸屋內地面,一方面這道矮牆也兼具排水溝的作用,可順勢將積水排至屋外。於是,師兄姊們再度出外籌措。

出了巷口不遠處,即發現某戶人家門前有一堆磚頭,原來這是屋主重新裝潢改建剩下了的,正打算處理掉,經慈濟人這麼一詢問,屋主也樂得輕鬆慨然相贈。

真正教人費心遍尋不著的,是水泥。莫說零散的水泥沒人肯賣,即使願意整包買下,問題是附近有建材行嗎?師兄姊們再度走上街頭,沿途尋找著建材行的蹤影。走著、走著,頭上頂著碩大的驕陽,身上的汗珠是一顆一顆地掉,過了大半晌,仍是一無著落,眾人不免情急。說時遲,那時快,有眼尖的人瞧見不遠處的十字路口,一部水泥攪拌車正等候綠燈通行,一行人連忙飛奔而去,向司機說明原委,並請求能否轉售些許?而這位兄台倒也豪爽,他只說,要多少,就拿多少吧!

矮牆築好了,那些磚頭和著水泥,一塊塊地堆砌起,末了,竟是一塊也不多,一塊也不少。

就在屋頂、排水溝建修好不久,一場颱風過了境,阿婆和狗兒們,安然度過風雨侵擾。

心無貪念,口吐蓮花

在目前運作的複查制度下,照顧「長安東路阿婆」,並非某一組委員的專責,然而,似乎台北第十八組的師兄師姊們,與阿婆格外有緣。上班地點就在附近的吳德河師兄,不時會過來尋一尋、探一探,而組裏的委員們,即使不是輪到本組複查,在路過時,也總要進來探望的,因此,能夠很快地體察到阿婆的種種需要,而適切予以改善。

而「長安東路阿婆」最為慈濟人所稱道的,是她的心無貪念與口吐蓮花,還有,一種「貧賤不能移」的操守。

「一直到這幾年,我的老頭家只要來台灣,一定會和我見面,我總是不肯讓他到這兒來,我要把自己打扮得整整齊齊,到他住的旅舍去見他。」她說。

從阿婆未開門先認人的舉動,可以想見,她是多麼地期待師兄姊不時的造訪;在客人逗留期間,她總是熱切地握住來人的手,直覺抱歉無法厚禮待客;假如,來人帶了點吃食水果過來,她總是一再辭謝,並囑咐下次萬萬不可再破費;而當人們要告辭離去時,她雖有不捨,卻不曾教人為難,並且,必然是予人無盡的祝福--

「你們這麼好心,將來一定會吃百二(活到一百二十歲)哦!」

「子孫後代,必然會中狀元哦!」

……

自始至終,阿忠與黑仔的吠聲從無一刻止息。漸行漸遠,阿婆的祝福聲已隱沒,狗兒們,那教人分不清是喜怒哀樂的吠聲,猶有餘音……汪!汪汪!汪!……

▲琉璃世界

婆媳一同「做」慈濟

◎林美娟

先生說:「平日你們婆媳兩人常說在『做慈濟』,
如果這件事沒有圓滿處理,
你們又如何說是身行如一的慈濟委員呢?」
我們婆媳倆相視,已經知道該怎麼做了。

認識阿婆是在去年冬天,常常見她一人閒坐在門口的圓凳上,在窄巷裏呆望著人來人往。基於一抹似曾相識的神情,我常向她道早安,她,總讓我想起母親--因為腳疾長年坐著,稀疏的白髮和落寞的表情。

我試著和她聊天。回憶起往事,她的臉垂得更低了。她的丈夫在日據時代被徵調充任「軍伕」,戰死他鄉,她有六個小孩(包括領養的),卻不幸地在三、四歲左右一一往生,唯一留下的一子,也在三十歲時患病離她而去。

連串的打擊,一次又一次把阿婆的「心鎖」打得更緊,似乎沒有人能解開,她不願讓里長、鄰居或是她的侄孫,安排住到安養院或其他慈善機構,周圍的人慢慢也不再理會並淡忘她了。數十年來,阿婆就是自己一個人孤獨的生活著。進一步得知她成為慈濟的照顧戶已多年時,對她更多了一分關懷

我扶阿婆進屋,陰暗的長廊內堆滿雜物,牆壁旁繫著一條細繩,她舉步維艱、步履蹣跚地拉著繩子入屋內。我告訴她要常念「阿彌陀佛!」,有空我會常來看她的,她點頭稱是。「再見!再見!」她似乎很高興我們彼此的相識。

回家的路上,心裏一直惦著八十

歲的阿婆,任她一人在破舊的木屋裏,長年處在無聲音、無色彩、無希望、無愛的歲月中,心情不覺沈重起來,想必阿婆有驚人的毅力,常人如何堪忍?

婆媳一同「做」慈濟

最近經過那巷道,正好遇見在附近經營自助餐的阿枝姊站立門口,我趨前問她:「阿婆近來可好?怎麼很少見到她?」她低聲說:阿婆生重病無法起身,排泄物沾黏得到處都是,整個屋子臭氣薰天,「這兩日我連便當都不敢送進去。」……

心頭一驚,回家立刻與同是慈濟委員的婆婆以及先生,商量計策。

先生表示:「她這麼可憐,一定要幫忙到底。」

婆婆提出:「怎麼幫忙?是否還要聯絡其他委員和師兄?」

先生說:「平日你們婆媳兩人常說在『做慈濟』,如果這件事沒有圓滿處理,你們又如何說是身行如一的慈濟委員呢?」我們婆媳倆相視,已經知道該怎麼做了。

第二天中午下班回家,婆婆告訴我,他已和古金枝師姊先行探訪了解。午後,簡文吉師兄載著台北分會的大專志工阿強,一道前來。婆婆早準備好一切打掃的物品和用具,我們五人向著阿婆家出發。

愛心的試煉

到達阿婆家,舉頭一望,門簷內一張張編織完整的蜘蛛網四處懸掛著,拿起掃帚輕輕撥除,只見一隻隻蜘蛛倉皇逃竄。進入黝黑的長廊,一股令人作嘔的極度惡臭從四面襲來,想轉身出去呼吸新鮮空氣,只見金枝師姊和師兄們泰然自若地在阿婆黑漆漆的房門口喊著:「阿婆!阿媽!」老實說,內心雖然有「愛」,但我們婆媳遇到這種情況還是頭一遭,想起上人的法語:「以理性的智慧,付出良能;以覺性的情義,彼此感恩,自然能歡喜自在。」我們仍堅持去做。

在黑暗中,倏忽見到一張慘白、瘦削的臉,鑲著兩顆發亮的眼,阿婆對著我們問:「是誰?」

心頭一陣抽搐,不覺湧起酸楚的淚。

「阿媽!我們是慈濟功德會的人,來幫您打掃、清理屋子,也順便幫您洗澡,好嗎?」金枝師姊溫言軟語地一面向阿婆說道,一面扭開電燈。「不免啦!」阿婆奮力地揮手,我們已很快地看出惡臭的來源--阿婆的身體、衣被,均黏附著乾硬的糞便和血絲,令人不忍卒賭。阿婆不斷地拉棉被蓋好下半身,「你們很好心,不用掃了;而且我才洗過澡,不必洗了。」

不知阿婆這般忍耐著有多久的時間了?我們商議後,金枝師姊要我到阿枝姊家提熱水。回來時,師兄師姊們已開始動手了。

廚房內,只見簡師兄和阿強汗流浹背地又刷、又洗、或扔、或倒,並將一大盆浸泡多日且滿是排泄物,已發出惡臭的衣物,放入大垃圾袋內。

房門口,金枝師姊正蹲在令人窒息的門檻邊,連哄帶騙地,不斷以慈顏愛語軟化阿婆內心的圍籬,並以溫熱的毛巾,輕輕搓洗阿婆污黃的雙手、雙臂,沒想到竟洗出四盆污黑的水來。

「阿媽!我幫您倒床下的糞盆好嗎?」「好啊!」這會兒阿婆倒是爽朗答應了,我謹慎地端出快滿溢的糞盆,萬頭蠕動的白色蛆蟲,令人怵目、寒慄。

屋內滿室生香

漸漸地,取得了阿婆的信任,師

姊還幫她洗了頭,但她就是不肯離開床鋪,經簡師兄一再勸說,最後才讓他抱到後頭的天井旁,由婆婆和金枝師姊為她清洗擦澡。長久臥床的阿婆坐不太穩,師姊們仔細地攙扶著。當金枝師姊為阿婆清洗下身時,發現阿婆腰際綁著一條舊繩,上頭吊著兩把房門鑰匙,而肛門處有一大腫塊,傷口不斷汨出排泄物,「阿婆,要看醫生哪!」大家勸著她。

為了找乾淨的衣服讓阿婆更換,我回到房內,而簡師兄和阿強已俐落的把二、三坪板床上下的污物清理乾淨,板床露出潔淨的光滑面;風扇呼呼的欲吹散那股異味,而剛清洗完待風乾的物品也被晾著。內心感佩地爬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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